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虽说生意比往年好了数倍,但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哦,还是身子要紧。” 张彪微微摇头,转身离开坊市。 果然,街上也清冷了不少。 他快步而行,没多久便到了西市,奇怪的是,西市却比往常还热闹。 坊门大开,金吾卫只是远远看着,对汹涌的人流根本不阻止。 张顿时有些奇怪。 要知道,西市之前可是死了不少人,难道…… 他快步进入坊市,眼前顿时出现一幅奇景,鬼头柳小庙外,横放了一排香炉,无数百姓焚香祭拜。 青烟缭绕,竟打着旋在上空形成龙卷,人声鼎沸,祈求声不断。 “鲁老爷,保佑我爹病早点好……” “鲁老爷,保佑我家渡过寒冬……” “鲁老爷,求您保佑我孩子……” 而在寺庙周围,正有十几名火罗教胡僧,手持长幡默诵经文,一座座巨大火堆燃烧,香味四溢。 张彪顿时了然,眼角抽了抽。 他只是提醒了一下, 这火罗教,竟想将鲁相公渡化,收入教中! 第104章 事事非人定 千算万算,算不到人心。 张彪没想到,自己只是透露了鲁相公弱点,火罗教竟弄出这般阵仗。 这便是思维习惯差异吧…… 他孤身一人,既不擅于揣测上意,又不喜欢管理属下,所思所想自然不同。 张彪心中感叹,随后便找了附近酒楼,要了酒菜包间,关紧门窗,头戴傩面进入灵界。 周围景象变化,腐朽阴沉。 远处,展现一幕奇景: 环绕鬼头柳有四堆火焰,四尊狼头神分身以四象方位静静矗立,宛如古老神像。 在它们力量下,香火愿力散发淡淡金芒,犹如三柱巨香。 这些力量不断蔓延。 鲁相公任被黑雾包裹,但密密麻麻藤蔓人头却探出浓雾,满脸贪婪吸食香火。 这…… 此情此景,令张彪愕然。 好家伙,还真有可能让他们成功。 这可是五品鬼神,以目前修士实力,单打独斗根本不可能战胜。 等其吸收足够香火,沾染百姓愿力,洗去执念怨恨,再挑选出庙祝代言,便可重新化为俗神。 说不定还能和崇圣寺药师佛一般,得到朝廷册封。 对此,张彪乐见其成。 俗神飨食一方香火,除非大多数百姓心存恶念,否则必会庇护一方。 大劫之下,难能可贵。 加入火罗教也无关系,甚至火罗教若想得到香火,也要受百姓宏愿绑架。 这是香火神教和俗神优势,能在乱世中迅速崛起,但也是弱点。 无论如何,在大雾灾降临之前,若能有一尊强力俗神庇护,也是玉京城百姓福祉。 想到这儿,张彪同样露出笑意。 弄这么大阵仗,一定有朝廷力量,甚至暗中推动。 鲁相公看模样已吸昏了头,今晚便动手,取走傩面委随,免得夜长梦多。 打定主意后,他便压低帽檐,穿过人群离开了西市。 …… 南城,永福坊。 这一片居住的,大多是京中小吏,王信与铁守明家都在此地,虽说比不上北城权贵,但坊内治安很是不错。 刚走到街角,张彪便脸色一变。 只见王信家小院门上,赫然贴着封条,来往之人都远远避开。 出事了! 张彪脸色阴沉,压低了帽檐,从风雪中走过,装作不经意瞟了一眼。 封条上,赫然落着京兆府大印。 京兆府?! 王信这小子犯了什么事? 铁守明怎么也不帮衬一把,或者找自己帮忙? 张彪心中恼火,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巷子,往铁守明家而去。 但还没到地方,他便转身就走。 铁守明家,同样贴着封条。 不仅如此,门口还蹲了两名不良人,正打趣闲聊。 “站住,干什么的!” 看到张彪扭头就走,形迹可疑,二人当即一声大喝,急匆匆跑来。 唰! 快到跟前时,张彪猛然转身,掐着二人脖子,冲入暗巷。 两名不良人只觉脖子一紧,耳边风声呼啸,身子嘭得一下撞在墙上,昏头昏脑,七晕八素。 张彪取出迷魂镜。 二人刚要求饶,便觉脑子一昏。 “谁派你们来的?” “不良帅焦雄。” “这家犯了什么回事?” “偷盗皇家之物。” “人呢?” “京兆府大牢……” 很快,张彪便转身离开。 两名不良人迷迷糊糊返回原地,半天才清醒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没,怎么后背有点疼。” “我也是……” …… 出了永福坊,张彪便直接往光德坊京兆府而去。 他此刻心中充满疑惑。 王信曾在六扇门任职,铁守明更是铜牌捕头,偷盗皇宫财物,简直是笑话。 即便偷了,又岂会全家被抓。 其中必有隐情! 京兆府所在的光德坊紧邻西市,原本就是繁华之地,加上要管理城中大小事务,因此即便大雪纷飞,也人流不息。 此刻,京兆府门口聚了不少人。 有丰乐坊那边百姓,来询问什么时候才能搬回家中…… 有商人拉起血幅,下跪告状…… 还有人扭打,互相叫骂…… 张彪见状也不奇怪,玉京城百万人口,每天官司不计其数,每天都是这么热闹,衙役们打也打不走。 此刻还是白天,京兆府内官吏衙役众多,不好潜入。 他随意找了间对侧茶楼,要了碗茶,独自一人坐在角落,握住玉佩。 黑猫月影出现在他的脚下,转了几圈,嗖的一下跃出窗户。 吞噬蛇灵后,月影明显强悍不少,即便白天,也可使用诡术隐身。 张彪曾来过京兆府提审犯人,因此很是熟悉,转了几个弯便来到侧院牢房,穿过一道道守卫,到达地下幽暗牢房。 京兆府牢房,分甲乙丙丁四等,又有男监和女监。 张彪操控着月影,很快在丙丁牢房,找到了铁、王两家人。 王家还好说,王信父母年迈,虽然神情萎靡,却也没伤。 铁守明妻子却有点可怜,身上满是伤痕,儿子也被打的气若游丝。 张彪眼中满是怒气,却没打草惊蛇,而是操控月影,往甲字牢房而去。 那里,都关押着重刑犯。 “冤枉啊!” “我真和妖人太岁无关!” 刚进牢房,便听得声声嘶吼。 张彪心中愕然,仔细一瞧,许多竟都是天地门帮众。 这些人都是受了他连累。 李府被屠,皇帝赵冕震怒,没抓到崔老道和长庚道人,这些人自然倒了霉。 杀头倒不至于,但难免要关一阵子,说不定还有其他帮派落井下石,趁机夺取天地门产业。 玉京城便是这样,任何事件都不是孤立存在,牵一发便会动全身。 张彪自然不会有啥同情心。 江湖中混便是这样,游走于黑白之间,来钱快,同样也风险大。 这天地门中、盗贼、骗子、杀手,没一个手底下干净,包括他也一样。 然而转了几圈,依旧没找到二人。 张彪心中疑惑,难道已经死了? 他若有所思,又操控月影,来到另一侧小院。 这里摆放着京兆府各类卷宗。 空气中,充斥着腐朽发霉的味道,因为怕失火,所以只有一名小吏,点着昏暗烛光,在案牍上不断抄写。 喵! 猫叫声响起,这小吏愕然抬头,只见一双碧绿猫眼,随后便脑子一昏,两眼呆滞。 月影施展诡术迷魂,虽无需言语诱导,但也干不了太复杂的事。 好在张彪熟识卷宗摆放,先是操控小吏找到牢房名册,随后按照编号,王信父母批捕文案。 仔细一瞧,上面记录很简单。 王信与铁守明,私闯皇家禁地,被当场抓住,禁卫那边发下通知,让抓捕二人家人,审问同党。 只有一个地点:卫阳公主别院。 操控月影回来后,张彪再也忍不住,咔嚓一声捏碎手中茶杯。 他脸色难看,脑子急速远转。 卫阳公主乃当即皇帝赵冕胞妹,前些年便因病去世,那宅子也早就空了下来。 王信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二人若只是被抓,便还有救。 只是卫阳公主别院紧邻皇城,那边坊市百姓禁止入内,防卫森严,若想悄无声息救人出来,没那么简单。 麻烦还不止这点,若二人逃脱,京兆府这边的家人便会陷入险境。 必须想个万全之策,同时将人捞出来。 罢了,西市这边不能耽搁,先取出傩面,随后便前往卫阳公主别院打探。 想到这儿,张彪起身离开光德坊,来到西市后,再次潜入仓库,闭目盘膝,静待时机。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仓库黑暗中,张彪猛然睁眼,将傩面疆梁戴在头上,纵身一跃,进入灵界。 他已打通任督二脉,真气雄厚,能在灵界坚持更长时间,不需要肉身跑到炭房那边涉险。 仓库紧邻坊墙,若遇意外,直接便可逃离。 周围景色大变,腐朽的楼阁层层叠叠,天空昏暗阴沉。 张彪已习惯灵界模样,在腐朽阁楼间飞速穿梭,向着鬼头柳方向而去。 快要靠近时,他忽然心中警觉,一个激灵躲在墙后。 只见三道身影,正站在前方百米外发霉断墙外,窥视着远处火罗教降神祭坛。 其中一人正是许灵虚。 除他之外还有两人。 一书生身着青袍,眼睛微眯,笑得像狐狸,腰间挂着几串葫芦。 还有一黑衣老者,驼背佝偻,背着个二胡。 杀生教! 张彪心中一凛,低头不看几人。 这些家伙灵觉不俗,上次便被许灵虚发现,如今却有三名高手。 他倒是不惧争斗,但若耽误取傩面,那就得不偿失。 “到底是谁出的鬼主意!” 那驼背黑衣老者脸色难看,“若这魕鬼成为俗神,抢占上主法身,坏了教主大事,你我都要倒霉。” 许灵虚也很无奈,“法身气息泄露,上主沉眠,魕鬼与那尸鬼同时作祟,除非进行杀生祭,否则我等也对付不了。” “我已打探清楚,火罗教计划收服这魕鬼,等明日神刀入京,便举行大祭斩了尸鬼,若其成功,这乡野小教便能乘势而起。” “到时,那些宗门肯定会笑话。” 狐狸眼书生捂嘴一笑,“二位急什么,我倒有个法子,让尸鬼与这魕鬼争斗,到时两败俱伤,困局立解。” “不过,那火罗教的金刀,可是个麻烦……” 许灵虚点头道:“好办,我这就调集七十二煞,明日出城截杀……” 第105章 委随有神术 三人在那儿商议阴谋,张彪也没闲着,对他们分别使用灵视之眼。 他试过探查自己,在打通任督二脉后,已晋级黄级二品,不过多了个阳火丹毒的负面状态。 或许是道行提高,再加上相距遥远,三人都未发现。 许灵虚还是那般,黄级一品,实力没有增长,但却多了个词条:因办事不力,遭杀生教主吸食精血,每日需吸血疗伤…… 黑衣驼背老者叫吴老四,是来自郴州的说书艺人,原本就是老一辈江湖高手。 因生患重病,加入杀生教,屠戮一村百姓行杀生祭,不仅大病痊愈,还得了天神神通:魔音。 而狐眼书生,信息则更有趣: 白阎(黄品一级) 1、来自江左的术士,为江湖名医之后,精通医术与武艺,天生恶念,自小喜欢骗人为乐,毒杀豪绅后加入杀生教,位列七十二煞,目前替大梁皇帝炼制夺天丹。 2、行杀生祭,散播瘟疫致一城百姓病死无数,获得神术:毒蛊、人丹。 3、感染邪念,需噬魂为生…… 4、受天外邪念蛊惑,暗中加入妄法教,获得神通:变脸,破坏杀生教大祭…… 竟是个二五仔? 张彪着实有些诧异。 杀生教隐于暗处,图谋不轨,没曾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有邪神算计。 这白阎受天外邪念蛊惑,又能获得神通,背后无疑是一尊邪神。 妄法教,又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寻思之时,那三人已嘀嘀咕咕一番,随着许灵虚摇动黑幡,瞬间脱离灵界。 张彪要取傩面,也顾不上追踪,眼见他们离开,便继续前行,来到鬼头柳附近。 依旧是白天那般场景。 四尊狼头神分身,以四象方位包围鲁相公,不让其逃脱。 而在鲁相公身前,百姓香火愿力,则被狼头神凝成三颗淡金色光柱虚影。 所谓祭神三炷香,佛道谓之戒、定、慧,道门称呼天、地、人。 像火罗教这般,从原始萨满脱胎而出者,则通常直接燃烧香料。 鲁相公本为俗神,自然是三炷香。 如今夜深人静,没有白天香火炽盛,但依旧余香飘荡,使得那些藤蔓人头都闭上了眼睛,好似在安眠沉睡。 而几个降神祭坛周围,都有火罗教僧人或巡逻,或打坐念咒。 人还不少…… 降神祭坛光焰范围内,张彪自然不敢靠近,即便用影遁术也会被克制,好在中央还有不少缝隙。 他鬼影披风一抖,瞬间黑烟炸裂,地面一道黑影飞速前行,顺着灵界幽暗处,进入鲁相公黑雾范围。 这黑雾,便是鬼神领域,乃操控群鬼,聚拢阴煞之气形成。 相较于将军冢尸鬼操控的黑凶,这阴雾杀伐凶气稍弱,但却更善于隐藏。 张彪刚进入浓雾,便见雾中密密麻麻的无头厉鬼静静矗立,一动不动。 这里的厉鬼种类着实不少,鬾、魆、魅、鬽,甚至还有少见的魑鬼。 但宰了也没用,因为它们的核心已与鲁相公融为一体,即便用冥火焚毁,一段时间后也会重新凝聚。 这便是鬼神的可怕,不仅自身强大,还能操控众多鬼仆。 张彪不敢惊动,继续使用影遁术,绕过一头头厉鬼。 越靠近鲁相公本体,那些蛇一般的藤蔓便越密集,甚至还在缓缓扭动。 按灵视之眼信息提示,这藤蔓本是精怪,被鲁相公吞噬后,融为一体,成为法器一般存在。 这东西同样有警戒作用,张彪不敢触碰,不停调转方向绕过。 令他惊喜的是,鬼影披风上,喜神红绳绣的莲花符,同样在吸收阴雾,将他气息掩藏,不被众鬼发现。 终于,他来到了鲁相公本体前。 其本体乃是石像,周身缠绕藤蔓,额头之上,傩面委随摇摇欲坠,露出后方孔洞。 鲁相公石像下,竟有血肉蠕动。 张彪看到后,微微摇头。 傩面当然可镇压邪物,但却离不开修士操控,这傩面积蓄力量消失,已无力镇压。 那里,便是鲁相公弱点。 自己若以三阳真火加持莫问刀,不知能否将其斩杀。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乃是多年来习惯,但刚一冒起,张彪便暗道不妙。 果然,杀机生,鬼神自有反应。 鲁相公的石像双眼猛然睁开。 而张彪早已腾空而起,一把揪下傩面,施展影遁飞速逃跑。 吼! 鲁相公额头血肉四溅,一声凄厉吼叫,周围藤蔓和厉鬼顿时沸腾。 “滚!” 看着蜂拥而来的鬼物和人头藤蔓,张彪一声低喝,头顶三阳真火球猛然升起。 似烈阳初升,阴雾被驱散,无头鬼们浑身冒烟,飞速后退。 那些人头蛇藤却不畏惧,即便脸上照出片片焦痕,也要疯狂上前。 但三阳真火的作用,可不止这些。 强大吸力传来,张彪灵体瞬间突破重围,消失于空中。 吼! 鲁相公被激怒,人头藤蔓疯狂扭曲,群鬼暴动,掀起阵阵阴雾。 “快,安抚!” 外围的火罗教徒们吓了一跳,连忙大声祭拜,往火堆中添加香料。 与此同时,那三柱金香也卷起青烟,融于鲁相公黑雾之中。 石像不受控制,拼命闻着香火,神情也渐渐舒缓。 “出了什么事?” “有人闯进来啦!” 火罗教徒们心有余悸,一阵骚乱…… …… 仓库之中,张彪猛然睁眼。 他看了看手中傩面委随,眼中满是喜色,但却顾不上血祭,塞入怀中,离了仓库,跃上坊墙。 “小贼哪里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 只见那火罗教弟子阿罗德,竟腾空而起,飞上坊墙,同时抛出五彩绳人,化作火人袭来。 这家伙会飞? 张彪吓了一跳,鬼影披风一抖,莲花符上储存的煞气化作两道阴咒飞出。 嘭! 火人与阴咒同时消散。 阿罗德此时也跃上坊墙,一手黄沙飞舞,又抛出火人在周身环绕,对着张彪冷哼道:“太岁,原来是你,偷袭我教神祭,意欲何为?” 张彪这才看清,对方手中一道细线收回,原来是和自己勾魂索同样器物,不过细若绳线,透明如蛛丝,黑夜下难以发现。 这是啥宝物…… 张彪这才放下心来。 远处,火把似游龙,马蹄声声,巡逻的金吾卫已闻讯而来。 张彪本要施展影遁术离开,但心中一动,冷声道:“我是追杀杀生教而来,李府是其巢穴,他们有大图谋……明日会袭击抢夺你们的神刀……” 他快速将杀生教阴谋讲述了一遍。 阿罗德听得眼中阴晴不定,怒斥道:“不可能,休想妖言蛊惑我!” “爱信不信。” 张彪冷冷一笑,此时金吾卫巡逻队伍已进进入坊中,他低声道:“不仅李贵人,这金吾卫统领楚世元,也是他们的人。” 说罢,披风一抖,黑雾炸裂,融入夜色中消失。 阿罗德犹豫了一下,并未追击,而是站在坊墙上,眼神变化不定,心中翻江倒海。 “神僧,出了何事?” 金吾卫队伍策马而来,带队的副将在坊墙下拱手询问。 阿罗德沉默了一下,“无事,有毛贼闯入,被我吓跑了。” “是我等失职,快,四处搜寻!” 金吾卫众人立刻散开搜索。 阿罗德静静站在坊墙上,思索了片刻,咬牙离去。 …… 噗! 密室之中,火把被一一点燃。 张彪卸下鬼影披风,长长出了口气,眼神有些阴沉。 离开西市后,他当即绕了个弯,往卫阳公主别院而去。 可惜的是,那里已人去楼空,偌大的别院内,连鬼都不见一只。 他抓了一名巡逻卫士,用迷魂术询问,但对方一无所知,只是曾在白天见到,宫中禁卫统领萧参前些日子,在公主别院出没过。 萧参此人,张彪早有耳闻。 其是将门出生,京中有名的宗师级高手,乃皇帝亲兵禁卫统领。 难道此事,与赵冕有关。 对方大多时间都在皇宫,要想询问,必须潜入皇宫,时间不够,张彪只得先回道观。 他来到木桌前,点燃蜡烛,从怀中掏出傩面委随。 传闻之中,委随乃上古凶兽,双头人面蛇,紫身红冠,虽说长得怪,但却是吉神。 古人相信祭祀它可以称霸天下,至今宫中大年傩舞,还会祭祀委随。 正如传闻,傩面委随亦是傩面蛇颈,头生肉冠,灵视之眼探查,和傩面疆梁信息很是相似。 张彪饮下八珍气血汤,一番打坐运气后,阳火丹毒再次作祟,干脆一口鲜血喷在傩面委随之上。 眼见鲜血被渐渐吸收,他直接戴在头上,躺倒在地。 意识集中,逐渐变得恍惚。 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了一幅幅奇景:荒山大泽、废庙古墓,神态各异的俗神屹立于蛮荒大地。 有的飨食香火,万民祭拜…… 有的兴风作浪,贪恋血食…… 委随神现身,化作双头人面蛇,大若山峦,沿途俗神纷纷跪拜…… 脑海中,诸多关于俗神的秘密,被一一揭晓,从祭拜方式到种类,弱点,都被详细阐述。 同时,四种术法缓缓出现。 神术:神飨、御神、禁神、咒神。 术法以力量来源命名,疆梁一脉皆是诡术,委随一脉全是神术。 但与火罗教不同, 他们是夺神之力为己用! 第106章 杀生教遭袭 风雪飘飞,寒风凛冽。 旷野之上,一片苍茫无际。 “驾!” 马蹄破雪,旌旗飘荡,一大队骑兵于官道上策马奔行。 他们身穿银甲,背后红色斗篷猎猎飞舞,尽管脸上冻得紫红,但依旧目光坚韧,显然都是军中精锐。 队伍中央,游击将军傅怀义不时用手摸一下背后锦盒,很担心此物丢失。 他是将门之子,祖上也曾风光过,在玉京城高不成低不就,在御林军中混口饭吃。 原本以为此行,只是简单迎回宝物,这种任务他没少接,怀州王也很是痛快,并未刁难。 然而一路所见,令他心惊胆战。 露宿山间破庙,夜晚狂风大作,树林间影影绰绰,不知有什么东西窥视…… 路过荒坟,忽起浓雾,有红衣女子身影徘徊,几名将士蒙了心窍,策马冲入浓雾消失不见…… 破败的山村,冬日夜晚雷声不断,次日醒来,老树上,狼狗大的壁虎已化为焦炭,恶臭扑鼻…… 好在这盒中宝刀越显神异,经常示警,还自行出鞘惊走邪魅,才让他们安稳回到京城。 即便如此,也死了十几人。 傅怀义又摸了下身后锦盒,望着远处开口道:“兄弟们,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众将士闻言,皆心中振奋。 这趟旅程,实在难熬。 嗡! 就在此时,匣中宝刀鸣响。 “警戒!” 傅怀义一个激灵,大声下令。 众将士立刻策马围成一团,弯弓搭箭,看向四面八方。 风雪呼啸,旷野一片寂静。 然而,没人敢大意,路上宝刀几次示警,没一次不出事。 呼! 不知何时,周围风声变得更大,飞雪夹杂着浓雾,视野模糊不清。 傅怀义忍不住怒骂,“妈德,临近京师,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话音未落,风雪中便想起声音。 “有人再奏乐?” “嗯,好像是二胡……” “为什么我想哭……” 将士们仔细聆听,有人忍不住垂泪,有人两眼则渐渐变得呆滞。 锵! 匣中刀鸣,惊醒众人。 “小心,别被迷了!” 傅怀义一声大吼,咬牙道:“别耽误时间,我们突围,所有会动的,全部乱箭射死!” “喏!” 一声令下,骑兵再次策马。 嗡嗡嗡! 前方浓雾中,再次响起怪声。 “放箭!” 咻咻咻! 乱箭飞入浓雾,怪声仍未停歇。 陡然间,浓雾中飞出一大片毒蜂,各个都有拇指大,瞬间冲入骑兵队伍。 啊! 一声声惨叫响起。 将士们只觉眼前嗡嗡一片,胡乱拍打,但哪能躲过毒蜂。 这毒蜂毒刺凶残无比,挨着一下,便立刻鼓起大包,黑血横流。 不少人头晕目眩,口唇发紫,直接坠马,惨叫着没了动静。 不仅如此,浓雾中还冲出数十人,有男有女,僧俗道俱全。 他们有的口喷毒烟,触碰到的士兵,立刻惨叫连连,皮肤嗤嗤作响…… 有的扔出飞刀,刀上阴气森森,空中拐弯,划过一名名士兵脖子…… 有的则壮如野兽,一下子扑到士兵,疯狂撕咬喉咙…… 不到片刻,便只剩游击将军傅怀义存活,他忍着脸上蜂毒剧痛,后退几步,拉弓便射。 咻! 箭矢飞出,竟被一名方脸儒生用扇子随意击飞,冷漠开口道:“东西交出来,让你死个痛快。” “东西……” 傅怀义立刻知道是说什么,苦苦哀求道:“东西给各位好汉,还请放我一条狗命。” 边说,边卸下背后刀匣。 忽然,他眼中凶光一闪,直接打开匣子,从里面抽出一柄弯刀,大吼一声,“呔,妖人受死!” 这弯刀明显是西域风格,把手处还有蝎尾,年代久远,依旧金光闪闪。 傅怀义知道,即便交出宝刀,也难逃一死,还不如拼一把,寄希望于宝刀神威。 然而他拼命大吼舞了半天,宝刀却没一点动静。 “哈哈哈!” 周围人看到后,顿时哈哈大笑。 许灵虚和黑衣驼背老头吴老四,也从浓雾中缓缓走出。 许灵虚眉头一皱,“跟他费什么话,赶快拿了东西走!” 傅怀义一听,顿时心中绝望。 咔! 就在这时,刀柄上那金色蝎尾忽然扣下,刺破他手腕,鲜血立刻流出。 傅怀义大惊,但那刀子好像生在手上一般,甩也甩不掉。 不仅如此,一股麻木感也从手臂处开始蔓延,很快身子便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呢喃声自远处响起。 嗖嗖嗖! 一个个火人从天而降,密密麻麻,犹如流星火雨。 “小心,退!” 许灵虚瞳孔一缩,大声下令。 然而,已经迟了。 这些火人速度极快,七十二煞之中,当即便有几人被扑中,浑身燃烧,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好在他们原本就是绿林高手,加入杀生教,更是得了神通术法,大部分都侥幸躲过。 但这火罗教的游火神术灵性十足,一击不中竟迅速四散,如跗骨之蛆般追击。 术法争斗就是这样,都是肉体凡胎,挨着就死,只要被偷袭埋伏,就会落入下风。 “消息走露了,抢了东西走!” 许灵虚气得够呛,手中黑幡挥舞,将沿途火人全部打散,冲向游击将军傅怀义。 杀生教普通教徒,在李府被张彪屠了大半,七十二煞又在这里死伤多人。 一顿责罚是免不了,若连宝刀都抢不到,以教主那疯狂的性子,说不定小命都难保。 而傅怀义此时状态,也有些诡异。 手持宝刀,腕上鲜血滴滴答答,低着头一动不动。 就在许灵虚和七十二煞几人靠近时,他忽然抬头,浑身肌肉抽搐扭曲,两眼呆滞,散发淡淡金芒。 脸色,冷漠地不像人。 “神打?!” 许灵虚一个激灵,连忙后退。 这情况他听杀生教主说过,乃俗神附身,周身肌肉颤动,乃窜窍表现。 虽说之后必然大病一场,但此时有神力加持,已战力翻倍。 他虽然不惧,但此刻火罗教躲在暗处,若被偷袭,便死路一条。 七十二煞几人,却不晓得厉害。 方才那口喷毒烟之人,胸膛一鼓,猛然喷出绿色毒烟,罩住傅怀义全身。 锵! 龙吟声响起,傅怀义已冲出毒烟,身上没有一丝伤痕,手持弯刀,好似动物般跳跃,速度惊人,唰唰唰便是几刀。 一时间,人头乱飞。 “风紧,扯呼!” 杀生教众人也反应过来,知道今日事不可为,飞快冲入浓雾,消失不见。 傅怀义也没追击,只是手持弯刀站在原地,脑袋一扭一扭,显得有些怪异。 没多久,浓雾散去。 官道远处空地上,已燃起熊熊烈火,几十名火罗教胡僧围坐祭拜,各个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为首者,正是阿罗德。 他带着几人上前,小心从傅怀义手中取下宝刀,对方立刻瘫倒在地。 阿罗德摇头道:“把这位将军抬走,他以后便是护法圣者。” 旁边一名年长点的胡僧摇头道:“想不到杀生教真的会来劫刀,若非太岁示警,后果不堪设想。” “此番得罪了杀生教,连李贵人都是他们的人,还是尽快禀告大梁皇帝。” 阿罗德摇头道:“没那么简单。” “年迈的狮子,最为多疑。我火罗教在御真府势大,此番神飨仪式,皇帝还让六扇门和禁军参加,无非是要制衡。” “这件事,不能由我们捅出来!” 说罢,他看了看天空,“快到晌午了,发出信号,请京兆府派人来收尸……” …… 恍惚中,张彪幽幽醒转。 如同上次一般,傩面所蕴含的信息不少,以他道行,多半又昏迷许久。 离开密室,天光已然大亮。 “已经晌午了……” 张彪嘀咕了一声,转身回去,在大殿中打坐了一番,才彻底恢复。 他昨晚又试了一下,服下气血汤后,阳火丹毒再次增加,自然不敢再用,只能打坐养神。 等到精神充沛,他才拿出傩面委随,细细打量,眼中满是惊喜。 委随一脉的术法威力,着实强横。 他们的术法,全是神术,但却不信神,而是专门对付俗神。 神术:神飨。 他曾偷听火罗教阿罗德说过,不过对方的意思,是神明恩赐,而委随一脉神飨,乃是猎食神明。 炼神躯为丹,增强自身。 夺神明香火,储存神力。 这是一整套术法,专门用于处理俗神残留,类似疆梁一脉,将鬼神身躯作为药田。 而傩面委随的作用,便是探查俗神痕迹,吸收储存香火神力。 神术:御神。 术如其名,乃是抓捕俗神,作为奴仆帮手的术法,需要抢夺祭器,炼制控制法器。 看上去挺猛,但就和操控灵兽之法一般,若对方实力高于自己,便会有反噬风险。 神术:禁神,乃封禁俗神之术。 神术:咒神,则是用来对付神明的咒法。 这三种神术,都要消耗傩面之中储存的神力。 鲁相公,便是被禁神术所镇压,直到傩面中神力消耗干净,才破封而出。 委随一脉神术,暂时是无法修炼,除非他干掉一尊俗神,再用傩面夺取其香火神力。 虽说如此,但其中蕴含的知识,让他今后碰到俗神教派,应对起来更加从容。 还有,地道中那诡异肉芝佛身,不知可不可以用来炼丹…… 抛去心中杂绪,张彪又从怀中取出傩面疆梁,缓缓戴在头上。 紧接着,又将傩面委随覆盖其上,涂抹鲜血,不断注入真气。 随着真气消耗,诡异的事发生了。 两个看似青铜质地的傩面,竟缓缓伸出细丝,不断扭曲纠缠。 傩面周围逐渐延展,好似只有前半截的将军面盔,狰狞傩面则逐渐变得薄。 过了许久,这种变化才缓缓消失。 张彪手捏阴阳印,真气运转。 哗啦! 傩面委随,化作疆梁…… 第107章 梁秋月后手 哗啦! 又是一声,傩面再次切换。 张彪卸下后,放在手中看了又看,很是满意。 方相宗这傩面很不简单,按其所说,并非此界之物,每个傩面能力都不同,还能融为一体。 但这样做,着实太奢侈。 方相宗十二脉,每一门都博大精深,常人终生研习一门,都很难走到尽头。 但张彪的本经是《三阳经》,以方相宗法门为辅,只要术法和功能,不求大道,自然多多益善。 若方相宗未陨落,他也没这机会。 将傩面收起,张彪又是半柱香的打坐,真气顺着任督二脉运行九周,胸中烦闷,连忙拿过盛满朱砂香灰的盒子,一口鲜血喷出,迅速调匀。 他着实有些郁闷。 《三阳经》服食法,令他道行迅速提升,几个月的时间,便打通任督二脉,即便在上古之时,也算速度快。 但这丹毒着实难缠。 就像海绵挤水,需每日运行真气,将体内余毒药性一点点祛除。 这种过程不可大意,若清理不尽,留下病根,下次丹毒只会来的更加猛烈。 而且这丹毒余毒十分隐秘,有时候很难察觉,不知多少修士饮恨于此。 好在他有灵视之眼,能第一时间查看状态,配合服食法,相得益彰。 打通任督二脉,下一步便是打通剩余奇经八脉,各细小隐脉窍穴。 彻底清理余毒,才能继续修炼。 想到这儿,张彪收功起身,拿着木棍,将屋檐上整排冰挂全部敲掉,又扫掉围墙屋顶上的积雪。 今年的风雪实在太大,若不及时清理,这泥胎土坯的院子,很快便会受损。 做完这些,他才收拾一番,装备好法器,离开道观。 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王信和铁守明线索,若二人已死,便想办法将双方家人救出。 噼里啪啦…… 丰邑坊内,鞭炮声不断。 这是新一批棺材做成,进行交木仪式,按照行里的规矩,本来要焚香驱虫,再停放一段时间。 但入冬以来,死的人着实不少,棺材铺子往往连夜赶制,第二天就得交木。 风雪中,咳嗽声不断。 有种莫名的凄凉与冷肃。 张彪看到后,微微一叹。 这并非有妖人散布瘟疫,而是灵气复苏,导致气候大变,脆弱的人根本扛不过去。 灵气复苏,对于普通人并非好事。 他们甚至感受不到所谓灵气,即便修士,也得先炼出后天真气,锻体强身,才能引入天地灵气。 这场异变,还不知会死多少人…… 出了丰邑坊,张彪首先来到城中心丰乐坊附近。 这里依旧被金吾卫封锁,不过已经停工,地面上挖出的大坑也布满积雪。 张彪知道,这是因为西市之事,工程被打断,火罗教分身乏术,只有迎回神刀,才敢继续进行。 就在这时,几名胡僧在京兆府官员带领下,匆匆前来。 那京兆府小官还没进入围墙,便大声嚷嚷道:“快,通知各坊坊正,召集民夫,立刻开挖。” 看守此地的金吾卫校尉询问道:“没事了?” 火罗教胡僧回道:“我教已迎回神刀,待会儿便会竖起法坛,妖邪露头,便可斩杀!” “好事啊。” 京兆府小官抹了把额头冷汗,“这大冷的天,上千户百姓无家可归,整日在府衙门口闹,早点了事好……” 几人一番商议,没多久,便有大量民夫赶来,拿着锄头镐子,叮叮当当挖了起来。 那挖出的坑洞,正好在将军冢上方,到时阳光照入,尸鬼力量便会虚弱,算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听到神刀迎回,张彪松了口气。 看来火罗教,听了他的警告。 将鲁相公化为俗神,斩了尸鬼,再将暗中作祟的杀生教拔除,京城这困局,便能解除大半。 但他已将杀生教人员姓名透漏,为何不见啥大动静? 张彪有些疑惑,转道往北城而去。 王信二人失踪的事,与皇宫脱不了干系,禁卫统领萧参便是关键人物,要想办法问出口风…… …… 哗啦啦…… 刚到皇城附近布政坊,街道上便涌来大批金吾卫,如狼似虎到处搜索。 “快,找人!” “到各个茶馆酒肆,胆敢传谣,私藏反信者,立刻抓捕!” “把那些帮派首领全找出来!” 金吾卫统领楚世元策马而过,显得有些气急败坏,眼中满是惊慌,对着麾下不停下令。 大批金吾卫策马而行,吓得百姓纷纷躲避,拥挤在街道两侧。 人群中,张彪眼睛微眯。 楚世元这厮,怎么还没被抓? 出了何事,为何如此惊慌? 他向周围百姓打听,大多茫然无知,唯有一名伢人低声道:“今早晨起,有人在北城各坊市散播密信,说京城中有杀生教徒作乱,其中还涉及宫中那位贵人。” “店家们哪敢招惹,纷纷将密信收起焚毁,但还是泄露出不少。” “但在方才,却出了件大事,火罗教带着护送神刀的队伍返回,直言受到杀生教袭击,生还者仅有一人,还大张旗鼓跑到京兆府报案。” “这下子,早晨的密信便开始发酵……” 他绘声绘色描述,言语间满是幸灾乐祸。 “胆子不小,竟敢乱传谣言!” 人群中,忽然有名汉子亮出腰牌,上前一把将伢人摁住,扯下衣领,见其颈下纹身刺青,顿时冷笑道:“原来是天地门余孽,算你倒霉。” “饶命,小的啥都不知道!” 尽管伢人拼命求饶,但还是被锁链捆绑拖走。 百姓畏惧,轰然四散。 张彪也迅速离开,拐入一条暗巷时,只听得左侧客栈内乱哄哄一片,赫然是金吾卫在搜索。 哗啦! 客栈二层窗户打开,有人惊慌失措扔出几张白纸。 白纸飘飞而落,张彪接住了一张,仔细查看。 只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小字,还有不少地方沾满油污,一看就是临时匆忙印刷。 上面,讲述了许多事。 天地大变、宗门图谋、御真府……重点则是暗中潜藏的杀生教,直指李贵人是杀生教妖人,藏在深宫,图谋祸乱玉京城。 其中,还提到了他,说他屠戮李府,乃是为剿灭杀生教,并非妖人,而是侠义之举。 落款,赫然是梁秋月。 张彪看完有些愕然。 这封信,等同于直接掀桌子,将许多隐藏的秘密大白于天下。 他也曾想过,但名声不佳,即便说的再多,也会被认为是妖言惑众。 而梁秋月,在京城中名声不小,号称“秋月无双,玉面霸王”,是不少名门子弟倾慕对象。 如今实名告发,加上火罗教前往京兆府报案,定会掀起不少风浪。 想到这儿,张彪将信收起,默默望向南方。 他知道,对方恐怕早已离开京城。 那姑娘是个倔强的性子,哪怕远走他乡,也未开口求自己帮她报仇。 如今事情已经摊到桌面,不知赵冕会如何应对…… 就在这时,大街上又赶来一帮骁卫,为首者策马狂奔,手持令牌吼道:“奉大司马之命,立刻将楚世元收押,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张彪眼睛微眯,立刻跟上。 此时大街上已经戒严。 北城原本就是权贵居所,普通百姓很少,没有南城热闹,如今更是纷纷躲藏,街上显得异常空旷。 正在搜索的金吾卫士兵闻言,纷纷扔掉手中武器,没有一丝反抗。 他们本就是混口饭吃,楚世元为人苛刻,许多人早有不满,哪会帮忙。 楚世元正带着几名亲兵沿街搜查,心中早已一片慌乱,闻言立刻大声叫道:“冤枉,是有人栽赃陷害,我要见皇上!” 骁卫统领微笑道:“大司马的命令,皇上已经同意,楚将军若有冤屈,进了大牢,如实诉说即可。” 楚世元脸色阴晴不定,咬牙低声道:“老陈,看在往日交情,放我离开……” 那骁卫统领脸色立刻阴沉,“自己找死,还敢拉我下水,动手!” “我举报!” 楚世元旁边一名亲兵,忽然跌跌撞撞跑出,大声道:“我曾奉楚世元之命,掩护几名行迹诡异的术士……” “我也举报!” 其他几名亲兵也纷纷下跪。 楚世元气得不轻,这些人平日对他言听计从,也没少拿好处,没想到转眼就会背叛。 他们祖上,可都是自己爷爷亲兵,曾拼死掩护逃离金帐狼国追杀,为何如今都成了这样。 想到这儿,他万念俱灰,缓缓跪下。 咚咚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皮鼓声。 楚世元顿时一声惨叫,滚倒在地,脸上暴起青筋,口喷鲜血,血中全是蠕动的白色小虫。 “救……救我!” 他忍着剧痛,哭泣哀嚎。 见此情景,那骁卫统领也吓了一跳,怒吼道:“定有妖人附近施法,快搜!” 噗通! 话音未落,就见远处房顶上,掉下一名和尚,脸上黑线浮动,惨叫哀嚎,手中皮鼓咕噜噜滚落在地。 楚世元也不再疼痛,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抓住那妖人!” 骁卫统领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他有感觉,自己恐怕抓住了大鱼。 只是这和尚,为啥掉下来? 远处房顶上,一道黑影迅速游走,来到暗巷后黑雾炸裂,显出张彪身影。 他哑然失笑,本想看个热闹,没料到杀生教急不可耐灭口。 灵视之眼提示,对方正是七十二煞,身手一般,但学了术法可飞檐走壁,隐藏气息,所以才被派来灭口。 张彪自然不会放过,直接来了一道阴咒偷袭,令对方显出身形。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看这杀生教还如何翻盘。 想到这儿,张彪沉思了一下,等金吾卫和骁卫走后,转身进入附近客栈,要了个房间,闭目盘膝,握住玉佩。 很快,客栈房顶出现一只黑猫,风雪中,在高高低低的房顶之上纵横跳跃,向着皇城而去…… 第108章 焚情琼华殿 北辰殿,气氛异常压抑。 龙座之上,两侧檀香缭绕,赵冕身着衮袍,脸上漠无表情。 群臣低头垂首,无人说话。 “报!” 一声高呼,打破死寂。 只见一名御林军副将上殿后单膝跪地,拱手道:“楚世元已被拿下,同时还有一名杀生教术士正欲灭口,皆已抓入大牢。” “楚世元已经招供,密信上所言……全是真的。” 赵冕一听,脸色顿时异常难看。 大司马陆无极和宰相刘吉相视一眼,都松了口气。 陆无极得到消息,意识到楚世元是关键人物,当即下令抓捕,同时还派人前往李府查看。 方才属下回报,李府内已空无一人,只剩李家家主尸体,虽然可疑,却无法坐实。 楚世元落网,还抓到杀生教妖人,此事已盖棺定论。 昨日,赵冕还提出,要在冬至大祭时,正式封李贵人为皇后。 想起此事,陆无极便心中后怕,出列拱手道:“陛下,该做决定了!” “恳请陛下立刻下旨!” 宰相刘吉和百官也纷纷开口。 他们畏惧赵冕威势,但和那些地方官不一样,身家性命皆与玉京城绑定,自然不敢再装聋作哑。 杀生教潜入皇城,让李贵人入宫,又拉拢金吾卫统领和京兆府府尹,是个傻子,都知道有大图谋。 赵冕眼角微颤,咬牙道:“萧参何在?” 禁卫军统领萧参早已一身戎甲,守在殿外,闻言立刻入殿。 “臣在!” “去,包围琼华殿。” “臣领旨!” 一声令下,禁军蜂拥而动,杀气腾腾,向着琼华殿而去。 宰相刘吉见状,又开口道:“陛下,稳妥起见,还是召御真府同往为好。” 赵冕沉默一下,“准!” 御史大夫令狐逵也出列开口道:“陛下,李家为妖人巢穴,过往陷害忠良无数,臣恳请翻案彻查,还那些官员清白!” 好似一声号令,言官们也纷纷出列,有的要彻查往来官员,有的要求核对账目,还有的甚至要求向六扇门问罪…… 个个义愤填膺,甚至热泪盈眶。 龙座之上,赵冕眼神阴鸷,狠狠抓紧了扶手,沉默不言。 他知道这些人想法。 看似针对杀生教,实则是将矛头对准了李贵人,对准了自己。 天下分崩离析,大梁说是收回拳头,静待时机,实则只剩控制一州的能力,风光之下,早已极度虚弱。 他铲除外地异心官僚,扶植京官和武将上台,但同时也加大了控制力,使得朝堂成为一言堂。 但人心欲壑,岂能填满? 群臣看似针对杀生教,实则是要将此事扩大,打击他的威望。 说不定,此刻已有人在市井之间推波助澜,给李贵人安上妖妃之名。 他宠信妖妃,昏君头衔也离不了。 赵冕心中恼怒,但他知道,此刻再乱开杀戒,好不容易凝聚的人心,就会分崩离析。 大梁朝,将彻底没了希望。 在位数十载,还从未如此憋屈。 赵冕眼前一阵阵发黑,面无表情,但牙关却咬得嘎巴作响。 “朝堂之上,禁止喧哗!” 大司马陆无极见状,连忙出列斥责,“当务之急,是要抓捕杀生教妖人,其他的事,随后再说。” 宰相刘吉也连忙点头,“此事陛下自有决断,尔等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二人发话,其他人也不敢再多言。 赵冕此时也缓过劲来,他冷漠扫视一圈,知道这些人想要的是什么,缓缓开口道:“御真府得了火罗教秘法,可培养修士,等第一批成功后,京中各家子弟,皆可加入御真府。” “除此以外,各军也可挑选精锐,培养军中修士。” “陛下英明!” 一时间,朝堂上称赞声不断。 赵冕也是心中无奈,他想将这股力量牢牢攥在手中,但如今不分出一杯羹,各方势力不满积聚,玉京城将永无宁日。 就在这时,一名禁卫匆匆上殿,拱手道:“陛下,李贵人自缢了。” “什么?” 赵冕猛然起身。 宰相刘吉暗道不妙,连忙出列道:“陛下,老臣还有事启奏……” “够了!” 赵冕一声咆哮,怒视众人道:“京中大索,抓捕杀生教妖人,朕乏了,散朝!” 说罢,便转身离去。 群臣面面相觑,不在多言。 赵冕答应开放修士名额,对他们而言,已是最大的胜利。 再逼迫,恐怕会适得其反。 一个女人而已,无非是会讨人欢心。三宫六院尽粉黛,皇家从来就无情,没过多久,便会有新的人取代。 眼下,还是赶快回去,看家中哪个子弟能撑起门面,尽快送入御真府。 群臣心不在焉,纷纷离去…… …… 他们走后没多久,北辰殿安静了下来,只剩宫女和太监们仔细打扫。 唰! 一名小太监若有所觉扭头。 “怎么了?” “好像看到只黑猫。” “多半是野猫,宫中多的是,找个日子清理一番,免得惊动皇上……” 大殿后侧无人处,月影显出身形飞快奔跑,每当人多之地,便使用诡术隐身。 张彪虽说曾是六扇门捕快,但和普通百姓一般,从未来过皇宫,兜兜转转,竟来到了北辰殿。 殿上之事,他看得一清二楚。 虽对朝堂争斗不甚了解,但也知道,这帮权贵口口声声杀生教,但争的却是其他事。 他提不上失望, 因为根本不在乎。 大梁朝三百年浮华,上层权贵早已是另一套思维,每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即便火烧眉毛根,也会争权夺利。 杀生教再残暴,也不会割到他们的肉,岂会有人在乎? 不过看情形,朝廷之中修士,也与那些宗门统治之地一般,大多将是权贵子弟。 普通人要想入门,除非像周大郎一般变异,觉醒天生神通…… 张彪操控月影,远远吊着皇帝赵冕等人,来到琼华殿外。 高耸琼华殿下方,已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除此以外还有火罗教胡僧,举着法器火把四处探查。 张彪眉头微皱,并未靠近。 这火罗教的火把,可照破阴暗,月影贸然靠近,隐身术便会失效。 杀生教经此一事,实力大减,况且火罗教恐怕比任何人都会上心。 他的目标,还是禁军统领萧参,必须找到时机,用迷魂术问出消息。 禁军统领萧参是个身形高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他守在宫外,看到赵冕到来,便低头拱手,不知说了什么。 啪! 赵冕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不等其解释,便快速进入宫殿。 萧参面无表情,在原地等待。 张彪无奈,也只得让月影找到僻静之处,远远监视。 好在他如今真气深厚,已足够支撑月影活动很长时间…… …… 赵冕急匆匆进入大殿,只见李明淑一身素缟,面色苍白坐在地上。 周围是散落的白绫,禁军高手和火罗教僧人,将其重重包围。 赵冕松了口气的同时,脸色变得狰狞,沉声道:“为什么?” 李明淑面色平静,脸色苍白道:“陛下,可否屏退他人,臣妾有些话,想与你单独说。” 赵冕狠狠握紧了拳头,伸手一挥。 “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涉险……” 栾莫言惊慌阻止,就连跟随前来的阿罗德,也开口阻止。 “出去吧,朕心里有数。” 赵冕眼神坚定,喝退众人后,才缓缓开口道:“明淑,你有何苦衷,是否被那杀生教拿了把柄?” “与朕诉说,自会保你一命。” 李明淑平静道:“陛下若保我,如何面对群臣,如何面对玉京城百姓?” 赵冕冷哼一声,“朕,是九五之尊,若连自己女人都保不住,如何保这大梁江山?!” “陛下,果然是陛下。” 李明淑眼中感动一闪而逝,缓缓开口道:“他们说的没错,臣妾真是出身杀生教。” “为什么?” 赵冕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他方才的意思,只要李明淑说自己被胁迫,将责任推卸,就可饶其一命。 但对方却偏偏开口承认,事情便再无挽回机会,只能将其赐死。 想到这儿,赵冕越发恼火,“你已是后宫之首,冬至之后便会母仪天下,为何要替那杀生教卖命,朕实在想不通。” “陛下,这是大道之争。” 李明淑笑了,“世人皆言我杀生教祸乱天下,实则是愚人之见。” “狼吃羊为生,因羊柔弱,狼便是错的?” “陛下带兵入宫夺权,平三王之乱,扫平北疆草原,使得大梁繁荣昌盛,难道是靠仁慈得来?” “那些宗门,那些世家权贵,又有哪个不是靠杀生夺取天命?” “实不相瞒,世间宗门皆盼着大梁坍塌,好在乱世中分割一方,唯有我杀生教,是要相助大梁。” “原本我们的计划,是要替大梁培养修士,军队反正要杀人,大战时使用杀生祭,便可得天相助,扫平四方!” “还有陛下的夺天丹,夺天之命,不还是要杀那些孩童?” “若有我杀生教相助,恢复大梁盛世,并非不可能。” “就看陛下,如何抉择……” 一席话,说得赵冕脸色阴晴不定,但还是冷声道:“真是胡说八道,看来你真是受了蛊惑。” “还是那句话,将余孽招供出来,朕保你一命!” 李明淑听罢,眼神满是失望,声音也变得冷漠,“既如此,臣妾无话可说。” “陛下,好自珍重……” 说罢,浑身冒起浓烟,竟化作个纸人,缓缓燃烧。 看着那纸人,赵冕感觉自己受到嘲弄,一声怒吼,将大殿上桌椅器具推得七零八落。 “全城抓捕杀生教徒,朕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琼华殿内,传来愤怒的咆哮声。 赵冕发泄一番,又将栾莫言叫进来,冷声道:“那白阎也是杀生教徒,派人去把他抓起来!” 栾莫言两腿发抖,跪倒在地,“陛下,臣已派人去过,妖人白阎已经逃走,但却留下了此物。”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纸。 “这是什么?” “夺天丹丹方。” “立刻烧……” 赵冕心中怒火升起,但忽然一阵虚弱,想起方才殿上情形,犹豫了一下,咬牙改口道:“罢了,先留着。” “丹房怎么样?” 栾莫言连忙回道:“上次有两个六扇门捕快闯入,奴才怕泄露,便又找了一处安置。” 赵冕深深吸了口气,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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