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出结果来了。 其实冷静下来他就会做出选择,就算没有刘大夫的这些话,他也不打算跟宁如鸢在一起的。 这样的感情,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能将她维护好,一生一世,维护好她的一切尊严与体面。 三日后的黄昏,宁如鸢在府里站着转来转去,等了许久,但并不见万长安来宁府找她。 万长安明明就答应过她的,只需三日,这第三日都已经过完了,可万长安一点消息都没有。 宁如鸢觉得,万长安会想通的,他那么喜欢自己,怎么舍得放手? 她等不及,便派了桃子出去打听。 桃子半晌回来,有些落寞的看着她:“主子,万府……已经人去楼空了。” 宁如鸢站在屋檐下,瞳孔猛缩了一下,满是不相信的样子:“人去楼空?怎会!” 她不信,自己抬脚就跑去万府看了看。 偌大的府邸,门前上了一把大锁。 这座官邸是朝廷赐给来北境办理公务的官员居住的,此刻,那万府的门匾都被拆了。 门外就剩下两座石狮子,冰冷的凝视着她。宁如鸢站在大门前,嘴唇张了张,颤抖着又闭了嘴。 她感觉到自己的那颗心,猛的收缩了一下,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宁如鸢站在寒冷的风里缓缓摇着头,笑出声来: “十多年前,被裴琰这么伤过一次就够了;十多年后,又被一个男人弃一次。 我宁如鸢的命可真是犯孤煞,是谁都不要我的命,注定孤零零的一个人,注定孤独走完这余生,谁都不要我!” 初冬的风像一条透明的河流,裹在了她的身上,将她溺毙在幽冷的大海里。 宁珊月跟着跑了出来,看见自己的姑姑,那单薄的身影站在万府门前,又哭又笑的样子,心底害怕了起来。 这几年宁如鸢的生活她其实是看在眼里的,虽得皇后看重,做出了一些成绩,可终究人都是需要爱的。 她深宫十年,太孤独了。 好不容易有人将她捧在手心当珍宝了,好不容易她愿意陪着那人去抵抗所有世俗眼光时,那人却退缩了。 如今,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人面对余生。上天也给她开了一个残忍的玩笑。 宁珊月轻步走到她身后,拍拍她的背: “姑姑,我猜测督公大人不敢乱走。 上次督公大人无意间说起过,皇上要求建造的码头已经建造好了,工部亲自督造的巨轮也开了过来,正在囤积物资上船。 皇上特命督公大人自北境出发,前往南洋宣传国威,与各国做文化交流,定是不敢走远的。” 宁如鸢垂着无光的眼眸,转身从万府门前离开:“他既弃了我,我又何必再贴上去。” 北境彻彻底底的入冬,寒风盈袖。 酒解不开的愁,都在这个寒冬里凝成了一条冰河,冻骨的河水弥漫浑身,像披在身上的外袍。 一个月后,宁如鸢终究是抵抗不住这样的寒冬,说要离开了。 宁珊月问:“姑姑,您要去哪儿?” 宁如鸢站在屋檐下,身上披着厚厚的赤狐毛披风,看着潮湿阴冷的院子:“我想去江南住几年,那里暖和些,我怕冷。” 可只有宁珊月知道,她那外悍内热的姑姑是从不怕北境的寒冬的。 来了北境住了四五年了,她大冬日都敢往北边跑的人,怎会在这初冬就说冷呢? 她站在宁如鸢的身后抱住自己姑姑的身子:“姑姑,您是心冷了,珊月会陪着您。” 宁如鸢侧过身子来摸了摸她的长发: “珊月,你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宁府的人要来接你回去了。 姑姑感情的事情教不了你多少,但这几年几乎是手把手的带着你教你如何掌家理事,还亲自参与的万物盛开大会。 比起同龄的女子,你已算非常聪明伶俐干练之人了。” 第七百一十六章 做我的船走,我送你 宁珊月正起了身子,怔怔的问:“姑姑难道不让珊月陪您去江南了吗?” 宁如鸢看着她:“你父亲母亲下最后通牒了,姑姑拦不住了。” 宁珊月向后退了几步,眼睛一红: “还是要将我带回去,带回去那个深宅大院里学《女则》学《妇德》,学一切伺候男人,与无数女人争斗的东西,我讨厌这些!” 宁府外,此刻已经站满了从帝京来的人。 宁珊月的母亲亲自来了北境,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珊月,该跟母亲回去了。” 宁如鸢揽着宁珊月的肩头,心疼的看着她: “我悄悄书信给皇后娘娘,说让你入宫在她身边做个女官,在宫里躲着,你愿意去吗?” 宁珊月拼命摇头:“我不去,去了岂不是跟太子更近了?” 宁如鸢低声道:“也不。 皇后娘娘说,太子整日待在天元宫跟东宫忙碌得很。 被他父皇盯着学习治国之道,如今在为做监国太子而做准备了。 你先去皇后宫中当当女官,家中便以为你原愿意亲近皇后跟太子,才不会紧紧看着你。 且皇后娘娘每年都会来北境,等你到了北境再找理由留下,又能混一年过去。” 宁珊月眸华流转,看过自己姑姑这半生,她这辈子都不要入宫的,随即点头:“好,我去!” 她计划着在禧云宫争取好好表现,帮着皇后娘娘打理六宫,哄着皇后开心。 说不定自己有了真的心仪之人,求个赐婚也是能的。 到时候家里如何想拦都拦不住了。 宁珊月离开她身边的时候,走了几步又回去抱住宁如鸢,泣道: “姑姑不要难过,天下好男儿多的是。 去了江南也要好好生活,不要乱饮酒,不要放弃余生。 等珊月有能力了,接您回北境,珊月嫁人都带着姑姑一起。” 宁如鸢看着自己侄儿执拗又清澈的面庞,破涕为笑:“小丫头的心意姑姑知道了。” 在那执拗的眸光里,宁如鸢看见了当年入宫前的自己,总觉得自己大有可为,做什么都能做好的样子。 可是入宫才知道,什么叫做寸步难行。 宁珊月离开北境回了帝京,因宁如鸢的引荐,十五岁的年纪就在皇后身边的做起了女官。 宁如鸢收拾行李的时候,看见自己屋子里裱的那块匾。 那是曾经万长安对自己说的话,风雨做个大人,玩闹时做回孩子。 她苦涩的笑了笑,让桃子将那匾给取了下来。 次日一早,宁如鸢去了码头,准备下江南。 天光昏暗的冬日,行人二三,到了码头时,几乎每个人都有家人相送,依依不舍,相互拥抱,又是嘘寒问暖。 而宁如鸢只有桃子陪着,提着并不多的行李站在码头等船。 桃子道:“近来朝廷的船队就在这码头第一次下水,估计咱们租来的船可能要排队等等才能开过来了。” 宁如鸢淡淡应了一声,眉眼无光的半垂着。 天启帝裴琰听皇后说过一个叫做郑和下西洋的故事,但他有自己的理解。 宣扬国威倒是其次,让大周船队游历世界,了解外面的世界,从各国搜罗回来好东西为大周所用才是他的目的。 是以他安排行事果决,脑子够用的万长安建造大型巨轮船队, 自北境下水,江南停靠,再一路往南,游遍整个南洋,为整个大周开阔眼界。 巨轮缓缓从对面驶来,要开码头装箱物资,跟随的船队有四十余艘。 隋明站在万长安的身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顺着其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他一直盯着码头上的宁如鸢看着。 隋明有些惊喜:“督公,宁娘子来找您了!” 万长安神色不明:“她这是要去哪儿,你派人去打听一下。” 隋明随即安排东厂的人去了码头附近,看见宁如鸢在等自己的租的船开过来。 隋明自作主张的,给了人一笔钱,让他立刻消失。 只是近来他是有些惋惜的,督公他真的不吃禁药了,一颗都不吃了。 不吃这禁药,就代表着他是真的在心底放弃了,一点都不挣扎了。 隋明走上前来,张嘴就说: “督公,宁娘子要去江南,但是属下将她租的船的船夫给打发走了。 要不让宁娘子坐我们的船下江南吧,反正我们都要在江南装物资停靠。” 万长安拧眉瞪了过来:“谁让你自作主张的!” 还未说出下一句,万琢玉就自己跑下来了船: “宁娘子,宁娘子,我们在这儿呢!快来和我们一起吃烧烤,可好吃了!” 宁如鸢等那船只等得望眼欲穿,从早晨等到了中午,的确饿得不行了。 看见万琢玉跑来,一下子抱住了他,有了些许笑意:“小琢玉,你怎么在这儿,你一个人吗?” 万琢玉指了指身后的巨轮: “爹爹也在,您快跟我上船吧。隋明叔叔说了,您的船,他方才想办法弄走了,让您坐我们的船。” 隋明在巨轮的甲板上打了好几个喷嚏,莫名其妙的。 桃子一听,双手叉腰起来,很不服气的道: “这是几个意思啊,弄走我们的船? 害我们在这儿吹了这么久的寒风,真是气死我了! 督公大人不是自己不理我们家主子的吗,何必有这样戏弄人呢!” 宁如鸢起身,没再多言:“桃子,我们另外租一条,下午走。” 隋明站在万长安的身后揉了揉鼻子,随口说道: “近来入冬后物资就少了,日子不好过火,这江上多了些盗匪。 宁娘子容貌出众,又是女子,还就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出了事怎得了? 属下也是起个好心,督公要骂就骂吧。” 万长安手臂甩了披风,那黑色的披风在风里呼啸而过。 他速速奔下巨轮,拉住了往码头另一方向走去的宁如鸢:“坐我的船走,我送你去江南。” 宁如鸢顿住脚步,回眸静静的看着他: “不是谁的船我都坐的,我自己又不是买不起船。万督公放手吧,咱们不适合这样的举动。” 万长安不曾放手:“近来江面上不安全,东厂里的人武艺高强,可以护着你安全抵达江南。” 宁如鸢打掉他的手,不看他一眼: “不关你的事,我就是去挑战危险的,死了也不关你的事。死了就掉进江里给鱼当鱼食儿,算是做善事了。” 身为东厂督公,有活阎王恶名的万长安此刻是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却不曾爆发出来。 那清冷阴郁的神色凝重了几分,压着胸口的怒意: “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但都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安危,你这是在做傻事你知道吗?” 宁如鸢已经朝前走去了,多一句话都不愿讲,她就这一是一二是二的脾气。 万长安站在她身后,这巨轮船队就要出发了,来不及跟她讲道理,遂厉声道: “来人呐,将人带走,反抗就用捆的!” 第七百一十七章 可以在一起,不过有条件 宁如鸢跟桃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东厂里的侍卫给按上了巨轮。 那侍卫不清楚宁如鸢跟万长安的关系,拿了绳索将宁如鸢的手腕给死死勒住,痛得她眼睛发红起来,骂道: “狗东西,你弄疼我了!” 万长安叫后跟着小短腿百岁,眼神阴冷瞪向侍卫:“你轻点!” 吓得那侍卫连忙松开了绳索:“属下的错,属下没长眼睛。” 谁让督公你方才那样凶的,他还以为是什么罪犯。 巨轮船队驶离码头,一路南下。 宁如鸢被安排在巨轮甲板之下最华美的一间船舱里,这屋子是万长安自己搬出来的。 巨轮高五层,船舱下三层,之上有两层,配备厨师,丫鬟仆从几十名,吃的玩儿的什么都有。 无聊的时候玩玩儿百岁跟万琢玉,看看江景,吹吹寒冷的江风,冻得人直打哆嗦。 只是她不去找万长安,万长安也没有来找她,虽然都同在一艘巨轮上,但几乎没有碰过面。 明日巨轮便抵达江南了,听这船上的人说,万长安这一走会离开几年,宁如鸢的心又有些凝滞了起来。 她站在甲板上,吹着寒冷的江风吹了整整一个下午,身子都吹僵冷了也没回船舱。 她在想,一走好几年,自己是继续这么跟他僵着吗? 万长安站在她背后好一会儿了,入了船舱拿着披风后出来盖在了她的肩头上: “入冬了,江上会更冷,进船舱吧,会着凉的。” 宁如鸢将披风脱下来扔给他:“你以为我是那种随便哪个男人的关心示好,都会领情的人吗?” 万长安弯腰将地上的披风捡起来拿在手里拍了拍尘埃,晦暗的神色凝重起来。 眸底愧疚之色无比的浓烈,举起披风的手臂又无力的垂了下去:“如鸢,对不起。” 宁如鸢将头撇了过去: “别跟我说这些对不起的话,我不是来听你的教育的。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上课。” 万长安知道明日就要抵达江南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日能在同一处相处的时光了。 他不想跟宁如鸢吵,将这最后的平静时光也给搅浑。 万长安就闭了嘴,默默的站在她的身侧陪她吹冷风。 可他的身体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没吹一会儿便咳嗽了起来,阴郁深邃的面容苍白无神起来。 宁如鸢没好气的道:“自己回船舱去。” 万长安站在那甲板看,看着云雾缥缈的江岸风景,对面是青黛色的山脉,绵延不尽。 他笑着道:“去江南准备住多久?我在江南有套宅子,没人住,临江的,要去看看吗?” 宁如鸢:“不看。” 万长安知道她心底有气,轻声道: “生气难受只是一时的,总比委屈难堪的过一辈子强。江南多才俊,你依旧貌美,寻个好郎君……” 宁如鸢走到他面前,手掌都高高举起要打下来了。 她想打万长安的那张嘴,那张可恶至极的嘴,可还是顿在了原处。 她憋红了双眼,泪光含在眸眶里不肯落下,但那眸底的伤心早就如这滔滔江水一般绵绵不尽了。 万长安抬眼看去,看见她举起的手腕在微微发抖,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自己用力将她的手掌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该心狠的时候还是要心狠,长痛不如短痛。” 宁如鸢的泪云集的眸前,她咬住自己的嘴唇生生咬出了齿痕,最后松口,字字有力的道: “万长安,我讨厌你,讨厌你不相信我,讨厌你明明想和我在一起却还是要抛弃我。 我去了江南,准备随便找个人嫁了,乱七八糟的过一生。 后半辈子过得不好,你看着就开心了!” 万长安捏着她的手腕微微用力起来: “宁如鸢,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的遗憾,跟你没关系,你难道不明白吗? 为何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报复我,你傻吗?” 宁如鸢甩开自己的手腕,双手推开他: “是啊,傻,还很疯,我是绝对可以干出这种事儿的人,你要相信我。” 万长安是相信的,这么多年来,他是最了解宁如鸢的人。 她是个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人,脑子还有些一根筋儿。 若是真的将她惹急了,说不定到了江南她就会这么去做。 万长安阴郁的神色盘旋起一股风暴,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将人按在甲板的围栏上: “好,好,很好,你就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来逼疯我是不是!” 若是自己知道宁如鸢过得不好,他在遥远的天边也会日日不安宁。 宁如鸢并不觉难受,因为万长安掐自己的脖子根本没用力。 她只是故作冷静的看着他:“你都决定弃了我了,何必管我将来跟谁在一起?” 万长安将人松开,转身离开甲板自己走掉,宁如鸢也自己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一坐下,就听见门砰的一声的被人踢开。 桃子只是看了万长安一眼,就被吓得逃窜了出去。 船舱的所有的光线都是从侧边的小窗户投射进来的,奈何此刻天光不作美,令这室内的光线昏暗迷蒙。 万长安逆光而站,只见那修长高大的身影形成一股黑影笼罩了过来,看不见他面容半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暗。 万长安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声色低沉冰冷:“我们可以在一起,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宁如鸢愣了愣有些惊讶,随即道:“你说吧,我都会答应的。” 万长安深呼吸了一口气: “一,不会举行婚典,无名无分; 二,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我之间的关系,永远隐藏。 就这两个条件,你答应,我们便在一起。” 他一股脑儿说出了这些最伤女子情意的话,就是自己很清楚, 如宁如鸢这般骄傲如鸾鸟的女子,喜欢荣耀,性格张扬之女子,怎会忍受此番羞辱? 这天底下没有哪个女子会接受的,光是没有名分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失望透顶了。 方才在甲板上那些话,万长安知道那是气话,可他还是想让宁如鸢消散对自己的那股劲儿。 不要因为他,去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昏暗的船舱里空气在一点一滴的结冰,宁如鸢像一樽冰雕坐在凳子上,半晌都没有反应。 她眨了眨眼后,轻轻说了一句:“好啊。” 第七百一十八章我在欺负你啊,如鸢 万长安似乎没有听清楚,也似乎是不肯相信:“你说什么,这种你也答应?宁如鸢,你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宁如鸢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滴落下来,打湿在嫣红的衣袖上开成一朵水花。 她唇瓣有些发抖,张了好几次嘴才说出口: “我答应了,万长安,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那娇弱的肩膀微微颤抖着,拼命的忍住心底的酸楚。告诉自己,这些都不重要。 万长安的胃部猛的抽动好几下,猛的一脚踢在面前那矮桌上,砰的一声,动静格外大。 宁如鸢吓得抖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我答应了你的条件,你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万长安只觉自己的那颗心被扔进了江水涛涛里,不停的在翻涌。 他眼神心疼的看着宁如鸢:“你好傻,这种事情都能答应。” 他的确是心软了,的确是不想要所谓的理智,也不想要所谓的权衡利弊了。 往日的清醒,都在宁如鸢嘴唇颤抖着说出那句话的一刻被彻底掀翻,比江面上的浪还要狂,还要颠。 这是相识十余年来,头一次在骄傲的宁如鸢脸上看见委曲求全,脆弱,害怕的神情。 他是真的再也无法也不忍心去拒绝了,再也无法将人推开了,再推开,老天爷就不会给他此生最好的礼物了。 “没有婚典,无名无分,不告知外人我们的关系,我是在欺负你啊,你怎还答应我?” 万长安这一刻也红了眼,一把将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搂得很紧。 宁如鸢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柔声道: “没有婚典,没有名分,是你在给我随时调头的机会; 不告诉任何人我们的关系,是在维护我的体面与尊严,将来有人问起,谁都不知道我有这么一段。 你哪里有欺负我,你是在用最伤害的人话,做着成全我的事情。” 她什么都懂,万长安做再狠心的事情,也不会做伤害她欺负她的事情。 万长安颤声道: “你知道跟我在一起,会经历什么吗,会一生无子无女,守活寡,这哪里是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生活。 刘大夫还说了,我没有那么多年可以活了,我陪你走不到最后的。” 宁如鸢双臂环过他的腰身,靠拢他的耳畔,轻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万一我也活不到老呢?” 万长安喝道:“宁如鸢!” 宁如鸢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人嘛,活在当下就好了,谁又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呢? 我只想快活此刻,你我幸福就是最大的意义。孩子也有,琢玉我会当做自己的孩子。 至于守活寡这事儿,我自己不早就开始守了吗,都习惯了。” 在宫里,江云娆入宫后,三宫六院的嫔妃一起守的活寡。 万长安闭着眼睛,内心仍然酸楚不安,眼泪从鸦羽里渗了出来,滑落在宁如鸢的衣襟上: “没关系,你哪日厌倦了我,随时可以离开,我依旧为你保驾护航。” 宁如鸢眼睛红红的:“我永远都不会调头。” 次日一早,巨轮在江南最大的云天码头停靠。 万长安换了一身暗红色的长袍,暗红色也是红色。 牵着宁如鸢的手就下了巨轮,郑重的道:“我们会在江南停靠三日,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宁如鸢警惕起来:“你是不是要将我扔在江南?” 万长安温热的手掌一直贴着她的掌心,笑着: “明明就是我害怕你弃了我,你怎一夜过去,还是担心我弃了你。 放心,是带你去看我前几年翻修好的祖宅。” 宁如鸢才想起来,万长安是江南人,回到故乡肯定是想去看看的。 去了万长安的祖宅逛了一圈,最后在祠堂里停了下来。 万长安点了香火蜡烛,插在祖宗灵位前,掀起袍摆下跪,第一拜: “万家列祖列宗在上,听澜不孝,自断其根,令万家无后。” 他起身第二拜,又道:“承蒙列祖列宗庇佑,听澜如今身居朝廷要职,会做一个利国利民的好官。” 第三拜时,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宁如鸢又看向正前方:“这位是宁如鸢,是,是听澜的……”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介绍,在心底迅速的找着合适的词藻。 宁如鸢自己点了香走了过来,跪在万长安的身侧: “娘子,我是听澜的娘子。” 她举着香磕了头:“万家的列祖列宗请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万长安在一旁默默红了眼,喉咙酸涩不已,看着那些灵位:“听澜此生,已得圆满。” 从祠堂出来后,万长安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朝着自己的主屋走去。 看见隋明带着琢玉刚刚从这院子离开,像是才忙完的样子。 这是一间绿意重叠,青意深深的庭院,没多少特别。 但是在万长安推开房门时,宁如鸢的瞳孔便映满了大红色,她诧异的看着万长安:“这是什么意思?” 万长安牵着她走了进去,然后将房门关了起来: “我让隋明他们秘密准备了个洞房,咱们就在祖宅里喝一杯合卺酒。” 宁如鸢看着这满室的红,还有那对龙凤烛,还有那红色的喜被,跟这喜酒,准备得跟成婚时的新人一模一样。 她其实心底是很明白的,万长安嘴上说着没有这样没有那样,其实一夜之间,将什么都给安排好了。 又是祖宅,又是祠堂见祖宗,又是这满屋子的红,他是想有一场婚典的,甚至比自己还要想,还要慎重。 万长安在桌前坐下倒酒,眼神里满是愧疚之意: “欠你的,只好在他处还报。 这喜事是不会大张旗鼓的办的,更不会让其他人知道,只有隋明跟琢玉清楚。 今日之后,我让琢玉叫你一声母亲可好?” “好啊,怎么不好?” 宁如鸢在他身边坐下,举起了酒杯: “昨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的条件我都答应你的,自是不会再提。 那喝交杯酒吧,就算是礼成了,我们便是夫妻了。” 她的速度也是快,昨日在一起,今日就成婚了。 礼成二字,依旧刺痛了万长安的耳朵。 大婚礼成,说的是洞房之后,行过周公之礼后,才算礼成的。 他阴郁的神色沉了沉:“算是吧。” 他还是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宁如鸢 :“巨轮离开江南后,可是要好几年都不回大周了,你当真想好要跟我去航海了吗?” 宁如鸢点点头:“想好了啊,你认识我这么多年,何时见我是个犹豫不决之人?” 喝过交杯酒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她问:“今夜我们是要住在祖宅这里,是不准备回船上了吗?” 万长安心底其实也是这样计划的,可是当宁如鸢走到床边时,他内心的波澜再次涌了上来。 喝过几口烈酒后,他依旧不敢靠近床边。 他睡上去又有什么意义呢,毫无意义。 愧色与自卑,像泼天的雨水落满他浑身。 宁如鸢却早已准备好,坐在床边等起了他。 第七百一十九章 我给你找个小倌儿侍寝 可一直见他孤坐桌前一直饮酒,便提醒道: “让桃子进来伺候洗漱吧,时候不早了。你少也喝些酒,该歇息了。” 万长安细长的眉眼半垂,长直的睫毛挡住他阴郁退缩的神色。 半晌,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给你找个小倌儿过来吧,你喜欢什么样的?” 宁如鸢先是一愣,再是皱下了眉头:“你说旁的,我都没真的生气过,但你说这句,我真的好生气!” 万长安起身,身上带着些淡淡的酒气走了过来,伸出柔软的指腹轻轻掠过她的面颊: “我也是,我还很恨自己。我欠你太多,给你太少,所以在身边养个给你侍寝的小倌儿,是我该忍受的。”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落在万长安脸上,面颊处传来火辣的刺疼。 他眼里有泪光却笑意不减:“我是一个太监,拿什么跟你洞房呢?” 他修长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消瘦,像一根在寒风里微微浮动的瘦竹。 阴郁含笑的神情里,人破碎得不能再破碎了。 万长安牵起她的手掌揉了揉: “你若是生气,可以说,自己掌嘴,何必自己动手呢,把自己打疼了怎么办?” 宁如鸢沉了面色: “我既然同你在一起了,那日后所要经历的一切,生活的方方面面,自己都是想清楚了的。 我不是冲动后做的决定,我是反反复复想过还是你的决定。” 她想要的,就是那简单而真挚的陪伴,能消解她内心孤独的一把柴火点燃余生的微光,而非只有那床第之欢。 万长安眼睫颤动的望着她,只觉这是此生最大最好的珍宝了,捧在手心都怕摔坏的程度。 他搂过宁如鸢圈住在怀里:“我从来都没有妄想过,能跟你这样在一起。” 即便是服用禁药,也不曾敢想与她平等而立的。 他习惯于默默付出,从未想过宁如鸢会看自己一眼的。 宁如鸢看着他那炽热的双眼,温声道:“现在不是妄想了,现在是成真了。” 二人洗漱完毕后,万长安仍然不肯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他很是害怕被宁如鸢发现自己的残缺。 清瘦的身子蜷缩在了床榻一侧的软榻上,小腿吊在半空中。 宁如鸢睡在床上,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你别这样躲在那边,难不成躲我一辈子?已经欠我一些东西了,难道抱在一起取暖也不肯吗?” 万长安最是见不得跋扈嚣张的宁如鸢有突如其来的柔弱,顿了顿身子还是起身走过来掀开被子睡了进来。 那颗心,扑通狂跳,身子跟一块木板似的,不敢妄动。 宁如鸢身子靠了过来,抱住他:“我们成婚了,你都不亲我一下吗?” 万长安颤抖着侧过身子,才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她的唇:“如鸢,我根本冷静不下来。” 宁如鸢回吻了他的侧脸,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月光下也是那般的透亮: “那就再激动一会儿吧。我可要先睡了,然后就等着你带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将南洋走遍。” 宁如鸢的头一直枕着万长安的手臂,他手臂发麻起来也不曾动弹一下,另一只手抱得她更紧一些了:“好。” 停靠在江南云南码头的巨轮船队缓缓驶离码头,直到越过了大周的海上边境线,依旧一路向南,一路向着大海的最深处进发。 他们在路上断断续续的走了一年,这一年的航海生活实在是太丰富了,欢乐与刺激填满了生活的每一处。 到了新的地方,万长安会去跟当地官员有交接,有公务要办,宁如鸢就带着万琢玉跟小黑狗百岁上岸到处玩儿。 看了没看过的天地,见了见从未见过的人文风情,吃了从未尝过的新奇美食。 她日日都活得快乐自在,没有宫规,没有束缚,没有家族里的任何压力。 日子里,就剩下万长安对她极致的爱,还有万琢玉对她百般的依赖。 万琢玉坐在甲板上数自己的贝壳,挑了一个最好看的出来: “母亲,这七彩贝壳里肯定有海珠,你等等啊,我用刀子开了看看,看能不能给你做一对珍珠耳环。” 宁如鸢笑眯了眼:“好啊,拿刀子的时候小心点儿。” 七彩贝壳开出来果真有漂亮圆润的海珠,万琢玉举着珍珠对着太阳晃了晃,满脸欣喜: “母亲你看,珍珠耳环有了!” 宁如鸢起身走到甲板上摸了摸万琢玉的小脑袋: “倒是挺多,用不完的就镶在你父亲的腰带上吧,我想跟他用同一种饰物的穿戴。” 晒得黢黑的万琢玉点点头:“好!” 这一年的相处,宁如鸢的心被幸福给填满,有了夫君的陪伴,也同时有了孩子的陪伴。 万琢玉是个安静,心思细腻的男孩子,跟万长安是有点儿像的。 宁如鸢喜欢这心思细腻之人,比起她的暴脾气,万家父子的温和已是上天赐给她最好的礼物。 她对万琢玉早已视如己出,万长安不在的时候,几乎是她一人在负责这孩子的读书识字。 万琢玉有了母亲照看还是有所不同,至少衣服鞋子会定时更换了,不会老是人长了衣服鞋子还没长。 万长安忙完几日,闲了下来,一回到船舱里就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又去哪里胡吃海喝了,吃不完的又丢给百岁,百岁都胖成猪了。” 第七百二十章 越来越爱你了 一年里,他们朝夕相处,比起才在一起时的敏感与局促,如今已是消散了完全。 宁如鸢在他额头上轻啄了一下,搂着他的脖子,满脸都是笑意: “扶南国的美食太特别了,别说百岁了,我也胖成猪了。 之前在吴哥,还有素可泰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胃口大开了,整日的吃。”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不过还是怕自己没将这南洋的美食给吃遍。” 万长安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挂在耳后:“吃,那就大吃特吃,明日我陪你,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宁如鸢到了这些异国,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带着翻译,以她爽朗直接的性子依旧是混得如鱼得水。 她傲娇的扬着自己的小脸: “你是不知道,这些国家的王妃见了我们是大周派来的,就更为客气了。 送了我好多海产的珠宝,还有很多水果,这边就是水果好多好多!” 她的眼睛透亮清澈,说到了激动处还会晃晃手臂比划一下,这举止在从前的宫里可是不行的: “哎,现在我的宝贝可堆满两间屋子了,还有琢玉送我的珍珠耳环呢。” 说完,又在万长安的脸上亲了一口。 万长安回吻她,吻在她的下巴上,眉眼里都是她,全是她。 日日看夜夜看,却还是挪不开眼珠子。 他好喜欢听她现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跟她一起出去的时候,别人见他满头白发,见她容色动人,还以为是老夫少妻呢。 这一年来,宁如鸢的话比从前多了很多,脾气也有泼辣跋扈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变得温和了。 因为她着实找不出来发脾气的理由,她说什么,万长安都说好,都说可以。 万琢玉也很听话,她的确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到访南方诸国她们还有任务分工,万长安负责宣扬国威,宁如鸢负责与南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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