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同（猎谍）_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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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在她心中，那个‘格雷’的评价真高啊…… “‘格雷’，已经死了。” “不可能的，他，他还说了会回来找我的……” 女孩鲜活的表情僵住了，短暂的挣扎过后，那双灿金的双眼中逐渐盈满了泪水。加西亚告诉对方这个死讯，就是抱着想看看她反应的取乐心态，可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住的落下，他又觉得后悔了。烦闷的感觉堵在心头，那些晶莹剔透的泪水折射清晨的阳光，莫名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这些眼泪跟他无关，不要陷入，不要被蛊惑，可他的心还是仿佛被无声无息落下的泪珠们淹没，难以抑制的酸涩感随着每一次心跳被输送到四肢百骸。 ……可恶的格雷。 …… 这之后，加西亚发觉自己总在暗暗的注意着少女，到了无法专注的程度。 “你在看什么？那一页都看了十分钟了，是看不懂吗？” 对方没好气的声音传来，完全没有前几天哭泣着时那种脆弱感了。他被迫翻了一页书，虽然还没开始读。 “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为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并没有什么理由，总不能只是想留下她而已吧？ “我在考虑收你当徒弟。” 换了塔里任何一个人，大概，不，绝对都会涕泪横流的接受这份殊荣，可面前的女孩毫不动容，甚至提出了质疑。 “塔里这么多成熟的魔法师，你为什么要选认识了没一周的我呢？” 加西亚没由来的想起了初见时少女温暖的怀抱，和那张带着崇拜与敬爱看向他的脸，为什么会有这种联想？明明她的问题是选她当下任魔塔主的原因，难道他的选择无关责任与天赋，而是出于私情吗…… 但本能在拒绝他继续思考下去，他也稍微猜到这个问题的真实回答是不可以被揭晓的，这些年来小心维护得密不透风的沉寂心脏，绝对不能见到任何光芒。他随便扯了个由头，少女明显没有相信他的回答，但也不再深问，直接了当的拒绝了他。意料之中的回答，却还是让加西亚产生了某种大概是失落的感情，他把少女送回房间后，伏恩却还站在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 “……塔主大人，您不打算放伊妮特小姐回家吗？” 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有这么多问题，这么多话。明明只要随便回答个‘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加西亚还是烦躁不已，抬起了手—— “我自己出去！！我自己出……！” ‘咚’的一声巨响过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了。 …… “我们是家人。” 少女与那只野兽遥遥相望，笑容温暖动人，别开玩笑了，家人？反应过来时，致命的魔法已经向着那野兽而去了，加西亚气血上涌，被愤怒引导了动作。疑问瞬间掠过脑海，这种想法，对他来说太过古怪，加西亚合上眼，把满溢而出的感情硬生生摁了回去。上任精灵王在生命的最后，几乎已经化成了吞噬无数人命的恶鬼，这也是他们一直关押着他唯一的子嗣的原因，原本打算把这只精灵关回去就算了，但是，现在他已经尝到活物魔力的滋味了…… 就不得不杀掉了。真愚蠢，用自己鲜活的生命去滋养一只嗜血的怪物，她根本不明白自己的生死就在那只精灵的一念之间，这些年，哪怕有一次他屈服于自己的欲念之下，那么脆弱的生命早就…… 她在做什么？！加西亚的双眼忽的睁大，少女的颈间电光闪烁，抑制环的魔法并不会带来很大的伤害，但疼痛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可那双蜜色的瞳孔却义无反顾，她好像总是做出让他惊讶的举动。为什么？无法理解…… 她也会为‘格雷’，做到如此吗？加西亚眼睁睁看着少女挣脱了束缚，律法不容半点亵渎，精灵今天必须死去，事到如今，看来她宁愿和这个精灵共赴黄泉。不知好歹。也好，终究是个留不住的人，早点清理掉她，那片躁动的残魂也可以平息了。致命的魔法从他手中释放出去，少女昂起脸闭上了眼睛，带着几乎虔诚的神态迎接死亡，加西亚在这一瞬间心口痛的像是要窒息，但他强迫着自己继续，不能再被莫名其妙的情感支配了。可那如同死亡具现化一般的法术停在了少女面前，从她身体中源源不断涌出保护了她的，竟然是他自己的魔力，那个该死的格雷，死了也不安生！模糊的片段从加西亚脑海中一闪而过，是格雷的记忆吗？画面中的女孩看起来六七岁的样子，脏兮兮的小脸可怜巴巴的，却不哭也不闹，笑眯眯的看着他。够了。停下。最后一幕回忆中，女孩唯一一次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她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挡住了所有不舍与留恋，这个画面像是印在了他眼前一般，久久不能散去。加西亚强忍着头痛，扶住额头，被自己的灵魂背叛的感觉并不好，像是身体里出了内鬼，让他想把那点灵魂扯出来撕碎，但他们已经融合，早就合而为一了。唯一的解脱就在面前，这一次，他带着纯粹的杀意，毫不犹豫的向少女伸出了手。第72章燎原保护罩不断承受着重击，那之中的少女一直平静的坐着，鎏金色的瞳孔在淡蓝的魔力笼罩下，像是安静的湖泊。真是让人烦躁的目光啊，加西亚知道，她真正看着的人绝对不是自己。上任魔塔主洗脑一般的声音又开始在他脑中回响，催促着他别再手下留情，加西亚头痛欲裂。把塔主之位交给他那天，那个男人嘶哑地笑了起来，加西亚也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漠然以外的表情，太难看了，印象深刻到时至今日也忘不了，也可能是因为第二天他就自杀了。快点，再快点…… 不能再犹豫，不能再陷入了，必须立刻停止这一切，趁他还没有被拖入未知的深渊。『嘭咚——！』随着每一次魔力与魔力的碰撞，激荡的气流呼啸声中，如同蛋壳破碎般的声音逐渐清晰了起来，直到那如同贝壳保护珍珠般包裹着少女的魔法终于分崩离析，少女却好像毫不在意，专注的欣赏着细碎的淡蓝光芒缓缓落下。然而此刻，那垂下眼帘、静静凝视的神色之中有着难以用语言描绘出的艳丽，壮绝到他竟然无法呼吸。愣神的功夫那只野兽，不，现在已经是人型了，又对他发起了攻击，招招致命，先前看到的影像中，精灵的攻击都刻意避开了要害，看来他的理智也快到极限了啊。即使遍体鳞伤，他仍然在反抗，作为精灵他还处于成长期，闪着幽冷气息的绿眼睛里满是痛苦与怒意，如果不是在塔中，加西亚没有现在这种完全的地利，精灵的能力会变得非常难缠。可惜，此时此刻塔中的加西亚拥有着无限的魔力，精灵从始至终就没有丝毫胜算。他微微用力，无数的锁链立刻彻底将对方吞没，想杀死精灵王的子嗣没那么容易，在这之后，他会慢慢处理。加西亚驱使着锁链将少女提起，女孩垂着头，雪白的脖颈上还有先前留下的刺目伤痕，绵软的身体像娃娃一般轻飘飘的，毫无挣扎。是时候了，让锁链穿透那蓬勃跳动的心脏，这场闹剧也终于可以落幕了—— 可为什么他还迟迟不动手？ “有什么遗言吗？” 再说点什么吧，什么都可以，哪怕是辱骂也好，想再听听她的声音。对方迷茫的看着地面，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像是刚刚睡醒的孩童一般缓慢的眨眨眼，颤抖的睫毛让加西亚想起振翅欲飞的蝴蝶。 “唔……” 鲜艳的血液染红了少女的衣襟，她苍白如纸的脸与这红色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加西亚不由自主猛得颤抖了一下，一时间，所有思绪都停止了。女孩比他更早回过神来，她抬起头，看向加西亚，他本以为会在对方眼中看见连绵的憎恨，却不想那双眼竟然满含着笑意。 “哈哈哈哈……” 女孩笑得花枝乱颤，加西亚愣在原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听见她的笑声，如此的……轻松惬意。为什么她一点也不惊慌呢？自己似乎都比对方要更加慌乱。笑声逐渐变小了，加西亚意识到少女正在死去，条件反射般解除了锁链，她落入他怀中，柔软的身体不自然的烫，向外散发出惊人的热度，仿佛要带他一同燃烧一般，加西亚收紧手臂，感受到对方体内的魔力正四处冲撞，恣意捣毁着这具脆弱的躯体。他恍然大悟，格雷并不只留下了一个守护魔法，他还为少女无法抑制的魔力建了一堵囚禁的高墙，在她成年前，这堵墙本会保护她不被洪水般的魔力伤害，持续的修复她，可现在，那人留下的魔力都在抵御自己的过程中消耗殆尽，少女的身体便立即被魔力冲垮了。她快死了。这个想法让他感到恐惧，但这不是正好吗？本来就要杀掉她的，就这么死去吧…… 一声低沉的私语在他心底响起，他强迫着自己无视了它。加西亚低头看向少女失去意识的脸，像是睡着了一样恬静美好，他受蛊惑般伸出手，为她拭去了嘴角的鲜血，女孩的脸颊灼热无比，几乎要将他的手指烫伤，这个温度下，她还能坚持几分钟呢？ “唔……” 似乎是有所感应，少女微微侧过头，用脸颊去贴加西亚的手心，又或许只是在追随着那片清凉罢了。就这么结束吧…… 明明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还是没把手抽走。太温暖了。心底有什么东西正逐渐被这温度点燃，从星星点点的微弱火光开始，以不可抵挡的趋势燎过他的整个心脏，数百年来一直冰封的情感终于还是被释放出来，再也关闭不上。加西亚又想起老师的教诲，这是他的经验之谈，他一次又一次的将这句话灌输给加西亚，后者嗤之以鼻，曾自大的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深陷其中—— 可现在他已经在燃烧了。他一直以为是格雷的感情害得自己身陷囹圄，但这一刻加西亚终于意识到，糟了，这不是格雷的感情，是他自己的，是他渴望着留下这个孩子，少女扑进怀中那一瞬间，就已经把他推入火海，格雷不过是导火索罢了。就在这时，女孩的头软软的垂下，修长的脖颈如同将死的天鹅，加西亚手上的温度也随之消失。 “不要死……” 他惊异于自己的声音竟如此嘶哑，带着他本人都没意识到的渴望，几乎是祈求着对方，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不要死。” 律法、理智都抛到脑后，他将双臂向怀中的人收紧，源源不断的魔力从他的怀抱传向那濒死的人，在这像是要焚尽一切的感情驱使下，彻底妥协了。第73章驯服疼痛和悲伤都消散了，大脑轻飘飘的，仿佛置于云端。 ……就是有点热。发生什么了来着……啊，我应该是死了才对吧？那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热？我睁开眼，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嗯，死了，绝对是死了，于是我又闭上眼，专心祈祷。别是孤儿院别是孤儿院…… 要是第三次生命还是孤儿院开局，这日子我真过不下去了……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顿时浑身一抖，那家伙怎么也在！ “睫毛很痒。” 加西亚把手向我额头上移了移，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捂着我的脸，坐在床边看着我。！！ “别碰我！” 我下意识想打开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抬不起胳膊，四肢沉得好似灌了铅，但我还是扭过头，躲避这只给我带来过疼痛的手，主打就是一个倔犟！ “……” 加西亚沉默着，他的手浮在我头顶的空中，却没有收回去。 “……唔！” 各种疼痛与反胃，一瞬间就回到了我这具强弩之末般的身体上，头晕目眩之中我差点又昏死过去，好像已经看到孤儿院在向我招手了…… “老实点吧。” 冰凉的手掌轻轻搭上我额头，那些不适感如融雪般迅速消散，原来加西亚一直在帮我屏蔽着它们，他为什么这么做……良心发现了？冷静下来看看，加西亚眼底一片青黑，好像很累的样子，难道他一直在这守着我吗？ ……我收回目光，不再反抗，有个痛觉屏蔽器不用白不用。 “……” 他盯着我，我盯着天花板，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还是好热。虽然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但我应该是在发烧吧，额头汗津津的，加西亚的手冰冰凉凉，贴在我烙铁般的脸上还挺舒服，但他肯定不舒服，没人喜欢蹭到别人的汗。我眨眨眼，一点生理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个无痛发烧的感觉真好，不然我现在肯定正头痛欲裂。 ……要是能不贴身使用就更好了…… 余光看到魔塔主幽幽的视线，我头都不敢转，僵硬的试图在天花板上看出花来。 ……塔上肯定不缺治疗师，他在这是为了看住我吗？这算什么？治好了再杀？再说了，我又不可能自己逃跑，肯定要带上埃莫……啊！ “埃莫呢？！” 刚刚还连手臂都抬不起来，现在想到埃莫可能正遭受着残酷的虐待或刑罚，我立刻垂死病中惊坐起……了一秒，就又被加西亚摁回去了。 “那个精灵没事，关起来了。” 魔塔主撇了我一眼，神色不悦。 “比起自己，你好像更关心他的处境。” 他挥挥手，不远处的水盆中飘起一块毛巾，自行拧干了水份，飞进他手里，魔塔主嘴上咄咄逼人，手上的动作倒是挺轻柔的，开始小心翼翼的给我擦汗。嗯……怎么说呢，我感觉我的处境好像还不错？织物柔软的触感拂过我的脸，带走了黏腻的汗水，他在照顾我，真奇怪，难道我真是个当魔塔主的好料子吗？但事到如今惜才是不是晚了点？ “……我们接下来会怎么样？” 识时务者为俊杰，感觉我和埃莫好像有活路了，我说话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们’，暂时不会死。” “暂时？？” 加西亚没有回答我的质疑，他垂着眉眼与床上的我对视：“你知道你为什么吐血吗？” 我努力回想，保护罩破碎后，我的脑子就不再清醒了，几乎乱成一锅粥，回忆都朦朦胧胧的，他不提我都忘记吐血这一码事了。 ……但我隐约记得好像有人紧紧抱住了我，那人气息落在我前额，冷冰冰的手带走了疼痛。就像现在一样。本来想跟他说，‘我觉得应该是被你气的’，还是算了，我安分的摇摇头。 “人魔力的增长速度不是平稳的，在生长期，常常都会突飞猛进，而你，十四岁的身体里关着十七岁的灵魂，魔力自然无法消化……” “等等，十七岁？为什么是十七岁？” 我上辈子也只活到十五啊？ “按你目前的身体素质，大概生长三年后正好对得上。” 加西亚琉璃般的双目仿佛看透了我的肉体，直击灵魂。 “你无需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