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坐在他身边,在黑暗中观察着他平和的睡脸。 果然,没过几分钟,那份平和起了波澜。 艾里奥在睡梦中皱起眉,表情痛苦,身体也逐渐变得僵硬,肌肉紧绷。 噩梦如约而至。 “呼……” 我深深呼吸,闭上眼静心去感受,好像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魔力带着恶意萦绕在我们四周,可它将自己的踪迹隐藏得很好,我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它的来源。 所以,有一个比我更加成熟的魔法师,在蓄意将艾里奥逼疯。 如果我一直在他身边,而不是听他的话保持了距离,说不定早就发觉这股恶意了…… 艾里奥的呼吸声沉重急促,他一定很难受,当务之急是先让他得到充足的休憩,剩下的事明天天亮再调查也不迟。 定下优先级后,我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调起魔力去屏蔽他的思维。 在我受伤卧床的时候,加西亚曾经对我用过这个法术,那段时间我一次也没做过梦,甚至于只要他的手放在我额头上,我连思想都很难产生,但不得不说的确效果显著,我休息得很好,恢复迅速。 虽然那时候加西亚表现得很轻松,但我真的上手后,才意识到这法术做起来比看起来难度大多了。 这个魔法需要很精密地操控,魔力消耗也极大,不一会我就开始疲惫,但同时,艾里奥的眉头解开了,他的呼吸再度恢复平稳,几丝黑色雾气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 起效了! 现在是凌晨两点,我困得要死,却按耐不住笑容,成就感与喜悦充实了我的心,魔力源源不断从手心涌向艾里奥。 被他保护了这么多次,我终于也有能保护他的力量了。 第94章 致我亲爱的孩子 第二天早上八点,艾里奥悠悠转醒,见他睁开眼睛,我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 这一晚上我完全没睡,只要我的手离开了艾里奥的额头,他立刻就会陷入噩梦之中,我们俩同时只有一个人能安稳入眠。 他揉着眼睛迷茫了好一会,刚睡醒的艾里奥有种人畜无害的感觉,柔软的黑发四处乱翘。 “嗯?伊妮特?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这是我的房间,哥哥。” 听到我的话,他四下一看,脑子这才清醒,尴尬地从我淡粉色的被子里坐了起来。 “抱歉,我怎么不记得我睡着了……伊妮特,你脸色好差,没睡好吗?” 我就没睡。 我忽略他的话,急切地询问:“你有没有做梦?睡得好吗?” “完全没有。得有一阵子没休息得这么好了,是因为你在身边的缘故吗?睡得很安心。” 他看起来就恢复了许多,黑眼圈淡得几乎消失不见,仔细一看连眼中那些可怖的血丝都消失了。 “伊妮特,我……” “太好了!” 终于轮到我睡了! 我一头栽倒在床上,迫不及待地闭上眼,“哥哥,我睡会就起,等我醒了我们得谈谈。” 好困,而且感觉身体仿佛被掏空,累得有些恶心。 我很快就昏过去了,最后感受到的是艾里奥帮我掖了掖被角。 …… 两小时后,我终于从困倦中缓过来,睁眼就见艾里奥正坐在我床边,出神地看着我。 “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我无奈地叹气:“有什么好道歉的,我本来就该为你担心啊……” 也许是因为太早失去母亲,艾里奥好像根本没有求助他人的本能,不光是我,克莱娅先前也曾经察觉到他的异常,可他就是什么都不说。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就快把来龙去脉都讲出来,不要什么都……” “给。”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递给我一封信,好像早就准备好了。 这泛黄的信封十分熟悉,落款处那行字映入眼帘,我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艾里奥。 为什么现在把这封信给我…… “我好像跟母亲得了一样的病。” 艾里奥苦笑着缓缓开口,“她曾经说过,疯狂就藏在她的血液中,没想到是真的。” “母亲自杀前也曾经日日躲避着我们,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经历了和我一样的噩梦。” “看吧,伊妮特,这就是我的末路。” 我忐忑地抽出里面的信纸,还没开始读,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纸张皱皱巴巴,背面有许多墨迹,写信的人用了十分的力气,力透纸背。 我缓缓展开信纸。 …… 看完之后,我久久缓不过神来。 信件的开头,写信人娟秀的字迹工整漂亮,能看出是一位受过优秀教育的贵妇人。 但从某一句开始,好像混沌具现化在了纸上,有些字好像被水晕开,模糊不清,有些字混乱无比,潦草得无法辨认,只有最后一行,写的工整又用力,像是想刻下自己对再也不会相见的孩子的爱意。 这封信让我背后一阵阵发冷,公爵夫人的疯狂与痛苦跨越了十余年的时间,透过信纸,重击于我的灵魂。 “伊妮特,这件事是我们的秘密,不要跟克莱娅和父亲说,我不想他们再回想起那段日子。” 艾里奥自嘲地笑笑:“但就像母亲一样,总有一天,我也会在疯狂中燃尽吧。” “绝对不会。” 我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他的话,这不是安慰,不是怜悯,是完全的确信。 “因为你没有疯,有人想害你,而他不会得逞。” 我不允许。 艾里奥将信将疑:“……你怎么知道?” “几个月前我被魔塔传唤,就是因为他们在一场黑魔法集会上找到了一件用来诅咒我的物品……” “什么?!” 艾里奥立刻慌乱了起来,明明自己的事情都那么镇静,一涉及到我,他就冲动得很轻易。 “现在没关系了!魔塔的人已经把它销毁,但昨天晚上你睡着的时候,我又感觉到那种带着恶意的气息了,想害我们的可能是同一伙人。” 甚至,几年前那支射向艾里奥的箭,都有可能…… “我去联系魔法师公会……” 艾里奥说着就站起身,我连忙拉住他,从枕头下摸出那张魔塔的传送阵。 “不用,我这有更专业的人选。” 是时候搬救兵了。 第95章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 “所以,你想让我找出施加诅咒的人?” “对。” “线索有没有?大概区域范围之类的,什么都行。” “没有。” “……嫌疑犯呢?” “没有。” “那……” “伏恩,别问了,除了症状以外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 伏恩一脸无语地看着我,白皙的脸颊气得鼓溜溜的,这个人仗着自己长相可爱就总卖萌,但自从知道了他的真实年龄后,我就全面免疫了。 “小伊妮特,你知道我很忙对吧?我还欠着上周的报告没交呢,要是让塔主大人发现我在这浪费时间,我真的死定了……” “不是浪费时间!这里真的有黑魔法使用者!” 我理直气壮地跟他对视,终于他还是败下阵来,认命地伸出手。 “哎……那个,伊妮特的哥哥,艾里奥是吧?我先给你检测一下吧。” 伏恩的手掌之上,一个浅绿色的法阵凭空浮起,艾里奥把手附上去,立刻被光芒包裹住了。 “……诶?” 片刻后,伏恩青绿色的眼瞳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光芒褪去,有几丝黑色的烟雾在艾里奥手背凭空出现,很快就又消散了。 “你身上的确有大量的黑魔法残秽……怎么可能呢……” 伏恩的表情明显严肃了,“你外出旅游刚回来吗?” 艾里奥如实作答:“没有,我这几个月一直在公爵府里,因为噩梦的缘故,基本没出过门。” 伏恩皱起眉,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他再次开口。 “其实,公爵府在魔塔的重点监控名单里,因为伊妮特你有被黑魔法师盯上的可能性,上次我送你回来的时候,就给这座庄园下了层严密的防护咒语,任何有诅咒性质的魔法在这里都无法使用……本该是这样。”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如果借助已经完成了附魔的魔法道具,是可以规避掉防护咒语的,但这个很难追踪,不像人,魔法道具不会留下气息,还可以被藏在任何地方。” 艾里奥适时地提问:“这种魔法道具的作用范围是多大?” “几百米内应该不成问题,这种情况就算叫加西亚大人来也没用,估计我们只能把整座府邸翻个底朝天了,但这就会引发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伏恩烦躁地抓抓脑袋,把自己亚麻色的长发抓得乱糟糟的。 “——魔法道具不能持续作用,你说这个症状已经持续好几个月了,说明有人一直在给它供能,我们这么一折腾,肯定会打草惊蛇。” ……所以,想伤害艾里奥的人,极有可能一直藏在庄园里吗? 不行。 这次就得把他抓出来。 “不可以跟着那些黑雾去找吗?” 两人都转头疑惑地看向我:“什么黑雾?” “就是刚刚从哥哥手上冒出来的黑色气体,昨天晚上我也见到了,是黑魔法的痕迹吧?” 艾里奥低下头,困惑地观察自己的手,难道他刚刚没看到吗?也许是只有魔法师才能看到的东西? “加西亚大人说过,你很特别,我还以为他在表达什么隐晦的感情……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伏恩欣喜地笑了,我却云里雾里:“我很特别?” 艾里奥面色不善,缓缓开口:“……‘隐晦的感情’是指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哈哈……伊妮特,你是很稀有的魔力敏感体质,这样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伏恩直接抬起艾里奥的手,浅绿的光短短一晃,我又看到一小块黑雾从艾里奥的指尖飘出,然后迅速消散。 后者不收控制地露出了一点嫌恶的表情,艾里奥对他人肢体接触的厌恶太深,就连隔着袖子都会令他烦躁。 “看到了吗?” 我点点头:“看到是看到了,就是消失得有点快。” “能看到就行。残秽有限,也许只能维持五分钟,一会黑雾出现,你立刻带路,在这期间不能有任何突发情况浪费我们的时间,明白了吗?” 我是警犬吗…… “明白了!” 趁艾里奥去找借口疏散这几层的侍者们,我终于有机会和伏恩独处了。 “埃莫洛德过得很好,最近已经可以从植物中大量提取魔力了,他的学习速度真的,说实话,让我都有点嫉妒……精灵的天赋和血统有直接联系,也许过几年就能追上我了。” 在我开口前,伏恩就笑眯眯地主动与我同步埃莫的近况,原来我的想法这么好猜啊。 “你想见见他吗?” 我当然是想见埃莫的,但…… 我果断回绝,“不用了,如果他想见我,他知道我在哪。” 属于我的总会回来的。 …… “我把闲杂人等都派去给花园除草了,希望他们不会遇上克莱娅吧。” 艾里奥很快就完成了疏散工作,我们三个站在走廊中央,四周空荡寂静。 “伊妮特,准备好了?” “嗯。” 伏恩快速在艾里奥手背上画了什么,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荧光,直到法阵完整显现出来的那一瞬间,巨量的黑雾在法阵正中央冲了出来,从我身侧呼啸而过。 “唔!” 突然间我头痛欲裂,这种撕裂般的感觉十分熟悉,艾里奥立刻扶住了我。 “她怎么了?!” “伊妮特感知能力太强了,魔力对她影响比较大。”伏恩拍拍我的脸:“还好吗?还能继续吗?” “……我没事,快走。” 黑雾已经快到走廊尽头,我忍着头晕追了上去,紧紧跟上。 随着残秽的带领,我们来到楼下,那缕黑烟掠过一间间房,终于在一道紧闭的门前停了下来,从门缝钻进去了。 把手拧不动,上锁了,我后退一步让开,艾里奥立刻心领神会,咚地一脚踢开了门。 我们走进房间,到的很及时,正好见到黑雾正源源不断地涌向天花板。 “吊灯,它在吊灯里。” 我指向天花板上唯一能藏东西的地方,伏恩一挥手,吊灯被整个卸下,在空中缓缓拆分开来,那些花瓣形状的装饰品逐渐剥落,终于,一个紫黑色的水晶显露了出来,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第96章 魇梦石 伏恩的脸色在看到那块水晶后明显变了,他的手微微一转,一个保护罩凭空出现,把那些黑暗又不祥的光芒关在了里面。 “这是什么?” 我说着就凑过去看,伏恩连忙后退,不让我靠近。 “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但如果它是我想的那个东西,那这个事态的危险程度真是提高了不少……在这等我一下。” 话音未落,魔塔的法阵在他脚下亮起,他很快被光芒吞噬,原地消失了。 “……还头痛吗?” “好多了,哥哥。” 也许是因为伏恩把那块水晶带走了的缘故,我立刻轻松不少,又能呼吸了。 确定我没事之后,艾里奥在房间里四下查看。 房间中央的桌子上还有些没来得及收的茶具,我摸了摸茶壶,还是温热的,有人不久前还在这里用茶,可能就是刚刚被艾里奥派去除草的人们之一。 “这个休息室侍者们应该经常用吧,为什么要选在这里呢……” 都费这么大功夫把那个水晶藏在吊灯里了,怎么不找个很少来人的房间啊?明明隔壁就有个储存室。 艾里奥打开窗户,上半身探了出去,“啧,这就是原因吧。”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向楼上看去,那是一个露台,更具体来说,是艾里奥的露台。 “……楼上就是你的房间。” 他点点头,又指了指吊灯原来的位置,“那里应该正对着我的床底,藏东西的人想得很缜密。” 的确是个好地方,离睡梦中的艾里奥又近,就算被搜寻,正常也没人会想到在下一楼吧。 幸亏伏恩来了……不然光凭我和艾里奥怎么可能找得到啊…… 我正后怕着,法阵再次出现,刺眼的光芒中,还有个除了伏恩以外的身影,我还没看清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抓住了艾里奥的手腕往后退。 啊啊啊啊啊是加西亚!! 光芒散去,加西亚清冷的脸显露出来的那一瞬间,艾里奥的手立刻伸向自己的佩剑,幸亏我早有准备,用尽全力给他摁住了。 他疑惑地看向我,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使不得,使不得啊! 要是打得过他我肯定不拦着你,甚至会自己上去补几脚,但我们这个实力差不是找死吗?? 加西亚一点没在乎我们的举动,他只平淡地扫了艾里奥一眼,向身后的伏恩发问:“是这个人?” “对,他是伊妮特的哥哥,叫……” 伏恩还想介绍一下,但加西亚毫不在乎地打断了他,直入主题。 “你只是做噩梦而已吗?” 艾里奥看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也不好发作,忍着不满点了点头。 我补充了几句:“他还有些恍惚,最近开始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但也可能是太抗拒睡觉,困的。” 加西亚再不近人情也是最强的魔法师,伏恩说过他轻易不会出塔,上次他亲自来抓我都是特例…… 他出现了,正说明事态很严重。 加西亚伸出手,那块黑紫色的水晶悬浮在他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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