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身边的时候,就剩下了他,万长安一直都在。 可是现在,万长安说要与她断绝一切来往,她一下子就慌乱了。 宁珊月哭丧着脸,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写着抗拒: “姑姑又拿我寻开心,我才不会入东宫。 光是想想姑姑的这些年,我就无比的讨厌皇宫,我不要嫁给皇族男儿,更何况是未来会当皇帝的太子殿下。 宁家将那个最优秀的女儿推入火坑后,最后过成这样,为什么还要将我推入火坑?” 宁如鸢揽着她的肩头,两个人坐在桂花树下,头挨着头: “姑姑过得不好是姑姑没本事,不代表你也会。可是嫁入皇宫,争夺高位,是我们每一代宁家最优秀的那个女儿的宿命。 珊月,姑姑也只能庇护你几年,庇护不了你一辈子。 我书房里的书信,你也看见了,一日比一日催得急了。” 宁珊月将头埋在膝盖弯:“姑姑没本事? 皇后娘娘最是夸赞姑姑能干了,姑姑多么优秀,明珠蒙尘罢了。 只是姑姑,您到底怎么想,与督公大人,再也不联系了吗?” 宁如鸢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但我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为何这么多年来,万长安始终不捅破这张窗户纸了。 原来捅破了,竟是这样尴尬的局面。” 宁珊月歪着头问道:“那姑姑到底是想要一个体面的姑父,还是想要余生的陪伴?” 至少她在眼里,万督公肯舍去生命救自己的姑姑,这一点,就已经胜过万千男儿了。 宁如鸢无法做到十来岁年纪时,那样简单果断的二选一。 这个年纪做什么决定,都是需要深思熟虑的。 宁如鸢起身朝着屋子里走了去:“过几日我去拜佛,凡人不知道的事情,便去问问神佛。” …… 刘大夫带着药童入了万府,为万长安查看伤势。 外伤因为用药极好,没伤着里头的骨头,又在精心的照顾下,恢复得算快。 他又给万长安仔细把了脉,那眉心依旧是化不开的结: “督公大人,您这禁药,是真的一颗都不能再用了。 这毒素早已深入骨髓,您是在用自己的命在跟天斗,怕是已经折损了您的寿数了。 您看看您白发,比老夫都还多,甚至已经找不出一根黑发来了。” 万长安却两眼很是认真的问:“可刘大夫你不也说了,这还阳丹的药效是有一定作用的吗,为何还叫我不用了?” 刘大夫叹道:“那有用的那位太监,你可知是为何有用?” 万长安摇了摇头:“不知。” 刘大夫拍了一下双腿,叹息更浓了: “哎,是敬事房给他净身时,没做干净,所以这还阳丹才有的效。 这药有毒性,后来这太监也就活了三十来岁。 万督公,您再这样下去,能不能再活五年,老夫可都不好说。” 隋明端着盘子走过来时刚好听见这句话,噔的一声托盘落在桌子上: “啊,什么,五年!刘大夫,您得救救我们督公大人啊! 他这几年真的很努力,能坐上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容易,不能就活五年啊!” 刘大夫道:“所以这药丸子,是真的不能再吃,一颗都不能。” 隋明送走刘大夫后,回了万长安的屋子: “督公,您大可敞开心扉的跟宁娘子说说,何必就此不联系了嘛。 宁娘子绝没有瞧不上您,觉得你恶心的意思。 若是,就不会冲来万府几次连吃闭门羹还来了。” 万长安看着手上的药丸子,最后的期望也被掐掉了,他声色沙哑: “说了有什么用,说了就能在一起吗? 我配吗,我能给她什么?我能给她一世骂名,危险,会陷他于不义。” 他立在铜镜前,看着满头白发的自己,惨笑了一声。 过了七八日,万长安还是坚持起身去了一趟莲花寺,鹤兰因派人送来消息,让他去莲花寺收线人的消息。 万长安站在莲花寺金佛佛像的背后,将线人消息拿到以后,正准备离开。 就听见佛像正面,传来了宁如鸢的声音。 他抬起手臂,将食指放在唇中间,示意众人都安静的意思。 宁如鸢眼下有些乌青,眼神沉沉的看着方丈,问道:“大师,我心底真的没有答案,求大师指一条明路。” 莲花寺的方丈一看面前这妇人,便笑道:“女子前来问不明之事,那多半是姻缘事,对吧?” 宁如鸢点点头:“嗯。” 方丈双手合十,笑道:“神佛怎会知你心中答案?你有苦涩痛苦之思绪,便能说明有情,然而不得。 但并不代表你自己没有答案,你是不敢直面于自己的心。” 宁如鸢听闻此话,心底波动了半分,她板着脸:“我要是知道,还起个大早来这儿干嘛?” 方丈拿出来一枚圆形的玉牌,约莫比指甲盖大一些:“用这个,你就会知道答案。” 宁如鸢看着自己手上这块平平无奇的玉牌,还这么小:“这是什么意思,它还能说话不成?” 方丈摸了摸自己的白色胡须,笑着: “这位施主,您是来问情缘之事,如此憔悴模样,无非是问舍与不舍,肯定不是有与没有。 这玉牌不能说话,但能让你的心说话。” 金佛背后的万长安,背在腰后的手掌缓缓捏成一个拳头,静静听着。 金佛高立,遮住一些光来,被切割稀碎的光影落在他瘦俏阴柔的面容上,更显晦暗与破碎。 他好紧张,好紧张,想听又不敢听。 大师说,宁如鸢不是来问有与无,而是来问舍不不舍的。 万长安默默闭上双眼,打开了自己的耳朵,连呼吸声都声声入了耳。 方丈指示道:“这玉牌分为两面,一面是花纹一面是字。 一会儿施主将玉牌抛出,若是花纹就是不舍情缘;若是字,就是舍去这段情的意思,这便是神佛的指引。 施主在抛出玉牌时,只需诚恳将自己的话念出来就成。” 宁如鸢拿着玉牌放在掌心里,说道:“求佛祖告诉信女如鸢,这段本不该发生的感情是舍还是不舍?” 第七百一十一章 第一次被人如此珍爱 话完,她将玉牌抛了出去,玉牌在空中翻了无数个面。 宁如鸢仰首,平视,垂眸,眼睛一直紧张的盯着那玉牌,心跳已然加速,内心百转千回。 若是,若是落在地上是字符呢?是字符,就意味着神佛也在逼退她,是吗? 突然,方丈手一勾,将玉牌给握在了手里:“施主,您知道答案了吗?” 宁如鸢怔怔的望着他:“都没落地就被方丈你握在手里了,我怎么知道答案?” 方丈笑声如洪钟,转身仰首看了看那尊慈悲笑意的金佛: “哈哈哈哈,答案出来了呀。 你将玉牌抛出去的那一刻,心里最害怕最期许的是什么,这就是你的答案啊。 施主,神佛自然不能替你做决定,但可以助你剥开迷雾,看见自己的心。” 宁如鸢愣在原地,垂眸时惨淡的笑了一声:“大师果然是大师,原来是这样破局的。” 她眼梢已经有些泛红起来,又再次抬眼凝神望着那尊金佛: “玉牌抛出去的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浮现了这么多年来我们朝夕相处的那些画面; 玉牌翻转的时候,我就开始在想,万一是字符那面呢; 玉牌开始坠落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一会儿落在地上是花纹就好了; 玉牌握在大师手中的时候,我的确是害怕了。 我怕是字符的话,将来我一个人要面对那样孤独的余生,我该怎么办?” 方丈将玉牌收在了衣袖里,并未拿出来: “阿弥陀佛。 世人常说自己不知答案,其实哪里是不知,是自己不敢面对。 施主内心是不舍的,却奈何红尘不允。 是去是留在于权衡利弊,是爱或不爱,却从来不受人的控制。 施主,老衲已经助您见其心,但老衲不能帮你做决定。” 万长安在金佛背后听着,细长的眉眼睁了睁。 她对自己是不舍的,是有情的,其实这也就足够了。 十年深藏,水滴石穿,她是有所感觉的。 他身子有些虚弱的靠在金佛后的桌案,呼吸陡然急促起来。 宁如鸢跪在金佛前,抬眼看着佛,两眼虔诚: “神佛在上,信女已见心。可是方丈,我们中间似乎隔着鸿沟。” 方丈扶了扶自己的金色袈裟,平声道: “内心的成见,世俗的偏见,皆是山海般的鸿沟,就看施主自己愿不愿意为心搭桥,或是值不值得了。 在老衲看来,佛渡众生,富贵者,贫穷者,贤明者,卑鄙者,不过都是一些角度问题罢了。 施主多低头问自己,少抬头问苍生。” 宁如鸢低着头,撑着身子缓缓从垫子上站了起来: “抛去世俗里的东西,其实也没山海那样可怕。 谢过方丈,我已经知道自己的心了。 人活一世,是为自己而活的,我不问苍生,不问旁人,就问自己的一切快乐。 前半生我为了家族,为了自己的荣耀,选择的人与事都是家族为我选择的。 如今我已脱离那个圈子,走过半生,该是为自己而活了。” 方丈笑着道:“明白自己要什么就是最好的。” 宁如鸢唇角微弯了一下,笑着: “我这个年纪了,最想要的,就是简单纯粹的陪伴,知心的人。 但好似又得到了另一种贵重的礼物,一个人愿意以命换命的对我时,我觉得有些东西也不是那样的重要了。” 深宫十年,红颜半秋,她从未被人如此珍爱,深爱过,捧在手心过。 万长安靠在柱子下,一时不知道开心还是该难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内心绕是平静不下来。 隋明在一边就要冲出去,冲出去告诉宁如鸢,督公什么都听见的,却被万长安一个阴冷的眼神给逼退。 宁如鸢离开佛寺后,万长安才从金佛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她下山的马车缓缓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身上被秋日的细雨浸润得潮湿不已: “如我这般的人,居然还有人在意。” 隋明站在万长安的身后,勾着头: “像我们这样的人,在外声名狼藉,对内残缺不全,还有人愿意来在意,已是上苍送来的礼物了。 督公,您真的不去追追吗?” 万长安抬脚上了马车:“不追了。” 她是他一个人的心事,却也是迟迟不肯播的种子。 一颗残缺的种子,是无法完美的开花结果的。 可是自莲花寺归去后,万长安就好似变了一人,更加的阴郁沉闷了,整日的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有时候隋明守在外边,都可以听见砸东西的声音。 隋明紧张的道:“爷,您还有小公子呢,您别这样!” 万长安身披墨色长袍,瘦弱的身子缩在墙角,白发垂在地上。 十年过去了,深爱的人已经被他攻破,可拖后腿的,不能给人幸福与承诺的却是自己了。 他真该死,是他对不起宁如鸢。 万长安手里拿着那些包装成糖果的药丸子,往嘴里塞,痴笑着:“万一呢,万一我也没做干净呢,万一有效呢?” 隋明担心不已,用肩头撞开了门冲进来。 看见那阴暗角落里的万长安又在吃禁药,瞳孔猛然紧缩,走过去就将药丸子给拖走: “督公,我的爷,您怎又吃这糟心东西,不准吃了!” 万长安两眼虚浮,喃喃的道: “那日你没听见吗,她对我有情的,原来我还有机会的,她不觉我恶心。 灿烂的鸾鸟被乌鸦觊觎,没有生气。 如此,我再挣扎一次,万一我能完完整整的站在她面前呢?” 隋明去拖那些东西,又被万长安推倒在地。 隋明大吼道:“宁娘子若是知道您如此疯魔般的糟践自己的身子,不知道多难过! 宁娘子的心意已经赤裸裸展露了,督公您只需要去一趟宁府,明日你们就能在一起了!” 万长安蹲在墙角下摇着头: “我这个样子,怎么跟她在一起,守一辈子活寡吗? 我每次想到那样美好明艳的她,要跟一个太监在一起的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万长安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神情恍惚,像疯了一般。 在屋子里,他笑得双眸猩红含泪,单薄偏瘦的身影落在光影下,只留下一地苍白与无力。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督公快被他自己给逼疯了。 隋明从地上爬起来,瞒着万长安连忙派人去了一趟宁府,必须去找宁如鸢。 第七百一十二章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吧 宁如鸢那日从莲花寺回来后,自己又冷静了几日。 她知道万长安身份特殊,要在一起,的确有千难万阻。 所以这个决定,不是轻飘飘的一时热血与感动。 是她在家中,反复冷静,戒掉酒戒掉会客,自己一个人待在一处思考了好几日的重大之事。 倘若她决定要和万长安在一起,除了生死能让她停止脚步,旁的事情,她都不会调头。 因为决定了要在一起,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绝不中途离开,她不被伤害一个爱了自己十年的人的心。 她想了很久,尚未做出最后的决定,就被人给打断了。 桃子小跑过来:“主子,有人要见您,很急的事儿!” 宁如鸢冷道:“不见,我不是说了吗,最近谁也不见。” 桃子急声道:“不是的呀,不是别人,是琢玉小公子,他在哭呢。” 隋明派出的人是万琢玉。 据那几日他的观察,宁如鸢在万府时,感觉还挺喜欢小公子的,给他买好吃的,过问他的一日三餐。 万琢玉也挺喜欢亲近宁如鸢,如此,隋明怕旁人不靠谱,所以便让万琢玉去了宁府。 宁如鸢从美人榻上翻身而起,提着裙摆就速速出了房门:“这孩子怎么在哭,被万长安打了?” 万琢玉见宁如鸢从府门里走来,哭得更惨了:“宁娘子,快去救救我爹爹吧,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乱吃东西。” 宁如鸢蹲在他面前,有些诧异:“乱吃东西?那是谁叫你过来的呢?” 万琢玉道:“是隋明叔叔让我来的。” 宁如鸢思忖片刻,隋明? 隋明可是万长安身边的心腹,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大事,肯定不会来以这样的方式,越过万长安来联系她。 宁如鸢不再耽搁,起身便去了万府,直直朝着万长安的屋子走去。 门一推,地上还有几颗药丸子,宁如鸢脾气瞬间冲上了天灵盖,一脚踩扁几颗药丸子,吼道: “万长安,你在干什么,寻死吗?你怎么不吊死,这样还快些!” 隋明在门外听了,一手按在额头上,开始疑虑自己是不是请错人了。 万长安坐在不见光的墙角下,瘦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剥着糖纸,缓缓抬起苍白的面颊:“你来做什么?” 宁如鸢站在房门口,命令道:“隋明,去拿火盆来。” 说完,她便朝着万长安蹲着的角落里走去。凶巴巴的抢过他手里的禁药不止,还去书柜上翻了起来: “我上次就来翻过,居然没发现是用糖果纸包着的。好啊你万长安,障眼法可真是随处可见。” 在书柜里,她找到了最大一盒的糖果,全拿了出来,就要往火盆丢去。 万长安起身走了过来,将东西抢了过去,厉声道:“我的事,你少管!” 秋风吹起他的白色长发,阴郁瘦俏的身子晃动在风里,摇摇欲坠。 他鲜少对宁如鸢如此凶狠过,那阴鸷的眉眼里满是怒色,戾气像一条透明的河流包裹着他满是伤痕的躯体。 宁如鸢被他吼得愣在了当场,眨了眨眼,满脸不可置信:“万长安,你居然敢吼我?” 万长安将盒子紧紧攥在手里,满是沉默的看着她。眉眼晦暗,光都照不进去那万丈深渊。 宁如鸢瞪了他一眼,伸手去他身后抢盒子: “这东西不能吃,真的会死人的,你赶紧给我。你给我,我今日就忍了你骗我跟吼我的事情,绝不骂你。” 万长安不给她,站得远了一些,侧眸眼神似刀一般刮过隋明的身体,隋明默默将头低了下去。 宁如鸢收了自己的怒意,平声道:“行,你要吃是吧,那我陪你吃。” 她垂眸在地上找起来,找到一个药丸子就往嘴里塞进去。 万长安见状,一把将盒子扔了走过来,掐住她的下巴:“宁如鸢,你疯了,赶紧吐出来!” 宁如鸢推开他,开始快速的咀嚼那苦涩又腥气的药丸子。 万长安一把抱住她,钳制住她的下颚,手指撬开了她的贝齿,伸手将那药丸子从她嘴里掏了出来,语声严厉起来: “够了,你别胡闹!” 宁如鸢推开他,继续去捡那些药丸子,被万长安看出来后,连忙扯住了她的裙摆。 宁如鸢跌倒在地,手不经意碰到了正在熊熊煅烧的火盆边缘被,手背被灼伤,她惊呼了一声,黛眉皱了皱。 万长安一脚将火盆踢开,厉声道:“隋明,快去找烫伤的药膏来!” 宁如鸢的手很快就起了水泡,却一个字都没说。 隋明将药拿来,万长安给她上药时,她甩开了自己的手:“不要碰我。” 万长安看了她一眼,眼神严肃,蛮横拖过她的手开始上药,眸底翻涌不小的怒意。 屋子里,一片寂静,二人连对话都不曾有。 直到万长安看见宁如鸢的手背有滴滴泪珠砸了下来,他拿着棉棒的手才顿了下来, 看见宁如鸢的泪是如此的汹涌,神情委屈的看着他。 万长安只觉胸前一窒,手腕微微发抖起来。 她看着万长安,声色哽咽着:“去把药丸子全部烧光,我亲眼看着烧。” 当宁如鸢那双湿润泛红的双眸,满是脆弱的望向万长安时,万长安的心瞬间就软了去,一下就认输了。 他伸手轻轻拭去她眼下的泪:“好。” 隋明开开心心的端来火盆,将地上的药丸子,锦盒里的药丸子,还去万长安房间里的犄角旮又翻了一些出来,全给烧了。 隋明只觉后背有些凉意袭来,回神笑嘻嘻的万长安: “督公,这可是您吩咐的,烧掉所有的禁药,属下也是按照吩咐办事。” 话完,他连忙拉着万琢玉溜走了。 万长安又拿起丝帕给她擦泪:“你别哭了,为我这样的人哭做什么。” 宁如鸢握住他的手腕:“万长安,我想好了,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吧。” 第七百一十三章 我没有男人的感觉 万长安惊恐的收回自己的手腕,阴鸷的眉眼低压了几分: “如鸢,那日我是救了你的命,但那是我心甘情愿的。你不需要有任何报答,更无需做出这样的牺牲。” 宁如鸢道:“我不是感动,更不是牺牲,我分得清楚自己的感情。 这个决定更不是我冲动而为,是我反反复复,在家中思考了好几日后才决定的。 你知道的,成年人做事不能光有冲动。 我一点都不冲动。 万长安,你是我反复权衡利弊后,反复犹豫后,也反复害怕过后,但依旧要选择的那个人。” 万长安蓦的抬眸看向了她,眸底不是感动不是惊喜,是不可置信与害怕。 他起身从软榻上离去,退后了好几步,站到了窗边去:“我不能给你想要的幸福,只会给你一生的负重。” 宁如鸢慢慢走去窗下,站在他的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白发: “我想要什么样的幸福,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有人愿意将我捧在手心上,我为什么不去做一回珍宝?” 万长安冷道:“一个太监,谁会看得上眼?我们这样的人,也不值得被人所爱。” 宁如鸢咽了咽喉咙,手缓缓环住他的腰身,那近乎纸薄的身子,她身子也靠得近了一些:“我们在一起吧,我就这句话。” 万长安侧眸过来对她眯了眯,笑意嘲讽:“你不用靠我那么近,我没有男人的一点感觉。” 宁如鸢的身子僵了僵,眉头低压了下去: “你们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受了一次酷刑的人,怎么就不值得被人爱了?难道就不是人了?” 她站在万长安的身后,身子还是轻轻的贴在了他的背后。 她听见了万长安咚咚咚的心跳声,也感受到了他背部的微微颤抖。 万长安将人推开:“你走吧,我们是不可能的。跟一个太监在一起,你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宁如鸢一字一句说着,想起了一些往事,面容浮现淡淡笑意: “你还记得皇上离宫来北境的那一年,你日日伪装成皇上上朝下朝,在天元宫命我陪着用晚膳的日子吗?” 万长安:“记得。” 宁如鸢抿了抿唇,身子靠着墙: “去了天元宫用膳不久我就发现不对劲了,皇上从前根本不会完全按照我的口味安排御膳。 但是我每次去了天元宫用膳时,都是我最爱吃的菜。 能记得这样清楚的,天底下只有你。 后来你虽然还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其实那次过后,我便隐隐觉得,你已经不是从前跟在我身边那个纯粹的钟云宫掌事太监了。 你日日命我陪你用膳,倘若只是做给后宫看,那为什么只我陪膳? 皇上并无复辟宁家尊崇,也并无复宠我的意思。 很显然,你不是做给后宫看的,你就是想我陪你一起用膳。 可是我又在想,你才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因为你一直都很怕我。 所以即使是我那样想了一瞬,却也不会去确认。” 万长安喉结微滚,眼神一直回避: “是我故意的,但也给你带来了灾祸。 当年的魏皇后以为你要复宠,借机打压你,将你手中一半的凤印又给夺走了。” 宁如鸢轻笑一声:“那个贱人,不提也罢。” 她拉过万长安的身子,面对他: “万长安,我不怕的。我已经想好了,人就活一辈子,无需为了别人口中的自己而活,我只乐意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这几年在北境,人都离开我身边了,你不能再走了。” 万长安看着她,那要答应的话语,快要脱口而出,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如鸢,你值得更好的男子,而不是我这样的。” “你为了想和我在一起,从十年前就开始吃药,吃得头发都白完了。 万长安,那是毒药,你吃了十年,你在我背后默默十年你难道不会不甘心吗? 现在我人在面前了,你却又胆怯了,你到底要怎样?”宁如鸢止不住的,有些激动起来。 万长安:“那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可怜我吗?” 宁如鸢听见那“可怜”二字,气不打一处来: “我宁如鸢若是可怜一个人,要么给钱,要么施恩,何必跟你拉扯? 我一个女子,舔着脸跟你表白,你说我是可怜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 万长安却是像一具冰雕,进退两难,满是无解与崩溃的看着她。 她一时激动了起来: “若真是对你没有一点情意,我何必提前从万物盛开大会中抽身赶回来? 依兰草原再是离北境近,那也要策马不停的飞奔两天连夜才赶得回来。 你知道,我得知你乱吃禁药,心底有多着急吗?我弟弟说,你一头白发,全是吃这药给吃白的。” 万长安侧眸看去窗外的天空,彼时正有一双大雁从天边缓缓飞过,他的笑意更加阴冷了: “你怎么会喜欢一个太监呢?”在万长安的逻辑里,鸾鸟是不会爱上乌鸦的。 宁如鸢又气又急,气得她一时有些说不出来话,憋得眼睛通红。 万长安声色格外幽沉: “跟我在一起,你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还会守一辈子的活寡。 你还很年轻,这又是何必呢?我的职务常常风里来雨里去,没准儿哪日就死在外面了。 如鸢,你冷静冷静,爱上一个太监,多么荒唐的事情。” 第七百一十四章 三日后我给你一个答案加更 宁如鸢向后退了两步,手上的烫伤还在隐隐作痛。 她横过衣袖擦了擦眼下的泪: “我好难受,你不和我在一起,是因为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会被人爱,觉得我是在可怜你,你不肯信我。” 万长安的确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没有不甘心,他只有害怕。 喜欢宁如鸢,一直以来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 虽然偶有想告诉她一切的冲动,但从来都可以忍住的。 她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身去,慢慢的走出了房间。 万长安回身伸手忍不住想要拉住她的时候,却只挨着了袖袍的边,那丝绸柔软的从自己手掌心里滑走了。 宁如鸢是自己一个人走回宁府的,途中发愣,路走错了三次。 有一次越走越远,还被人撞在了地上,她也没起来骂人。 隋明派人一路跟着,一一跟万长安禀报。 万长安沉声道:“这样走下去,天黑都不会走到家!” 他起身从衣架上取了外袍穿好,从万府走了出去。 一路上都跟在宁如鸢的后边,担心她的安危。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肯靠前。 北境秋日是最短暂的,桂花只要被风吹落后没个几日,那从匈奴草原刮过来的风一吹,便是冬日降临了。 几乎是在一日之间,这沧州城就入了冬。 风吹云动,下了一场清寒无比的大雨,天色很快就从灰暗变得密云阴沉了,阳光救赎不了这初冬的清寒了。 万长安连忙在街边买了伞走上前去,撑在她头顶:“你走错了,另一头才是回宁府的方向。” 宁如鸢一把推开他:“谁说我要回宁府的,我不回去。” 街上的行人迅速跑开,被大雨给驱散。 街道两道的小商贩也都速速搬离。 这长长的街道,很快就变得空寂起来。 宁如鸢浑身湿透的在路上走着,裙摆在泥泞里变得满是脏污。 万长安拉住了她的手臂:“你别任性。沧州城入冬了,赶紧回去,你的衣裙太薄了。” 说着,他将自己的外袍给脱了下来盖在宁如鸢的肩头上,却被宁如鸢脱下扔在地上,继续朝前走着。 万长安是最了解她的人,宁如鸢的脾气一上来,做什么都会跟人对着干。他怒声吼道:“你给我站住!” 宁如鸢极少见万长安如此凶狠厉色的模样,脚下不听使唤的站在了原处。 万长安将那外袍拿在手里重新盖在她身上: “宁可伤害他人,也不要伤害自己。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如此。” 那并不大的伞,在雨中很彻底的朝她倾斜着。 雨水将穿着单薄长衫的他打湿,水滴顺着他的长睫一滴一滴的朝下坠落着。 宁如鸢伸手扛掉那把伞,与他一同淋在雨中:“你不是不答应吗,不要和我在一起吗?那你跟踪我一路干嘛,犯贱吗?” 万长安阴郁的眉眼掠过她滴水的发梢,声色磁沉平缓下来,温柔哄着:“好了,别闹了,我送你回去。” 宁如鸢浑身都溅着火花子:“我才不要你管!万长安,你赶紧滚出我的视线!” 从白日走到黄昏,从黄昏走到了黑夜,万长安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走着。 伞先是被她扔在地上,她走了几步又倒退回来将那伞泄愤似的撕碎踩烂。 他们就这么一路淋着雨,一前一后的回了宁府。 走到门口的时候,宁如鸢没理他,一步跨了进去,然后将门砰的一声给关了起来。 万长安站在门外边,看着那道暗红色的木门,这哪里是什么门啊,这是鸿沟。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那道门,暗色的瞳孔忽暗忽明,一片死寂的风掠过了深渊,好冷好冷。 风起时,将大雨吹得飘洒入屋檐。 清冷冻人的雨,打在他破碎的身体上,像刀子扎进骨血里一般疼。 万长安将那青筋鼓起又满是苍白的手放在那木门上,无血色的指尖在上狠狠用力,语声极小却是字字锥心般的疼: “我岂能那样自私,只图自己的一时之快。十年都忍过去了,这辈子也能忍过去。 我一条烂命罢了,但我不能看你痛苦余生。” 宁如鸢就站在门后边,身子缓缓蹲了下来。 她浑身无力着,自己好不容易慎重的做出一个决定去告诉他,将这往后余生都想了一遍,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信。 宁如鸢想着又气了一次,伸手将门打开,想冲出去再骂一次。 门一打开,就看见万长安白发黑袍,浑身湿透的站在门前,凛冽的风将他的眉眼刺得泛红。 宁如鸢先是一愣,后又冷道:“站我家门前做什么,怎么还不走?” 万长安徐徐抬首,水雾弥漫的双眼直抵她的面庞。 他朝宁如鸢伸出手臂,将人深深揽入怀中,格外用力,似要嵌入他的身体一般。 宁如鸢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也被这突发的拥抱给勒的喘不上气来,她从不知看似阴柔的万长安竟有这般力气的。 万长安将瘦得有些尖俏的下巴抵在她的耳垂边:“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想想。” 宁如鸢低声问:“多久,半盏茶的时间行吗?” 万长安薄唇勾了勾,眉眼温柔下来:“三日。” (谢谢宝子们这几天的投票,作者会努力多更的!满1.2万票票加更2章哦,爱你们!)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万府已人去楼空 宁如鸢不生气了,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快。 缓缓从万长安怀中出来,仰着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伸手接过宁珊月递过来的帕子,用帕子擦了擦他滴着水的白发,温声道: “好。不过你不要吃那药了,听见没有?答应我,你得活长一点。” 万长安点首:“嗯。” 她站在府门前,看着万长安离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期许。 转身便提着裙摆入了宁府,泡了个温热的热水澡,开心的等着三日后,万长安来宁府找她。 脸上洋溢着许多年都不曾见过的女儿家的笑意,似一朵桃花绽映开来。 万长安回到万府后,便发了一场高烧,来势汹汹。 隋明还是找的刘大夫过来,着急的问: “神医,我们督公到底怎么回事,怎会这般脆弱?不过是淋了一场雨,怎烧糊涂了?” 万长安半夜里烧得在床上开始说胡话了,还从床上翻了下来,摔在了地上。 刘大夫看了一眼床上那白发红脸的男子,说话的语气有些惋惜: “那禁药还阳丹还是吃了有这么太了,身子都被掏空了。 且这么多年来,万督公是做什么的,老夫也略知一二。 风里来雨里去,怎会好好保重身子?这身子,比老夫的身体还要不如。” 他不想在继续说下去了,多说无益了。 再说,都是不好听的话。刘大夫拿起自己的医药箱子,就想离开了。 隋明按住他的药箱子: “刘大夫,您说句直接的,我家督公还能安生个几年?” 他从刘大夫的神色里早就看出来浓浓的叹息。 医病的人,最怕大夫的叹息。 万长安缓缓睁开眼,在床上看了过来,虚弱的道:“说吧,我能接受。” 刘大夫皱眉道:“若是好的话,能有个七八年可活,若是不好,至多两年。” 万长安听闻神色先是一愣,后而还是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隋明愣在原地,又看向万长安,哭出声来:“督公,怎会这样!什么破药,怎会耗损身体至此!” 万长安扯了扯唇角,人显得有一副所有希望泯灭的死寂之感,平静得像一具尸体: “上苍,给我开了一个极其残忍的玩笑。” 三日的时间都没让他思考,如今已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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