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只会有我一人。 这才过了几日啊,皇上就用帝王与嫔妃的尊卑,天子身份来压着臣妾了。” 裴琰看着她眼角的泪光,心底跃起皱痕来:“你要做什么朕都可以顺着你,只是朝堂上的事情你少问。” 江云娆愣是觉得事态不对,继续逼问: “臣妾的弟弟也失踪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一直让皇上派人出去找,如今没有一点音讯。 还有,臣妾出宫前还给母亲去了书信,直到现在一点音讯都没有,臣妾与自己的家里都已经失联了。 臣妾日日被皇上锁在天元宫,困在眼皮底下,皇上觉得臣妾一句话都不该问吗?” 第一次过问的时候,裴琰用江南行搪塞了过去,第二次过问的时候,裴琰重伤卧床,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裴琰那修长冷白的指骨缓缓划过她有些苍白的面颊: “你弟弟朕正在派人找,至于江家,等回了宫,自然能联系上。”能拖一阵是一阵,他也只能这么想着。 江云娆逼问着:“臣妾要出宫省亲,可以吗?” 裴琰:“云娆,你别如此任性。” 江云娆眸红声颤:“想来我是听不见真话,也看不见什么真相了,那就是没有一句是真的了。 大臣说,世家倒了两家,接下来继续复刻从前的大戏,皇上又是准备让赵舒盈复位,与魏家制衡了对吗?” 裴琰下颚紧绷起来,唇角忽的棱角分明,语气冰冷:“时候不早了,你先歇息吧。” 江云娆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裴琰,你对我说的那些山盟海誓,对我说过的那些深爱之言,可还算数?” 裴琰顿住步伐,看着江云娆红了的眸眶又是眉心一皱:“算数。” 江云娆绷不住眼泪了,哽咽乞求道:“那我只求你,以江云娆的名义求你,告诉我一句真话好吗?” 裴琰拿住她的手,扯下了自己的衣袖: “云娆,有些事情知道多了,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你若是要问宫宴坠灯一事,现在就问,朕都如实回答你。” 江云娆捂住自己的胸口,伤口又疼了起来:“臣妾不问了,臣妾自己心里猜得到。” 裴琰黑瞳凌厉,甩了下衣袖,勾着身子俯望着她: “你猜得到什么,猜得到朕对你满是利用对吗?猜得到朕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对吗?” 江云娆唇色已然没有多少血色,她靠在床帏边上,缓缓抬眸:“帝王无情才是帝王,皇上这么做没错。” 裴琰:“你在与朕赌气了是吗?” 她不再答话,没必要和皇帝起正面冲突,没什么好果子吃。 但裴琰非要继续下去,他走了过来,钳起她双臂站了起来,厉声道: “宫宴坠灯是朕利用了你,但朕有周详的盘算,朕从未用你的安危去赌过。 你江家,素来与赵家苟合,朕扶持江家,亦是剥离江赵联盟,朕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先前在朝臣眼里制造出的过度宠爱嫔妃,亦是瞒天过海,令某些人觉得他只是个色令智昏的昏君罢了。 江云娆成为了这烟雾弹,自己的确利用了他,但是作为帝王,他没得选。 江云娆缓缓说着:“若是皇上有朝一日得知臣妾一开始对皇上也是纯粹的利用呢,你会难受吗,你会生气吗,你会听臣妾讲道理吗?” 裴琰:“你的意思是,朕对你自始至终全是利用,朕待你的好,你已在心中全盘否认了,是吗?” 江云娆执拗的勾着头,不说一句话。 裴琰:“到底要朕怎样做,这件事才可以过去?” 江云娆:“回宫以后不再限制臣妾的自由,再让臣妾出宫省亲一次。” 裴琰双手背在了身后,黑眸彻底沉了下去。 那双狭长飞挑的帝王丹凤眼里凌厉似被击溃,修长挺拔如松鹤的身形在这一刻似若笼罩过来的阴影。 他似神子般冰冷的容颜里,霎时布满阴霾与怒火。 裴琰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还可以隐瞒多久,似乎那箭早已绷在了弦上了。 江云娆久久不曾等来裴琰的回答,她抽泣着,声音柔柔的问了一句: “是不是臣妾的父亲做错什么事了?”她在试探他,想看看裴琰的反应。 裴琰向来对她的柔弱毫无抵抗能力,心脏处猛地收缩了一下,宽慰道: “云娆,事情没你想的那样严重,别乱想,你只需跟在朕身边就好。朕会护你一生一世,永远欢乐顺遂。” 他顿了顿又道:“再过不久就要回宫了,听闻江南有造烟火最好的烟火商,朕为你在江岸燃放十里烟火好不好?” 江云娆掀开被子躺了进去,无声应答,裴琰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瞒着她,一定有。 心口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以为往日的甜蜜可以掩盖这份痛感。 可是她错了,她爱上的人是皇帝,不是寻常人,与她难有寻常人的简单与坦然。 裴琰离开去了书房,孤身坐在书房里,手肘支着额头,忽的将手探进怀里。 第二百五十九章 臣对女子不感兴趣 他将脖子上那块红莲佛玉给掏了出来,他似乎忘记去问江云娆这块玉怎么来的了。 一旁的福康公公眼睛亮了亮:“哎呦皇上,这可是好东西啊,是佛家宝物吧?” 裴琰侧首过来:“你见过?” 福康公公笑着: “红莲佛玉,曾经听说过,但下细的奴才不懂,奴才就知道是白马寺至宝。对了,前几日娴婉仪不是去了一趟白马寺吗,是娴婉仪送给皇上的对吗?” 裴琰指腹细细抚摸过那红色莲花:“应该是吧。”他顿了顿又问:“白马寺至宝?” 福康公公道:“是啊,奴才最近在江南待了一段时间,也听说过一二。 不过白马寺至宝普通人是求不来的,不管是富还是贵,方丈说不给就不给。 奴才也好奇了起来,不知道娘娘是用了什么法子将这至宝给讨来的。” 裴琰正准备将红莲佛玉给取下来时,福康公公连忙阻挠道:“皇上别取下来,您带上了,这加持就开始了,不能取。” 裴琰作罢,夜晚橙黄色的宫灯照映他深邃轮廓透出一股晦暗来,他语气低沉也无奈: “福康,朕大抵是瞒不了多久了。” 他只想与江云娆心无芥蒂的在一起,享受余生,但此刻中间隔着一道天堑了,他如何去跨越? 福康公公也垂下了眉眼,叹了口气: “皇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其实就是这样,有时候不是努力就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江家违逆,赵家发难,皇上这么做没错,可娴婉仪也没错,还帮着皇上解决了那遗诏一事。唉,错就错在命运捉弄吧。” 裴琰眉头一沉,舌头抵了抵后齿:“瞒不下去也得瞒!” 随后裴琰吩咐道:“传令下去,两日后,在龙舟停靠的江岸燃放一场大周朝最盛大的烟火,将整个江南的夜晚都照亮。” 福康公公皱了皱眉头,唉,又得烧好多银子咯,不过能让美人一笑,掷下千金也值得的。 短短两日,裴琰为博她一笑,豪掷万金将整个江南能调运过来的烟火都给调来了江岸。 按照各种颜色,各种绽放形态的烟花,遍布十里江岸。 他说过,要为她点燃整个江南的夜晚。 这一消息传了出去,也将整个江南的居民也炸翻,一时热议了起来。 “诶,你们听说了吗,皇上将整个江南烟火局的烟火都给买空了,不知道庆祝什么呢?”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为了美人,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娘娘这么得宠了。” “唉,遗憾啊,之前听闻皇上宠爱娴婉仪,民间说书人还编了不少话本子呢。没想到娴婉仪才死了没多久,皇上这就又添新宠了啊。” “不得了不得了,点燃十里江岸,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盛大的场面呢。今日晚上我就睡在江边附近,可不能错过一点!” 后来有人感叹,大周朝有许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那样盛大的火树银花,震撼了江南居民老久。 就是讨论过去讨论过来,都没有人知道这场烟火,是为谁而放。 但众人都在心底猜测,一定是天启帝极为宠爱的娘娘,有些人猜测是宁妃,有人猜测是旁人,就是没有人说是娴婉仪。 因为江云娆此刻在大周朝,已经是个私死人了。 裴琰站在龙舟上,清冽的江风吹拂他墨绿色龙纹锦袍的下摆。 风有些大,他眯了眯眼: “前几日派出去的人查到江南巡抚与禹王有所勾连,但证据还不够,鹤爱卿,你认为该如何处置?” 那日裴琰遭到刺杀,江南巡抚装聋作哑,不难有所联想。 鹤兰因站在裴琰身后,抬眼望去,江岸十里多了不少安装烟火的工人,眸子沉了沉,他收回思绪: “臣以为,他不该留在那位置上了。 不管有没有完整的证据链,此人都不该再高坐此位。毕竟大周江南最是富庶,可不能将肥肉留给有异心的人。” 裴琰:“等朕回宫后,你寻个由头写个弹劾的折子上来,将此人明升暗降吧。还有,禹王在朝廷里安插的暗桩,得开始一一拔除了。” 鹤兰因:“是,皇上。”后而他又问起:“皇上燃放着十里烟花,可是为了娴婉仪?” 裴琰回眸看了他一眼:“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鹤兰因勉强笑笑: “皇上为娴婉仪点燃十里江岸,将整个江南的夜晚变成白昼,想必娴婉仪也不会再生气了。” 裴琰胸口还是有些闷: “宫宴坠灯一事,她的确心有芥蒂,毕竟是来自枕边人的算计。不过此事都还好,只要江家的事情她不知道就行。” 鹤兰因语气淡淡,温和的黑瞳却骤然阴冷下去:“嗯,娴婉仪不会知道的。” 裴琰忽而拍了拍他肩头: “兰因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回宫后,朕还是为你选一门好亲事。从皇族里挑选一位公主、郡主出来,咱们亲上加亲可好?” 鹤兰因弯了弯腰,拱手道:“臣朝务繁忙,等忙完这一阵再说吧。” 裴琰笑道:“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不妨给朕说说,遇见合适的,朕就为你赐婚。” 鹤兰因脑海里满是江云娆娇软明媚的笑脸,他笑了笑:“臣喜欢……臣对女子不感兴趣。” 裴琰:“……” …… 燃放烟火这一日,在龙舟之下准备烟火的工人多了起来。 江南多烟雨,白雾蒙蒙,视线不清晰,工人多一个少一个其实也是不好分辨的。 有人悄悄从小舟上,趁着安装烟火,翻上了龙舟。 夜色即将入幕,窗户响动了下。 江云娆侧眸过来:“是谁在外边?” 这两日后安装烟火的人在龙舟附近出现,龙舟最外围也放置了一些烟火,偶有几人叨扰到也算正常。 窗户再次响动了一下,江云娆便起身走了过去:“是茵茵吗,又在那里装鬼吓我?” 窗户一推开,是一身着安装工人布袍的男子,戴着草帽,那人一抬头,居然是江云舟。 江云舟下巴覆满青色胡茬,眼窝乌青,还凹陷了进去。整个人,瘦得有些脱相了。 江云舟,终究还是找来了。 第二百六十章 跟我离开吧,姐姐 江云娆连忙走过去将门开了,瞪圆了眼,惊讶道: “云舟,你怎这副样子啊?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怎不光明正大的来见我,让人通传一声便是了。” 江云舟入了屋子后,张开双臂就将江云娆抱紧在怀中,声色沙哑着:“姐姐,我好想你,好想你。” 江云娆胸口的伤还没有长好,被他猛地一抱紧,胸口又痛了起来,吃痛道:“云舟,姐姐也很想你,你坐下,咱们慢慢说。” 江云舟坐下后,将草帽给取了下来,眼睛在周围打量着,还将门给上了栓:“姐姐,你这屋子不会突然来人吧?” 江云娆将手里的茶杯递给了他,只是有些诧异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疑惑道: “怎么了,你怕有人来撞见?你是我弟弟,你来有什么不行的?” 江云舟瘦得有些皮包骨的手指紧紧攥住茶盏,抬起一双猩红的眼:“姐姐,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江云娆怔怔的望着他:“我知道什么,你赶紧说啊。” 江云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跪在地上:“姐姐,江家都没了,你居然还与仇人一起看烟火盛宴!姐姐,跟我走吧,我带你离开!” 江云娆只觉自己呼吸凝停,心情似柔柔漂浮的云,忽而顿在了天空,似江面自在游动的江鲫,被一瞬间卷入江底沙尘。 她手里那温热的茶盏有些摇摇欲坠:“你说什么,什么叫做江家都没了?” 江云舟红着一双沧桑的眼睛,哭着道: “皇上明知姐姐是被冤枉的,还是假借姐姐谋害皇后与大皇子一案,将姐姐定罪,一下子牵连了江家三族。” 江云娆的脊背开始发麻,像毒虫爬进了心脏一般,周身骤冷,惊恐袭来: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因我而牵连了江家三族?皇上明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啊,为什么要用我来牵连啊!” 这几日她心生疑窦,想了许多种结果,想到了江家犯了罪行,但是没有想到竟是这样的手笔。 她唇色苍白下去:“我还是好难相信,云舟。皇上待我一直很好,他怎么会这样做啊!” 山盟海誓,蜜语甜言犹在耳边流转,怎么就这样了呢? 江云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皱皱巴巴的递给了江云娆,是朝廷的告天下书,还有鲜红方正的玺引。 他擦着眼泪,眼底恨意浓烈起来: “姐姐自己看吧,皇后一案,姐姐明明就是被冤枉的,但是皇上早已昭告天下是娴婉仪做的,如今三族亲人已被流放霍克沙漠。 姐姐,母亲是什么身子你不是不知道,那可是大周风暴最多的霍克沙漠啊,母亲怎活得过明年?” 江云娆拿着告天下书的手,看着裴琰对自己的判决,身子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褫夺娴婉仪封号,贬庶人,赐斩刑?” 她脚下一软的跌坐到了凳子上,眼睛一瞬猩红起来: “原来,我在大周早已是个死人了。怪不得,他不让我见人,不让我出天元宫,日日将我囚禁。怪不得,怪不得……” 江云娆脑子一片空白,只余那取下心头血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还越来越痛了。 她扶着胸口,似有人将她胸前的心脏给摘下,扔进了长满冰刺的窟窿里,冰冷与刺痛滔天般的袭来。 “裴琰阿裴琰,你骗得我好苦啊。”她声色酸楚,嘴唇微微发抖,眼泪湿透前襟,砸出最痛的水花来。 江云舟道:“姐姐封妃大典那日,不是险些摔下拱桥了吗? 后而我去拱桥下打探回来,抄了近路,准备从姐姐的身后出现,就刚好碰见有个小太监用弹珠射中姐姐的膝盖弯,再后来封妃大典便乱了。 我去追捕那小太监,一直追出了鹭山行宫,后来就遭到了埋伏,被人捉了起来。” 江云娆忍住哭声:“那后来呢?” 江云舟继续回忆着,昏黄灯影,掠过他晦暗消瘦的面庞,咬着牙道: “后来,后来我被我亲生父母所救,逃出生天,那小太监我也捉到了。而后鹤大人来接应过我,那小太监此刻就在鹤大人的府上。” 江云娆竟不知这事儿还有鹤兰因的手笔,大半年过去了,自己对这些事竟一无所知。 她手指紧紧攥住那告天下书,指骨紧绷泛白。 “再后来,我亲生父母被歹人所杀,满门被灭,我追出去杀那些凶手,最后落得重伤,是鹤大人将我救了。 姐姐,我亲生父母寻我多年,只是因救我一次,便卷入朝野斗争,还被灭了满门。 他们只是做镖局生意的普通人罢了,却还在我尚未叫出父亲、母亲时,便因我而死。 姐姐,我心中恨啊!”江云舟猛地砸着自己胸口,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浑身都充斥着悔与痛。 江云娆勾下腰抱着他的头,胸口剧烈收缩起来,痛得她说话都开始断断续续:“云舟,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让你卷进来的。” 这一下的信息量过多,江云娆被震得不知该从何方开始提问,她眉头紧皱:“你亲生父母是被何方势力所屠杀的,你可查清?” 江云舟摇摇头:“我不知道,有太多的事情我都没有想清楚。 姐姐,我冒死前来,就是为了将你带走的,已经有人在江岸设下埋伏,你与我跳下龙舟,便能离开!” 禹王裴占还在大本营等着他呢,只要带走江云娆,自北境逃出,他们姐弟就安全了。 他的姐姐,就再也不是裴琰的女人了。 江云娆眼眶发酸:“我怎么走啊云舟,我走了,皇上随时可以要了江家三族的性命。” 江云舟激动了起来:“那姐姐是放不下荣华富贵了对吗,要与仇人做夫妻,做一辈子的良人了对吗!” 江云娆喃喃的道:“我走不掉的,云舟,你太小看裴琰了,你太小看大周天子的势力了。” 鹤兰因答应过他,只要江云娆愿意走,他就会替他们姐弟二人善后。 他是相信鹤兰因的,不是鹤兰因,他也不会知道江云娆此刻就藏在这艘龙舟上。 江云娆认真的看着他,询问了起来:“你这些日子又去哪里了,你不是跟在鹤大人身边的吗?” 第二百六十一章 得知一切真相 江云舟不敢轻易答话了,他起初是逃走的,后来得知江家覆灭,不知怎的就被禹王裴占救下。 裴占答应他,只要帮着他做事,江家三族就都能回来。 春祭那次,其实就是禹王裴占的主意,那埋在炉鼎里的火药,那射出的火油暗箭都是他干的。 他要裴琰死,裴琰死了,赵家扶持禹王登基,如此江家就能回来,江云娆也能获得自由,姐姐是他一个人的。 他沉声道:“姐姐莫要问太多,时间来不及了,我必须现在就带你走!” 江云娆有太多的事情都没问清楚,不敢轻易拿着自己与江云舟的性命去赌。 裴琰暗夜山的人与禁卫军遍布龙舟,她甚至都在怀疑江云舟是不是中埋伏了,他早已暴露出去了。 江云娆一把拉住了江云舟的手臂:“云舟……” 还未说出下一句话,江云舟便极度吃痛起来。 她不过是拉了江云舟的手臂一下,那衣服里渐渐就有了血色,鲜血从袖口里顺着就流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你受伤了,是吗?”她焦急不已,将江云舟的衣服给剥开。 江云娆呼吸凝停,脚下发软,那遍布上半身狰狞的旧伤与新伤,还有在淌血的伤口,令她头皮发麻起来。 “你最近这是去哪里了,你跟着鹤兰因不可能有这样重的伤势的,你是不是去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对不对?” 江云娆一边说,一边赶紧从屋子里拿来锦帕和白药,给他止血包扎起来。 江云舟咬着牙,不说话。 江云娆更是着急了:“你说啊江云舟,你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我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江云舟不管了,忍着伤口剧烈的疼痛拖着江云娆就往龙舟的背后走去,鹤兰因告诉他,离开路线上的官兵已经被调走了。 可是未走两步,门就被人一脚踢开,暗夜山的暗卫一下子就将屋子给围了起来,拖出长剑在暗夜下泛着寒光。 江风一下子灌入了屋子里,清冽寒冷的风吹拂着裴琰的金色龙纹黑袍,他脸色阴冷的立于门前:“走哪儿啊?” 江云娆一下子止住了步伐,乌眸怔怔的看着他:“我都是个死人了,事已至此,皇上还要将我留在身边吗?” 江云舟从桌上拉出长剑,对准了裴琰:“皇上若不放我与姐姐离开,那今日便只能鱼死网破了!” 归冥手中弹出暗器,将江云舟的长剑一下子打落在地,他怒斥道: “你是那日行刺皇上的刺客,你这身上的伤痕是被我暗夜山特制的暗器所伤!” 江云娆侧眸看着他,似乎想起那一日自己在那群黑衣人里的确是看见过一双眼睛,一双一直盯着她,却又有万千言语的眼睛。 她回过猩红的眼睛,问道:“云舟,是吗?” 江云舟咬住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一定要带你走!” 归冥拦在了中间:“江云舟,你谋害君王,当诛九族!” 江云娆听见诛九族的话,头皮阵阵发麻起来,本已经流放三族了,此刻又罪加一等,还是大周朝最严酷的刑罚。 裴琰走了过来,黑眸里卷起戾气喷涌而出,一把将江云娆拉了过去:“将人带下去,按罪论处。” 归冥道:“皇上,那江家呢,江家可是大罪啊!” 江云娆被这么一拉扯,胸口传来一阵一阵的痛,她红着眼眶求饶道: “不要,不要杀了他。云舟,你快说啊,你是受人指使,被人蒙蔽了双眼,你不是主谋,你快说啊!” 江云舟骨头又很硬:“要杀要剐随便,我江云舟十八年后照样是条好汉!” 江云娆拉住裴琰胸膛的衣襟: “江家三族三百余人都已经被你流放了,江姓世家再也不会是你朝堂的对手。 云舟势单力薄,更不会对你有所要挟,放了他好不好,臣妾求你了,放了他好不好?” 裴琰黑眸冷冷垂下:“江云娆,你要朕放过一个要杀朕的人,是吗?” 还是两次,春祭一次,江南夜一次。再是宠爱江云娆,此人也不能饶过! 可江云娆不知这一切,江云舟对她不曾提过。 她哽咽着,云鬓也在此刻散乱了下来,眼里蓄满水雾: “皇上放了云舟好不好,我保证,他再不会做出任何有害你的事情。 云舟他于臣妾不同,若是没有他,臣妾早就在几年前就死在江南了。 是他一步一步,将我从江南背回去的。皇上,臣妾求求您,放了他吧。” 江云舟硬骨凛然,却见不得江云娆为她委曲求全,他怒喝道:“不必求他,死了便死了!” 裴琰眼里只剩下冷漠,淡声道:“归冥,动手吧。” 归冥动手之际,江云娆从地上捡起那把长剑,他心惊不已,以为江云娆是要刺杀裴琰,结果她将长剑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裴琰黑眸像是燃起火焰一般,厉声叱道: “江云娆,你以为他只刺杀过朕一次吗? 你江家帮着你的青梅竹马在朝堂上与朕夺权,想要朕的皇位; 你父亲,在朕还是皇子时,便派人来鹭山行宫刺杀朕,而后夺嫡,做下多少致朕于死地的事情,你都清楚吗? 还有你这个弟弟,又在背地几次三番暗杀朕,想要朕的性命,这哪一条不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是朕对你江家一忍再忍,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岂是三族流放那样简单!” 归冥看着此刻胸口剧烈起伏的裴琰,就知道是震怒了,皇上也终于是将忍耐已久的事情全数讲了出来。 江家,从一开始与他就是死敌。坏就坏在,皇上爱上了仇人的女儿,还无法自拔。 江云娆清泪顺着面颊流淌着,只剩下痛彻心扉四个字。 原来,裴琰与江家的仇恨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是生死之争,是你死我活,他安能轻易宽恕啊…… 可是为什么这样啊,如今一点余地都看不见了。 江云娆握了握手中的长剑,无奈的笑了笑:“那臣妾知道了,知道了。” 裴琰眼睛死死看着江云娆的脖子,那长剑已经将玉颈划出血痕了,他攥着拳头背在身后: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不过就是仗着朕爱你 江云娆眨了眨眼,眸底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在衣襟前砸出水花来。 她一字一句的道:“原来,臣妾与皇上从一开始就是仇人,就是错误,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裴琰眉骨低压,寒声叱道:“把长剑扔了!” 江云娆却将长剑紧了紧,那长剑格外锋利,玉颈血痕凝结成血滴滚落了下来。 原来裴琰从一开始就将她当为了覆灭江家的棋子,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计划之中。 此次扑到皇后一案,便是让裴琰找到了最好的机会,明明在知道她是被冤枉的情况下,还是手段狠辣决断的覆灭江家。 江氏之女,成功的覆灭了自己的族人。 江家犯了错,裴琰要打要杀,她没有办法,这是国事与律法。 可是,江家的覆灭居然是由她的一场冤案所起。 裴琰昭告天下,将她说成谋害嫡皇后的凶手,因此牵连江家。 她的母亲做错过什么,她母亲全族又做错过什么,说到底,还是因她之故。 她声嘶力竭的吼着:“我才是罪过最大的那个人,是我,害了那么多人!” 江云娆是从现代世界穿越回去的灵魂,虽然对江家不是原主那样的情深看重, 但母亲与云舟是真心待她的,还有那三族无辜的人都是因她而被牵。 霍克沙漠啊,那是怎样的一番死亡之地, 她没有那样强大的心理看着被自己无辜牵连的人还无动无衷,安能心安理得的与裴琰同床共枕。 裴琰看着鲜血,黑眸眯了眯:“你将长剑扔了,朕与你好好谈,好不好?” 江云娆对他再无信任,冷笑着:“说不定那谋害扑倒皇后的小太监也是皇上安排的,对吗?” 裴琰瞳孔一震,反驳道:“朕没有。” 江云娆根本不会再信他一句,此刻问,也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只道:“放了云舟,放了他!” 裴琰黑瞳戾气翻涌,神子俊容亦有滔天怒意:“江云娆,你不过就是仗着朕在意你,一次又一次挑战朕的底线!” 江云娆惨然一笑,手臂一用力欲划破自己的玉颈。 裴琰伸出手将那长剑给死死握住,鲜血从他掌心而下,正怒目瞪着她。 江云娆心如死灰的看着他:“皇上放手吧,反正都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我也是该死之人。” 僵持之下,江云娆死活不肯松手,再闹下去只怕真是要出人命了。 裴琰刀削似的下巴紧绷,他咬牙闭了眼:“归冥,放他走。” 归冥暗恨:“皇上,此人不能放啊,他背后一定还有人!” 裴琰怒斥:“朕说,放他走!” 江云娆转眼看着江云舟,急声道:“还不快走!” 江云舟攥着拳头,死死咬住牙,终是无奈离开,朝着江岸里一跃,然后消失不见。 屋子里,烛火摇曳着,蜡烛的油滴落一滴在灯台上,只剩下他二人来。 江云娆将长剑松开,一把扔在了地上,跪了下去,胸前散乱的头发将人衬得狼狈不堪:“事已至此,求皇上给个痛快吧。” 裴琰掌心的血还在滴落,悄无声息的钻进红色的地毯里,他薄唇紧抿着:“烟火盛宴就要开始了,随朕去甲板。” 江云娆垂着头:“裴琰,你当真无心到了这般地步吗,此刻还要去看什么烟火?” 裴琰一把将她从地上给拉了起来,江云娆胸口的那伤痕传来撕裂般的痛感,痛得她眼泪直掉。 可她死死咬住自己苍白的唇,不发一言,娇软明媚的眼眸此刻猩红又固执。 裴琰冷声道:“这江南之夜是为你一个人点亮的,你不看,其余人也没资格看。” 说罢,他便强硬的将人拖了出去,站到了甲板上,奴才们退得很开,不敢靠近。 江岸两侧已经聚集了附近的所有居民,万人空巷,都在江岸边上满心期待着。 还在说,这位被宠爱的娘娘真是有福气。 福康公公讪讪的过来:“娘娘,这是信号弹,您将信号弹发射在空中,十里烟火便正式开始了。” 江云娆看也不看,手愣是没动一下,她横过衣袖抹了抹泪。 福康公公为难的看着裴琰:“呃,皇上这……” 裴琰背着手,却早已攥紧拳头,下颚动了动:“你不放,朕立马派人追杀江云舟,今夜便让他死无全尸。” 江云娆胸口微微起伏,用那双蓄满眼泪的眼睛看了裴琰一眼后,将信号弹握在了手中。 裴琰面容泛着渗人笑意,揽过她的肩头,另一手也握住她拿着信号弹的手:“手臂抬高,朝着天空中,按一下就行。” 江云娆对着那机括轻轻一按,信号弹立刻就弹了一枚出去射入天空,炸开一朵小小的银绿色的伞花出来。 两岸瞬间寂静下来,万千双眼睛都同一时间看向了江南墨色的夜空。 眨眼之后,从远处的江岸开始燃放了起来,霎时间,两岸金黄辉映。 安置江中小舟上的烟火也被相继点燃,无数发烟火冲向了江南的夜晚,将这墨色夜空点亮如白昼。 十里江岸,十里白昼,十里繁华,十里璀璨。 裴琰沉了沉气,笑意幽凉:“喜欢吗?” 江云娆抿了抿唇,面颊上的泪痕还未晾干:“喜欢。” 裴琰伸手替她擦去那交叠的泪痕,江云娆抬手打掉他的手指,一时无言,跌入冰点。 裴琰强硬的扳过她的脸:“是准备给朕甩脸色了吗?” 江云娆半垂着眼眸,很是疲惫的样子:“罪人不敢。” 此刻,连自称都给换了。 两岸来看十里烟火的人欢呼不止,毕竟这即便是到了过年那一日,都见不到十里烟火的。 太稀奇,太震撼了。 江岸繁华喧嚣,人群攒动,江上龙舟站在甲板上的二人,此刻心里却已经是寂静到了极点。 鹤兰因也站在龙舟边上,隔着一段距离,他默默侧首过来看了一眼江云娆,心里透着一股难受。 她总得知道这一切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自己不过在背后助推了一下。 她与裴琰是与生俱来的仇人,本就不该在一起。 思及此处,就连一边的隐休都看着自己主子在扭曲的笑着,风华如玉的温润公子此刻像极了躲在幽暗之处的兽,正缓缓掀开带血的獠牙。 裴琰:“你最好再触怒朕几次,让朕下旨将霍克沙漠里你的族人都给杀光。” 江云娆放在围栏上的手指不由得死死扣住,侧过身子对着裴琰吼道: “罪人哪里又在触怒你了,你要看烟火,罪人看了,你要罪人发送信号弹罪人也发了,皇上到底还要怎样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再激怒朕试试 裴琰眸底被她满是泪痕的眼睛给刺痛,明明一双娇媚的乌眸此刻只剩下红肿与眼泪,悲伤与愤怒了。 他收回视线,抬眼看着空中的火树银花不夜天,五颜六色的烟火在江南上空如伞一般绽开。 这一夜,真是极致的灿烂与繁华啊,这一夜,却又是如此极致的窒息与心痛啊。 到最后,她还是知道了。那张自己一心编织的巨网,还是没能将人锁住。 裴琰只觉身后凉意深深,在最温柔的春风里,他感受到了心悬在冰山之上的危与寒。 万茵茵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笑眯眯的道: “云娆姐,我在下面说了好多好话皇上才让上来的。这个烟火盛宴,还是要在你的这个位置上看最好看。” 江云娆眼神木讷:“嗯。” 万茵茵一直仰着头,并没有发现江云娆有什么不对劲,在那里自顾自的说着:“再过几日就要回宫了,真是舍不得离开江南啊。” 江云娆:“哦。” 再说了一阵,万茵茵侧首过来盯着她看: “云娆姐,你是感动到哭了吗?只不过也对,要是我,我也感动。燃了十里江岸,好羡慕啊!” 烟火放了好一会儿,在最后一发抛入墨空绽放后,整个世界归于了宁静,只在黑色的幕布之下留得一些惨淡的在漂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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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人只想做死神
那个npc他如此迷人
春色满园关不住
大唐:彩礼加倍,反手迎娶长乐
我的丝袜为谁而活
锦鲤少女逃荒种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