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 “老夫不是一个无情之人,娘娘在坐月子,二皇子出生也不足一月, 老夫前来说些话心底已经很难受了,但是老夫不得不这么做,去为皇上争取时间! 皇上顶多再需要三到五年,便再也不用受世家的牵制了! 皇贵妃,成全皇上一次,老夫求您,您若答应,老夫亲自出山,亲自教养二皇子,将来一定将他扶上帝位!” 江云娆眸底氤氲一层水雾: “我的孩子,我从来就没想过非要去做皇位。 你看,皇上他为了皇位,二十来岁就白了头发,过得好辛苦。” 裴国公眼眶发酸,叹道: “老夫不知旁的太多事情,老夫仅清楚皇贵妃待皇上是真心真意的。 匈奴和亲,毁赵太后名声,破遗诏之局,老夫知道都是娘娘在背后的助力。 如果皇贵妃不想皇上与您,还有二皇子落得一个惨痛无归的下场,势必是要做出选择了。” 他将九龙玉杖放在了地上,将近古稀之年的老者就这样跪在她的面前,朝着地板磕了头。 随后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药瓶子,放在了江云娆面前的桌上。 赵家人很清楚,皇上抬了没有世家背景的皇贵妃为嫡系,下一步肯定会将太子的位置传给没有世家血统的二皇子, 如此大周帝王便能一代一代的与世家分割联系,从此世家与皇室再无血脉 ,再无边境藩王。 等待赵家的,便是一步一步看着家族的摔落。 将皇位为禹王不同了,赵家将与大周共掌江山,是为家族求的百年未来。 裴国公眼眶里挂着泪,他年轻的时候本也是内心柔软之人,如今逼着一个才生产下孩子的女人去死,他的心被拧着: “皇贵妃,就算不是为了皇上,您也要为自己的二皇子去想。 世家若赢了,二皇子还有什么好下场?” 江云娆乌眸看了一眼那毒药,氤氲在眸眶里的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我已经很努力的想要站在一个帝王君王的身边了,可我还是没有想到,会转变成这样的局面。” 裴国公道:“权贵之人虽相杀,但遇见生死之事是一定会相帮的。 娘娘身后没有家族,想要与皇帝并肩,本就是天方夜谭。” 江云娆干涸的嘴唇弯了弯,幽声道: “这便是古人发明婚姻制度的根本原因了,门当户对,利益置换,我的确什么都给不了他。” 她的心,在这一刻已经渐渐有了裂纹。 无论自己再如何努力,可换来的结局还是这样。 她伸手将毒药拿在了手上,垂眸看着裴国公:“这是什么毒药,吃下后我不会很难受吧?” 裴国公两眼猩红的抬了眸,颤声道:“不会,与睡觉一般。” 偏殿的裴昀明明安安静静的吃着奶,突然就哭了起来,哭声响亮,撕心裂肺。 江云娆缓缓侧眸,满是血丝的眼眶里眼泪一滴一滴的接着滚落: “好。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裴国公又在地上磕了头:“皇贵妃请讲,只要老夫能做到的事情,决不推辞。” 江云娆道:“皇上与孩子是我最大的牵挂,皇上肯定会忙于朝务,将来也会有其余女子的陪伴。 可是昀儿还小,我作为母亲,必须保证他的安全。裴国公,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裴国公正声道: “老夫与二皇子从此性命相连,老夫将倾尽全力护住二皇子。二皇子非世家血脉,一定是大周将来的新任帝王。” 江云娆点了一下头: “的确,我也累了,风口浪尖的生活,提心吊胆的斗争,我的确是累了。 我会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时空里去,将这里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 她以为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与裴琰再无心底芥蒂,又站到了皇贵妃这样的高位之前,从此便能平步青云,高枕无忧了。 可是事与愿违,自己在制造裴琰生命里一场又一场的意外,她本就是个意外。 “裴国公起来吧,我不会告诉皇上你来过,剩余的事情,你们自己去周全了,这些都跟我无关了。” 江云娆咽了咽喉咙,乌眸冷寂了下去。 裴国公站了起来,眼神里的不忍与愧疚江云娆看在眼里,她知道裴国公此人不是个恶人。 她自己也笑了: “我顺从命运给我的一切安排,我只是要回家了,不是真的没了。” 抗争不了,她就不抗争,这是她做人一贯的原则。 裴国公离去前看了看从未见过的二皇子裴昀,慎重点了点头。 素来稳重的芝兰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娘娘,归冥大人派人来传信,说皇上这回是真的是不管不顾了呀。 禁卫军在调集军队了,要将赵家一举给屠了,这不是被逼着反吗?” 江云娆急声道: “去,将皇上带回来,就说,半个时辰我见不到他,就来给我收尸。” 也就江云娆的话才能将裴琰逼着回来了,旁的人,谁都没法子。 还不到半个时辰,裴琰就一脸戾气的回来:“江云娆,你跟着闹做什么!” 江云娆静静看着他笑了,指了指面前的一桌子菜: “想你回来陪我好好的吃顿饭,我想你了。” 她顺手给裴琰到了宫里已经不多的玫瑰荔枝酒,给自己倒的则是补身的汤,那毒药就混在了里边。 江云娆知道自己不该拖拖拉拉,宫外的事情已经发酵半个月了。 裴琰厉声道:“那你提收尸这样的话,会不会过了点?” 江云娆知道裴琰生气了,她知道,这是自己此生与他的最后一面了,自己今日是格外的平静加温柔: “那我说句对不起吧,下次不会了。这次是我玩笑开大了,你别生气了裴琰。” 芝兰将裴昀给抱了过来,江云娆抱在怀里哄着: “我就喜欢这样一家三口安安静静待在一起,什么都不过问的样子。 简单的生活,是我现在求之不来的。” 说着,她另一只手就将补身汤端了起来。 裴琰捏了捏裴昀的小手,眼底火气消散而去: “等这些事情过去了,以后的日子便都是风平浪静。” 江云娆笑着: “以后都要对昀儿温柔些,给他一个快乐简单的童年,你看看你,就是个没有童年的人。裴琰……” 话及此处,她有些忍不住落泪,告别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裴琰看着她一头乌发在宫灯下光亮柔顺的散开,她此刻看起来柔媚沉静,像是镀了一层光般,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自生产后就容易感伤,今日又是怎么了?给朕说说,朕都听着。” 江云娆知道自己是个心软之人,她有多舍不得裴琰有多舍不得孩子,她自己心底清楚,再说下去,她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可是不破了赵家的局,让裴琰将魏家重新拉拢过来,那将来的路,一定是从云端跌入深渊。 大皇子毕竟是太子,只要自己不在了,魏家肯定向着裴琰,扶持大皇子上位,不会支持赵家的。 她心一发狠,将那补身汤喝了下去。 第四百四十五章 裴琰,要做个好皇帝呀 江云娆心中的大石头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她不怕了,她再也不用站在九重之上,面对这些腥风血浪了,她轻松了。 似乎这一瞬,她难过到又不大难过了。 本就不是一个一直愿意踮着脚努力的人,她太累了。 站在雕龙画凤金柱下的花吟,死死咬着嘴唇,两眼格外猩红,又怕被人发现,所以默默将头垂了下去。 她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是觉得所有人都在欺负她的主子。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皇贵妃会那样容易就答应了裴国公。 其实不是江云娆答应的裴国公,是她自己早就猜到了,早晚的事情罢了。 就算没有裴国公,她自己也不会坐以待毙。 裴琰看了看她手里的汤碗,神色稍凝,问道:“你在喝什么?” 江云娆笑意浅淡,回着: “坐月子,没味道的补身汤跟药一样,当然是一口喝下去,这么难喝的东西,难道我还当仙品呀?” 她静静的给裴琰夹菜:“青菜豆腐,你眼里的仙品,多吃两口。” 裴琰也算是个敏锐之人,他凝神仔细打量着她,深邃的瞳孔里散出幽幽迫人的气息: “方才朕没在宫里的时候,是不是有谁来过?” 他看见江云娆一直紧紧的抱着孩子,心底觉得诧异,平时抱一会儿就叫手酸的人,今日一直抱着,似心底很不舍一般。 江云娆眼前已经开始发虚了,她努力定神,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乌眸已经有些不能聚焦了,可她还是轻声说着: “裴琰,外边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这老毛病犯得挺让我心惊胆战的。 今日这样的时刻,我就不再与你啰啰嗦嗦讲当皇帝的大道理了,在你遇见我之前,本也是是个十足清醒理智的皇帝。 赵家背水一战,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你不会将我推出去这一点上, 现在又是大周西境,北境最关键的时刻,我不想你因为这一步棋,又在未来辛苦的走上许多年。 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么做,所以我替你做了决定。” 裴琰冷戾的眉骨低沉,将筷子一把扔在桌上,下颚绷了绷,质问道: “你替朕做决定,你做了什么?” 江云娆面容渐渐失去血色,声音也渐渐低弱下去: “我想回家了,我累了,站在你身边真的好辛苦。” 她眸底此刻格外的温柔与清澈,认认真真的看着面前熟悉的俊容,她自己其实也努力过了。 江云娆伸手摸了摸裴琰的紧拧的眉心: “你且记得,给昀儿一个快乐的童年,登上皇位并非是此生最大荣耀, 但最后如何,也都看你这个做父亲的意思,我都尊重你,我只希望他有一段快乐的时光。” 裴琰伸手一把捉住江云娆的手,神色从未有过的慌张起来,心脏跳动处猛的抽动了一下: “你手怎那般冰凉?江云娆,你不会背着朕自戕吧?” 江云娆抱着孩子一下子滑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 “裴琰,爱情又不是人生的全部,我们幸福的走过这三年,彼此剖出一颗真心爱过,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人生嘛,重在过程,结果不如意就多想想美好的过程。” 裴琰身子跟着她坐到了地上,看着江云娆渐渐虚弱了下去,鲜血从她嘴角缓缓流出,他瞳孔猛缩: “江云娆,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这是要了朕的命你知不知道!” 江云娆深呼吸着,提着气: “你要做个好皇帝呀,完成你称帝时的梦想,还大周一个没有世家遮盖的清明盛世。 我要回家了,这三年,我无怨无悔。” 他喉咙浓酸发紧,眼珠子猛地瞪着,嘴唇颤抖: “江云娆,你从瀑布跳下来已经演过一次了,朕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来人,传太医!” 她此刻眼泪都没有,倒是笑意温和: “别叫太医了,给我们彼此多留点时间吧。 你不要哭,我也不会哭,我想最后再看你一眼,我也想你记住我温柔平静乖样子,而不是哭惨了的丑样子。 裴琰,你不要迁怒任何人,没有人逼迫我。你有责任有未完成的事情,皇帝本就不是个自由人。 作为夫君,你真的已经很好了。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我只是一缕飘来大周的异世魂魄,早就死在三年前了,这三年是我赚的。” 裴琰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江云娆的脸上,她怀里的裴昀在这一刻醒了过来,没来由的又哭了起来。 江云娆将孩子递给了他: “你我从未错付好时光,一只都是好花常有,好梦长留。 只道是人生大梦一场,缘起缘灭终有时。” 裴琰素日里平静克制,今日竟失控的朝她吼道: “江云娆,谁允许的,谁允许的! 你倘若真的就这样离开朕,朕绝不会原谅你,朕会将你给忘了,将你的所有从大周历史上给抹去!” 裴琰的模样在江云娆面前模糊起来,她道: “裴琰,今生,就此别过。” 她渐渐闭上了双眼,倒在了裴琰的怀里,裴琰手臂抱着孩子,怀里抱着死去的妻子, 整个人颓坐在地,看着江云娆前襟一片鲜血,眼里边猩红似血。 这一刻,他胸口极其沉闷,似被巨石碾压过一般,他哭不出来。 花吟跪在了地上,痛哭道: “皇上,娘娘说,她不要恢弘又惨兮兮的葬礼,也不要将她葬入帝陵,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江云娆,心死如灰,对这宫里已经恨透了。 江云娆没了,她自己在宫里也多半活不成了,起身从桌上拿起江云娆剩下的补身汤也一口吞了下去。 芝兰惊呼:“花吟,糊涂呀!” 花吟殉主,走得义无反顾,芝兰扑过来伤心欲绝的恸哭了起来:“糊涂呀你!” 裴琰身子定在原地,眼前开始发黑,指尖发麻起来: “江云娆,你还是那样狠,最知道如何伤害朕。” 天色暗沉了下来,盛夏时节,暴雨说来就来。 轰隆一声,闷雷缓缓炸开,殿外雨幕又开始倾盆飘洒,殿内闷热无比,衣襟里全是黏腻的汗与阴寒。 裴琰缓缓抬眸看着外面水雾弥漫,头痛欲裂,芝兰赶紧过来将裴昀抱走,看着裴琰不大对劲: “皇上,您节哀吧!皇上……” 裴琰胸口闷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未再说一句话,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归冥与福康公公冲了进来,二人一对视,两眼满是惊慌。 福康公公道:“要出大事了呀,赶紧去寻太医,还有国公大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事情都办好了吗 归冥面色惨白下去,人也有些晃神,太突然了,他一边走一边道:“好!” 他走出去的时候,两腿发软起来,没想到刚才还在与赵家对峙的皇帝, 一回了天元宫不过半个时辰的样子,皇贵妃与皇帝都倒在了地上。 裴国公与魏婉莹一同出现在了天元宫,他拱手行礼: “皇后娘娘,皇上已经赐死皇贵妃,大皇子又是大周太子。 魏家此刻当站出来,无条件支持皇上,稳住朝局,一并挥刀赵家,您说是也不是?” 婵娟跑到江云娆身边,探了鼻息,朝着魏婉莹点了一下头。 魏婉莹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跌落了下来,嘴角有些喑哑不住: “吾儿早晚也是大周皇帝,魏家支持皇上,也就是在支持本宫的大皇子。 裴国公的意思,本宫知晓,会告诉魏家人的。” 她点着深紫色胭脂的眼眸满是得意之色,朝着江云娆的尸身就走了过来。 她眼眸眯了眯,伸手端起桌上的盘子就要朝她砸下去。 却被裴国公拉住了手臂,他银发披肩,不佩玉冠,神色却格外迫人: “皇后娘娘,您是国母,您已经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一切,如此就不怕落人口舌?” 随即吩咐道:“来人,收敛尸身,让内务府去备上好的棺椁。” 魏婉莹笑道:“罢了,反正都是个死人了,本宫就放过她了。 对了,二皇子呢? 这孩子本宫要带走,就让本宫这个嫡母来亲自抚养。” 裴国公眼睛寒光闪过,语气强硬: “二皇子,且要看皇上的意思。 娘娘,是皇贵妃薨了,不是皇上驾崩了,您做决定的时候还请记住这件事。” 魏婉莹沉沉看这老东西一眼,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冷道:“皇上呢,还没醒吗?” 福康公公两眼红红的走了过来,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 “皇上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李太医正在救治呢,现下还没醒来。” 殿外雨声不歇,裴国公浑浊的双眸看向了寝殿内,朝里走去,语声低沉下来: “归冥,派专人将二皇子看守起来,谁都不能靠近。皇上这边,交给老夫。” 归冥眸色有些诧异:“国公大人,您……愿意出山了?” 裴国公叹道:“皇上若过不了这一关,老夫就在朝堂上,战至死的那一日。” 半夜,皇宫大内丧钟响起。 宁如鸢本已经就寝,万长安在寝殿外急声道: “贤妃娘娘,天元宫出事了,皇贵妃薨了,皇上一病不起,现在不省人事了!” 宁如鸢翻身下床,又在听了听,丧钟? 她顾不得自己身着的寝袍,取了一件外裳便匆匆朝着禧云宫赶去,江云娆的灵堂设在了禧云宫。 万茵茵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白衣,跪在了灵前,胸前衣襟全都被眼泪给打湿了。 “万嫔,皇贵妃薨了,怎么会呢?”宁如烟急声问道,满是不解。 万茵茵失声了,她伸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宁如鸢去看。 身旁立着文雪嫣她们几个,都穿着白色的素袍。 唯有魏婉莹,容光焕发,一袭明黄凤袍,头戴金色翡翠宝石的凤冠,眸底满是得逞之意。 文雪嫣道:“贤妃,皇贵妃就在前边,去看最后一眼吧。 禧云宫的人说,只停灵三日,便会撤了。皇贵妃是被皇上赐死的,是以不能办丧仪,丧钟也只会敲三声。” 宁如鸢只是惊讶,并未露出伤心的神色,她是有些不信的。 江云娆被皇帝保护得那么好,怎就会死呢? 皇帝肯定不会赐死她,肯定不会。 她提着裙摆走到了前边,看了一眼静静躺在棺材里的江云娆,那一刻,她的心颤了颤: “死了,又是谁的奸计?” 魏婉莹叱道: “放肆,她逼死太后,皇上的嫡母,自然是被皇上赐死的,什么奸计不奸计!” 宁如鸢双手扶在棺材前,看了看万茵茵和长孙金月几人,大家心领神会。 她们商议好,都等着江云娆出月子一同去看望她,礼物都准备好了,却不曾想到,那日宫城封妃大典便是此生诀别了。 万茵茵两眼垂着,眼泪落在裙摆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一刻,她恨透了深宫,恨透了兴高采烈的魏皇后,也恨透了皇帝。 魏婉莹走到宁如鸢,在她耳畔道: “你是不是快要笑出来了,江云娆死了,你就有机会了?” 宁如鸢眉心紧了紧,不可置信的看了她一眼: “或许这世间,只有皇后一人会这样想了。” 她抬步走到灵前为江云娆点香,将素白的长袍也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对着江云娆的尸身道: “你啊你,谁想到会是这么个下场呢?世道啊,不公,不公……” 后宫嫔妃们,与江云娆交好的,一夜之间似乎失去了主心骨般,那似精神支柱一般存在的人物,如今没有了。 生活一下子似乎回到了没有江云娆之前那样的沉寂,守在长夜里,满是叹息。 这个娇软明媚的女子,竟死在了朝政的漩涡里。 待众人离去后,暗夜山里一位暗卫,突然出现在灵堂前, 鬼鬼祟祟没让任何人发现,在江云娆的棺材底下偷偷摸摸的一阵后,便消失了。 天元宫寝殿里,苦涩药味弥漫,裴国公坐在龙床前,面色柔和起来: “唉,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呢? 老夫也年轻过,也为情为爱要死要活过。 老夫当年,连太子之位都不要了,最后还不是让那人没落得个好下场。又如何,还不是过来了。” 裴琰昏睡,浑身发着高热,情况不容乐观,李文年守在病床前,一直提心吊胆。 福康公公满是叹息,喉咙也哑了: “皇上与皇贵妃波折太多,有缘无分。 如今忍痛赐死皇贵妃,想必自己那关这辈子都过不去了。 奴才是相信皇贵妃没有逼死赵太后的,皇贵妃就不屑那样做。” 裴国公神色肃然,双手放在膝盖上: “他是皇帝,就得坚硬如铁。羽翼未丰,谁都护不住。” 他守在裴琰床前三日,灵堂在禧云宫已经撤了,宫里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前朝赵家绷在弦上的箭,一下子散了。 暗夜山三日前出现在棺材旁边的那暗卫在殿外窗下晃了一下,裴国公殿外看着他: “事情都办妥当了?” 暗卫点头:“一切顺利。” 第四百四十七章 做帝王的代价 殿外的雨,下了七天七夜不曾停歇。宫檐上的雨水像透明的丝线一般,不曾断停。 直至七日后,裴琰才苏醒,他侧眸看了看床的另一边,另一个枕头处,是空荡荡的。 他嘴唇苍白着,扶着胸口坐了起来,黑眸黯淡无光。 裴国公一直守在他的床前,见他醒来,也算松了一口气:“皇上,您醒了就好,该早朝了。” 福康公公端着药,惶惶不安的心揪着,语声都带有了些哭腔:“要不今日就算了吧,皇上这才苏醒。” 裴国公站起身,早已换好了朝服,面色肃然: “这就是做皇帝的代价,再是伤心难过,也要上朝,也要批改奏章,也要治理朝政,守好大周江山依旧是皇帝的第一要务。 皇上昏睡七日,外面有些臣子不知道猜忌成什么样子了,赶紧起身吧。” 这几日内阁大臣们,全是裴国公这个老头子在安抚,他几乎没睡,也不敢睡。 裴琰拖着极为极为沉重的身体掀开锦被从床上起身,脚下一发软,险些跌倒在地:“好,上朝。” 福康公公连忙命人伺候皇帝更衣洗漱,裴琰坐在江云娆从前的梳妆台前, 看着自己头发披散,眼下乌青,唇色苍白像鬼一样的模样: “江云娆,朕恨你,弃朕两次。若有下辈子,朕弃你二十次,然后再将你忘个干净。” 裴琰迅速的换好了帝王冠冕,黑底龙纹的冕服荡起一阵阴沉又冷寂的风来。 文武百官看着皇帝终于早朝,立刻停止了议论纷纷。 赵家赵明德开始装病,魏家开始向着皇帝,处处在朝堂上敌对起赵家派系的臣子来。 “众位爱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裴琰坐在龙椅之上,漆黑的瞳孔里威严肃然,再无半点人气。 十来日后,裴国公带着自己从前的那些老兄弟重回朝堂,说一把老骨头准备陪着皇帝站至死。 接着,裴琰在天元宫颁布政令,缩减北境军费,兵部尚书是赵家人,站出来反对。 他将户部的位置给了魏家,将下拨银两的事情交给了魏家,让魏与赵,开始狗咬狗。 此刻,魏家已经踢开了赵家,与皇帝与太子站在了一起。 裴琰看见两家咬了起来,便在朝堂上故意制造了魏家与赵家的冲突,杀得越厉害,他越开心。 赵家之前将所有的筹码压了上来,与皇帝这般对峙,江云娆被推出后,他们奸计不成,一下子泄了气。 加上魏家倒戈,赵家这一番赔了夫人又折兵,连一国太后都折了出去,现在力量被削弱了不少。 赵明德称病,有世家恩荫挡着,他以为自己很安全。 自这日后,后宫中再也没有人在裴琰耳边提起皇贵妃此人。 可是自江云娆死去后,裴琰便是真的病了。 登基五年,从未如此虚弱过,有一日直接从宣武殿的台阶上栽倒了下来,额头上鲜血淋漓,吓得朝臣以为要改朝换代了。 皇帝嘴上说了无数次恨她的话,可意志却一日比一日消沉。 当他在看见自己深爱之人死在自己怀里后,就觉得自己尝到的那点人间烟火至此熄灭了。 他的心坠落在深渊里,被巨石碾成了粉末。 二皇子裴昀暂时交给了贤妃养着,裴琰不闻不问,更没有去后宫任何一个地方。 顶多初一十五的时候,给魏家一个面子,去凤仪宫用一顿晚膳,与皇后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走。 裴国公看见皇帝意志过于消沉,太医院院使一直说这样下去是会折寿的,他终是忍不住,直奔天元宫,找到皇帝道: “皇上,皇贵妃的事情,老夫……” 裴琰神色清冷,鹰隼一般的眼神尖锐阴冷: “朕说过,不要再提她一句,关于她的一切都不准再提!” 他连提起的勇气都没有,旁人一说起,裴琰情绪就会格外激动,似乎都有了应激反应一般。 裴国公怕裴琰精神彻底垮掉,还是想告诉他事实的真相:“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是说……” 裴琰手里的御笔被他用力折断,厉声道:“够了!” 裴国公摇着头叹了口气,罢了,不说。现在说了,又怕皇帝再发一次疯。 随后他转身从天元宫退了出去,身边的心腹迎了过来,他眸色定定的问: “皇贵妃的事情可顺利?” 那心腹点了一下头:“顺利,已经出发好几日了。” 裴国公笑着点了一下头,背着手从天元宫的台阶上走了下去。 回到府邸后,命人将九龙玉杖放进了帝陵压着,自此铁了心的重回朝堂。 裴国公,又名裴玉安。 大周高宗皇三子,册封为太子后,年轻气盛,冲冠一怒为红颜后被废太子。 后成皇族族老,先帝唤他一声三叔,乃裴琰祖辈那一代人了。 大周天启帝锦熙五年夏,天启帝裴琰更国号,改元归年天澜。 更替国号,算是一国的大事了。 通常来说,王朝不遇大事,是不会更替国号的。 赵太后死的时候没改,江云娆死后,是裴琰登基以来第一次更替国号。 裴琰直到一个月后才缓缓回神,闷在胸口的那团乌云才变成暴雨下了下来。 大悲无泪,这一个月,他一直病着,伤心落泪都不曾有,将自己的精神给绷了起来。 有时候早上从龙床上起来,正想扭过头去说一句话,发现床上已经空了,每一次这样,他的心都要崩塌一次。 裴琰一袭黑色龙袍,站在龙椅边,拍了拍那金龙盘旋的龙椅: “皇后,但愿你魏家不要让朕失望,魏家越全力以赴,太子将来坐上龙椅的时候,才会越安稳。” 魏婉莹屈膝行了一礼: “臣妾自是明白皇上这意思的,魏家必定全力以赴,帮着皇上打压赵家。” 此刻的魏婉莹已经完全不用担心裴琰将来会对付魏家了,因为自己的儿子将来就是皇帝,魏家与皇族彻底捆绑了。 裴琰轻点首,语声冷漠:“嗯,退下吧。” 魏婉莹上前一步,心心念念着裴昀的身份问题,庶出与嫡出,将来区别是很大的。 虽然自己的儿子已经是太子了,可他毕竟走路有些瘸,脑子不算灵光,魏婉莹心中还是有些不安的。 只要裴昀变成庶出,那自己的胜算又大了许多。 她语气有些试探的问道:“皇上,那二皇子,皇上是如何考虑的?” 第四百四十八章 朕自己的孩子自己养 裴琰冷道:“皇后之前要后宫协理之权,朕给了,贤妃手上没事儿,就让她看孩子。” 魏婉莹两眼转了转,笑意阴冷的道: “皇上,臣妾是嫡母,孩子就交给臣妾抚养吧。臣妾是这后宫里,养孩子最有经验的呀。” 裴琰背着手,薄唇微弯似镰刀:“皇后,有时候做人不要太过,朕还可以与你和平相处的。” 魏婉莹还想说些什么,她看见裴琰深邃黑眸里的杀意沸腾,极为渗人,将喉咙里的话咽下去后,就退了下去。 自江云娆离开后,裴琰从不敢想起这些事。 魏婉莹提起了他与江云娆的孩子,令他晃了晃神。 裴昀,生来自有吉兆,是光的意思。可是为何,他如今的生活,已全是黑暗了呢? 魏婉莹离开时,恰巧看见宁如鸢抱着裴昀走入天元宫,两人冷眸相对,闪过寒光。 宁如鸢稍显弱势,魏婉莹冷笑了声才走。 前些阵子宁如鸢被夺走了权力,心底愤怒不已,加上魏皇后与魏家现在权势盛了起来,她处处被打压。 她将孩子抱着放在了裴琰的龙案上:“皇上,这孩子臣妾看不了。” 裴昀嘴里冒着泡泡,睁着漆黑的眼睛到处看着,笑眯眯的盯着裴琰。 那模样像极了最开始的江云娆,喜欢笑眯眯的看着人。 自江云娆死后,裴琰连孩子都不看一眼了,多看一眼,心底就痛就会反反复复折磨他,折磨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他深沉的眉眼顿了顿,才问:“为何?” 宁如鸢叹道:“臣妾如今是手无寸铁,但臣妾保护不了他。 二皇子是可爱,臣妾是喜欢的,但臣妾怕看护不好,多的事情都给弄出来了,臣妾也怕皇贵妃在地下怪臣妾。” 裴琰盯着那孩子,心口处又痛了起来,眼眶止不住的发酸。 裴昀那样小,小到是江云娆的翻版模样,看一眼,就想起她一次。 他伸出冰凉修长的指尖,摸了摸裴昀的脸蛋儿。 就在这时,裴昀的小手一下子拉住他的指尖,不肯放开,力气还有些大,他嘴里继续吐着泡泡。 宁如鸢静静的看着裴琰,容颜消瘦,特别是那双黑眸,一点光都没有了。 江云娆的丧仪全是她料理的,皇帝连来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只是那棺椁并没一把火烧了,是提前葬入了帝陵,就在裴琰以后长生之处的旁边。 裴琰还不曾去看过一眼,也不知道那嘴里的珠子可以保持容颜多久。 宁如鸢想着想着抬了头,看着裴琰双眼发红心痛的样子,就知道皇帝不是不爱这孩子,是害怕看见他。 她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绣帕来递给他: “皇上,从前皇贵妃总说,难过了就哭,累了就睡,饿了就吃,可以折磨别人,但绝不折磨自己。” 裴琰咽了咽发酸干涩的喉咙,还是将锦帕接了过去:“说说,为何不养二皇子了?” 宁如鸢皱了皱眉心,沉声道: “今日昀儿在臣妾宫里好端端的,不知道谁将蜂蜜滴到他脸上,引了好多蜜蜂来。 所幸那匈奴王储拓跋野在臣妾宫中看昀儿,见了蜜蜂来,将昀儿抱着就跑,这才躲过。 那拓跋野现在还在被太医诊治呢,叮了满头包。” 她话完,悄悄看了万长安一眼,应该说到位了。 万长安回了她一眼神,她算是安下心来。 裴琰语声云淡风轻:“去将照看朕皇儿的人全都杖毙。” 宁如鸢垂眸:“是,皇上。” 裴琰将孩子抱了起来,圈在怀里,幽邃的长眸温柔了半分: “以后二皇子就养在朕的宫里,朕亲自教养,直到他长大成人。” 魏婉莹的意思他很清楚,贤妃宁如鸢毕竟是妃嫔,裴昀养在她那处将来过继了去,就变成庶出了。 江云娆是他的妻子,孩子岂有是庶出的道理? 裴琰将孩子养在天元宫里,皇帝亲自教养,这辈子都是嫡子。 宁如鸢有些惊讶的望着他:“皇上,臣妾其实不是那个意思……” 她只是想通过皇帝的雷霆手段,告诉三宫六院,二皇子是被皇帝所重视的,并不是不想养这个孩子了,只是怕自己护不住。 且万长安私底下还有另外一个意思,说皇帝意志消沉过甚, 将皇贵妃生的孩子多多抱去,说不定可以看在孩子的面上,振作一下。 后宫都听说了,皇帝一直病着,整个天元宫都是苦涩的药味。 万长安在后边拉了拉宁如鸢的衣袖,示意可以走了。宁如鸢便道:“那行吧,臣妾告退。” 走了几步后,裴琰站在龙台上唤道:“如鸢,多谢了。” 宁如鸢听见这话,眸眶红了红,这么多年,裴琰从未这样叫过自己。 她转身过来:“不必谢,臣妾其实是看在江云娆的面子上,怕愧对她的孩子。” 裴琰点首,唇角浅浅弯起,沉静的望着她:“朕知道了。” 宁如鸢看了看万长安,鼓起勇气道: “皇上,臣妾想为您引荐一人。如今您手底下正是缺人的时候,臣妾这里有个适合的,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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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搭成奸
清风颂音辞_np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