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自己的女儿,可就都岌岌可危了。 宁如华看了一眼跪在湖边的宁珊月: “父亲知道你不会再去寻死,你若是寻死,我就去告诉太子,让他一起难受。” 宁珊月的手指深陷在泥土里,身子微微发颤着: “我不会寻死,我如今活着,跟死了是一样的。” 她沉默的回了房,不知自己这辈子要如何走下去了。 宁如华眸中愧色浓了几分: “宁家还有这份安宁,全仰仗太子。 说句实话,我还真的有些过意不去了,之前咱们又是监视太子,又是算计人家,哎,我……” 宁珊月的母亲皱着眉头:“我此刻亦是心痛难忍。 夫君,宁家家大业大,太子去了南疆后,你看看有没有地方可以帮衬,也好消减一下咱们心中的愧疚。 都是做母亲的,保全了我自己的女儿,可皇后娘娘也是母亲,她的儿子可就惨了。” 宁如华点了点头: “好,太子一去南疆,宁家定会在背后看顾,能帮的都会相帮。” 南疆地界并不好,是个苦地,太子有一番好受了。此事过去,宁如华的心态也全然变了。 在朝堂争名逐利的心渐渐放了下去,只将心思放在给皇帝解决困扰,给百姓谋求福祉之上。 一想起太子来,便日日心中都不得安宁。 稍过两日,宁珊月的母亲坐在她床边小声问道: “听你父亲在大理寺的人说,你跟那秦郁楼没有夫妻之实,那日在鬼门峰与太子才是第一回,是吗?” 宁珊月反应极大,眼中带怒:“母亲,您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皇家负责不成?” 李氏拉着她的手,关心的道: “哎,若是的话,我们宁家还是觉得你该去跟了平南王的,毕竟这关系在这里了。” 宁珊月一把甩开她母亲的手: “够了,裴昀储君的位子都没了,你们还在筹谋什么,送我去做平南王妃吗?我告诉你们,绝无可能!” 李氏不再开口,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对这位太子,她心底的确是有些愧疚的。 她也不是要宁珊月去做什么平南王妃,就是单纯的觉得二人有了这关系,该在一起。 次日一早,宁珊月便出了一趟府,她的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提着,人还不算彻底垮掉。 拿了自己祖父的令牌,偷偷来了这帝京城中的地牢。 宁如华跟她说,栗妙龄是秋后处斩,还有一个月就要砍头了。 蓉蓉扶着宁珊月虚浮的身子下了马车,不解的问: “二姑娘昨日求主君想办法延后栗妙龄的死期,这是为何啊?” 宁珊月苍白的容颜上,只剩下狠厉: “死,我觉得有些便宜她了。有些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 一道惨白的光,从牢房的那扇小窗口投射到栗妙龄的苍白的脸上,令那张乌青色的尖俏小脸更为苍白了。 栗妙龄手上脚上都带着镣铐,脚腕的皮都被铁链子都磨破了,发红溃烂起来,牢房过于脏污,她的伤口愈发溃烂。 几只老鼠从她脚跑了过去,她也是一动不动,整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枯草堆里,身上的衣衫破烂,肚兜露了一半出来。 宁珊月罩了一身黑色素纹锦缎长裙在身上,乌发用一根青色的玉簪挽着, 除此之外便无其余配饰,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清寒意味来。 牢头开了锁,收了银子后就走开了,宁珊月黑色的裙摆停在了栗妙龄的牢房门前:“栗妙龄,别来无恙啊。” 一句幽冷阴鸷的话语,飘入栗妙龄耳朵,她缓缓抬了头,神情从苍白一瞬变为了满满憎恶: “宁珊月,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她从地上站了起来,镣铐声清脆的响了起来,走了几步就无法靠近宁珊月了,但仍像恶狗一般瞪着她。 宁珊月扶了扶黑色衣袖,眼神清冷的看着她: “你烂命一条了,还有资格动我吗? 你跟秦郁楼联合算计我的那些事儿,还没有向你讨呢。” 十来年的姐妹情谊,她竟没想到栗妙龄居然这样害自己。 如此背叛,她也无需再留余地。她朝前走了一步,眸子里带了不少恨意: “栗妙龄,你一直待在牢房里,恐怕什么都不清楚吧? 那我来一一告诉你。 那些所谓的江湖杀手,全都被朝廷的官兵给捉住了,都是你父亲留在帝京的旧部,他们都招认了。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栗妙龄晃动手脚上的镣铐,怒道:“宁珊月,你到底想说什么!” 宁珊月笑着对她说: “你成功的以你自己一个人的私欲,牵连所有栗家旧部革职查办,下狱,判刑,还牵连了栗家三族。 你在南疆的族人,不久之后就要被流放去大周西疆,做挖采矿藏的工人。 我记得,你母亲身子最是不好了,有痨病。 挖掘矿藏尘埃漫天,她老人家定是得将肺都给咳出来。” 栗妙龄眼睛凸了凸,身子微颤了一下: “流放三族,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如此严重? 秦郁楼呢,不是所有罪责都会落到秦郁楼吗?” 按照她自己的计划,秦郁楼肯定会死,死无对证,她便是安全的。 栗妙龄嘶吼起来:“皇上已经判我死罪了,为何还要流放我三族,为何!” 宁珊月轻笑一声:“你放心,我什么都会告诉你,让你生不如死。” 第八百三十七章 我错了,你行行好 栗妙龄凝声质问道: “宁珊月,你赶紧说,到底是谁发现栗家旧部的? 这些人,明明隐藏得极好,还有非常隐秘的逃跑路线,你到底是如何发现的?” 宁珊月唇角勾了勾,冷白的阳光落在她云鬓上的那支青玉簪上,发出幽冷寒光: “越是接近胜利时,你的漏洞便越是多。多到我那样不希望是你,但我的眼睛我的脑子都已经指向了你。 宁家特制的春药在哪里配,旁人不知道,但你是知道的。 你在栗家时生存也算艰难,你姐姐当年为了高嫁,又怕不稳妥, 所以你来找我问过此药,配制这秘药的地址是我亲口告诉你的。 十来年的姐妹情谊,我没想到你竟如此心狠。 秦郁楼对我的恨,我能理解,你妒忌我,我也理解,但是你这般做局想要我的命,做到如此极致,下杀手。 栗妙龄,十来年的情谊,这一点我是不懂的。” 宁家秘药一出现时,宁珊月就知道是谁了。 尽管栗家旧部提前跑了,但是她已经知道是那些从前跟随过栗家将军之人,大理寺一查,就会查到这些人在何处。 宁珊月继续道:“之所以牵连三族,是因为你的计划里,动了太子,是皇上迁怒的。” 栗妙龄脸上抽了一下,等于是说,她害了自己三族不止,还害了曾经追随自己父亲的那些旧部,牵连之广。 她忽而阴狠的笑了出来: “宁珊月,你也知道我们是十来年情谊的姐妹啊? 我的日子过成什么样了你没看见吗,我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吗? 你就是见不得我过得好,你就喜欢我舔着你,捧着你,一辈子做你身边的绿叶。 你不帮我就罢了,还让我筹从东宫被遣了出来,一切努力皆付诸东流。 我不除掉你,我除掉谁?” 宁珊月喉头发紧起来,冷戾的神色里带了一些凄然: “你想入东宫我帮过你,但能做决定的从来就不是我,而是太子。 我知道你的日子过得不好,所以才将你安顿在我看得见的藏书阁,让你看书积蓄力量。 来日一有机会,要么我带着你去北境,如若我去不了北境,也会向皇后娘娘引荐你做女官,自己谋自己的路。 可是你才去了藏书阁没多久,便去了东宫。 我当时就知道你多少在太子身上使了手段,放弃在自己身上谋生的这一条路,我也没说什么。 宫宴事发,我将你送到太子面前,也是你没成功。 而后我多次提醒你,若是太子对你有意,你自不必担心自己的身份,他一定会给。 可是你从来都不信,是太子不喜欢你才不给的,你一直觉得是我阻挠了你的路。” 栗妙龄朝着她嘶吼起来: “怎么就不是你阻挠的,太子他喜欢你啊!你在一日,他便喜欢一日。 你知道吗,他得知你成婚后的那晚,将东宫书房都给砸烂了。 呵,他打小就喜欢你,但你从来都躲着他。 宁珊月,你口口声声说着不要,却又什么都占据完了。 我只能让你去死,我才有机会!” 宁珊月听见太子二字,呼吸仍是不能平顺。 飘荡的身影险些倾塌,她一手扶着牢房门,一边惨然笑道: “所以计划的,就是让我嫁给秦郁楼?早在半年之前,你就开始谋算了,是吗?” 栗妙龄朝着天花板看了看,也笑着道: “呵,不是我给秦郁楼当军师,你会那么快答应吗? 秦郁楼可是我千挑万选的蠢材,偏生他的确早年间喜欢你,不过也只是好色罢了。 我告诉他,你喜欢什么,追逐什么,厌弃什么,一字一句的教他,怎么不得你心意呢?” 栗妙龄笑得前仰后翻起来,乌青色的脸庞上满是轻讽: “我打小跟你接触,也是因为你的身份。 毕竟与你交好,在帝京城也有几分底气。 谁曾想高高在上的宁家二姑娘,待人居然是实心的。 活该啊你,谁让你那么好骗的?” “为了让我这辈子不得入东宫,你先让我嫁人去北境,那时还没动杀心。 但是栗妙龄,我的确眼睛瞎,让你毁了我的前半生,所以,我会让你慢慢死去,不会那么痛快。” 宁珊月玉眸被寒霜覆盖。是啊,这年头到底怎么了,实心对人,有良心有仁善竟是旁人刺向自己的尖刀了。 那满是算计,手段,阴谋又是聪明的象征,又是值得颂赞的吗? 栗妙龄立马警惕了起来:“你要做什么?” 宁珊月扬了扬下巴,眼帘微垂的瞧着她: “你能动用栗家旧部,每一步是如何做的,我都会以书信的形式送去西疆,给你的父母看。 大理寺调查得很清楚,你在牢房中以色引诱牢头,行苟且之事,让牢头去通知栗家旧部来见你。 然后又以色,献身跟你父亲一般大的叔辈,让他帮你做事。 你有几分姿色,允诺出狱后给你这叔叔做妾,此人好色,便随了你意。 你跟两个牢头,一位副将,弃掉自己栗家嫡女的身份与尊严, 在牢房中与好几个人男人颠鸾倒凤,大肆宣淫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的族人,特别是你的母亲。” 宁珊月身子前倾,朝着她笑了笑:“你最在意你的母亲,我也知道。” 栗妙龄跪在地上,拉着宁珊月的裙摆: “不,珊月,宁小姐,我求你了,不要告诉我的母亲,不要!” 宁珊月垂眸冷淡的看着她: “你找了十个男人来加害我时,可曾有过一丝善念呢? 我从前对你好的时候,自然是好,但我这个人,也有恶的时候。 你如何对我,我亦加倍还之。” 栗妙龄跪在地上猛的磕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行行好,不要告诉我母亲好不好?会逼死她的!” 宁珊月突然朝她吼道,眼白里的红血丝格外狰狞: “你可知道裴昀因你的算计,连太子之位都没了; 皇后娘娘因此生病,跟皇上大吵一架,朝臣甚至提议选妃,绵延皇嗣; 我这辈子也算毁了,除了守着被愧疚填充的一生,我早已是生不如死! 栗妙龄,你因为自己的私欲,害了多少人。 我不会原谅你的,半步退让都没有,我宁可做恶人,也不要再做好人。” 宁珊月唤来牢头,从衣袖里掏出一张配方,再是一张千两白银的银票递给了这牢头,转眼看着里栗妙龄: “这就是你设局,最后让裴昀喝下去的春药的配方。 你不是用这东西做局吗,很好,我也用这东西还你。” 第八百三十八章 一南一北,各自远去 宁珊月对着牢头吩咐道:“记得日日给她吃上一副药,再将她转移去人多的牢房。” 栗妙龄从地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想要伸手去掐住宁珊月的脖子,却被牢头按在了地上。 她撕心裂肺的吼叫:“宁珊月我要杀了你!你不如杀了我,杀了我!” 自己出身官宦之门,从小是受了礼法规训之人,怎能日日做那下贱之事,还是跟一群囚犯。 栗妙龄,一时死的心都有了。 在地上扑腾了起来,搅起阵阵黄尘 宁珊月眼神已然冷漠:“祝栗小姐此生日日春宵,永登极乐。” 办完这事儿,宁珊月就准备上马车回程。 心中的恨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后,她便再无力气,人无力的倒在了马车里,两眼无神。 蓉蓉走到马车外,突然道:“二姑娘,您快看,那是谁?” 马车里毫无动静,蓉蓉心底一慌:“二姑娘,您睡着了?” 马车里依旧没有什么回应,蓉蓉才觉不对,立马冲上了马车。 发现宁珊月已经晕了过去,掐着她的人中,格外用力,但是她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蓉蓉心慌了起来:“糟了糟了,赶紧回府,请大夫!” 裴昀一身墨蓝色的长袍策马从南街街道上驶离,身后带着一众侍卫,还驾着几辆马车,是要远行的样子。 冷峻的下巴之前更为锋利了些,下巴上残留了一些青色的胡茬,人瞧着有些憔悴。 蓉蓉坐在马车里抱着宁珊月,让马夫赶紧驾着马车走。 马车驶离时,刚好逢裴昀的人马与宁珊月的马车擦肩而过。 马车的车帘子被风微微吹开,露出宁珊月消瘦了不少的下颚,此刻她紧闭双眸。 而裴昀只是冷淡的目视前方,并未侧目看见她。 马车缓缓朝着东街驶去,烈马一行继续朝着城外匆匆离开。 至此,一南一北。 宁珊月被匆匆送回了宁国公府,这日晚上,蓉蓉在府中大叫,说二姑娘喘不上气了,很是严重的样子。 太医来看,说宁珊月是伤心过度造成的,给她开了宁神的汤药。 只是这日过去,宁珊月再也没有提过要去北境的事情,整日生着病,浑浑噩噩的躺在屋子里。 只觉自己的人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也不愿再有什么。 她还是会时常想起裴昀,思绪一直萦绕在那人的身上。 宁珊月躺在卧榻上,面色苍白,玉眸黯淡无光, 一日三餐里只吃得下些汤汤水水,吃了三四口就不吃了,再吃就会干呕。 宫里的太医反反复复的来,说她忧思过重,郁结于心,再这么下去,人就跟秋天的花一样,风一吹就枯萎了。 蓉蓉两眼泛红:“二姑娘,要不您起来去看看您的珊瑚吧,珊瑚多漂亮啊。” 宁珊月摇摇头:“珊瑚有什么意思,没意思。” 蓉蓉摸着她冰凉的已经满是骨节的手掌,心疼的道: “您别一直责怪您自己了,看看这些日子以来,二姑娘您将自己都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宁珊月孤独的坐在庭院边的台阶上,两眼看着深秋的枯黄树叶,眼睛里满是萧瑟: “蓉蓉,原来一个人的愧疚也可以杀死自己的。 我对不起裴昀,也对不起皇后娘娘。 事情过去一两个月了,我连抬头看皇宫的方向都不敢, 我这辈子都没脸去见皇后娘娘了,也无法做什么补偿去宽慰裴昀。” 心上的泪痕就像峡谷里的沟壑,怎么都合不拢。 她就想折磨自己,折磨到形容枯槁, 似乎让自己身体难受了,就会体会到裴昀的难受,那么心中也就会好一点。 约莫冬日时节,宁珊月挽起长发,簪着一根素白的玉簪住到了寺庙里去。 宁国公担心不已,可这头小倔牛算是劝慰无果,说她要去北境,要去哪里都行。 宁家出钱出人,只要她不再困着自己就行。 但宁珊月的性子就是如此,裴昀被废黜太子,被贬南疆,她无力改变又内心极度愧疚时,就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宁家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折磨这个样子,太子也倒台,最近格外低调。 宁如华也不再说什么想要百世流芳,壮大宁家的话了。 寺庙寒冬,格外的冷,大周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 宁珊月披着雪色貂绒的长披风站在雪地里,与冰雪天地化为一体,宛若雪仙。 她雪颜红唇,容颜较之从前多了许多清冷之色。 长长的乌发垂下,被寒风吹得飘动,地上掉落了一根她的玉簪,她也懒得捡起来。 蓉蓉拿来小手炉,她知道宁珊月又来冰天雪地冻自己了,站在雪天里一站就是一下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她将小手炉塞在宁珊月手里:“二姑娘,您几时下山回府过年啊,您莫不是真想要出家吧?” 宁珊月看着对面山上的雪白山色,眼神沉郁着:“不回去过年了。” 裴昀此刻也是一个人在南疆,又有谁陪他过年呢? 蓉蓉垂了垂眼角:“哎。” 她也清楚谁劝都没用了,默默回了厢房,给宁珊月熬药去了。 日日吃药,可就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发过两场高热后,宁珊月已连两月不来葵水了。 宁家大夫人起初还以为是她有了皇家子嗣,赶紧叫来外面的大夫诊脉。 结果不是,是她肝气郁结,导致气血亏虚过重,忧思一直折磨她不寐不食,葵水便没了。 如今是吃什么药都没用,年纪轻轻的就闭经了。 宁珊月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朝着菜地走去, 脑海里突然想起裴昀那日在鬼门峰上与自己相拥亲吻时, 裴昀渴求的看着她,说能不能不走,留在帝京也能施展一身才华,还能一直相守。 那时,她自己是朝着裴昀点了头的。而自己的确也没走,可是裴昀走了。 她回到房中,驻扎南疆的宁家探子将裴昀进来的消息送了回来。 她将书信摊开,一字一句的看了起来。 第八百三十九章 出发去南疆,约见裴乐瑶 书信得到的结果有些大失所望,宁家探子说,探听不到关于平南王的一切消息。 宁珊月就知道,裴昀心底对自己父皇的处置有怨,将所有想打听他的消息的渠道都给封锁了。 以皇后娘娘的性子,不知道多担心。 她将书信紧紧攥在手里,看着远处茫茫大雪,眉眼里满是清灰色的尘埃。 在山上的寺庙里,冰雪天的菜地是没有什么蔬菜的,这块菜地里就只有萝卜了。 她来寺庙无所事事,就劈了一块菜地,胡乱种了一些萝卜跟乌塌菜,但是都长得不大好。 又因无聊,就亲自给萝卜们支了一个大棚,给这些菜遮风挡雪。 菜成熟好,她让蓉蓉煮了一些来吃,可真难吃。 从对面走来一个小和尚,年纪不大。 十岁左右的年纪,他看了好几眼这棚子,伸手就将这菜地的大棚给扯了,棚子上的落雪纷纷砸在泥地中。 宁珊月一下子来了怒意:“小师傅,你扯我的大棚做什么?” 小和尚还在继续扯,一边道: “女施主,如此好的雪天,乌塌菜和萝卜最喜这天气了,你难道不知道乌塌菜跟萝卜要被雪打过更好吃? 您将这些菜保护起来,它们根本长不好。 很难吃不说,来年开春了这地种小麦,种什么都长不好。” 宁珊月自小长在权贵府邸,根本不知道小和尚在说什么,她连自家的庄子都没去过几次: “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小和尚一脸和善,笑着解释道: “小僧是说,有些菜就不能心心念念的保护起来,它们必须得经一番风雪霜打才能长得更好。 这土地也是,冰雪覆盖后,来年开春雪水融化浸入土壤就能冻死虫子跟虫卵,地里的菜才会长得更好。 您看似是保护,实则是害了它。” 宁珊月立在佛寺之下,整个人愣在了当场,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这段平凡而普通的话语却似钟鼓敲响在她的心间,咚咚咚的直响。 磨刀石看似磋磨刀锋,实则是为成就更厉害的锋芒; 风雪看似摧残这一地菜物,实则是在寒冷彻骨后,还种子以茁壮成长; 看似父亲是在捶打那犯错的儿子,实则是用南疆这磋磨之地磨他多余锋芒,用冷漠摔打实则是辅他心智成长。 她跟裴昀一样,从小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了。 裴昀生来几岁就做了太子,没有任何竞争者,而自己生来就做了家族的掌上明珠,着重培养,没有任何挫折。 愣是犯了一个错,便生生搭进去半条命。 寺庙里的钟声再次敲响,回荡在堆叠层层落雪的山寺之间。 那沉闷的钟声撞击着她的心,发出清明又沉定的回响。 宁珊月脸上的神情由恍然迷惑一下子似被佛音醍醐,随即笑着转身,找到蓉蓉: “走,咱们下山,去南疆。” 蓉蓉手上在叠衣服收拾行李,但仍是一头雾水: “二姑娘,您怎这般突然要去南疆,您是跟平南王再续前缘的吗?” 宁珊月眼神坚定了起来: “不为再续前缘,我得想办法助他,我了解他的那天之骄子被打入泥地后的失落。 蓉蓉,我欠裴昀太多太多了。如果就这么干坐着,不能偿还一二,我宁愿死了算了。” 果然,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 裴昀的父皇的确用心良苦,算计之长久。 两日后,宁珊月回到了宁国公府,开始清算自己这些年来挣得的一切财物。 盘算了一日,用最快的速度卖掉了自己好几株最珍爱的珊瑚,除了裴昀跟万琢玉送的,卖得全是品相最好的。 她的珠宝也卖了许多,想着自己往后几年,应该也用不着了。 蓉蓉不停的拨动算盘珠子,抬头道: “二姑娘,现在金票有一千八百三十二两,银票五千两左右,这是您现在所有的财产了。” 宁珊月点首: “好,你拿着钱去街上给我们置办几身男子穿的衣物,咱们得穿男装出发。 再去梨园戏班子,找一些易容的东西,咱们有用。 我给乐瑶公主递了牌子,她已经回话,说今日约我在宫外见面。 咱们分头行动,快的话,后日便能出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已有了几分神采,不再如之前那般颓丧。 蓉蓉也搞不懂自家主子什么意思,但是她看见宁珊月短短这几日就来了精气神儿,心底也就安心了一些了。 没有多问,赶紧冒着风雪出了府,去街上采买去了。 宁珊月独自出府,跟裴乐瑶约见在茵茵大酒楼。 裴乐瑶不清楚宁珊月到底要说什么,又怕父皇母后多问,所以就说自己出来找茵茵姨吃白食了。 宁珊月提着裙摆,肩头上还有落雪未化,疾步走到雅间,带着一身寒气坐到了位置上。 她的决定来得很快,只是因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可以偿还的机会。 裴乐瑶披着红色的披风也抵达顶层的雅间,脱了披风赶紧就走了过来,问道: “珊月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你非要去南疆?你是去找我皇兄的吗?” 宁珊月拉着她在桌前坐了下来,从衣袖里掏出一些清单给她。 第八百四十章 渡他金身归,解她万般愧 裴乐瑶从宁珊月手上接过清单,认真了起来,面带惑色。 宁珊月拧着眉心,眸底透着诚恳与乞求来: “乐瑶公主,我不是去找你皇兄的,我是去给他助力的。 鬼门峰一案,宫宴下药一事,他替我背负了太多东西,若是不能偿还一二,我这辈子都是不能心安的。 所以,我需要你私底下帮帮我,给我一个新的身份,让我去南疆做官。 因为参加明年的春闱,一层一层考上来会耽搁一年的时间, 而且还会公开我的身份,我怕帝后二人多想,所以就找到了你。” 裴乐瑶之前在宫里见自己的父皇母后闹了脾气,就知道废太子这件事下手有多重。 她问:“仅仅是去助我皇兄的吗,怎么助呢,他会听吗? 皇兄的脾气我是最了解了,近来母后派了好几波人去南疆打探他, 结果一点消息都没有,故意封锁了一切消息,不让家里人知道他的一切。 皇兄肯定是又伤心又郁闷,还在气父皇呢。” 宁珊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人虽然消瘦了一些,但此刻眸光盈盈而烁,坚定有力了起来: “你听过《西天取经》的故事吗? 唐僧曾是佛祖座下金蝉子,最爱的弟子,因犯错被贬为凡人,然后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回了西天。 他回西天的时候,已经不是弟子金蝉子了,而是成佛了。” 裴乐瑶眨了眨眼,年纪虽小,但她脑子转得极快: “你是说金蝉子如果不被贬,那就一直是佛祖座下弟子。 但被贬去凡间历劫后归来便成了金佛之身。 你是在说我的皇兄是去南疆历劫了?” 宁珊月下巴点了一下:“对。 我在山上想了一晚上,我觉得皇上或许有两层意思。 一层是想磨砺刀锋,摔打你皇兄; 二层便是能镇住朝臣的太子,坐稳皇位的太子一定是有勋章功绩的。 裴昀都快成为监国太子了,早就是按照帝国继承人的身份来培养了。 怎会因为这件不大不小,根本不会影响国本之事废了其储君身份?” 裴乐瑶越听越清晰起来,她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母后一直说道理都懂,但还是很生气。 原来,父皇的意思,母后其实已经知道了,作为皇后自然理解,但作为母亲铁定是不理解的。 宁珊月凝神看着她: “皇上定是希望裴昀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勋章。 来日重回帝阙,功绩硕硕,镀金而归,他监国,便是令群臣更心服口服。 皇上只有皇后娘娘一位嫡妻,子嗣甚少,仅有一名皇子,常年被朝臣诟病。 太子一旦有个什么,皇后第一时间被推出来弹劾。 说她善妒,说她教子无方。 这么一看,皇上真是为自己的妻儿想得极为长远。” 大周这几年的南疆,发展缓慢,地方也不安平,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天启帝,是给自己的儿子选了个好地方,能将南疆啃下来的话,那在大周的地位也基本被奠定了。 裴乐瑶抿了抿唇,叹道: “怪不得父皇跟母后说了许久,说皇兄这十八年都过得太顺了,一个过顺的太子,对王朝不是什么好事。 杀了秦郁楼一事,也是他心性未定,浮躁得很,他的确有错。 可是太子,将来的帝王,是不能犯错的。” 她也算明白了过来,她就说嘛,父皇怎么可能不爱皇兄了? 每每说起母后当年生皇兄时险些没命,又在生下皇兄后几日吞了假毒药以为她真的死了的情形, 老父亲总是泪光烁烁的。 裴乐瑶立马道:“那珊月姐,你说,你准备怎么做?” 宁珊月指了指裴乐瑶面前的清单,目的明确的说道: “这是我需要的新身份,还需要调集南疆各州郡的政务报告, 以及当前所面临的困局,以及各州郡的物产书籍,我全都要,越详细越好。 此次去南疆不可给我过于高的身份,九品县令足矣。 更不可告知旁人,宁国公府也不会知道我去的南疆,我只会告诉家里人我去的是北境。 公主,我着实没有脸面去见皇后娘娘,也不愿告诉家中人,怕他们添乱。 想了一圈,还是你最合适。 我去往南疆只为解决州郡困局,帮助你皇兄提升政绩,顺便还能在背地里看着他,怕他一时没想过去走歪了。” 裴乐瑶看了看清单上面的东西,当即应道: “好,身份的问题,我几日就能给你解决。 后续的政务报告,以及书籍过于繁多,且有些引人注目,我会派人分批次秘密送来南疆,你到时候慢慢接收便是。” 说完,事不宜迟,二人就站了起来。 可是裴乐瑶仍是担忧的看着她:“珊月姐,你对我皇兄是有情,还是只有歉意?” 宁珊月低了低眉: “乐瑶公主,我的情,此生都会埋在万丈深渊里,再不会掀开了。 裴昀一日不归帝阙,重回太子之位,我便一日不能原谅自己。 此次去南疆,我必将竭尽全身力气,在背后帮他解决南疆困境,立下功勋,助他早日归来。” 裴乐瑶重重点首:“好,为了我皇兄,我也会竭尽全力。” 二人在茵茵大酒楼下分别时,宁珊月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乐瑶公主,皇后娘娘如今怎么样了,可还与皇上僵着的?” 第八百四十一章 抵达南疆,去看他(加更 想到这里,裴乐瑶就垂了垂眼,有些难过: “事情才发生的时候,母后很反对,说南疆很危险,哥哥才十八岁,还是被贬过去的,心底会留下创伤的。 但父皇说,只有如此,才会最快平息流言非议不再扩散,也是为摔打他。 但二人还是僵持不下,最后母后非常生气的说, 让父皇重启选秀,让别的女人入宫给父皇生儿子,她去南疆找自己的儿子。 此话一出,把父皇气得胸口痛,彻底生气了。” 宁珊月紧皱着眉头:“那然后呢,不会真的选秀吧?” 裴乐瑶摇摇头:“没后续了,最近看着又好些了。 你知道的,父皇最不喜母后说什么要走的话,他会直接将桌子给掀了,那天的确也掀了。 整个禧云宫的宫人全都吓得冷汗直冒,芝兰姑姑悄悄送消息让我过去劝劝,但谁劝都没用。” 宁珊月愧疚神色更为浓烈了,眼眶发酸: “皇后娘娘定是急疯了,才会说的那样的话。 公主,您回去好好安慰娘娘吧,以娘娘的聪明才智,当局者迷,很快就会看清局面的。” 二人在酒楼下悄悄分别,裴乐瑶回宫的途中,身边的宫女问她: “公主,您为什么要帮宁家二姑娘?不怕她是去做平南王妃的吗? 裴乐瑶当即回道: “珊月姐不是那样的人,事发到现在,母后都没在背后说过她什么。 上次中秋宫宴,办得如此用心,匈奴那边对她夸赞不止。 如果她要做太子妃的话,从前便是轻而易举的,若是如今想做平南王妃,何必又让我秘密给个新身份呢? 还有我那身为藩王的皇兄,根本就见不到县令身份的她。 我相信,珊月姐是去做事的。往后,就看她的造化了。 裴乐瑶办事的速度更快。 不出两日,一封密函就递到了宁珊月的手上。 甚至还有许多银票,都是她给自己皇兄的。 裴乐瑶从小就被皇后教导明白一个道理,手里有钱,就能逢水搭桥,遇山开路。 她也拿出了自己公主殿里所有能拿出的钱财。 只为自己的哥哥,能早日归来与她们团聚。 宁珊月出城时看了看这冬日鲜少出现的艳阳天,她在心中暗暗立下誓言: 裴昀重回太子之位时,就是她自己能原谅自己的那一日。 去南疆的路,迎着风雪,根本不好走。 越到南边风雪便越弱,风雪化为了冻雨,路就更不好走了。 宁珊月带着蓉蓉,还有宁家带出来的一些武士,是在路上过的年。 一路上,宁珊月都在打听南边的事情,一刻都不曾停歇。 似乎她所有的动力都已经回来了,是她所有的愧意在推着自己往前走。 蓉蓉有一日突然开心的说:“二姑娘,奴婢觉得您一夜之间就变了。” 宁珊月笑着看着她:“是吗,是变老了吗?” 蓉蓉摇摇头: “不是,像是真的长大了一样,从前二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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