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算了,跟你说,可别乱传,有人说永定河里出了水鬼。” “噗嗤,周阿叔,这您也信啊?” “你懂个球,我庄上周大朗亲眼所见,好好的人,莫名其妙就往水里跳,至今还没捞到尸首……” 张彪停下了身子,眉头微皱。 若是以前,他根本不理会这些乡间怪谈。 但现在,看啥都觉得可疑。 水鬼…… 这种东西也出现了么? 会不会和那什么“灵界”有关? 他《三阳经》还未修炼出气感,除了“迷魂镜”也无其他手段,若真碰到什么邪门玩意儿,还真无法应付。 想到这儿,一股紧迫感涌上心头。 张彪原本准备回家,却犹豫了一下,转身往南城永定坊而去…… …… 永定坊依旧是那般破落。 夕阳西下,年久失修的土墙、残破逼仄的房屋、满地粪便的土路、蹲在墙下的乞丐……这里就像玉京城被遗弃的角落。 张彪没有惊动那些乞丐,闪入暗巷,脚踩土墙借力,勾魂索呼啸而出,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身形矫健,借着勾魂索,在一个个墙面、木梁、屋顶间穿梭,动作行云流水。 没一会儿,便来到那伙土贼窝外。 他临时改变主意,重回此地,自然有所图谋。 法器迷魂镜,出乎意料好用。 这种宝贝自然多多益善。 那日偷听,土耗子老贼说,法镜来自一个叫蛇神庙的地方。 说不定那里还有其他法器,只是这帮蠢贼不识宝而已。 这次来,便是要寻找线索。 然而还未靠近,他便停了下来。 一般来说,这种贼窝即便外出干活,也会留下人看门,况且还放着盗墓掘坟所得。 然而如今却一片死寂,空气中还飘荡着淡淡的血腥味。 张彪眼睛微眯,轻步上前,顺着墙壁缝隙向内查看。 里面已是一片狼藉。 院子里全是少年孩童尸体,有的前额塌陷,有的脖子扭曲,还有的胸口插了利刃。 那老贼更是凄惨,被麻绳绑在柱子上,四肢全被砍断,眼珠子都被抠了出来,满地鲜血已然发黑…… 糟糕,来迟一步。 张彪腾空而起,翻过土墙落在院中。 他看了看周围,查找线索。 只见脚印凌乱,到处都有被翻找的痕迹,那用来存放明器的土屋,更是房门大开,乱七八糟。 动手的至少有五人…… 身手不错,性格暴虐,没有章法…… 张彪又来到一具尸首前,拔出横刀,看着那少年身高、伤口位置、地上喷溅的血迹,缓缓挥刀,推算痕迹。 是四郎刀法! 张彪立刻便有所判断。 四郎刀法乃百年前,一名叫吴四郎的游侠儿所创,刀法狠绝毒辣,讲究有去无回,配合腿法掌控距离,最适合街头巷战。 这刀法上限不高,却易学易精,在一类人群中广为流传。 动手的是香会! 大梁朝民间结社风气盛行。 达官贵人们有什么书会茶会,名为读书品茶,实则是结党营私。 普通老百姓也喜欢秘密结社,聚在一起互相帮衬,拜些乱七八糟的神佛。 这香会也有些类似。 他们是各个城市的地下黑帮,找个历史上的武将名人参拜,名为忠义兄弟,实则干的是欺行霸市,收保护费,放高利贷的营生。 玉京城龙蛇混杂,这种私底下的争斗,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张彪跟着他爹,从小不知见了多少次,早已麻木。 他想不通的是,这些土耗子通常很有眼色,按时上供,逢人便低头,很少得罪人。 香会为什么要对他们出手? 咔嚓! 后院忽然有枯枝断裂声音响起。 声音细微,却打破死寂氛围。 “谁?!” 张彪一声冷哼,三两步冲向后院。 只见一个小小身影,顺着狗洞狼狈钻出…… 第9章 惊闻杀生教 是当日挨打的少年! 张彪眼毒,当即认出其身份。 这小家伙害怕至极,浑身颤抖,然后后背被狗洞碎石划伤了都顾不上,一个劲亡命奔跑。 但显然,也是个有胆有谋之徒。 既敢返回现场探查,也做了撤离计划,钻出狗洞,便在复杂小巷中左拐右绕,随后跑向一处暗渠。 玉京城各坊市之间,皆有明渠暗渠,借助四条穿城运河,形成密集水路网。 皇宫内院,有专门的封闭水道。 但百姓吃水排污,全靠这个水网。 明渠、竖井是净水。 暗渠,则用来排污。 虽然粪便有专门的香会收集,制成肥料售卖,获利不菲。但暗渠中任有污水常年淤积,臭不可闻,蛇虫鼠蚁寄居其中。 张彪一看,便知对方想做什么。 这条暗渠与永定渠相连,钻入后只需忍受恶臭闭气,便能顺着水流进入运河,逃之夭夭。 倒是够机警…… 张彪心中暗笑,仗着身法在废弃屋墙上游走,瞅着机会跃下,同时左臂猛然一甩。 哗啦啦…… 勾魂锁链呼啸而出,前方枪头好似灵蛇一般扭曲甩头,瞬间就缠住了那少年右腿。 扑通一声,少年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啃泥,随后便惨叫着两手挣扎,被拉了回去。 “闭嘴!” 张彪亮出六扇门铜牌。 少年立刻闭上嘴巴,眼中惊疑不定。 不怪他惊讶,皆因张彪出现在此地,着实有些不合理。 这红尘世间看似混杂,实则壁垒分明。 达官贵人、黎民百姓,即便走在同一街道,去同一个小店就餐,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朝堂与市井,永远是两个思想。 一个讲究权谋制衡, 一个要学礼义仁智信。 狼与羊,共同形成一套秩序。 王朝的起起落落,便是这套秩序的崩溃与再次形成。 而江湖,则游离于这套秩序之外。 他们有自己的规则,像之前那种杀戮,自己便会消化,官府都不会前来过问。 六扇门的职责,并非维护江湖秩序,而是在江湖和朝堂市井之间形成护栏。 帮派争斗可以,窥视政权不行。 江湖厮杀可以,波及百姓不行。 这也是六扇门被称为鹰犬的原因。 “捕……捕爷什么事?” 少年结结巴巴,看似惊慌失措,实则眼神漂移,在想着逃跑策略。 张彪沉声道:“你叫什么?” “小的叫陈二……” 少年张了张嘴,刚回半句,便见张彪手中一物微微摇晃,随即脑袋好似冻僵一般,双眼也渐渐呆滞。 “你叫什么?” 张彪手持迷魂镜柔声询问。 这少年久在江湖厮混,除非用刑,否则根本不会跟他说实话,用法器询问更快。 果然,少年开始呆板应答。 “我叫田岳。” “做什么营生?” “盗墓掘坟为业。” “那些人是谁杀的?” “义崇会。” “为什么动手?” “师傅带我们挖蛇神庙,找到了一些明器,那些人上门抢走后,说不想消息走露,又杀人灭口……” “蛇神庙是什么?” “玉京城外土湾村,后山山洞中所藏古庙,庙已经坍塌,只有半截石头蛇像,师傅不知来历,就叫蛇神庙……” “你们都找到了什么?” “一个铜镜,一个石香炉。” “香炉呢?” “香炉被他们抢了,说……” 张彪不断询问,心中疑惑升起。 义崇会他知道,拜的是前朝一位大将义崇,以勇武诚义为信条,实则干的是帮人放债催贷的买卖,在玉京城中势力不小。 一些赌场、道观寺庙、甚至达官显贵,都是其主顾,将钱寄存在义崇会,放贷给百姓,按时收取红利。 不知多少百姓,因他们家破人亡。 说起来,也是老熟人。 张彪办的几件惨案,都与这个义崇会有关,没少跟其起冲突,但因有达官显贵庇护,只是剪除了一些外围喽啰。 后来总捕头郭安不胜其烦,便将和义崇会相关的案子,全交给了另一位捕头,禁止他参与。 那位捕头可是个机灵人,装聋作哑,孝敬拿的不亦乐乎。 六扇门中有些人,没少拿此事嘲讽他。 种种线索看来,蛇神庙和修士有关。 这义崇会, 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灵气复苏, 恐怕不止自己知道…… 张彪若有所思,最后拿着法镜柔声道:“你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你看到师傅师弟惨死,计划逃离了玉京城,隐姓埋名……” 许久,少年缓缓苏醒。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暗巷,眼神恐惧,折身跳入暗渠…… …… 回到安贞坊,已是日暮西山。 各坊市门楼之上,武侯奋力敲着铜钟,钟声连成一片,回荡全城。 这是坊门即将关闭的信号。 玉京城平日虽不执行宵禁,但夜幕降临便会关闭坊门,往来皆要说明缘由,接受盘查,很是不便。 官员们倒好说,但百姓若碰到个黑心武侯,难免要被敲诈一番,所以日落后通常不会外出。 因此,黑夜的京城是另一番世界。 王孙贵族,府邸内歌舞升平。 富豪官绅,青楼中酒肉欢腾。 江湖中人,长街上血溅五步。 张彪还未到坊门,便看到王信守在门前,嘴里叼着根蓍草,吊儿郎当正和武侯闲聊。 “彪哥,你可算回来了。” 王信快步上前,挤眉弄眼道:“整日不着家,莫非在太平坊有了相熟的姑娘?” “那必须啊!” 张彪哈哈一笑,拍了拍王信肩膀,“既然来了,便陪我去喝一杯。” “改天再说吧。” 王信苦着脸道:“总捕头发令,要我们轮值夜巡,还是霍锋负责,那家伙一门心思想当金牌神捕,一旦被抓住偷懒,免不了挨顿板子。” 张彪无语,“皇上又要干啥?” 六扇门夜巡,无非是镇压江湖中人。 当今这位皇上,是最好面子。 每次弄什么宫宴庆会之时,总捕头郭安总会将他们派出去,以免江湖游侠儿弄出什么乱子,让六扇门遭到斥责。 “不是皇上那边……” 王信看了看周围,随后低声道:“彪哥还记得我们抓住的陈猴儿么?” 张彪点了点头,“一个淫贼而已,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自然没这本事。” 王信嘿嘿冷笑道:“这家伙犯了事,还敢往京城跑,负责刑讯的黑阎王便多上了些手段,问出一个消息。” “杀生教,又出现了……” “什么?!” 张彪愕然,忽觉头皮发麻。 义崇会再凶残,终究是帮会,图的是利,既要上下打点,也不敢明着违反朝廷法度。 但这杀生教,可不一样。 这是一个古老教派,行事诡异,信奉通过杀戮,可以获得一切。 想要钱财,杀人即可。 想要权势,杀了对手即可。 只要加入杀生教,他们甚至会派人帮你完成。 但当你习惯了这些,便会发现,天地间没有什么不是杀戮能够解决。 如果有,便是杀得不够。 荣华富贵到手,便会渐渐麻木,发现唯有杀戮,能带来纯粹的愉悦。 前朝崩溃,军阀藩镇割据,便有不少将军信奉杀生教,烹人食肉为乐,九州如同地狱。 大梁朝从立朝开始,便对杀生教严厉打击,一旦发现信教,便是株连九族之罪。 即便如此,也无法断绝,只是让其隐藏更深。 可以说,杀生教便大梁朝的魔教! 见张彪模样,王信笑道:“其实无需太过担心,每年都有杀生教重现的谣言,京城高手如云,他们傻了才敢来。” “说的什么胡话!” 张彪两眼一瞪,训斥道:“这次说不定是真,巡夜的时候机灵点,有事就跑!” 王信之父,是他父亲手下,这小子又从小跟在他屁股后,和亲弟弟差不多,自然担心其安危。 “放心吧彪哥。” 见张彪生气,王信也收起了吊儿郎当模样,沉声道:“这次来还有一件事,萧三的案子定了,刑部判五日后问斩。” “嗯,知道了,小心些。” “好的,彪哥。” 听了一番叮嘱后,王信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身影消失,张彪抬头望向苍穹。 太阳已落山,黑夜好似幕布般遮蔽了大半天空,明月不见,繁星暗淡。 “风雨欲来啊……” 第10章 黄土埋冤魂 “十两、五两、三钱……” 烛光下,张彪正在数钱。 许久,连犄角旮旯的铜板都翻了出来,他才搓了搓脸,感觉有些头大。 “总共三百二十两……” 三百二十两,说少也不少。 如今玉京城物价,一两银子,可买米百斗,牛肉八十斤。 县官单年俸也才三十两,这笔钱对普通百姓,便是天文数字。 但用于修炼,却远远不够。 一份八珍气血汤,连带虎骨,要价差不多十两。 省着点,可使用三日。 张家这点积蓄,不够百日所用。 还不敢算上有啥意外情况。 花费着实惊人。 但不顶千里浪,哪来万斤鱼,只要修炼成功,再大的代价也值得。 黑日血月出现才不足一月,已有诸多蹊跷,鬼头柳、义崇会、杀生教…… 一个比一个难缠。 当然,这些事还轮不到他出头。 京城首善之地,卧虎藏龙,不知有多少高人隐藏。 以他的身手,在六扇门也只是中上,且位卑职小,没什么话语权。 找个机会,透露出风声,让头铁个子高的去抗便是。 但混乱迹象已显,又有鬼怪、灵界……这些完全未知的存在,谁知道会不会被他碰上。 必须尽快增强实力。 《三阳经》只是炼气之法,要想练出三阳真火,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法器迷魂镜好用,但已受损,威力大减,还只针对活物。 此物来自“蛇神庙”,那里多半与修士有关,义崇会不惜杀人灭口。 不知那里,是否还藏着其他法器。 城郊土湾村…… 张彪忽然想起,那吴阿婆正好家住土湾村。 萧三行刑之期已定,明日便动身前往,顺道传个信…… …… 翌日,天空铅云密布。 玉京城坐落于古广袤平原之上,土地肥沃,还有永定、青龙、泗水、泰合四条运河综合交错滋养。 土地丰饶,自然人口众多,形成了大大小小村庄,如众星环绕京都。 玉京城西门外五里地,有一座大型骡马市,不少南来北往的商队汇聚于此扎营。 一来可节省租金成本,二来能互相交易买卖,甚至能雇佣镖队。 “老板,就这匹吧……” 张彪一袭玄黑戎袍,带了斗笠遮住面孔,安抚着一匹枣红大马。 土湾村据此京城有几十里地,步行耗时,马车要等待许久。 以他身份,亮出六扇门腰牌,自然可使用驿站军马。 但他正在休沐,没什么公文差事,也不想被人知道,因此来租一匹。 租赁鞍马,不过百钱。 放下十两押金后,张彪便扬鞭策马,离了骡马市,往西南而去。 他从小跟随父亲习武,弓马称不上顶尖,但也算精通。 左手握缰,右手持鞭,身子随马背起伏,转眼便到了数里之外…… 张彪没注意到的是,他刚策马离开,骡马市中,便有几人抬起了头。 “是六扇门那姓张的!” “大……大哥,那是土湾村方向,他会不会发现了……” “慌什么!人都烧了,只要你们别多嘴,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觉。” “老子得了件差事,马上就要发达,咱们回去先藏一阵子,等风声过后就开始办,到时跟着我吃香喝辣,也不枉兄弟一场……” “多谢大哥!” “都听大哥的!” …… 寒风卷枯草,秋意沁人心。 马蹄声声,在黄土官道上留下一溜烟尘,来到一处岔路前停了下来。 “忽律律!” 枣红马打着响鼻,即便张彪奋力揪紧缰绳,也是四蹄不安,缓缓后退。 张彪眉头一凝,警惕望向四周。 策马大半个时辰,已快到土湾村,但马儿却忽然受惊,不再前行。 马儿灵觉不凡,定是察觉到危险。 但这里还在官道之上,放眼望去,路旁荒草萋萋,远处麦浪翻滚,并未发现什么劫道的贼人。 到底是什么惊了马? 张彪弯腰轻抚着马脖子安抚,随后运转灵视之眼,很快得到信息。 草原马(凡) 1、来自草原的马种,毛色枣红为骅,适应性强,广泛分布各个世界。 2、七岁的马儿已过壮年,速度降慢,服从性强,曾于军中服役,是经过征战的老马。 3、它受到了惊吓…… 白浪费一次! 张彪有些无语。 这是匹私卖的军马,他自然看得出来,屁股上还有“烙马印”被灼烧的痕迹。 但受了什么惊吓却没提示。 这也是他不常使用灵眼的原因。 普通凡物,经常得不到有用信息,还平白消耗精力。 以他如今能力,还是得谨慎使用。 嘶嘶…… 忽然,草丛中一条花斑大蛇游弋而出,吐着信子,速度极快。 锵! 横刀出鞘,寒芒一闪。 这条蛇顿时断做两截,在地上疯狂扭曲,渐渐没了动静。 与此同时,马儿也不再紧张。 “原来是长虫惊了马。” 张彪松了口气,继续策马,穿过岔路往西南而行。 距岔道数百米外,有一条河流,乃永定运河分支,用于灌溉农田。 秋风萧瑟,河水荡漾。 岸边, 河水漫过又退下, 一对脚印缓缓出现…… …… 土湾村,正如其名。 这里原本有条大河,后来河流改道,肥沃河床正好用来耕种,河湾坐北朝南,背靠小山,藏风纳气,渐渐有百姓汇聚定居。 张彪刚进村,便发现古怪。 眼下正值农忙,但村里却有不少人汇聚,地上洒着纸钱,还有名衣着破烂的和尚在念经。 死人了? 他的到来,吸引了不少视线,当即便有人上前盘问。 张彪另有要事,也懒得应付,直接亮出腰牌,“吴阿婆可在,她的案子,凶手即将处斩,我顺道前来告知。”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鸦雀无声。 一名老者连忙走出,“老夫乃土湾村村正吴川,阁下,可是六扇门的张捕头?” 张彪眉头微皱,“你如何知晓我的姓名?” 村正拱手道:“吴王氏在世时,时常念叨,说您刚正不阿,多亏了您,才大仇得报。” “吴阿婆去世了?!” 张彪愕然,“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前晚。” 村正摇头感叹道:“自出了那档子事后,吴王氏便一直精神恍惚,有时烧个饭都能冷了灶。” “前日半夜,也不知她起来烧火作甚,点了柴房和灶台,等大家伙发现,人都没了。” 张彪眼皮直跳,沉声道:“带我去看看!” 村正不敢怠慢,当即带他来到村东一间农家小院。 不少百姓围了上来瞧热闹,那念经的和尚也脖子一缩,躲在人群中。 张彪冷冷扫了一眼,便没搭理。 这和尚头皮尚青,破衣烂衫,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骗乡下百姓的假和尚,并不值得怀疑。 他的注意力全在院子中。 柴房与灶房相连,都是那种乡间老旧土屋,此时早已坍塌,只剩几根烧焦的木桩。 院子内,各种脚印凌乱,还有大量污泥,显然是百姓救火导致。 张彪眉头一皱,“尸体呢?” 村正愕然,摇头道:“尸体都烧焦了,老夫出了些银钱,今早下葬,和吴老汉埋在了一起。” “张捕头莫非要开棺验尸?” 张彪沉默了一下,想起吴阿婆当时确实有点精神恍惚,便摇头道:“罢了,带张某去祭拜一番即可。” 墓地并不远,紧挨着田垄。 三个简陋墓碑,胡乱刻了名字。 秋风拂过,纸钱飘飞,更显萧瑟。 村正拄着拐杖叹道:“吴老汉一家老实本分,去年还跟我说,要卖炭攒钱,给儿子娶媳妇,没想到遭此横祸。” “唉,你说这人,咋就能这么命苦呢……” 张彪沉默了一下,随即上香,然后抱拳道:“吴阿婆,那萧三几日后便会处斩,张某必亲自到场,替你们瞧他,人头落地!” 六扇门数年当差,见识过太多人间惨剧,他能做的很少,只希望恶人伏法,能够抚慰亡魂。 说罢,便和村正转身离去。 一边走,一边装作不经意询问道:“吴村正,我听吴阿婆说,后山出过怪事?” “嗨,都是祖辈瞎传,只因后山有毒蛇出没,吓唬小孩免得乱跑。” “哦?张某对这稀奇古怪的故事,倒是挺有兴趣,村正不妨细说。” “行行行,张捕头是贵客,老夫备了些薄酒,咱们细聊……” 二人渐渐走远。 秋风拂过,落叶飘下。 吴阿婆原本干燥的墓碑,忽然变得阴冷,水汽逐渐凝结。 水珠汇聚, 顺着墓碑缓缓滑落。 犹如两行眼泪…… 第11章 秋日登蛇山 “那是爷爷辈就传下的故事……” 老村正嘬了口酒,浑浊眼睛带着一丝回忆,声音也变得低沉。 “传闻这山中,藏着一头恶鬼,他长着老虎脑袋,人的身子,舌头能变成毒蛇,还有魅惑人心的本事……” “有个孩子叫阿光,去后山走了一趟,回来就变得神神叨叨,时常说,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后来有一天,人就不见了,村里的人结队上山,但搜遍整个山头,也只找到一只鞋子。” “有人说他被山里的狼吃了,但更多的人说,他被那山中恶鬼,给生吞活剥……” 张彪眉头微皱,“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村正挠了挠脑袋,“嗯……听我爷爷说,好像是隆兴年间的事。” 隆兴? 张彪听罢,顿时没了兴趣。 隆兴是大梁朝第三位皇帝年号,算起来也不过两百多年。 这方天地灵气衰落,虽不知具体时间,但至少都在千年之前。 多半是乡间胡编的怪谈。 老村正见状,哑然失笑,“张捕头莫怪,都是乡民农闲时胡思乱想,吓唬不听话小孩的。” “这些东西,小老儿听得多了,有的村里是虎姑婆,有的村里是老阴人,传的有模有样,但谁也没见过。” “来来来,再满饮此杯。” “多谢村正款待。” 张彪又赔了几杯,便起身告辞,“在下还有要事,便不打扰了。” “是是,公务要紧。” 一番道别,张彪便出了院门,向外面拴着的枣红马走去。 忽律律…… 枣红马突然变得极度不安,还未等他靠近,便奋力挣扎,马脖子一扭,挣脱缰绳,扬长而去。 “畜生找打!” 张彪气不打一处来,紧追其后,转眼便跑出了村子。 这马押了他十两银子。 若跑丢了,可是损失惨重。 身后,出门相送的老村正目瞪口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摇了摇头,正准备回屋,却看到自家孙子傻愣愣站在那里,双目呆滞,脸色惨白,额头不停冒着冷汗。 “憨娃,咋了?” 老村正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自家孙子如同犯了癔症,傻呆呆浑身发抖,不说话。 听到动静的儿媳妇和奶奶都跑了出来,一家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姜汤,这小孙子才缓过神,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憨娃,你刚才咋了?” 哄了半天后,老村正才询问。 憨娃摸着眼泪啜泣道:“刚才那叔叔,背后跟了个影子。” 老村正闻言安问道:“定是你眼花了,以后没事,别去听老李头那些乱七八糟的故事。” 孙子听罢,又哭了起来,随后的话让众人脸色大变。 “那影子,呜……” “是吴奶奶!” …… 秋风萧瑟,铅云密布。 马蹄声声,尘烟四起,伴着忽律律的嘶鸣声,枣红的影子越跑越远。 “该死的畜生!” 望着那远去的身影,张彪停下了脚步,喘着粗气,几声怒骂。 他脚力不凡,但哪追得上奔马? 况且那畜生跟发了疯一样,每当他靠近,便拼命加速,几个来回便被远远甩下。 “罢了罢了,破财消灾。” 事已至此,张彪也不再懊悔,调匀气息,转身离开官道,向着土湾村后山而去。 他来此地的主要目的,便是调查那所谓的“蛇神庙”。 老村正的故事,就是普通民间怪谈,老人们饭后吓唬小孩而已。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 一个是后山多蛇,土湾村都曾被咬伤,时代经验积累,村中百姓都会配置蛇药。 据那盗墓的小田所说,他们在洞中发现巨蛇雕像,此山中又多蛇…… 或许其中有所关联。 一个便是义崇会,按老村正所说,他是最近唯一出现的外乡人,偶有村民上山砍柴,也并未发现蹊跷。 说明对方是秘密行动,即便此刻还在山上,也不会有多少人。 心中念头转过,张彪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后山。 这里原本应该是几座小山,随着河流改道,风沙侵蚀,塑造出崎岖地形。 山上林木茂密,因秋日已至,显得枯黄青翠交织,满眼斑驳。 荒草藤蔓下,怪石嶙峋。 嘶嘶…… 刚进山,便有一条黑蛇从石缝下游出,头呈三角,还有麻点状白色斑纹。 一看便是毒蛇。 这蛇也是性情凶悍,看到他也不逃跑,竟高仰蛇头,吐着信子威胁。 张彪手腕一翻,便已横刀出鞘。 但刚要动手,便心中一动,运转起了灵视之眼。 黑纹铁头蛇(凡) 1、古老物种,广泛分布于各个世界,黑纹白斑,鳞片紧实。 2、剧毒,生性凶猛,速度快。 3、近日有人因他而死。 4、血脉中有诡术残留…… 诡术?! 张彪眼睛顿时一亮。 他的猜测没错,这里蛇多,果然与修士传承有关。 能在血脉中做手脚,也不知何种术法,千年后仍有影响。 最近还咬死了人。 老村正没提,应该不是土湾村民,难不成是义崇会的人…… 见他沉思,这黑纹铁头蛇似乎觉得受到挑衅,盘踞的身子猛然一弹,便化作黑影直扑而来。 张彪早有准备,丁字步侧身后撤的同时,横刀上撩。 寒芒一闪,毒蛇已断做两截,但死而不僵,还张着獠牙,喷溅毒液。 张彪看也不看,顺着曲折山道,向山顶而去。 这里的蛇确实不少,沿途不时从石缝草丛中钻出,有些颜色,甚至与周围环境相融。 即便张彪眼力不俗,有几次也差点被偷袭成功。 足足半个时辰,才登上山顶。 此时,已过晌午。 天空铅云密布,不见阳光。 周围山川沟壑丛生,蜿蜒曲折,犹如九龙盘壁。 这便是他登山的原因。 从那墓耗子小田口中得知,他们之所以能找到山洞,皆因这山地势不凡,只是因为河流改道,破坏了风水。 他师傅偶然发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寻龙点穴,找到了蛇神庙。 张彪按照问出的方法,先是找到一处悬壁巨石,随后顺着巨石尖锐处所指向前看。 果然,那里有一片凹陷的山体,好似簸箕一般,杂草密布,绿树成荫。 山洞入口,便在簸箕底部。 张彪瞅着方向,又迅速下山,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目标区域。 还未靠近,他便躲入草丛中,眼神锐利,仔细观察。 这里很是安静,唯有秋风拂过,引得树林沙沙作响。 但张彪却很快发现蹊跷。 进入树林的路上,不少灌木枝已经折断,草地上还有人被拖动的痕迹。 张彪若有所思,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块,右手一翻,石块便飞射而出。 沙沙沙…… 对面十米,石块在草丛中穿梭滚动,弄出不小的动静。 咻! 一根利箭飞射而来,没入草丛。 果然有暗桩! 张彪凝神静气,一动不动。 等了半天,才有一人端着手弩,小心翼翼从密林缓缓走出。 这人身穿夜行衣,满脸胡茬,目光阴沉,警惕的看了看周围,才来到草丛前。 他缓缓蹲下,低头查看,背后空门已完全暴露。 但张彪还是一动不动。 对方浑身紧绷,蹲下的时候故意不看周围,显然是在钓鱼。 果然,密林中又走出一名方脸黑衣人,摇头道:“老万,你也太过小心了,这荒山野岭的哪会来人。” 名叫老万的黑衣人这才起身,冷声道:“会主交代过,此事不得走漏半点风声,江湖险恶,小心点好。” “是是是。” 方脸男人嬉笑着回应,随后好奇道:“李香主他们挖了好几天,到底在找什么?” “我哪儿知道。” 老万冷冷一瞥,“别多打听,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死人的。” 方脸男人顿时脸涨得通红,骂道:“老子做什么,用不着你多嘴。” 说罢,便转身向树林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嘀咕道:“妈德,荒郊野岭的,拍马屁给谁看?” 就在这时,张彪忽然窜出。 那老万也是名好手,听到背后风声也不查看,而是一个前滚翻避开,随后转身抬起弓弩。 然而,已经迟了。 张彪手持横刀,脚下似趟泥,身形前冲,左右摇摆,避过弩矢的同时,刀光与人影同时掠过。 噗嗤! 在他身后,老万捂着脖子,鲜血喷溅,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瞳孔渐渐失去焦距。 而在前方,那方脸黑衣人听到动静,面色大变,连忙转身。 张彪速度再快,距离对方也还有十米,不过却早有准备。 左手迷魂镜一晃,对方顿时失神。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张彪已腾空跃起,右手猛然一甩。 哗啦啦…… 勾魂锁呼啸而出。 噗嗤! 前方流星枪尖插入对方额头,顺势一拽,顿时脑浆血液四溅,尸体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杀了暗桩,张彪并未放松警惕,见密林中没有动静,才缓缓上前,用尸体衣服擦拭掉勾魂锁枪头污渍。 山洞入口很好找。 即便对方做了隐藏,用枯枝藤蔓遮掩,但人为痕迹却藏不住。 这是条人字山缝,黑乎乎看不到深处,刚进洞口,便觉阴凉异常。 忽然,张彪面色一变,猛然转身,惊疑不定地看着身后,又摸了摸脖子。 方才,突然感觉脖子发凉。 好似一块坚冰贴在皮肤上。 然而身后空无一人,唯有秋风拂过,吹动空地上的枯叶。 妈德,这地方有点邪门…… 张彪暗骂了一声,随后提起胆子,放轻脚步,渐渐深入黑暗中。 洞口,阴风吹过。 原本干燥的石壁,变得湿润,随后又渐渐凝结白霜。 白霜之上, 赫然有个淡淡的人手印…… 第12章 古庙出诡事 洞穴黑暗,难以视物。 若是常人进入,没有火把照明,简直寸步难行。 但点了火,又容易成为靶子。 好在张彪从小练习夜战,经验丰富,一边摸着石壁前行,一边横刀前伸低垂,防止陷阱。 洞窟蜿蜒幽深,不断向下。 很快,前方隐约传来动静,随后便有昏暗光亮闪烁。 张彪越发谨慎,来到拐角处时,忽然停止前行,缓缓蹲下。 横刀刀鞘碰到了东西。 他仔细观察,借着昏暗光线,果然发现一根细绳,串联着石壁上挂着的铃铛。 江湖险恶,这只是基本手段。 张彪也不在意,跨过警戒陷阱,又走几步后凝神倾听。 里面,掘土刨地声不断响起。 张彪小心探头观望。 拐角外,是个面积不小的洞窟。 地上乱石堆砌,虽只剩残垣断壁,但还是能隐约看出庙宇轮廓,而且面积还不小。 这里也不知经历了什么,瓦砾石梁坍塌,满布尘灰。 正如那小田所说,只有半截人身粗的蛇像矗立,栩栩如生,分外显眼。 废墟周围,堆着几个火盆,火光熊熊,照的洞窟内明暗不定。 地面上,已被刨出几个大坑。 其中一个巨坑内,伴着铁镐刨地声,不断有土石被抛出。 而在坑旁,则站立着两人。 一人身穿夜行衣,体型分外高大,肌肉鼓胀,好似要把衣服崩裂。 其后背皮囊上,插着对短戟。 而另一人则身穿员外服,身形敦厚,脑袋大脖子粗,留着垂胸长须。 面容看似宽厚。却嘴角上垂。似乎天生便带着股阴险笑意。 张彪面色一变,连忙退后。 玉京城卧虎藏龙,各个帮会、朝庭、高门望族、江湖过江龙……高手不胜其数。 就像到了京城,别说自己官大。 在这里混,同样也别觉得自己功夫无敌,隐藏的狠人实在太多。 而这两人,他正好知道。 身背双戟那个,虽看不清面孔,但身型武器却很熟悉。 他名叫曲恒,号称幽州猛虎,嗜杀成性,因得罪关外江湖同道,跑来京城厮混,结果一言不合,就与人在正阳大街大打出手。 一对双戟,杀得丐帮血流成河。 事情闹得太大,他当时也参与追捕,却被此人逃脱,没想到是藏入了义崇会。 至于另一人,别看身形矮胖,还穿着员外服,却是军中高手退伍。 其名叫李辰山,曾参与过镇压三王之乱,尸山血海里杀出的狠人,因触犯军纪被革职,人称笑面虎。 张彪认得,是因此人开了家典当行,几名商人失踪,怀疑与其有关。 李香主…… 原来此人也是义崇会高层。 这两头虎,任何一个身手都不弱于他,稍不谨慎,便会丧命。 张彪心中暗惊,却并不后悔前来。 这二人隐藏身份,必是义崇会压箱底的力量,正说明此地东西重要。 就在这时,那幽州猛虎曲恒忽然开口,闷声说道:“李香主,会长是不是上了当,咱们掘地三尺,也没找到什么传承。” 传承? 张彪顿时竖起了耳朵。 李辰山闻言摇头道:“消息肯定没错,那些人虽是疯子,但买卖交易从不骗人。” “疯子……” 曲恒似乎想到了什么,身子一僵,猛然转身,露出满是刀疤的狰狞面孔,“你是说杀生教?” 李辰山嘿嘿一笑,“放心,只是小交易而已,出了事,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即便是京城乱了又如何,大梁朝早就烂透了,越乱,老子越高兴。” “无所谓。” 曲恒闷声道:“只要你们钱给够,我干什么都行。” 李香主点了点头,对着下方呵斥道:“快点挖,会长说了,找不到东西,咱们就一直待在这狗洞!” 张彪在黑暗中听得心惊。 想不到义崇会竟和杀生教勾结。 看来这里,果然有传承…… 他有心用灵视之眼查看那废墟,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妄动。 这里与修士有关,若是看到什么上品级的东西,精气神受损,别说与人争斗,逃跑都没机会。 不过两头猛虎在此,怕是也不好强攻,要想个法子才是…… 就在他思索之时,突然眼睛一瞪,猛然转身。 他脑门后又是忽然冰凉。 一次是错觉, 两次绝非意外! 后方依旧空空荡荡。 但张彪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借着昏暗光线,他看到前方地面上,有淡淡白霜覆盖。 上面, 竟然有一对脚印! 什么玩意儿?! 张彪就像炸毛的猫一般,长刀一横,护在身前,额头渗出冷汗。 随着灵气复苏,种种信息情报,他知道这些神秘的玩意儿,或许已经出现。 却没想过, 要这么快面对! “什么人?!” 李辰山和曲恒也被惊动,一前一后,向着洞口直冲而来。 前有鬼,后有虎。 张彪瞬间陷入危机。 生死关头,他也顾不上隐藏身份,直接转身冲入洞内。 迎面,就是速度更快的李辰山。 “姓张的,是你!” 李辰山与张彪打过交道,当即认出身份,毫不犹豫挥刀猛劈。 他与张彪一般,同样使用横刀,但用的却是军中百战刀法。 招式简单,无非劈、砍、撩、挂、刺,但却气势凶悍。 李辰山更是个中好手,看似一往无前,却留半分余力,用于变招。 他知道张家断魂刀威力,若是纠缠陷入其节奏,便会极其被动。 因此他的目标很简单,只要荡开空门,后方的曲恒便可一击致命。 张彪自然知道其想法,横刀一架,手腕旋转,顺着那股力道,侧身丁字步向前。 锵! 两刀接触,黑暗中火花四溅,划出一道圆圈,而张彪已侧身上前,就是一记顶心肘。 断魂刀,望月式。 此招专用于卸力,抢身连击。 卸开对方兵器的同时,使其暴露空门,一旦近身,便可配合追魂手,击打死穴,擒拿锁喉。 李辰山吃了一惊,连忙后退。 他在军中便以武勇著称,看似矮胖,实则气力惊人。 没想到张彪修炼三阳经,虽尚未炼出气感,但力量却更胜一筹。 刚一接触,便吃了暗亏。 高手相争,生死只在一线之间,若被张彪近身,不死也残。 不过他却并不担心。 曲恒已然赶到,其神力惊人,一对短戟使起来如同疯魔。 二打一,胜负毋庸置疑。 然而,意外发生了。 双手持戟的曲恒忽然眼睛圆瞪,右脚狠狠一跺地,止住去势,随后飞速后退。 李辰山也头皮发炸。 就在这张彪身后,黑暗中隐隐出现一道人影,脸色惨白如纸人,瞳孔纯黑,流着血泪。 见二人模样,张彪也暗叫不妙,但哪会错过时机,借着前冲的力道,顶心肘回撤变招,双手持刀,旋身向上狠狠一撩。 噗嗤! 李承山那突出的肚子破开一道竖口,鲜血喷溅,肠子都漏了出来。 “啊——!” 李承山忍不住一声惨叫。 但这家伙也是个狠人,大手用力,竟硬抓着伤口,跌跌撞撞后退,沿途洒下大片鲜血。 张彪也顾不上追击,撒开脚丫子就往废墟跑。 李承山已受重伤,即便侥幸不死,也没了战力。 后面的诡异玩意儿才更要命。 但待他冲入废墟,转身一看,后方已是空无一人,好像刚才所见都是幻觉。 李承山忍着剧痛,倒在地上,冷汗横流,惊慌失措看着周围。 跑到另一边的曲恒,则破口大骂,“你这鹰犬,惹了什么玩意儿过来?” 张彪哼了一声,理都不理。 他此刻,仍旧心中发毛,满眼警惕,不停看着周围。 这些鬼物是何种模样, 会以何种方式袭人, 一切都是未知。 自己什么时候惹了这玩意儿…… 另一边的曲恒也好不到哪儿去,手持双戟摆出架势,不停左右观望。 他脸色狰狞,对着坑道内手下一声怒斥,“都特娘的死了么,还不赶快出来!” 然而,坑道内无人应答…… 不知什么时候,洞窟内变得一片死寂,就连周围火盆,似乎也越来越弱。 周围黑暗,似墙壁般向他们压来,带着股瘆人的寒意。 “老李,对不住了!” 曲恒眼中阴晴不定,一声低吼。 然而,躺在地上的李辰山并未回答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浑身僵硬,虽胸膛还在起伏,但两眼呆滞,好似失了魂。 “啊——给老子出来!” 诸般诡异情景,即便以曲恒杀人如麻的性子,也吓得近乎癫狂。 他双戟挥舞,发出一声怒吼,靠着记忆,拼命向洞口跑去。 然而刚跑了几步,便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地上,气息犹在,两眼却没了焦距。 说实话,张彪差点吓尿。 这么多高手,都是刀头舔血,胆上长毛的汉子,却连反抗之力都没有。 那鬼物,是如何杀人于无形?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时,火盆的光焰已暗淡到极致,竟带着淡淡幽绿。 脑后的冰凉感再次出现。 张彪头皮发炸,连忙向前一个翻滚,却听得身后扑通一声。 他扭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身后, 还有一个自己。 如其他人一般,扑倒在地。 呼吸犹在, 两眼却已失神…… 第13章 孤魂入玄冥 这是…… 我的肉身?! 张彪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那些人突然没了动静,身手再好也没用,原来全失了魂! 与此同时,一股瘆人寒意也将他笼罩,好似赤身裸体,立在冰天雪地中。 这股寒意并,非肉身感受,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 而且感觉很熟悉…… 是灵界! 面对鬼头柳的经历,涌上脑海。 当时也是这种感觉,不过凭借三阳真火及时脱离,没想到又在这里中招。 他可是记得,那信息中提过:灵界危险,不要轻易踏入。 原来这灵界, 要灵魂才能进入! 为何这次,三阳真火没有出现? 张彪心乱如麻,打量周围。 这灵界,很是诡异。 没有光线,却能看到五步之内景象,只是昏昏暗暗,如颜色被洗去,显得惨惨淡淡。 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被黑暗笼罩,好似天地间只剩他一人。 死寂、诡异、冰冷…… 一股莫名绝望自心中升起。 不行,要尽快离开! 张彪忽然有种明悟,自己若不尽快回归肉身,灵魂怕是会永远困在这。 想到这儿,他没有丝毫犹豫,向自己肉身扑去。 然而,意外发生了。 肉身周围好似有股无形的排斥之力,灵魂还未靠近,便似皮球一般弹了出去,没入黑暗之中…… …… 天旋地转,昏昏暗暗。 张彪虽是灵魂状态,但功夫还在,而且似乎没了肉身束缚,更加灵巧。 一个鹞子翻身,稳稳站定。 他惊疑不定,看向前方。 昏暗中,出现一排石阶。 这是哪儿? 张彪脑中一片乱麻,进入灵界后,一切都已超出了他的理解。 山洞中全是废墟, 哪来的建筑? 张彪无可奈何,尽管知道灵魂长期离开肉体会有危险,但也只能摸索前行。 台阶并不高,没走几步,前方便出现一个建筑,通体由粗粝青石修建,虽制式古老,但也能看出是座庙宇。 张彪瞳孔一缩,难以置信。 那石质的瓦梁斗拱,不久前才刚刚见过,虽然碎裂,但形制材质却一样…… 是蛇神庙! 可原本是废墟啊…… 张彪彻底迷糊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他猛然回头。 身后黑暗中,隐约传来人声。 虽模模糊糊,好似隔着玻璃,但却打破了这死寂氛围。 “李香主,这里是哪儿?” “我哪知道?” “莫非……咱们已经死了?” “闭嘴!” 是义崇会的人! 果然同自己一样,是灵魂离开了肉身,并未死去。 张彪眉头微皱,连忙闪身,躲到了庙旁夹角处。 这灵界空间很是诡异。 五步之外便难以视物,虽说利于隐藏,但也看不到对方动作,只能凭借声音判断形势。 “李香主,快看!” “这里怎么有座庙?” 黑暗中,惊呼声不断传来。 随后,曲恒那沉闷的声音响起,“是那巫神庙,原来如此,怪不得咱们找不到!” 巫神庙? 张彪心中一动。 盗墓的老贼只看到蛇石像,不知来由,故以蛇神庙命名。 但义崇会,显然知道更多信息。 巫神庙…… 这里传承,莫非与巫术有关? 不等他细想,义崇会早已行动。 “快,打开庙门!” 李辰山的声音很虚弱,情绪明显有些癫狂,“拿到东西,我们或许就能离开,老子不想待在这里!” 曲恒冷声道:“李香主,我觉得还是小心为妙,还有,你的脸色有些不对啊……” “快动手!” 李辰山毫不理会,疯狂下令。 随后,石门挪动声响起。 张彪依旧不动,耐心等待。 当初查看鬼头柳时,得到了几条关于灵界的信息: “那昏暗与现实夹杂的灵界,残魂困于凄迷的幽暗中,他们被束缚在过去,无法释怀、无法离去……” “小心黑暗中的阴影……” “不要轻易踏入……” 根据信息推断,灵界与鬼物有关,看上去死寂安静,实则异常凶险。 还是让义崇会先探探路再说。 其实更好的选择,是使用灵视之眼查看这巫神庙,进行判断。 但他是灵魂状态,还未踏入炼气期,若消耗太多精气神,说不定永远无法脱离灵界。 还有,这巫神庙的等级无法猜测,若是太过强大,不知会引发何种后果…… 伴着隆隆的声音,庙门缓缓打开。 灵魂如何能推动石门? 早已毁灭的古庙为何完整? 这灵界的一切都难以捉摸,张彪毫无头绪,只能专心倾听动静。 那些人进入后,声音也变得模糊,张彪无奈,只得小心前行,躲在门外,才又听到动静。 “都小心点……” “嘶——这庙有些邪门儿啊,供奉的什么鬼玩意儿?” “少废话,快找!” “李香主,我们要找什么?” “书!书!记载传承的典籍,妈的,都是蠢货,再多嘴,老子杀了你们!” 张彪听得眉头紧皱。 即便看不到具体情形,他也能听出李辰山状态有些古怪。 对方被他破开了肚子,本就是致命伤,再加上灵魂离体,无法医治,恐怕此刻早已是个死人。 或许, 这家伙已经成了鬼? “啊——!”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惊恐尖叫。 “怎么了?” “我……我看到一个小孩。” “胡说八道,这里怎么会……” “去你娘的,这是啥?!” 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义崇会的人惊慌失措,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曲爷,李香主还在里面。” “蠢货,他已经不是人了!” 他们乱作一团,就连那最凶残的曲恒,也吓得狼狈逃窜,瞬间冲入黑暗中,不知去了何处。 张彪等在门外,脸色阴晴不定。 他知道,如果有传承,多半便是在这巫神庙之内。 但看义崇会模样,里面分明有十分可怕的东西。 进,还是不进? 罢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有灵视之眼,迟早能找到法术传承,莫因贪婪,在这里丢掉小命。 张彪刚下定决心,准备离开,却忽然浑身发毛,好似坠入冰窖。 阴冷的感觉,再次出现在身后。 他猛然转身,摆开断魂手架势。 进入灵界,虽然身体衣服还在,但横刀和勾魂索都消失不见,只能赤手空拳应敌。 后面,依旧空空荡荡。 张彪却越发惊恐,因为他察觉到,那股凉意又如影随形,到了自己身后。 他毫不犹豫,右腿后撂,随后旋身,凝掌为爪,脱枪为拳。 追魂手,索命连环。 这一招,是专破后方偷袭之敌,先是撩阴,后折筋断骨。 张彪也是发了狠,凶性上头。 管它什么玩意儿,即便是鬼,他如今也是灵魂状态,先打了再说。 出乎意料,好似打到了一团冰雾,对方瞬间消散。 张彪只隐约瞧出,是个老人身影。 “妈的,不过如此!” 他怒气冲冲,胆气随之升腾。 与此同时,双肩,头顶,似乎有些温暖,虽未凝聚三阳真火,但那跗骨之蛆般的寒意,却轻了不少。 “原来如此!” 张彪恍然大悟。 那玩意儿三番两次惊吓,是要让自己心虚胆怯,扑灭三盏阳火。 到时,才是真正的麻烦。 三阳真火,灵界指引归途。 他修炼三阳经,气血远比普通人旺盛,只要激活三阳真火,哪怕一瞬,都能重新返回肉身! 看到希望,张彪心中畏惧也少了大半,狠狠一咬牙,直接冲入神庙之中。 管他什么厉鬼,只要胆气足,三盏阳火不灭,便有机会拿到东西。 刚进门,他就看到了李辰山。 对方背对着他,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好似假人一般。 张彪握紧拳头,小心从旁边经过,顺眼一瞧,顿时头皮发麻。 这李辰山站在原地,肚子上裂开道口子,肠子都拖到了膝盖。 更诡异是其面孔。 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表情。 这家伙果然成了鬼! 但为何跟傻了一般不动弹? 张彪不明所以,却不想惊动,小心前行,不时打量周围。 灵界之中,这座巫神庙虽然复原,里面也有着木制桌椅、瓦罐等器物。 但大多腐朽不堪,布满灰尘,好似经历了无穷岁月。 里面已被翻的乱七八糟。 放眼望去,并没什么异常。 他继续前行,黑暗散去,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眼前,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是庙中供奉的神像。 这神像确实奇怪。 下半身是人,端坐在黑色莲花之上,身着各种羽毛兽皮制成的宽袍,手中还握着根类似招魂幡的玩意儿。 诡异的不止这些。 其身下的黑色石莲花,仔细看,竟是由密密麻麻的鬼怪浮雕组成。 而且头部,则是猛虎脑袋,獠牙毕露,嘴里咬着条蛇,耳朵上也有蛇盘曲,化作耳环。 原来这才是雕像本体…… 半截蛇,不过是猛虎嘴里所含。 张彪心中疑惑,想起土湾村老村正曾经讲过的故事。 山中藏恶鬼,老虎脑袋,人的身子,舌头能变毒蛇,可魅惑人心…… 莫非其中有什么联系? 或许是修行三阳经后灵觉不凡,张彪很快被一样东西吸引。 那是神像胸前挂着的一物,看起来好似铜牌,虎面狰狞,口中衔蛇,与神像一模一样。 实则是个面具,眼部还有窟窿。 是傩面! 张彪瞬间了然。 这里是巫神庙,民间巫师做法常头戴傩面,如有宝贝,多半就是这个。 “嘻嘻嘻……” 就在这时,诡异的笑声响起,一个小孩嘻嘻哈哈从他面前跑过,随后钻入黑暗中。 张彪眼尖,尽管对方一闪而逝,他还是看清楚了其模样。 身上衣服破烂不堪,面部浮肿污紫,眼中还留着黑色脓血。 更重要, 是其只穿着一只鞋子。 种种线索,顿时串联在一起。 是故事中, 那个叫阿光的孩子! 怪不得村民搜山没找到,原来已跑到这个山洞,残魂被困在这里…… 第14章 灵界得异宝 不行,这里太过诡异。 张彪咬了咬牙,二话不说跳上神像,一把扯下傩面,转头就跑。 随着傩面被取走,整个神庙顿时隆隆作响,砖石灰尘不断掉落。 那李辰山也突然抬头,纸人般苍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黑色污血从五官七窍中流出…… “滚!” 张彪一声怒喝,抬脚便踹。 呼~ 阴风呼啸,对方瞬间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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