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整个帝京城都不清楚。 鹤兰因唇色已如一张白纸,安安静静立在一侧。 直到眼前虚晃起来,才直直倒在了地上,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了。 鹤兰因缓缓睁开了眼,第一句问:“江南的案子如何了?” 李文年叹了口气: “中书令大人还是关心关心自己吧,您是真不要命啊,受了那样重的伤,还去上朝,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倒在床上昏迷了三日,隐休险些要去通知管家去买棺材了。 索性老天爷眷顾,要不然自家大人可就不值当了。 那日在别院,鹤兰因胸口的剑伤分三次深入,最后那一剑是真的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强撑着用白药止血,第二日在朝堂上,那鲜血将官袍都给浸湿完了,他都没有倒下。 他是听见苏媚怜将该说的,该点到的官员都给说完以后,才松下一口气倒在大殿里的。 鹤兰因只是轻轻咳嗽的几声,便觉胸腔快要撕开一般的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 “我只关心江南的案子,若是进行得顺利,我便能安下心来去做自己的事情。” 隐休在一边回禀道: “大人不用担心,苏姨娘提供的证据极为齐全,非常配合大理寺的审问。 应该还要再过几日,大理寺对照她提供的证据没有问题之后,苏姨娘应该就回府了。” 鹤兰因不疾不徐的收回自己的视线,语声清寒:“鹤府没有姨娘,你记住了。” 隐休抬眸看了他一眼,立马道:“是,属下说错了。” 鹤兰因身子虚弱的靠在软枕上,语声低到快要听不见: “东街长巷的暗杀,虽然不是苏媚怜亲自去做的,但她也算是帮凶。” 那日,是苏媚怜突然向自己透露江南大案中,她知道一些核心的东西。 前提条件是,让自己替她赎身。 答应她之后,按时赴约,而拓跋朔兰却刚好在那一日被人设局暗杀。 这些账,自己都会来一笔一笔的算。 鹤兰因只在床上躺了三日便撑着身子下床了,将太医院的太医传唤了几人过来: “各位太医大人也负责照看鹤某一双稚子一段时日了,现下情况到底如何了?” 李文年的首席弟子辞归上前一步: “启禀中书令大人,鹤府小姐与公子目前状况稳定,只要不离开极净的环境,避开春秋两季的花粉与扬尘,应该问题不大。” 那一晚,拓跋朔兰走得极为干脆,连孩子都不要了,想来是恨毒了自己,这恨意都蔓延到了孩子身上。 思及此处,鹤兰因胸口又是一痛: “我记得绵绵跟重霄一直都是你在照顾的,过段时间,你随鹤某,带着两个稚子去一趟苗疆。” 辞归是个不到三十岁的青年太医,一双眼睛格外清澈,转了转: “哦,我知道大人为何去苗疆,您上次问过臣。 只是这样一来,这些风险都转移到大人身上了,大人位高权重,此举恐是不好。” 鹤兰因扶着胸口,抬起手臂晃了晃:“没什么不好,我是孩子的父亲,这是我的责任。” 江南大案被掀翻,鹤兰因当即下令捉拿朝廷卖官鬻爵涉案官员, 又再派出重兵与钦差大臣前往江南围剿余孽,没给这些往日同僚留下一点情面。 朝堂一时风声鹤唳,对这位性情温润,谦谦君子的鹤中书一下有了新的认识。 前些阵子还在想如何弹劾他,将他从高位上拉下来的人,此刻脊背发麻。 原来鹤兰因,从未将这些弹劾与暗箭放在眼里过,他的底线,从来都不是自己,而是大周朝堂的清明。 鹤兰因褪下紫金官袍,手肘撑着身子靠在鹤府书房的软椅之上。 长眸淡淡掀开,看着一脸欣喜瞧着自己的苏媚怜,神情格外冷淡。 第六百三十九章 你也配穿鹤羽 苏媚怜按照朝廷的规矩,算是污点证人。 提供的证据与消息的确很有力。 若是有人愿意拉她一把的话,她是能无罪释放的。 裴国公知道这苏媚怜跟鹤兰因有些关系在,于是直接将人从牢里提了出来,让鹤兰自己去解决。 苏媚怜一袭粉色长裙,回了鹤府第一时间是去精心梳妆打扮,她低眉掩笑: “十来日不见大人了,妾身可真是想念大人得紧。 冰玉已经去别院替妾身收拾行李了,妾身今日便能回鹤府伺候大人了。” 鹤兰因薄唇冷淡勾勒了一下,浓密的长睫敛盖住他眼眶大半神色。 他伸手温柔抚摸书桌上的那件羽裙,那衣衫的前襟还留下一抹鲜红, 不仅用了丹顶鹤的红羽点缀其间,还用了暹罗国进贡来的鸽血红宝石嵌在了那前襟上。 白色羽裙加以鲜红点缀,雪红相映,宛如仙鹤长羽,无暇唯美。 他抬起眼睛看了苏媚怜一眼:“伺候?鹤府伺候本官的人多了去了,用不上你。” 苏媚怜也顺着鹤兰因的手掌看了过去,看桌上居然放着一件羽裙,她神色愣了愣: “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妾身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着大人了。” 鹤兰因轻笑一声: “在我们最初相识时,我便知道你是江南官员派来腐蚀我的。 一个烟雨楼里的花魁,怎会知道大周皇后长什么样子,你说是吗?” 苏媚怜道:“妾身的确在大人身上花了些心思,不过妾身是真心心悦于大人的。 大人之前不也喜欢妾身那样打扮着,给大人弹琵琶吗?” 只是外人不知道,那青楼之行,是鹤兰因自己给自己找的错处。 他深知一个过于无暇的高官,在皇帝眼里其实并非什么好事。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一直都明白。 刚好,苏媚怜用皇后江云娆的面容诱惑自己,且是特殊妆容可以抹去,并非是面容真的与皇后相似,于是自己便也受着。 那时,他以为自己会深陷其中,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发现自己对江云娆还真是渐渐平静了。 夜深人静时,走到鹤园里,问那些鹤,愿不愿意将毛拔了做一件漂亮的长裙,送去匈奴。 鹤朝他扑腾翅膀,很是抗议。 他一直都记得,那鹤羽长裙是匈奴王族的婚服,这长裙送去了匈奴后,是求婚的意思,可这份感情的归处又是何方呢? 他自己难以放弃中书令的官衔远走匈奴,而也无法让那光芒四射的拓跋朔兰来帝京做个中书令夫人,从此过着相夫教子的生活。 他心底是有些想她的,他想念拓跋朔兰缠着自己的日子,故意惹自己,挑战自己底线的时光。 虽然有些生气,但也为他那冰窖佛堂一般的生活,带来了不少的人间烟火气。 可两难之下,他当时选择了放弃。拓跋朔兰执掌匈奴半壁江山,不该为了一段感情放弃所有,他不愿让人为难。 可谁知,有了孩子的存在,她又来了一次大周帝京,让这原本沉寂下去的心,纷乱了起来。 鹤兰因的手掌一直放在那鹤羽长裙上,语声却已似冰: “你的确在我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东街长巷,匈奴王族的鹤羽婚服,都是你的心思。” 苏媚怜脚下一软,咽了咽唾沫: “妾身……妾身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她皱着眉头,心急的道:“大人莫不是将妾身利用完了,就要抛之弃之了吧?” 鹤兰因书桌上起身,走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东街长巷念在你不是主谋,念在你可以为朝廷立功的份儿上,我都打算放你一马的。 是你自己不要命到用鹤羽长裙羞辱匈奴嫡长公主,是你自己将自己推入火坑的。 你凭什么以为,以你的身份就可以轻易要挟我,将我与公主成婚的婚服穿在你身上? 苏氏,你哪里来的自信,竟敢肖想匈奴公主的衣袍!” 那双清润如月的长眸,此刻泛起了杀机,一字一句说得越来越重,一股沉沉的怒意侵袭了整个书房。 苏媚怜被掐的面红,呼吸困难起来,拼命从喉咙里蹦出一句话: “大人,你……你不还是将鹤羽做成了长裙,穿在了我的身上吗?” 隐休一脚将冰玉从屋外踢了进来,冰玉手里的鹤羽长裙也给掉落在了地上: “大人,这个丫鬟不是简单的丫鬟,是吏部尚书王啸游手里的细作!” 冰玉求饶道:“大人饶命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苏姨娘救我,救我!” 鹤兰因看着那地上的鹤羽长裙,轻笑了一声,满是嘲讽:“那根本不是鹤羽,那是家畜白鹅的毛罢了。” 苏媚怜眼珠子一瞪:“什么,鹅毛!” 怪不得,那日冰玉拿着自己的鹤羽长裙,神色有些疑惑,说这羽裙的毛为何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可是自己瞧见拓跋朔兰已经离开,心中喜悦至极,便没去多想。 她奋力的抓着鹤兰因的手腕,挣脱着: “鹤兰因,你好深的城府!为了你,我背叛旧主,为你做了污点证人,你现在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 你的谦谦君子,你的礼仪仁善呢!” 鹤兰因手腕开始用力,眯了眯危险的眼:“能做到大周中书令这个位置上的人,能帮助皇上夺嫡称帝的人,你跟他说仁善?” 隐休嘲讽道:“你还真以为大人瞧得上你?一点小伎俩,早就被我们大人看穿了!” 苏媚怜眼前发黑起来,呼吸骤停,就在快要断气的时候,鹤兰因忽的松开了手。 苏媚怜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呼吸着: “我以为我们相识一年,你对我是有些微末情意的。 没想到啊鹤兰因,你这个人,天生绝情。 怪不得时常将那匈奴公主折磨得痛苦卑微,你这副样子,谁都以为你最深情最温和,是难得的翩翩公子。 可是只有我跟那公主知道,若即若离,飘忽不定,冷情寡性是被你玩儿明白了的!” 鹤兰因的温柔,是真的时常给女子一种错觉,以为他的温柔是深情款款的表达,却不知,他这个人的心,没人知道藏在哪里。 鹤兰因垂眸看着地上的女子,居高临下,语气强势: “你错在,不该折辱她。一会儿,准备好上路吧。” 鹤兰因明白,那匈奴王族的婚服穿在了一个青楼女子身上,她是位高权重的长公主,性格刚硬,怎能咽得下这口气? 虽不是真的鹤羽,但这苏媚怜,他也不打算留她性命了。 苏媚怜与冰玉被鹤府暗卫给拖了出去,在惊叫垂死挣扎里,渐渐没了声音。 盛夏阵阵暴雨过后,帝后二人的车架从北境离开,已经抵达帝京。 鹤兰因一日都没耽搁,入宫递了辞呈。 裴琰有些不满,堂堂中书令为一段感情开始要死要活了,还要去苗疆。 说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做好了,拓跋朔兰心底对自己恨才会消减一些下去。 (好啦好啦,公主虐完了,开始反转写甜了!) 第六百四十章 公主真的不难过了吗 江云娆听了最近鹤府发生的事情,心底气愤不已: “鹤大人,你当真是过分了些! 朔兰就这么负伤回了匈奴,你当真以为匈奴人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鹤兰因沉默。 江云娆站在天元宫龙台的一侧,心焦火燎的看着他: “朔兰的性子咱们都清楚,此番受了如此大的委屈,于国于私交,我这个做皇后的,很难不讨伐你!” 鹤兰因沉声道:“臣为查案,不觉有错。” 江云娆头上的凤冠因愠怒,那凤凰携的血色宝石微微晃动了起来: “对,江南大案里,为尽早断案你的确没错。 我愤怒的不是这件事,我愤怒的是你对她七年来的付出,没有回应也没有明确的拒绝。 她死心眼儿,飞蛾扑火的等了你这么些年,换来一身伤痕,负气离开,你自己说怎么办!” 鹤兰因面容苍白,垂着眼角:“求皇上皇后同意臣的辞呈,臣自请赎罪。” 鹤兰因官是个好官,但的确不是个很好的夫君。 江云娆瞧着叹了口气,她将那朱砂笔拿起递给了裴琰: “皇上赶紧批了吧,或许人这一辈子,都有一次为感情要死要活的路要走? 朔兰受了那么多委屈,的确该让鹤大人去解了这怨结。” 裴琰拿着朱砂笔,淡声回应:“朕可没有。” 江云娆斜睨他一眼:“……” 裴琰最终还是批了那辞呈,但朝中中书令空缺,心中不快。 江云娆提议,北境都护一职替换多位官员,一直没有合适人选,还不如就让鹤兰因前去,他是最了解北境的人。 鹤兰因三日后便带着孩子,与那太医,一起踏上了去苗疆的路程。 从苗疆归来,鹤兰因便直直去了北境,路上不曾耽搁分毫。 次年,春。 天光无限,春花野蛮生长于莽原之际,远处的高山还能见到些许白雪盖头的模样。 紫苏跟芙蕖蹦跳着在草原上摘花,换上匈奴侍女衣袍的她们,跟旁的匈奴侍女还有些不同。 她们一头的辫子上,有几颗黄金造的金珠子,点缀了些许华贵,一见便是身份有所不同。 紫苏开心的道: “公主要去参加赛马大会呢,现在正在草原的另一头骑着大周皇后娘娘送的西域汗血宝马狂奔训练呢。 此次赛马大会之冠,定是长公主的!” 芙蕖点点头,不过又有些犹豫担心起来: “快要一年了,公主其实待咱们是挺不错的,可是咱们背地里给鹤大人送消息,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们来了匈奴以后,将大周那边的一些礼仪教导,伺候贵族的规矩传了过来。 负责规训匈奴仆从,是以在匈奴王庭算是个小小女官。 但私下里,还是鹤兰因的人。 紫苏手里拿着一捧花,朝着对面策马过来的拓跋朔兰兴奋的晃了晃,又低声道: “这有什么,咱们这不是将大人从天竺找来的瑜伽大师给公主送了来吗? 现在公主的腹部可以很好发力,且那松弛的皮肤也紧实了不少,又见少女腰线了,大人其实还是很关心公主的。 就是这腹部的纹路不曾消减,大人说他自有办法。” 芙蕖连忙“嘘”的一声:“好了好了别说了,公主过来了。” 拓跋朔兰那日从鹤府别院离开后,心死入泥,一国骄傲的长公主算是灰头土脸回的匈奴。 呼延太后知道了很是愤怒,要让大周交出鹤兰因给个说法。 拓跋朔兰却说,一切情情爱爱的都已经过去了,七年青春喂了狗。 也让匈奴不要追究,那对龙凤胎还在鹤兰因身边治病呢,等病彻底治好了,再派人领回来。 这事儿,是江云娆亲自答应拓跋朔兰的,说一定会让鹤兰因放人。 若不是江云娆在中间横着,匈奴人还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所有的伤痛都化作了去年掠过匈奴草原的那场极寒极大的暴风雪,在几场彻底的醉酒与痛哭之后,伤痕慢慢愈合。 风雪一停,匈奴与北境之间那队公主车驾,又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拓跋朔兰一袭鲜红金边的匈奴伞裙,脚踩一双黑底金丝马靴,身子爽利的从汗血宝马马背上翻身而下。 手里拿着黑色的马鞭,心情不错的道: “还得是我姐妹江云娆,这西域来的汗血宝马果真不错,明日的赛马大会,稳赢了!” 红裙的草原公主在青草地上笑得自在畅意,浓黑长眉飞扬,眉眼里的晦暗与卑微再也寻不见半分,神采奕奕的看着众人。 紫苏笑眯了眼:“那是,奴婢这就回去给公主熬大力汤,明日必须得第一!” 芙蕖眼睛左看一眼右看一眼的,试探的道: “公主,奴婢近日在草原上听闻了一些关于大人的风声,明日赛马大会好似大人也要来,您……” 拓跋朔兰敛下笑意,神情阴冷下来:“本公主说过,鹤兰因若是敢踏足匈奴边境半分,我定杀他!” 紫苏与芙蕖面面相觑,心咚咚的跳着。 芙蕖其实只是试探了一下,却没想到公主提起大人时,竟是这般心硬。 她二人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间,鹤大人的车队多半已经抵达匈奴边境了。 紫苏在一边打着圆场,笑道:“大人远在帝京,公务繁忙,怎会轻易来匈奴,可远了了呢。” 话完,她便朝着芙蕖递了眼色,让芙蕖悄悄通知线人,让鹤兰因明日千万别来。 拓跋朔兰从马背上取下一壶马奶酒,扬首饮下,随意的道: “好了,本公主得回去找天竺瑜伽大师练习一下瑜伽了,近来效果是真的不错。” 紫苏小声的问道:“乌日娜姐姐,公主是真的不难过了吗?” 乌日娜非常肯定的道: “那是自然,我们公主在草原上,哪个男儿不喜欢? 这段时间,追求公主的人多了去了,明日赛马大会你们就知道了。” 次日,匈奴赛马大会。 匈奴人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算是一场极大的盛事了。 只不过这几年匈奴跟大周关系实在是要好,所以此次赛马大会又成了两国赛马人的友谊赛。 这地点便定在了大周与匈奴交界处的依兰草原上。 这一日,万马奔腾,大地震颤。 拓跋朔兰红马策红马,身后跟着一群匈奴勇士。 “公主殿下,我十八岁,今日若是赢了赛马大会,能到你帐中去做事吗?” “我十七,公主您看我一眼!” 这里面的年轻男儿,多是出身于贵族,但拓跋朔兰身份在匈奴过于尊贵,造成这些人从不敢肖想当驸马,都是想的当公主的男宠。 拓跋朔兰扬着眉梢,挥了一下马鞭:“等你们赢了我再说!” 三场比试下来,速度,动作完成度,御马技巧,拓跋朔兰夺了第一。 她心情算是不错,自己的腰腹之力,算是彻底恢复了。 呼延太后捧上自己的礼物:“朔兰,恭喜你啊,又在匈奴几十个部落面前露脸了!” 拓跋朔兰正要翻身下马去拿礼物时,赛场里突然闯进一匹黑色的战马,从那马的形态来看,应该是来自西域的汗血宝马。 那匹黑马跟发疯似的闯入,引得众人惊叫乱跑。 黑马却好似有目标似的,闻着气味朝着拓跋朔兰奔了过来。 第六百四十一章 带着孩子来见她 黑马开始朝着周围嘶鸣。 每嘶鸣一次,拓跋朔兰身下的红马便晃头甩颈一次,像是安静不下来的样子,也跟着发起了疯,马前蹄不停的朝着地上刨着。 长空呼啸一阵春风,风声里传来鸣笛声。 黑马与红马相互对视一眼后,黑马率先离去,那红马立马就驮着拓跋朔兰扬蹄离开。 拓跋朔兰没能下得了马,只能紧紧抓住那缰绳,吼道:“这马还疯了不成,怎一下子就乱跑了起来!” 乌日娜翻身上马,急声道:“不好!来人呐,护卫公主安危,跟我走!” 赛马大会一下子就乱了起来。 那些公主身边的贵族男儿一下子蜂拥而上,这可是他们立功挣表现的时候来了! 好几波马队,踏起黄尘阵阵,朝着草原南侧飞奔而去。 那黑马一嘶鸣,红马就跟着嘶鸣。黑马跑哪儿,红马就往哪儿跑去。 拓跋朔兰在马背上死死勒住缰绳,咬牙道: “小红,你怕不是发情了吧?怎么,我们匈奴的马你都看不上,非要这西域马你才喜欢?” 红马一直跟着黑马追去,黑马为雌,红马为雄。 出了依兰草原,那黑马奔到一小山坡上,才渐渐停了下来。 红马驮着拓跋朔兰也跟了过去,红马见了黑马,便用自己的马颈去缠黑马,两匹马的马尾巴欢快的摇晃着,很是亲昵的样子。 拓跋朔兰骂骂咧咧下马: “我就是贱,跑了这么长一路,就是来看你们造马崽子的过程!” 她将那长鞭刚一收好,转眼就看见小山坡的草地里站着一人,正静静的看着她。 阳光照射着他深沉的眉眼,温和又不见底,像一汪深潭。 鹤兰因修长的身影挺拔如竹,将近一年的日子过去,人比从前要瘦了一些。 那眉宇间似染了不少风霜,似有些脆弱般。 他见了此刻的她,神采飞扬,又如当年那个驰骋草原,骄傲明艳的匈奴公主了。 鹤兰因轻声打了招呼:“朔兰,好久不见。” 拓跋朔兰一见是他,神色先是一愣,再是慢慢拧眉转为愤怒。 从前过往,自己的那些糟心事儿,又再次映在眼前。 居然是鹤兰因,为什么会是鹤兰因? 她定睛看着鹤兰因,眼神恨意明显,还发现鹤兰因做作的戴着手套,头上还用薄纱遮了一下,可真是娇弱。 她两眼不由得低压起来,又将鞭子捏在了手里,啪的一声甩在地上: “鹤兰因,我之前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若是敢踏足我匈奴边界一步,我定杀你!” 鹤兰因指了指不远处的界碑,云淡风轻的说着: “方才那匹红马已经将你带离匈奴边境,你现在是站在大周的疆土上。” 拓跋朔兰胸腔的火苗染成了一把大火,恶狠狠的瞪了鹤兰因一眼。 转身便回去拉那两匹正在欢快的马,拉了半天都拉不开,她更火大了: “我真是气死了,小红,你重色轻我!赶紧的,加快速度完事儿!” 黑马与红马,不愿搭理她,正在愉快的享受二人世界。 鹤兰因慢慢走了过来:“它们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前是北境将军的马。一年前,我花重金买了下来。” 拓跋朔兰回身,有些惊讶:“这不是云娆送我的吗!” 鹤兰因眉眼温和的看着她,这一年她晒黑了些,但面庞里多了不少坚毅与松快,比在鹤府时候的状态要好上了许多。 鹤兰因笑着道: “我知道每年的赛马大会你都会参加,想你赢,又怕你不接受我的赠予,所以用了皇后娘娘的名义。” 拓跋朔兰冷笑:“你以为你送匹马给我,我就能原谅你?” 鹤兰因认真的看着她:“不求你原谅,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讲清楚的,有些误会太重了。” 拓跋朔兰见他走近,拿出长鞭勒住他的脖子,怒道: “鹤兰因,我不想听,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 鹤兰因被鞭子死死缠住了脖子,薄唇微张,呼吸困难,眉心也紧紧皱了起来。 却不挣脱她的鞭子,只是站立在原地,一双沉沉的眉眼看着她。 隐休带着护卫站在一辆马车下,见了此情此景,心又是一紧。 身边的鹤府暗卫全都拉出了长剑,要护卫主子的样子。 隐休连忙道:“辞归,赶紧将小姐与公子从车上抱下来,要出人命了!” 太医辞归正在给两个孩子喂饭,他好歹是个太医,现在跟个奶娘似的。 听见隐休叫他,便将鹤绵绵跟鹤重霄都给抱下了马车。 隐休跟辞归两个人一人抱了一个孩子跑了过来,隐休急声道:“夫人莫要冲动,大人是来给夫人送孩子的!” 鹤绵绵第一眼就认出了拓跋朔兰,穿着绿色裙子的她,已经会走路了,小跑到拓跋朔兰身边,扬着头看着她: “额……娘。” 鹤重霄紧跟其后,看见那鞭子缠在自己爹爹脖子上,见他爹爹很是难受的样子,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朝着拓跋朔兰就推了去,难过的道:“坏得很!” 拓跋朔兰手一松,那鞭子就掉落在了草地里,神情动容起来。 鹤兰因的身子虚弱的从后倒了下去,还好隐休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坐在了地上。 拓跋朔兰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女儿的小脑袋,又看了看鹤重霄身上有没有红疹子,确定她们都没事后,才松下一口气。 眼泪在这时已经蓄积在了眼眶。 “绵绵,重霄,竟能跑了!” 她语声有些颤抖起来。不过又立马警醒,冷声道: “鹤兰因,两个孩子的病好彻底了吗,你就带到草原上来了!若是出一点事,我不会放过你!” 鹤兰因道:“已经根治了。” 鹤绵绵掀开自己的衣袖,替自己的爹爹证明着:“不痒了,一点都不。” 拓跋朔兰问道: “这太医院拿着都没办法的病症,你是突然如何治好的?不是说要过了三岁以后,才开始下猛药调理的吗?” 第六百四十二章 那男的叫她兰兰 鹤兰因撑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牵着两个孩子的手交到拓跋朔兰的手上: “去了一趟苗疆,用的苗药,都治好了。” 拓跋朔兰不懂什么苗药,也不知鹤兰因付出了如何的代价,只要两个孩子的病痛好了就成。 辞归走上前来,他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之前时常来往于鹤府,拓跋朔兰是认识他的。 辞归笑着道:“夫人还请放心,小姐与公子是真的彻底好全了,可以像寻常孩子那样在地上玩儿泥巴,去小河里捉小虾了。” 鹤兰因又说:“趁着草原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就让两个孩子来感受一下匈奴的春天。 她们从小就生活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不能触碰外界事物,整日需要人看护,这不是她们应该过的童年。 如今红疹之症已经彻底好去,你可以带着孩子们去匈奴草原上玩儿一点时间,让她们学学匈奴语,感受一下匈奴的人文风貌。 毕竟,绵绵跟重霄也是有匈奴血统的孩子。” 拓跋朔兰一把抱住两个孩子,看着他的时候依旧是冰冷里带着恨意:“鹤兰因,算你识相,没让我派兵带孩子走。” 鹤兰因微微点首,一点情绪上的波动都不曾有,温柔的看着两个孩子:“绵绵,重霄,跟着额娘去你们的第二故乡看看吧。” 鹤绵绵不明白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也听不明白所有话的意思,只清楚自己要被人带走,而且还不是跟自己的爹爹一起。 她不愿意走,哇的哭了出来:“我不,我要爹爹!” 鹤重霄见鹤绵绵哭,自己也哭了起来,双胞胎就是这么有默契。 辞归连忙从怀里摸出好吃的糖果来:“不哭不哭,你们爹爹过一段时日就来接你们了。” 鹤兰因看着她:“我找你有两件事,办完一件了,还有另一件事,没有说完。” 他清楚拓跋朔兰最在意的就是那鹤羽长裙的事情,今日务必要将此事讲清楚。 乌日娜带着一群人冲上了小山坡,翻身下马,这群人便走到了拓跋朔兰的身边。 人群里有个人高马大的匈奴贵族男儿,抬起手臂就往拓跋朔兰肩头随意搭了去,看着鹤兰因道: “兰兰,这是谁?” 拓跋朔兰侧眸,有些愣神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淡定的道:“来送还我两个孩子的大周官员。” 鹤兰因耳清目明听得格外清楚,兰兰? 他胸口一闷,又见这男子与拓跋朔兰分外亲昵,甚至还有肢体接触,她似已习惯了般。 他那冷白的面容,此刻浮现起一股阴沉。 那男子一直搂着拓跋朔兰,往山坡下走去: “好酒好肉都给你备齐了,赶紧的,咱们得回去了!” 这匈奴贵族男子是蒙硕部的王子,名唤赫连尧。 面容黝黑,浑身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野气,讲话的时候,眼梢浅浅带过鹤兰因的面庞,有些敌意。 拓跋朔兰朝着他笑:“雷声大雨点儿小的东西。” 鹤兰因:“朔兰,我还有话没有讲完。” 拓跋朔兰跟赫连尧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转身之际道: “你我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现在两个孩子已经回到我的身边,就已足够。” 鹤兰因上前攥着她的手臂时,身旁的匈奴人已经亮起了弯刀。 这些人里有不少拓跋朔兰的朋友,亲信,关于这位前任驸马爷的事情,他们是听说了的。 大家都为拓跋朔兰愤愤不平,如今见了面,若不是在大周的地界,早就跟鹤兰因拔刀相向了。 之前江云娆就跟他说过,匈奴人爱憎分明。 喜欢一个人时,巴不得掏心掏肺,拿出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待你好;但憎恨一个人时,也很明显,刀剑相向,格外无情狠辣。 隐休见着场面似已起了杀机,连忙走上前来将鹤兰因拉住:“大人,咱们再找机会解释吧。” 拓跋朔兰翻身上马,只听得鹤兰因在马下硬声道: “拓跋朔兰,我会让你静下心来听我的解释。 你总归是要听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再来向我撒气!” 匈奴人的马队匆匆离去,马蹄激起的扬尘铺在了鹤兰因面上,他连忙用面纱遮住了自己,不停的呛咳了起来。 辞归与隐休扶着他,转身回了马车里,彼时他的身子的确有些微弱。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回去了,我得去将事情跟她讲清楚。”鹤兰因的身子又从马车里探了出来,挣扎着要去匈奴草原。 辞归严肃起来:“大人,您的身子可不是从前那般硬朗,这连日来的赶路,您必须回北境鹤府休整一段时日了。” 可此刻的鹤兰因脑海里,满是那个匈奴男子的手臂搭在拓跋朔兰肩膀上的样子。 一国长公主,谁有资格如此亲昵的唤她一声兰兰? 鹤兰因声色低沉,在心中开始思虑盘算起来:“莫不是,莫不是匈奴太后已经给她安排了另一段姻缘了?” 辞归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大人身子开始发烫了,再不回去上药,红疹子起来后,您便是要做什么,要去婚礼大闹都不行了!” 隐休驾着马车带着鹤兰因回了北境鹤府修养,彼时的他,身上尚无官职。 辞呈递上去的时候,皇帝惜才,所以不满。 让他办完自己的事情,立即走马上任,可鹤兰因人已经抵达北境,却还不曾去都护府交接公务。 匈奴王庭.长公主营地 拓跋朔兰牵着孩子走到营地门口,语气有些责备的道: “阿尧,你方才在那儿阴阳怪气,跟我勾肩搭背的干嘛?姐姐都不知道叫了,叫什么兰兰,我差点吐了。” 赫连尧笑道:“那大周官员应该是姐姐孩子的父亲,匈奴前任驸马吧?” 拓跋朔兰瞪着他:“是啊,那又如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赫连尧抱起两个孩子走入营地,一边走一边说: “他看你的眼神,挺认真挺在意你的。 我将自己手臂搭在姐姐你肩膀上的时候,你是没看见,那前任驸马的脸都垮了下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 朔兰,我错了 赫连尧的母族跟拓跋朔兰的母族是有些血亲的,她们的母亲是同父同母的姐妹,是以赫连尧与拓跋朔兰也是血亲。 儿时时常在一起打架,长大了是极为深厚的姐姐与弟弟的情分。 拓跋朔兰满心满眼都是这两个孩子,心情极为不错:“好了,自个儿滚吧,我得陪陪绵绵跟重霄了。” 赫连尧将孩子递给她就喝酒去了,乌日娜这时走了过来,赫连尧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头: “去匈奴边境上盯着,姐姐孩子的父亲,绝不会送完孩子就这样默默离开。 当年,前任驸马可是凭一己之力,帮忙镇住匈奴王庭的各方势力,才有了那场大战时,极为稳固的大后方。 此人手段,不容小觑。” 乌日娜立马就警醒起来:“多谢爷提点,我这就安排去边境巡逻。” 两个小孩儿在拓跋朔兰的营地周围玩儿得挺开心,重霄是男孩儿,身子都滚到泥土里去了,格外活泼。 鹤绵绵则是挨着她的额娘,哪儿都不去。 虽是双胞胎,但一静一动,像极了父母二人。 拓跋朔兰捧起自己女儿的脸,泪水再次填满了眼眸: “绵绵,你都长高这么多了。快要一年不见,竟然一眼就认出额娘了。” 鹤绵绵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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