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疼得他几乎快要昏过去。 他是喻清,曾经万丈光芒的喻清,哪里受过皮肉的苦? 视线都开始发黑。 太疼了。 太屈辱了。 终于,他爬出人群,躲在旁边的角落,扯开面上的黑纱。 捧着自己的手,额头冷汗直流。 真绝望啊。 喻清垂手,头也垂下去。 活着好累。 他这样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舞池还在嘈杂,加入打斗的人越来越多。 好烦。 他冷笑。 毁灭吧。 一张干净的纸巾就这样横空递到了他面前。 “擦一擦吧。” 温和轻柔的声音,像水洗涤过浑浊的空气。 他先是顺着那张雪白的纸巾看到了一截皓腕。 纤细,白净,不像这个场景会出现的画面。 “你的伤口里有玻璃碎片,记得挑出来。” 喻清被吸引了一样,抬起头。 绚烂的旋转灯球刚好划过一道灯柱,视线过曝一瞬,仿佛镜头下的慢动作 他看到眼前柔和干净的笑容 不参杂任何杂质 砰砰…… 心脏用力跳了两下 那人已经把纸巾轻轻放在他手上,站起来,转动脚尖离开。 他卡壳几秒后才回过神,胸腔中涌出莫名的冲动,他立即爬起来,不顾受伤的手指,追寻那道身影。 人头攒动,像堵黑压压的墙。 她消失了。 如同不小心从开了条缝的天窗里,吹进来的柔和夜风,仅仅吹拂了他一瞬,就消失无踪。 却给他留下了又深又远的涟漪。 第309章 便利店还在营业。 店员们窃窃私语,探着头,看坐在门外长桌上的男人。 他正在抽烟。 宽松的灰色连帽衫帽兜套着头,从室内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截苍白消瘦的下巴,唇旁有些口红印子,嘴角有血丝,手背上有伤痕。 随着动作,帽衫向后滑了一些,露出脖颈上的殷红吻痕。 像被人凌虐过,可又太过暧昧,勾得人心痒。 店员们吸气,小声讨论,“等我存够了钱,一定要睡他一次。” “对啊,他不是明码标价吗?” “一夜好贵的……” “那也值了呀,听说只要钱给够,想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是被改造了?听说头上缝了……” 男人动了动,那些店员立即噤声。 他的听力很好的,可别被听到了。 喻清的确听到了。 倒没什么,无非有人出手阔绰,他用自己能拿出来的东西交换,仅此而已。 他拢了拢领子,在便利店门口舒展着长腿,懒散怠倦地抽烟。 咬着烟的嘴角青紫一片,有血。 是不久前被打的。 今天,有一位出手阔绰的老客户,想过来睡他,让人给他塞了房卡。 喻清看着不远处的教堂,轻轻吸气,白色的烟雾从嘴里飘出来,迷蒙了双眼。 是位牧师呢。 现在的牧师和圣经里说的牧师差别可真大,这座城市的牧师,手上染的都是血,做的都是最肮脏下贱的事情,脑子里想的无非是贪婪的欲望。 真脏啊。 牧师在这个城市的权力很大。 他原本是极其需要这样的机会的,曾经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凭借这个牧师给的福利,他活过了一次又一次杀戮日,并且在这个城市一直过得还算不错。 可今天莫名就不想了,仅仅是看着那张卡都觉得脏。 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直接被人绑起来,狠狠地’教育’了一番。对方挑着他的下巴,用向神祷告的口吻,轻声慢语地对他说。 “要听话,才能活得久。” 也对,都是做过很多遍的事了,的确没必要装清高。 叮咚一声,身旁响起自动感应门开合的声音。 有人走了进来,在饮品柜旁买水。 喻清没有在意。 他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背。 血管在皮肤下透出淡淡的青色 他有双漂亮的手,今天被人扯下舞台踩了几脚,骨节处破了皮。 转过来,掌心血肉模糊,有些碎玻璃还没挑出来。 甚至没擦过,血水干涸在上面,一部分残留在酒店的床单上……他痛到没办法的时候,忍不住抓了床单,留下了血印,还把玻璃抓得更深。 跟他的人生一样,糟透了。 烟灰掉下来,一些被风吹到身上,他皱起眉,捏着领口小心翼翼地将灰尘抖落。 衬衣的口袋里,放着一张纸,叠得整整齐齐,没有被他使用过。 那是他身上最干净的东西。 …… 时间临近十二点,不远处的中心大教堂再一次响起了颂歌。 他能想象到牧师身着洁白的长袍,站在绮丽吊诡的雕塑下,引导那些忠诚的信徒咏唱颂歌的样子。 他勾起唇,觉得可笑。 牧师,看起来庄严得不得了,其实是个恶心的人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抽出嘴里的烟,几秒后,用力摁在自己的手背上。 疼痛一瞬间透过皮肤钻到心间,身体都在发麻。 喻清弓起身,猛烈地喘息了几下,眼尾逼出红痕,睫毛都湿润起来。 这是生理反应,控制不住的,可他喜欢疼痛,疼痛会让他清醒。 会让他感到轻松。 喻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勾起唇。 滴答滴答。 几滴细小的水花掉落在地上。 头顶的云雾不知什么时候阴沉了起来。 下雨了。 喻清移开烟头,手背上留下了难看的疤,他原本从不在露出衣物外的地方留下伤痕,因为不美观,即便到了现在这步田地,他还是过分在意自己的外貌。 大概是曾经的职业留下的习惯吧,他永远不想在别人可以看到的地方留下疤痕。 那双还算漂亮的手上留下了难看的烟痕,倒有一种诡异的美感,真奇怪。 一下雨,街上的人都开始飞快地奔跑起来。 面色仓惶惊恐,生怕碰上什么恐怖的东西。 对啊,下雨了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喻清麻木地想,不然冲出去,冲到雨里。 这样想着,他站直身体,朝前一步。 活着很累,真的很累的。 不如…… 便利店里,一直悄悄打量着他的店员看得揪心,可都缩成一团,想出来喊他,但雨已经大了起来。 几人飞快地躲进员工休息室里,反锁上门。 跟男色比,还是命比较重要。 叮咚一声,感应门再次打开。 有人从商店走了出来,和他并排站在门口。 仰头看着天空,伸出手接雨水。 这年头,极少有人敢碰雨水。 他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忽然愣住,在她回过头之前,下意识把嘴里燃了一半的烟藏在身后。 烟头烫到了手指,可他却不觉得疼。 好像全身心的注意力都被剥夺了,只能集中在身旁的人身上。 柔软的黑色长发被风吹乱,从喻清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极其漂亮温和的侧脸,睫毛很长,像两把小小的刷子,随着它她眨眼的动作一颤一颤。 很瘦,很白。 她微微扬起下巴,手里提了一袋零食和几瓶水,似乎不太熟悉这座城市的规则,竟然抬步想往雨里走。 喻清想都没想,直接伸手拉住她。 她果然很瘦,隔着衣服抓住纤细的手腕,掌心里的碎玻璃嵌得更深。 拉扯着皮肉,留下揪心的感觉。 对方回过头。 那张漂亮的脸彻底暴露在视线之下,眼睛很干净,他甚至能在对方那双温润的黑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戴着帽子,嘴角青紫,形容狼狈。 喻清忽然觉得难堪,别开脸,有种迟来的惶恐与不安。 后退几步,想往阴影里躲。 “有什么事吗?” 温柔的声音仿佛撕开冷气的暖光,照拂在身上。 喻清一僵,不自觉屏息。 在面对这个温柔的年轻女人时,他好像丧失了一部分语言能力。 话就在嘴边,却僵硬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越急,就越不会说话,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絮。 最后化作狼狈的躲藏,连眼神接触,都不敢。 第310章 而在唐柔视角,身旁这个颓废又英俊的年轻大男孩过分紧张和害羞,一点也不像夜场里摇曳生姿的张扬主唱。 好像和舞台上的他,割裂成了两个人。 但她仍旧保持了礼貌和耐心。 那人僵住良久后,低哑的声音从帽兜下支支吾吾传来,有些干涩。 “别去雨里。” “为什么?”她下意识反问。 对方的声音更低了,“雨里有怪物。” 唐柔若有所思,收回快要迈出去的脚。 黑暗的雨幕中,的确传来了一些动静。 嘶吼,哀鸣,以及别的声音。 可是阿瑟兰已经很饿了,小月也需要新鲜干净的水,唐柔看了眼手中的袋子,有些纠结。 到底是好姐妹和自己小宝贝的胃比较重要,还是她的命比较重要? 她本来也打算夜访教堂的。 估算了一下时间,刚刚听到钟楼传来了敲钟声,想必这个时候牧师已经回到了中心大教堂,正在带领众多信徒吟唱颂歌。 在唐柔出神思考的时候,身旁那个英俊颓唐的男人显出了一些焦急。 “不然……进店里躲吧。” 也不知道误会了什么,他的声音仍然很低,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即便焦灼也维持着温和的声调,“在这里会很危险。” 唐柔眨眨眼,抬头在空气中轻轻嗅了嗅,忽然问,“你的情绪好像发生了改变,你刚刚不是这个味道,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发生吗?” “什么?”对方显然没听懂。 “不久前,你很绝望,闻起来,像一颗腐烂的青梅。”她想了想,又说,“现在就像一颗青梅,没有腐烂的味道了。” 腐烂的青梅? 喻清卡壳了一瞬,不知道这是什么形容。 这个女孩好像怪怪的。 …… 下雨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唐柔席地坐在货架旁,看喻清动作娴熟地将玻璃门反锁,扣上最上面的安全闸,然后走到收银台旁,寻找着柜台下的安全按钮,摁下去。 金属防破门慢慢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抬起头,对上了唐柔好奇的眼睛,脸慢慢红了起来。 抬起手,抵住嘴唇,咳了一声。 唐柔好奇地问,“你在这里工作吗?” 喻清摇头。 他在旁边的酒吧驻唱,她明明见到了的。 难道忘了? 想起自己在驻唱时猎奇的衣着,难堪的情绪再次弥漫上来。 她又问,“那你为什么对这一套流程这么熟练?” 喻清被迫从自我厌弃的状态中抽离,深吸一口气,低声说,“城市里经常会有这样的训练,时间长了就记住了。” 看她茫然的样子,他解释,“因为每次下雨都会进入应急状态,所以城市内组织过许多次突发情况应急训练,所有店铺的安全门都在固定的位置。” 这也是为什么地上之城灾难频发,却仍有活人存在的原因。 这句话结束后,他们两个的气氛进入短暂的凝滞。 喻清想和她说说话。 悄悄攥紧手,没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血都没能发现,绞尽脑汁想话题,想要打破这份沉默。 于是他问,“你是从外面来的吗?” 唐柔点头。 话题有陷入僵局的趋势。 喻清艰难地说,“那……要注意安全,每个月都会有一天自由日,所谓的自由日就是……” “我知道。” 唐柔语气温和,“自由日可以杀人,对吗?” 这样可怖又凶残的事实,被她以极其冷静的语气说出来,反而让喻清有些不知所措。 对方似乎不以为然,温润的眼眸向下,视线落在他的脖颈上,似乎停顿了一下。 喻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很快意识到她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暧昧的红痕。 整个人都僵住,脸上的血色褪尽,变得像纸一样苍白,抬手狼狈地抓着衣帽,遮住脖颈。 可有些事总是这样,越慌乱越糟糕。 垂在黑色发丝间的柔软兔耳,就这样从帽兜间滑了出来,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 更要命的是,由于紧张,它还动了动。 是活的。 喻清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崩溃,把自己的畸形和病态全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 眼角余光注意到她睁大了眼睛,不知是好奇,还是觉得恶心。 他整个人向后缩去,像只受了伤的兔子,想要把自己藏起来。 太畸形了,喻清绝望的用帽兜遮住脸,狼狈又自卑。 他就是一个,被人用来发泄欲望的产物。 是个玩具。 “抱歉,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开口了,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没有多余的情绪。 喻清甚至不敢听他接下来的话。 “请问你现在心情不好吗?你闻起来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 “……什么?” 喻清停下后退的动作。 “我没有恶意,但他的身上也出现过你现在的这种味道。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请问你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她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 可喻清的绝望感有所缓和,她并没有问自己的耳朵,也没有因为脖子上那些暧昧的吻痕露出狎昵的目光。 喻清缓慢松开手,抬眼看过去。 对方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常。 “我闻起来……?” 沉默了一会儿,他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还以为是酒吧里留下的烟酒味呛到了她。 可这样闻,身上没有什么味道,反而有股那个牧师留下的男士香水味。 喻清皱眉,没有一刻比现在想要脱掉外套。 金属门隔绝了玻璃窗外的景色,外面传来低哑的嘶吼,有东西在慢吞吞的移动,从雨水中走过,留下沉重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雨慢慢变小。 那些沉重的脚步声也逐渐消失。 又过了一会儿,彻底安静下来。 唐柔走到防爆门前,侧耳听着。 “雨声好像停了。” 喻清一愣,下意识说,“再等一会儿吧。” 对方看过来。 他有些心虚地补充,“外面可能还不安全。” 唐柔缓缓吸气,辨别着他的气息。 她观察他的时候,喻清也在悄悄观察她。 的确怪怪的,一直在轻轻的嗅着什么。 难道他身上真的有怪味? 第311章 喻清有些不安地往后退,却听到她柔声说,“外面的雨停了,我想我要出去了。” 说完后没有等喻清反应,走到柜台前,循着他的样子摸索到那个安全按钮摁下去,卷帘门应声往上提起。 “请等一下!” 喻清下意识喊住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自己如果现在不喊住她,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她了。 为什么他在万众瞩目之际,站在镁光灯下千金难求一票之时没有遇到她。 如果是那时的他,一定会在万丈光芒的舞台上,将最动人的情歌唱给她听。 而不是这样,顶着狼狈肮脏的皮囊,用被烟熏坏的嗓子,被蹉跎过的身体,面对她。 喻清揪着裤子的边缘,手指攥得生疼。 强迫自己想出话跟她说,不要冷场,到了最后只说出一句,“今天谢谢你。” “嗯?” “那张纸。”他脸又红起来,“刚刚在酒吧,你给了我一张纸。” “一张纸而已。”她笑了。 柔和的,像抓不住的夜风。 雨停了。 唐柔看了眼时间,又想走。 像踩着水晶鞋的辛德瑞拉,要在十二点前离开,和南瓜马车一样,消失不见。 喻清再一次喊住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我……” “有事吗?”唐柔温柔出声,打断了他。 她没有太多时间,刚刚出来前又连哄带骗让月再数一千个数,可海洋生物怎么会数数? 如果不早点回去,他可能会跑出来,那就出大事了。 身旁的大男孩一僵,随后红着脸快速说,“我……能给你唱首歌吗?” 他眼神闪躲,“我唱歌……她们说我唱歌,还挺好听的。” “我知道,我觉得你很熟悉,后来想起来,大学的时候听过你的歌。” 唐柔笑着说,“你以前来过我们学校,校园巡演的压轴嘉宾。” 只不过不一样的是,唐柔当年挤不进去,因为人太多了。 那个时候,几乎遍地都是他的粉丝,喻清这张脸出现在城市的巨幅广告上,男生女生们的手机屏保上,所有拥有商业价值和广告存在的地方。 每一场演唱会,都有女生们疯狂尖叫,还有不少男粉拼命摇旗呐喊。 唐柔这样的小身板,的确挤不进去。 只不过她也不追星罢了。 可这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喻清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他她见过自己吗? 喻清的心高高地提起,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诡异的劫后余生之感,好像掉进海里濒临溺亡的人终于呼吸到了氧气。 原来她见过自己,曾经的自己。 她听过他的歌,那也就是说,她见过自己在镁光灯下的样子,并非现在这副畸形扭曲的模样,她见过当年那个干净的完整的自己。 并且,现在还能认出来。 喻清眼眶发红。 心情很奇怪,他变得很奇怪。 忍不住问她,“你是哪个学校的?” “津轻……”唐柔怔了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提到了幻觉中的城市,随即改口说,“海洋科学研究院。” “啊,那里。” 他记得那个学校。 人很多,高等学府,毕业后都将会是海洋方向研究科研人员,是现在最吃香的职业。 喻清忽然又生出了一些类似于窘迫和狼狈的情绪,仿佛自己穿了破洞的袜子,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脱掉鞋子,露出最尴尬的一面。 他感到自卑。 深深地为此刻自己的形态产生了羞耻感。 可要她听自己唱歌的话已经说了出来,即便清唱也是要唱的。 他红着脸,像第一次跟女生说话的青涩大男孩,用低哑的嗓音唱出他曾经最爱的一首曲子。 对方安静地听着。 一曲毕,他紧张到出汗,可唱出的声音却让他十分受挫。 这副嗓子早就被熏坏了,不如曾经的他,十分之一。 安静的便利店响起了掌声。 “很好听,谢谢你。” 年轻的女人抬头,眼中满是笑意。 “声音很好听。” 喻清的心情一瞬间明媚起来。 “可是我没什么时间了,下次见吧。”她抬手看了眼表,温声说,“谢谢你的歌。” 说完,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潮湿的夜风中。 短暂的,像个错觉。 喻清看着摇晃的玻璃门,良久后,闭上了嘴。 他想道别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再见。 …… 唐柔今天做过最多的事就是奔跑,她提着裙子从湿润的街道跑出去,远处有慢慢退回海底的狰狞身影,传来带湿咸的海风气息。 她倒不怕它们。 刚跑过转角,被横伸出来的握住手腕,一把抱住。 唐柔嗅到熟悉的气息,没有挣扎,任他抱着。 看来一千个数又数完了。 细软柔滑的发丝没有任何阻挡地落在脖颈间敏感的肌肤上,带来一阵异样的感受,拟态成人形的水母少年没有任何距离感和分寸意识,安静又固执地倾身环抱着她,埋首在她脖颈间不说话。 “等急了?” 唐柔犹豫了一下,没有推开,抬手摸摸他的背。 很瘦。 掌心下摸到了嶙峋清晰的蝴蝶骨,骨骼纤长,颈肩下缘的T恤破了,有两条长长的破口,碰到了一些湿润冰凉的皮肤。 与人类差别很大,过分细腻柔滑,像坚韧的果冻。 那里探出过蝉翼般的半透明伞盖。 “怎么出来了?” 摸头摸脸,怎么哄都不行。 一副哄不好的样子。 唐柔想看看他,又被他压着后脑勺扣回他的怀抱。 月埋头抱得很紧密,一动都不让她动。 能感受到抱着她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开心,却又因为抱到她而感到餍足的气息。 垂头靠在她的肩膀上,雪白修长的手指从她腰后环绕而过,指尖卷了几缕她的发尾,温柔又强势,不愿意放手。 “不高兴了?”唐柔歪头,只能看到他的下巴,“让我看看你。” 少年闷声不响,摇摇头。 “不听话了?” 他仍然不松手,用头发轻轻蹭她。 对于月来说,这就是在撒娇了。 铺天盖地的银白色丝线犹如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安静无声地缠到唐柔的脖子上,手腕上,小腿上。 轻轻施力,贴着她的肌肤,压出细微的痕迹。 不至于缠得太紧,又让她动不了,一层一层环绕着,如同困住猎物的牢笼。 猎物没有发现,还在笑,以为他在闹。 月的脸埋在她的肩膀处,冰凉细腻的肌肤贴着她的脖子,柔软的银白色发丝蹭得她有些痒。 唐柔笑,肩膀一颤一颤。 第312章 他就像一只与主人分别了太久的小猫一样,不停地轻轻拱唐柔,故意让她痒痒。 唐柔抬手去推,被他握住手,反握着手腕向后拉去,环在他后腰上,强迫她做出回抱着他的姿势。 他在用极其生疏的方式索要拥抱。 “想要我抱抱你?” 唐柔揣摩着月的心思。 埋首在肩膀上的少年静止片刻,又用脸颊拱她的脖子。 不回答,但表现出想被她抱的样子。 藏在柔软发丝下的靛蓝色双眸都亮了起来,写满了渴望。 唐柔痒得不行,笑了一会儿伸出手,对他张开。 “来。” 原本不听话的丝线全都温顺下来,变得无比乖巧,留下了足够让她张开手臂的空间。 少年弯下腰,配合着她的身高,唐柔顺势勾住他的脖子,摸了摸少年柔软冰凉的发丝。 银白色的丝线嗅到了猎物的味道,向巷子外飘去。 可飘了一半,被唐柔伸手勾了回来,缠了两圈抓在手心。 少年立即像被抓住了命脉,小心翼翼地一动不敢动,生怕伤到她。 “别过去。”她柔声说,“不要伤害别人。” 纤细的丝线晃动了一下,从她指缝间垂了,短暂的两秒过后,融化成了晶莹剔透的无害水珠。 “等急了?” 唐柔甩掉了手上的水,摸了摸他银白色的发丝。 小水母看起来很难过,弯着腰垂着头,以一个看起来并不舒服的姿势贴着她,可怜兮兮。 身上的气息干净又柔和,拟态人形的模样格外空灵,干净,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 不像,拐角处传来的气息。 细碎的伤,暧昧的红痕,掌心的碎玻璃,被缝合的猎奇的肉体。 浑身散发着绝望自厌的气息。 喻清背靠在巷子外,怔怔地看着脚尖。 他的手里握了一把伞。 因为担心再下雨,鼓起勇气一路追来,想给她。 但好像不用了。 眼前的世界被白色的半透明丝线笼罩着,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生物本能在他脑海中拉响警铃,警告他不要碰触那些白色的东西。 不管巷子里那个纯白色的人形生物是什么,都被她张开怀抱拥抱住着,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还很亲密。 他站在这里,觉得自己像极了在暗处窥视的苔藓。 喻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走。 他看着娇柔的人类女性被俊美到近乎邪恶的苍白少年拥抱着,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的姿态像极了亲吻。 修长白皙的手臂环过她瘦弱的肩膀,以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姿态将她禁锢在怀里,好像占有着所有物一样霸占着她。 银白色的发丝间露出一双瑰丽至极的冰冷眼眸,没有瞳仁,极度漠然地朝向这个方向。 带有明显的驱逐意味。 他发现了喻清。 被银白色的细线笼罩着,唐柔无法回头,嗅着逐渐变远慢慢消失的气息,心里的感受很古怪。 他为什么要跟过来? 他为什么那么悲伤? 唐柔不懂,却被那种混杂的气息感染到,莫名痛苦起来。 冰凉的手指探上她的眼睛。 月抬手,勾走了她挂在眼尾的雾气,似乎不理解饲主为什么忽然难过起来。 唐柔眨了眨眼,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的脚尖已经离地。 月的手臂在膝窝下环过,把她托了起来,明明平时一副拧不开瓶盖的菟丝花模样,现在力量却出奇的大,尤其是背后编织出的细密丝线,简直像一张睡袋,把她包裹起来。 唐柔捏捏他的脸,“放我下来。” 月学她的样子,懵懂地眨眨眼。 装作听不懂。 唐柔两只手扯他,“小月,要听话。” 他仍旧不松手,抿着唇,不明白他还要怎么听话。 他已经很听话了。 抱着她也可以听话。 月又用头轻轻拱她,像只撒娇的猫儿一样安静又磨人。 他知道饲主对这种亲昵方式没有抵抗能力,甚至会笑,会顺遂他的心意,让他如愿以偿收获到爱抚和关注,吸引她的注意力。 果然,唐柔被他磨得又无奈又好笑,明明想要斥责他,看他安静讨好的模样,心里又升腾出怜爱疼惜的情绪。 会哭的小孩,总会得到糖吃。 再安静乖巧的孩子,都会在懵懂的摸索中,发现收获疼爱的方式。 …… 等回到车厢里,才发现情况有多糟糕。 已经被腐蚀得差不多的车厢里,满是残余的白色飘带。 上百万联合体通用货币打造出来的高级实验水舱被腐蚀得面目全非,正在往外汩汩漏水。 阿瑟兰坐在驾驶舱里,缩成一小团,盯着不远处的丝线瑟瑟发抖,像被囚在蛛网里的蜻蜓。 看见她回来,像看见了救星。 “靠靠靠!柔姐,你的水母听不懂人话!快救救命啊!” “怎么搞成这样。” 唐柔抬手,毫无阻隔地拨开那些可怖的飘带。 阿瑟兰看着,心跳加速。 太惊悚了,那些东西都是有剧毒的。 可……她竟然没事?? 阿瑟兰震惊地看着唐柔拨开丝线,将封在驾驶舱前的白色网状物清理掉,打开车门对她说,“你先下去吧,我把这里整理好,免得有残余毒素伤害到你。” 阿瑟兰默默地咽了口吐沫,把想说的脏话咽进嘴里。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你戴手套了?” “没有呀。” 唐柔转了转手掌,“小月不会伤害我。” “……小、小月?” 阿瑟兰看向那个高挑白皙的安静少年,持保留意见。 难道箱体变异水母的毒还挑人? 下了车,她惶惶不安,担心唐柔的安危。 虽说那就是唐柔自己养出来的东西,可放自己的姐妹和世界上最毒的剧毒生物在一起,还是太过没有人性了。 阿瑟兰越想越紧张,转身往回走。 却透过腐蚀到破碎的玻璃,看到了一幕毛骨悚然的温情画面。 浑身剧毒的苍白少年屈膝坐在地上,一条手臂搭在唐柔的膝盖上,雪白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衣服,另一只手悄悄地摸向她的小腹。 那张冰雕玉琢的精致面孔垂得很低,低到快要碰到她的膝盖,轻轻颤着睫毛,薄唇离她裙摆下透出的温暖皮肤很近。 很近很近。 虽然没有直接碰触到,但那个动作像极了亲吻。 或者,他的确想亲吻她。 亲吻她的……小腹。 阿瑟兰被自己的脑补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只水母不会想吃了她吧? 唐柔拿着一块撕开的T恤,轻轻擦拭着驾驶舱的仪表盘,任由少年去了,偶尔嫌他碍事,时不时扯开那些缠到她身上的丝线。 嘴角挂着一抹无奈弧度。 看起来很宠溺。 很……纵容。 事实上,这种画面并不陌生。 唐柔昔日办公室里那几个实验体,尤其是那只墨绿色的S级可怖生物,总是喜欢用可以轻易摧毁金属武器的恐怖触手纠缠她,包裹她,甚至几次三番将唐柔卷进那片恐怖的墨绿色触手海洋中,像是要将她吞噬进自己的身体里。 每一次,唐柔也都是像这样不厌其烦的拉开那些粘人的触手。 看样子像在斥责他,实际上一直对他们亲昵的行为很纵容。 只不过阿瑟兰自己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几只凶悍恐怖的异种生物到了唐柔这里都被养得像宠物一样,身上出现了与异种生物特性格格不入的人性化特征,就仿佛,拥有了人类的感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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