热夏（师生）_第6章

知诗小说> 热夏（师生） > 第6章

第6章

姜语蓉此刻就坐在边上，她用实验室出问题的借口把人约到这里，却又见曲杭越魂不守舍的，本就心里不安。可现在见他只是看了眼手机屏幕，便脸色猛地沉了下来，她也更加不安。只能出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曲杭越没解释，只是猛地起身离开。可他脸上有着明显的慌乱，这是她十年间都未曾见过的神情：“今天就先到这里，接下来的步骤，以你的水平可以应付得了。” 姜语蓉直觉告诉她，和迟韵筠有关。便也不想输给她，出声挽留道：“是迟韵筠那边出了事吗？她能解决好的，你没必要这么着急。” 若是之前，也许曲杭越就坐下了。可现在，他光是看见那条短信，便失了理智，又如何再心安理得地坐下？ “不必。” 曲杭越这回真没再多说，拿了实验室门口的外套便出门离开。姜语蓉挽留不成，此刻也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许久，才打出一个电话。 “麻烦帮我查一件事……” 曲杭越出门后便一直尝试给迟韵筠打电话，却始终显示对方不在服务区。虽然他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没怎么变，可若是熟悉他的人便可发现，他的嘴唇始终紧抿着，就连手也攥紧着。呈现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慌张感。这种慌张感等他到了家中之后，彻底爆发了。曲杭越愣愣地望着他和迟韵筠的家。空空荡荡，却又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阳台的夕阳余光落进来，使得便利贴的黄都带上了一抹凄厉的金。曲杭越张了张嘴，想喊她的名字。却也知道没必要了，她已经走了。唯有眼前的一切，是她最后留下来的东西。他一张张地看过去，理智也一点点地被吞噬殆尽。心脏猛然骤紧，是比当年听说姜语蓉出国，还要喘不过气来的滋味。曲杭越第一次感觉到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控制。忽地，脑中灵光一闪。曲杭越忽地记起迟韵筠曾说过的“德庆事务所”，连忙百度了一下地址，又着急忙慌地赶了过去。结果却因为没有预约，在德庆事务所门口被前台拦住了。 “我是迟韵筠的男朋友，我找她有事，你能帮忙联系一下她吗？” 曲杭越手心出了点汗，说完这句话，便情不自禁地屏息。可前台小姐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迟小姐的男朋友，居然还要我来联系她吗？” 曲杭越哑口无言。正僵着不知如何是好时，曾经在长城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迟韵筠领导居然出现在了身后。他拍了拍曲杭越的肩，示意跟他走。曲杭越跟了上去，迫不及待地用英语问道：“你还记得吗？我们之前见过一面。” 领导当然记得他，但他也记得迟韵筠当时的神态。所以现在，只是笑着和他说道：“你在公司是找不到她的。” “什么？” 曲杭越怔愣了一下。又迅速问道：“那她去了？” “她出国了，不会再回来了。”领导毫不犹豫地说道。曲杭越彻底地僵住了。好半天才从齿间挤出两个字：“出国？” 领导点头，脸上平和无比，说出来的话却像枚子弹，狠狠打进他的心脏里。 “你现在还不知道吗？她早在一个月前就申请了德国外派。” 曲杭越脸色瞬间阴沉。一个月前？那不就是……姜语蓉回国的时候？所以从姜语蓉回国开始，迟韵筠就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想通这点，曲杭越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胸口堵闷，喘不上气来。 “她没和我说这事……” 他只说出口半句，便对上领导宛如看戏般的眼神，瞬间也有些恼怒。 “我知道了，谢谢你。” 他语气生硬地说完，便转身离开。领导定定地看了半天，才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随后低头给迟韵筠发去了消息：发完，他也知道迟韵筠此刻在飞机上，不可能回他消息。吃瓜吃到一半，他便也当做没事人一样，离开了。而这边，从德庆事务所回到家里的曲杭越，心中怒气四起。无论是来自别人诧异的眼神，还是对于迟韵筠一句话没有，便和他断崖式分手的事实，他都感到糟心。此刻再看见满屋子的便利贴，更是一阵邪火。 “写这种东西来降低你的负罪感吗？迟韵筠，我不允许你就这么单方面地分手。” 曲杭越咬牙，将一张张的便利贴全部撕下来，攥在手心里。粗糙的纸张与掌心之间硌得生疼，他也没能再松手。撒气般地扔进垃圾桶，眼不见为净。忽地，手机响起。曲杭越猛地拿起手机，却不是迟韵筠的电话。心中失落一闪而过，却也迅速地接起了电话：“你拜托我查迟韵筠的航班号查到了，她在德国的暂住地也查到了，就在……” 曲杭越得到地址，不可抑制地从心中涌出惊喜。 “谢谢！等我回国再请你吃饭。” 说完，他就想去订机票。可好友却犹豫地又问道：“这都是小事，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现在语蓉也回国了，迟韵筠自愿和你分手，这不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吗？你为什么又要去找回她？” 好友语气逐渐变得凝重：“总不能是，你爱上了她？” 曲杭越眉头一跳。心中闪过一丝异样，却游走得实在太快，他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消失了。因此，他只是强压着这股感觉。平静回道：“没有，我只是去找她问个明白，就算是分手也得有个理由。” “难道我曲杭越是可以被随意抛弃的人吗？” 身在局中的曲杭越没有察觉，可听着这话的好友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满和愤怒。就算是当年姜语蓉抛下他，他也没现在这刻情绪波动大。可他自然不能在此刻说清这点，只是含糊道：“知道了，那你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挂了电话后，他又沉吟了一下，打给了一个人。电话接通的瞬间，好友的脸色便是一凛。 “语蓉，我想和你说件事……” 曲杭越定好机票，就急匆匆地赶往机场。路上，实验室的员工打电话过来问道：“杭越，我们项目现在都到了最后关头了，你突然请假什么意思？” 曲杭越握紧了方向盘，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我有点事，不需要多长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回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深沉地说道：“语蓉为了你都回国发展了，这些天她对你的心思，我不相信你察觉不到。” 曲杭越心里又冒出点烦躁。语气也逐渐变得有些不客气：“这是我的事。” 言外之意就是他非去不可。 “行，既然如此，我也没话可说。” 啪嗒一声，电话被挂断了。曲杭越眉头微微皱起。这一刻，他才感知到，他这个圈子对迟韵筠的排斥，居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些人在他面前都能将话说的如此不客气，偏心，那在迟韵筠面前，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又说了多少事？做了多少事？曲杭越紧咬着牙，猛地踩下了油门。跨国机场，游客说着来自全世界不同国家的语言，在同一个地方换乘，出发去不同的地方。曲杭越花了点时间才找到自己的登机口。坐在候机厅里，他甚至有些紧张。脑子无意识地幻想着，十几个小时后，他到了德国，出现在迟韵筠面前的场景。他肯定是要先质问她的。就算是分手，为什么不能当面分？更何况，这五年，他们基本上没吵过架，一切都十分稳定，她又为什么要分手？如果是姜语蓉的事，他也有些伤脑筋。毕竟他自己心里也清楚，确实对她还有些余情。可迟韵筠不是答应他了，要永远留在他身边，才过了五年，为什么就说话不算话了？曲杭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一阵一阵的。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思绪已经从最开始的恼怒，到了现在的如何挽回她了。可忽地，手中的手机爆发了惊人的铃声。曲杭越吓了一跳，下意识便摁挂了电话。他缓了缓，电话再次打过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迟疑地接通了电话。 “你也是来劝我的吗？” 曲杭越语气有些莫名的倦意。可姜语蓉却依旧温温柔柔的，好似什么事情在她面前发生了都不过是小事。曾经曲杭越觉得这种性格是最适合他的，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些无端烦躁。 “杭越，我不是来劝你的，我是来告诉你真相的。你就不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和你分手吗？” 曲杭越攥紧了手机。有些艰难地开口问道：“因为什么？” 姜语蓉在那头又笑了一声，笑声里别有深意。 “因为她在前途和你之间，选了前途啊。” “杭越，这次去德国的机会对她来说很重要，只要她能在国外混一圈，再回来就能是总负责人。你又何必去耽误人家的未来呢？” 姜语蓉的话犹如一把锤子，将曲杭越一直以来粉饰太平的念头给敲了个稀碎。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否认她，却也想起她领导的那句话。 “她早就在一个月前申请去德国外派了。” 所以，不是因为姜语蓉回国，她决定离开他。而是因为，她早就决定放弃他了，只是凑巧姜语蓉回国了。想到此，曲杭越终是难堪地闭上了眼。这一刻，毁天灭地的愤怒感席卷了曲杭越。他僵硬地挂断电话，整个人坐在机场里，像是一具失了魂的雕塑。一动不动。直到机场提醒乘客登机的声音响起：曲杭越这才如梦初醒。这瞬间，手中的机票却显得像是个笑话了。他讥讽一笑，拎起行李箱便走向机场服务台，脸上如寒霜过境，冷气逼人。 “你好，我想办理退票手续。”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长，让迟韵筠下飞机的那瞬，都有些腿软。好在德国分公司的负责人就在出机口那等着，做事很麻利，接到她之后，便开车带她去了宿舍。 “这边公司还是起步状态，所以你理解理解，宿舍条件肯定没国内那么好。” 他一边开车，一边抽空和她说话。 “你好，我叫Felix，中国名字叫凌嘉述。我虽然是华人，但中国话说的不好，以后拜托你多教教我中国话。” 凌嘉述说着流利的德语，只有在念他的中国名字时，才磕磕绊绊地说了句中文。迟韵筠嗯了一声，大概是在故乡遇了同胞，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他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显得身长腿长，帮她提行李的时候，随手一提，便也能看见紧实的小臂线条。此刻，单手开车，半开的车窗往里刮着风。吹起他的头发，乱七八糟的，却意外地多了几分随性的气息。凌嘉述从后视镜里与她对视了一眼，扬起了莫名的微笑：“看我干嘛？” 迟韵筠被这笑容烫了一下，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 宖绂晝咄曥焑蕔为硯犡鏠淨塈亚煬旓她没和这样自信大方的男人打过交道，国内的男人再怎么位极人权，在表面上也都秉持着谦虚，谦虚得都有些虚伪。所以她心头略过一丝新鲜感，转瞬即逝。到事务所的宿舍时，凌嘉述又善始善终地为她搬上行李，将宿舍里的水电家具什么的都给检查好，才出声离开。 “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就出门来304找我，我住那。” 凌嘉述将钥匙放下，又叮嘱了一句：“开门之前要记得看猫眼，你新来的，这一层住着的人还挺多的，肯定有不少人都对你好奇。” 迟韵筠如善从流地点头。凌嘉述这才转身离开，还带上了门。迟韵筠这才松了一口气，哪怕对方是事务所派来的人，可她单独和他一个一米八的高大男人共处一室，还是觉得有些窘迫。这会人走了，她才有了心思，好好打量这个接下来要住上好几年的房间。比起从前的房子，现在的更像是一个宾馆。四十平方的房间，只有基本的家具，其余的什么也没有。迟韵筠却直接瘫倒在床上，眉眼疲倦。现在，她总算有时间摸出手机来，登上网络，却看见了领导的信息。瞬间沉默住了。曲杭越会来找她？迟韵筠怀疑这话的可能性，从心底里不相信，却又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期待。一夜过去。又一夜过去。四十八小时一到。迟韵筠才躺在床上，自嘲一笑。她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在自欺欺人？心中难受，她也没多管，正准备入睡，手中手机却嗡得一声。她打开，才知是姜语蓉新发了一条朋友圈。配的照片是一张十指相扣的照片。迟韵筠一眼就认出，这就是曲杭越的手。迟韵筠这一刻，简直心如刀割。翻涌的情绪一点点地蔓延了上来，叫她呼吸都有些凝滞。她早就做好了也许曲杭越会在她离开后，和姜语蓉在一起。可她没想过，她不过离开三天而已，他们就在一起了。这张照片简直就像是在她心上开了一枪。迟韵筠躺在床上，用小臂掩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良久，一滴眼泪从侧面滑了下来。她真的不想再为曲杭越哭泣，可是她止不住地想起这五年。为了能让曲杭越忘记姜语蓉，她一次又一次地替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他冬天要去图书馆看书，那她就起个大早去学校图书馆为他占座。冬天的北京哪里都透着萧瑟，而她裹着厚厚的棉衣还是会觉得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