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在走路都是瘸的。 魏婉莹端着茶碗,漫不经心的拨着茶沫: “上次在上林苑的时候,你向本宫求助,说要找个太医给你的嬷嬷医治。 本宫方才问了,太医说给了不少止血的白药。沈昭昭你是清楚的,宫里太医用的每一种药都会在太医院记档。 这止血的白药,剂量要了这么多,皇上的人肯定很快就会顺着这条线摸过来, 到时候你要如何解释你的人在上林苑受了刀伤一事?” 沈昭昭慌乱起来,一下子跪在地上: “皇后娘娘,臣女没别的意思,就是让兰嬷嬷在娴婉仪给皇上倒的酒里放了一些蛇毒,臣女也是为了能够除掉娴婉仪才这么做的。” 魏婉莹冷嗤一声: “除掉她,你想来是没有那个本事的。只是皇上的人就快查到你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沈昭昭害怕不已,被吓哭: “皇后娘娘救我,救救臣女吧,沈家,我父亲一定不会忘了娘娘您的!” 魏婉莹细长的眼眸含着阴森笑意,她要的就是这句话, 魏家在朝堂需要更有力的支撑,那拉拢沈家,将沈家给自己绑定在一起,那不就是最好的法子吗? 沈家富可敌国,她手里的筹码又多了几分。 “起来吧,区区太医院,还难不倒本宫这个皇后。” “臣女谢过皇后娘娘,臣女谢娘娘大恩大德!” 魏婉莹算计沈家的财富与权势,更知道沈家极其宠爱这个唯一的嫡长女,只要将沈昭昭握在自己手心里,还能不让沈家人听话吗? 魏婉莹逗了逗孩子就没多少兴致了,随口问道:“婵娟,上林苑起火一事,现在后边的事情都料理干净了吗?” 婵娟道:“皇后娘娘请放心,起火一事做得极为隐秘,是投掷的火油球,起了火咱们的人就已经撤了,大理寺的人是查不到的。” 沈昭昭抽抽鼻子,心底依旧害怕,还好自己抱住了皇后这棵大树,想必以后在宫里的路会更顺坦了。 只是裴琰令大理寺入后宫查案,这来来回回的官员出现在宫里,是愈发的密集了。 宫中的禁卫军开始重新招募兵马,从前的旧人,稍微有点问题的,全都给换了出去。 最近这几日,沈昭昭反倒是低调了起来,不敢再轻举妄动,也更不敢催促家里提她封妃一事。 整个后宫都在冷寂的初冬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天元宫后殿花林里的最后一片枯黄的树叶坠落,苍白无力的飘落在明黄色龙袍身影的肩头。 裴琰看着手中的锦盒,眸底的光彻底晦暗下去:“这蛊虫,死了。” 归冥用手指动了动那蛊虫,虫子的身体已经僵硬了,是陷入沉睡了。 那日从上林苑回宫以后,归冥才想起这蛊虫一事,他特地告知了皇帝,所以皇帝才平静了一些。 可是暗夜山的人几乎全都已经出动了,将上林苑那瀑布都翻遍了,一直找到了下游,可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他抿了抿唇:“皇上……婉仪娘娘可能是真的不在人世了,您,您可要节哀顺变。” 裴琰这几日的平静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翻,他浓墨似的剑眉腾起浓浓戾气,他声色有些颤抖: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手中的锦盒,是上好的木料制造而成的,裴琰手臂一用力就将锦盒砸在了宫阶上。 锦盒摔成了两半,从宫阶上翻滚了下去。 归冥看着裴琰的背影,试探的问道:“皇上,那……属下还要继续找人吗?” 裴琰厉声传来:“找,继续给朕找!” 归冥勾下身子又去将那蛊虫给捡了回来,想着,万一呢? 这日之后,裴琰的头痛之症复发,御医前来开的汤药一点用都没有。 福康公公让瑶华殿的人悄悄回忆了中药奶茶的配方,可就是做不出从前江云娆的那个味道。 且他的睡眠一日少过一日,有时候半夜会醒,醒了就去江云娆曾经的那间衣帽间站着。 裴琰记得,江云娆在天元宫最喜欢这个地方了,一屋子都是她的漂亮长裙和宝贝首饰。 她说这是姑娘家的战利品,人再不开心的时候,看一眼就会好。 裴琰眼前漂浮过那些衣香鬓影的画面,怔忡之间,却发现全是幻觉, 她根本就没有回来过,只是空气里还散发着她从前衣裙上的香气,是那样的熟悉。 福康公公在后边低声劝慰道:“皇上,您在想什么呢?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裴琰声色清冷:“ 朕一直以为自己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她对朕早在心底生了恨意。 自江家倾覆以后,朕就再也没有在心底奢望过,她还会对朕有多情深义重,朕不敢奢望,朕只是想将人锁在身边。 哪怕是相互折磨过一生,也算相守一生。” 福康公公这个局外人看得极为透彻,叹了一声: “皇上,婉仪娘娘对您的情意,在奴才看来,是从未变过。 娘娘心底是有怨气,但时常都是念着皇上的。 天元宫茶水间里的她亲自配了养生茶,一年四季喝什么,都给皇上您备好了的。 还有太多的细微末节的小事情了,什么冬日里的狐毛鞋垫,木料轻巧不伤手腕的御笔。 唉,天元宫其实早就是娘娘在上上下下打理了,皇上在宫里的舒坦,娘娘都有精心设计过。 只是,娘娘也算夹在世家身份与对您的感情里,来来回回折腾好久了。” 裴琰深邃的轮廓满是暗影,泛红的眼眶有些发酸:“朕此刻觉得,自己没有家了。” 这句失落的话语,令福康公公听了一时红了眼睛。 江云娆在的时候,天元宫是裴琰的家,那是他的归属; 江云娆不在了,天元宫是皇帝的寝宫,那是一方冰冷巍峨的殿宇。 裴琰自小丧母,不得先皇父爱陪伴,孤独成长,泥泞攀爬。 在他寂静如深渊的人生里,只有江云娆是唯一的温柔吹过深渊的春风,每一层心的涟漪都是为她而起。 而此刻的他,像极了走失在风雨里不知归处的人。 裴琰蹲在江云娆的衣帽间内,扶着额头:“可朕还是觉得,她还活着。” 福康公公也顺着皇帝的话说: “奴才也是这么觉得,上林苑起了火,老天爷下了好大一场雨来救,婉仪娘娘想必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可能江云娆自己也没想到,自己重活一世,居然在大周已经死了两次了。 她在冗长黑暗的甬道里奔跑了好久好久,大喊着,快跑,快跑…… 眼前微光袭来,她眼珠子动了动,费力的掀开了眼帘。 第三百三十一章 爱意让人生长出血肉 江云娆抿了抿唇,身子还有些虚弱,眼睛一睁一闭。她昏睡太久,一时喉咙干涩,说不出来话。 她缓缓扭头过去,一双同样很憔悴的眼睛也正看着她,只不过见她醒来,有了一些欣喜笑意。 鹤兰因清瘦的身架子上挂了一件梅花暗纹的白色衣袍,唇色苍白的唤道: “来人,去让府医过来,再告诉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的粥菜送过来。” 吩咐完,他又喜出望外的看着江云娆,温声道:“你昏睡一个月了,中途短暂醒来又晕了过去,此番像是真正的醒来了。” 隐休的兄弟隐止,自小在江南长大,水性极好,能大致推断出江云娆被冲刷到下游的位置。 可当时江云娆的头,一直在流血,他没敢耽搁,径直送回了鹤府。 到了鹤府之后,鹤兰因便将消息封锁了,因为他知道,江云娆恐是自己的打算。 鹤兰因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江云娆费力伸出手臂:“鹤大人,给你添麻烦了。” 鹤兰因摇了摇头:“你我之间,已共经生死,不必说这样的话来。” 江云娆将头转了过去,怔怔的看着莲青色床榻幔帘,眼睛红红的。 鹤兰因道:“之前你在林子里提起过的担忧,我都记得,所以救下你之后,没有将你直接送回皇宫。 云娆,你的担忧是对的,你与皇上之间,已经不是男子与女子之情那么三言两语就可以说清楚的。 趁着你现在已经离开那个地方,如今可以好好为未来打算了。 你要做什么,去哪儿,我都都可以帮你。” 江云娆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圈更红了,她鼻尖有些泛酸: “我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态入林子的,还真没有想过以后。” 鹤兰因抬眼深深的看着她,她愿意为裴琰舍弃生死,就凭这一点,自己应该是再无半点可能。 她的心,应被占据满了,一点缝隙都没有。 从前自己以为江家倾覆,江云娆必然憎恨裴琰, 可后来自己才得知,她根本不是真正的江家女,是以,她与裴琰并无血海深仇: “要不,我送你回宫吧。皇上这一个月来都没有放弃寻找过你。他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云娆摇了摇头:“我还没有想好。” 鹤兰因看了隐休一眼:“去将我书房里的最新的那封信函拿过来。” 隐休将信函递给了江云娆,江云娆将信函摊开看了几眼,唇角无奈的勾了勾:“蛇毒,大理寺都介入了,他信了吗?” 鹤兰因:“皇上没信,但大理寺的突然介入查案,令前朝后宫都知道娴婉仪因皇上处置江家一事坏心在很,所以在秋月湖边向皇上投毒。 只是你那宫女花吟在湖边与人发生争斗,身受重伤,至今不曾醒来,是以人证缺失,案子还在进行当中。 可人们只会听自己愿意听到那部分,现下整个帝京城都已经传开了。” 江云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 “三人成虎,以讹传讹,谣言满天飞,事实真相到底是如何,没有人在乎。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鹤兰因沉声说着: “皇上转移视线,命大理寺先查秋月湖的刺客。刺客只要被找出来承认悄悄投毒,再让你的宫女花吟指认,事情就简单了。 只是你知道,毒杀皇帝,是株连九族的大罪,现在江家又被推至风口浪尖了。” 江云娆眉心紧皱着,手掌扶着额头: “按照我从前的经验,这种以谣言开启的热点事件,一般幕后都是有推手的。 江家三族本是流放,如今牵连上千人砍头,背后之人用心太过险恶。” 鹤兰因薄唇勾了勾:“你还是那样清醒。” 他悄悄瞄了江云娆一眼,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她,就想看看江云娆回宫的心思到底强不强烈。 他虽然知道在江云娆的心中,自己与裴琰完全无法相比, 但江云娆已经有了想要放弃的想法,他也可以在背后做一下推手的,没准儿将来她的心意会有所更改。 江云娆卷翘的凤睫上染了几颗泪珠,她声音有些酸涩: “我从前入宫的时候,就是想在后宫里当个混吃混喝,整日晒晒太阳打打麻将的小才人, 也断定自己不会付出任何真心,因为我知道,皇上最恨江家了,又怎么会爱上我呢? 所以他不会爱我,那我也不会爱他。” 鹤兰因抬眸过去: “可事与愿违,皇上爱了自己最不该爱的人,你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还能安心混吃混喝的小才人。 他愿意为你做一次昏君,你也愿意为他舍弃生死,都这个份儿上了,按理说,你该回去册为贵妃,宠冠三宫的。” 江云娆仰着头,将眼泪往回倒: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回得去吗? 如若那刺客没有找到,花吟没有将人指认出来,这案子最终也会出一个结果。 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幕后之人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为了堵死我回宫的路,一定会拼命在朝堂上继续搬弄风云,直到将江家定性为株连九族的重罪, 几千人的性命因我而死,哪怕是陌生人,也做不到无动无衷吧? 这时候皇上出来否认,说没有下毒一事,那便又是为江家的第二次翻案,天下人要怎么看他。 他虽高居庙堂,但也只有一张嘴,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有心之人一旦打着昏君误国的名声,大周朝堂动荡,边疆王侯又握有兵权,皇上瞬息之间就会变得被动。 天下不安,帝王首责。” 话及此处,她自己都笑了: “幕后之人的手段的确是高明,定是看见他如此寻我,生怕我没死掉又回去, 所以拉上了九族人与裴琰的帝王业做赌,就看谁的心更硬。” 鹤兰因将眼眸垂了下去:“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着想。” 江云娆抿了抿干得有些起皮的嘴唇,眼神悲悯起来: “裴琰是皇帝,我既然爱了他,就得替他着想。 他之前在林子里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好心痛。 他自幼丧母,先皇对他也只是当作一个集权的工具在培养, 在他成长的这些年里像一具没有情感与柔软的行尸走肉。 我很心疼他,看似高高在上的帝王,我从前也以为是无所不能的, 可是发生过许多事以后,我才发现他身上的责任与枷锁,都是常人无法想到的。” 鹤兰因听闻这话语,心中酸涩浓郁起来: “这几年,因为你,他的变化是很大。 从前是行尸走肉,如今算是有了一些人气了。 从前朝堂之上剑拔弩张,现在会跟臣子开个玩笑,缓解一下那迫人氛围了。” 江云娆侧眸看着他,乌眸澄澈,含了一些笑意: “爱,是帝王人生序列里的一场意外。但爱意,却能让人重新长出血肉。 裴琰现在是个知道心痛,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了。” 她笑意突然敛了下去,冷声道:“可皇帝,本就不是凡人,这些东西于他太过危险。” 鹤兰因看出她内心挣扎了一番后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他拧了拧眉: “云娆,你要做什么?” (宝子们,因为要过年了,作者正在疯狂存稿,就是为了过年可以正常更新,还是不想断更) (然后虽然今日是两更,但每一章节字数都多了一些哦,约等于2章+0.5章!) (另外,大家都猜错了,哈哈哈哈~) (上个月谢谢大家的投票,再次感谢,这个月也给我雄起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舍不得他,可又要成全他 江云娆声色低沉下来: “我本就是这时代的一缕异世魂魄,因我而改的因果,也应该拨乱反正了。 长痛不如短痛,我离开他难过一阵,也好过我留下彼此为难一生。 没有江云娆,便没有裴琰,将来只有冷漠而强大的大周天启帝。 江家女,再也不会用来被人做文章,如江云依之流,恐也再也没有机会利用我做什么。 裴琰是帝王,应该回归属于自己的寂静与执掌天下的杀伐理智了。” 鹤兰因似有不解的看着她:“你真要走?” 他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即便不谈荣华富贵,就说这愿意舍弃生死的情分,岂是那般容易割舍的? 江云娆点了点头:“对,我得走。 我前一世见过不少案例,谣言一直飞以后,官方即便出了公正的结果, 也没有人愿意相信,人们只会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东西。 加上现在这个案子还是无头案,那将来便更不好说了。 只要我被定义为已死之人,那这热度就会降得很快,等热度冷却以后,大理寺将真相查明,便没有再去质疑。” 她深知,舆论战的核心不是反驳与回应,而是冷却,只要关键人物一直不出来,这热度自然就会降下去。 鹤兰因虽然没有听过江云娆的这套说话,但很快就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当这些事情都冷却下去以后,那些想要靠着此事兴风作浪,掀翻朝堂之人,便失去时机了。” 江云娆微微点首。 鹤兰因眼睛都亮了一下: “高招,看来幕后之人,并不是简单的不想要你回去,而是借风掀浪,目的还是想要霍乱朝纲。” 他手掌攥成拳头,那清俊的面容之上满是为臣的隐忧:“他们想要塑造一个失尽民心的皇帝,此事我得尽快上奏。” 鹤兰因身受重伤,起身都有些困难,此刻又问:“你要去哪儿想好了吗?” 江云娆想了想: “我悄悄溜去江南吧,我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不得苦,只能去环境宜人一点的地方窝着,过过不动脑子,躺着的闲日子。” 鹤兰因:“好,你既然想好了,那我便派人护送你去。” 顿了顿他又问:“那等事情都过去了,你还会回来他身边吗?” 江云娆垂眸笑了笑: “我不知道将来会是个什么样子,但此刻我能把握的只有当下,将最好的结果留给他。” 江云娆与鹤兰因约定好,等她身子再恢复一些,选一个天气好点的日子便启程离开帝京,乘船一路南下,过自己的简单小日子去。 至于那段深宫里的回忆,就埋葬于过去。 鹤兰因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又问了一句:“你当真舍得了?” 江云娆眼梢泛红,泪滴当即就滚落了出来:“你哪里看出来我是舍得了?鹤兰因,爱,是成全。” 他回屋子的路上,被江云娆的这句话给深深震撼了。 原来深爱,是成全。 他想起自己从前做的那些卑劣事情,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个女子,现下在她面前竟有些抬不起头了,他竟还没有一个女子有胸怀。 江云娆晃了晃手腕,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那条手链,是从前裴琰送给自己的,那手链底部坠着一把空心锁。 她知道,当初裴琰就是想锁住她。鹤兰因告诉她,这手链是特制的。 表面是黄金,内里却又是另一种材料,用了钳子都剪不断。 他推测那手链坠着的空心锁里面一定有什么东西,极有可能就是裴琰说的用来辨别她方位的蛊虫, 所以便找来一个镇邪珠子穿在了手链上,让那蛊虫沉睡过去。 江云娆想着,至此,她与裴琰便真的就消失于人海茫茫了。 她在鹤府被府医照看得极好,没事儿也在府里转悠了一下,发现整个鹤府并无姬妾,鹤兰因生活极为单调。 堂堂大周中书令的宅邸极为简朴,却不时的飘散着一股佛堂檀香, 这时候她才想起,鹤兰因是佛堂里长大的孤儿,也是个漂泊的魂灵。 近时日里,流水一般的珠宝玉石,绫罗绸缎日日不停的送往她的房中,都快堆不下了, 她知道,她得快点走了。 等鹤兰因回府,她第一时间就去言明。 府医从江云娆的院子离开时,着重看了看她头上的鼓包,那鼓包尚未发现有什么问题,可能只是单纯的淤血累积,对身体暂无伤害。 只是在替她手腕诊脉的时候,他眉心轻蹙了一下,但心中又有些不确定,故此他准备等着过两日再来复诊一下。 鹤兰因重返朝堂有几日了,按理说,下朝后应该就回来的。 可是江云娆在鹤府里等到了黄昏,依旧没见到鹤兰因的身影,派人去打听,宫里什么消息都没有。 江云娆站起身来刚走到鹤府门前,就看见鹤兰因一头鲜血的从府外归来。 “兰因,你怎么了?”她惊慌着迎了上去。 鹤兰因是被隐休扶着入府的,一手用锦帕按着满是鲜血的额头:“我没事,小伤。” 江云娆叫来府医,也扶着他回了屋子:“你快说啊,堂堂中书令,怎会一头鲜血的下朝回府?” 鹤兰因扶着行廊下的柱子:“今日下朝后,我去了一趟天元宫,惹怒了皇上,茶盏砸中了额头。” 江云娆瞪了瞪眼,手里拿着止血的白药,急声问道: “你可是朝中重臣,皇上应该素来以礼相待,怎会用茶盏砸你? 可是今日去跟皇上说那些话的时候,皇上没有听进去?” 鹤兰因摇了摇头,没等江云娆自己说要离开,他便急声说: “云娆,来不及跟你解释了,后日,不,顶多明日你就得走。” 鹤兰因不顾额头上的鲜血,赶紧吩咐鹤府管家: “去将金库开了,将里面的银票与金票都拿过来给江娘子,好做路上盘缠。” 江云娆见事有些不对,连忙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快告诉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鹤兰因沉声道:“皇上有些不对劲,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你放心,鹤府的防护是很严密的,外边的人一定不知道你在我这里。 云娆,你别多问了,现在赶紧去收拾行囊,明日天不见亮,我便送你离开去江南。”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全线封锁江南路径 江云娆在鹤府的这段时间,将上林苑发生的一切,都跟鹤兰因讲了个清楚。 大周中书令鹤兰因返朝堂的第一件事,没干别的,居然向皇帝上奏提出削藩一事,永久废除王侯封地一制。 因江云娆之前告诉他,北境那边或与江家还有勾连,如禹王一般的往后手中都握有军权,恐生异心。 为朝堂安稳,他想到了用削藩来消减这些王爷手里的权势。 不仅是禹王,是大周所有的王爷,都给削了。 这一消息出来,满朝文武哗然,相当于鹤兰因是与大周最顶级的贵族开始做对。 即便是这样,裴琰高坐龙椅,并未怒斥。 只是下了朝单独召见他,原来,裴琰许多事情都已经知道了。 裴琰朝服都未来得及换下,转身便在天元宫殿门前揪着鹤兰因的衣襟,一下子将人抵在宫殿的墙上: “鹤兰因,你好大的胆子!” 鹤兰因伤势未有完全恢复,有些虚弱的道:“臣不知皇上所言何事?” 帝王丹凤眼飞挑,黑眸极致的阴沉,怒意团于胸腔喷薄了出来: “你觊觎天子嫔妃,就不怕朕要了你的脑袋吗!” 鹤兰因背着他私自入上林苑救他的妃子,他能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鹤兰因沉默的站在原地,头皮紧了紧,裴琰什么都知道了,还是就知道了一部分? 正当他还在思考时,裴琰便揪着他的衣襟拖入了正殿之内,戾气翻腾: “鹤兰因,朕自问登基以来,从未亏待过你,而你,都动了什么心思!上林苑一事,给朕一字一句的讲出来!” 鹤兰因听见是让他说上林苑那件事,心便落了下去,他抬臂屈膝,跪在了地上: “臣如实相告,臣的确爱慕娴婉仪,所以才私自背着娴婉仪提前入了林子追讨解药,臣此罪当诛。” 裴琰刚走到御案边上便听见了这句话,手里的茶盏就飞了过来,一下子砸在鹤兰因的头上: “鹤兰因,你果真是狼心狗肺!” 鹤兰因身子岿然不动,鲜血从眉骨处缓缓渗透了出来: “臣自知罪孽深重,皇上要如何叱骂惩罚微臣,臣绝无怨言。只是娴婉仪已经走了,臣想将她生前交代的事情都给完成。” 裴琰声色幽沉:“说,若是事情不重要,你这中书令的乌纱帽,朕即刻给你摘了!” 鹤兰因抬眼时,还能看见裴琰对他满是恨意的双眸。 他了解裴琰的性子,此刻是真的开始憎恨他了。 只是自己到底也是大周重臣,裴琰没有说杀便杀了。 他继续解释道: “娴婉仪其实是为了套住背后的人,所以才二进林子的,而娴婉仪与臣都在林子里发现了匈奴人的踪迹,这群人是来谋杀皇上的。 可娴婉仪不知道臣提前入了林子,想先将解药夺了去。” 裴琰不想问匈奴的人事情,只是听见了最后一句话:“你倒是舍生忘死,没被那场大火给烧死。” 鹤兰因没有直接回应皇帝的刻薄话语,而是道: “这些匈奴人是被娴婉仪的庶妹给带来的,而这庶妹投靠了赵家, 但江家倾覆,赵家没有理由再与江家合作,臣以为这些地方是说不清的。 然臣以为,皇上先不急着动人,可放长线钓大鱼。” 裴琰早就想到江云娆入上林苑的林子,一定是因为林子里还有其他人,想必她手上的镯子也是这庶妹给的。 看来这话,的确是真的。 帝王面色黑沉阴冷,他这几年满腹心思都在剿灭将世家权势之上,却忽略了皇亲。 分封边疆的王侯,手握军政大权,在边疆跟土皇帝没有区别。 他们与臣子不同,他们与自己有血脉沾亲。特别是那北境,向来不听招呼。 鹤兰因紫袍绶带,身形倒影在大理石地板上相当笔直。 在朝事上,他向来专注,沉声道:“此次暗杀,与赵家脱不开干系。 但皇上此刻还不能轻举妄动,北境禹王握有雄兵,朝内又有赵太后,您一动,您那嫡母赵太后便会以孝道压制皇上。 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便是皇上在屠戮朝臣,不尊嫡母了。 所以臣以为,此次只能釜底抽薪,削藩,彻底将所有权力收回,皇上从此便高枕无忧。” 裴琰矜贵清冷的帝王模样比从前更加阴冷了,他幽眸虚了虚:“削藩,削得不好,整个大周都得起战乱。” 随即那刀削似的下巴又紧了紧,阴笑着:“她什么都对你讲了,对朕一字未提,你很开心是不是?” 其实这些话,都是江云娆在鹤府里告诉鹤兰因的,她从前看过康熙朝的历史,就讲了削藩。 削藩的确是一招险棋,但可以根除皇权不稳。 她只是想最后的,再力所能及的为裴琰做一些事,毕竟自己以后去了江南,就再也听不见看不见这些事儿了。 鹤兰因看了一眼裴琰,将目光收回,鲜血一滴一滴的抵在大理石地板上: “娘娘对臣从无他心,肮脏的是臣一人。 请皇上不要在心里怨恨一个已经走了的人,这全是臣的罪过。 因当时情况紧急,只有臣在娘娘身边,所以她便将消息告知了臣,还多次提醒,让臣一定告知皇上。” 裴琰道:“鹤兰因,此刻,朕是真的想将你乱棍打死扔出宫去!” 鹤兰因将头叩在地上: “臣罪孽深重,此刻是来赎罪的。 削藩一事的确兹事体大,还需从长计议。 此事是由臣在朝堂上提起,所有矛头只会对准臣,就让臣先行受着吧。” 只是此刻的裴琰不知道,鹤兰因其实是故意将这些觊觎天子妃嫔的话讲给裴琰知道的, 因为手底下的人今日收到了一则消息,对江云娆恐有不利。 裴琰坐在至高龙椅之上,此刻觉得孤独极了。 心底深爱的人已经没了,而自己的左膀右臂,今日又告诉自己,他早有异心,觊觎自己的女人。 这境地,他才渐渐明白当年自己的父皇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帝王之路,最为孤寂,走到最后,身边都是空无一人。 他想着,从此,人生便是这样晦暗无光下去了。 待鹤兰因前脚刚刚离开天元宫,归冥便从侧殿走了出来。 裴琰眼神阴鸷着:“归冥,去往江南的水路与陆路都已全线封锁了吗?” 归冥胸有成竹的道:“回皇上,现已布下天罗地网,一只蚊子都不可能从属下的手中飞出去!” 第三百三十四章 跑啊,怎么不站起来跑 裴琰飞挑上扬的帝王丹凤眼黑沉如墨,他高立于九重之上,清荣矜贵的俊容之上,那坚硬锋利的下巴紧绷着。 阴冷的风吹过他明黄色衣襟,宛如他阴冷的笑意一般,正在凝聚着初冬里的寒。 归冥在底下将蛊虫盒子给打了开来,似有不解的问道: “皇上前几日不是已经相信娴婉仪已经走了的事实吗,这蛊虫又在一直沉睡,并无任何异常,为何要封锁前往江南的要道?” 裴琰冷笑:“朕方才诈了鹤兰因的话,没想到还真诈出来一些东西。 鹤兰因是什么人,是城府极深的朝堂文臣,谨言慎行,从不言废话。 今日这番臣子觊觎天子嫔妃的话,想来是故意说给朕听的。” 归冥更为疑惑了,问道:“皇上,属下还是不明白。” 裴琰道:“他在暗示朕什么,想来,应该是在布局。” 前几日暗夜山的人带着大理寺的人,反复查探了瀑布下游的每一处,发现草丛里有拖拽的痕迹。 当时跌入瀑布的是两人,可是直到现在,没有一个人从下游的河岸浮上来。 理由很简单,人只要是跌入水中淹死,三日左右便会浮尸上来,快要两个月过去了,可下游什么都没有。 然而那盒子里的蛊虫又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中犹疑万分,想着宁可错,也不能错过。 江云娆极有可能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不愿回来。 那么按照她可以吃点苦,但又不能一直吃苦的性子,她会去哪儿呢,自然是江南。 这一日,是大周天启帝锦熙四年,冬日初雪,还裹挟着极为冻人的冰雨。 江云娆穿了一身兔毛卷边的长裙,发髻松挽,就戴了一根简单的玉簪子插在云鬓里。 白如凝脂容颜昳丽,似芙蓉般娇嫩清媚。 此刻,天色尚未大亮,她回身一望的时候,尚是能看见皇宫方向的光亮来。 大周皇宫的宫殿里,只有天元宫的宫灯是最亮堂的。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双颊被风吹得微红,低声喃喃的道:“裴琰,你要好好的。” 此刻天色虽然还没有亮,可城门与渡口都已经开了。 鹤兰因亲自提着灯笼送她离去,一路出了鹤府的后门坐上了南下的马车,直奔渡口。 鹤兰因坐在马车里,身子摇摇晃晃,咳嗽了几声道:“云娆,此去经年,你要好好保重自己。” 江云娆明丽娇软的乌眸在暗沉灯光下显得平静且从容,她莞尔:“你也是。” 离别之际,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些话想要说,想着可能就是此生见到的最后一面了。 送走江云娆,他就要开始全副心思的扑在朝堂里了。 大周的朝堂,似乎又要迎来一场恶战了。 下了马车,寒风似刀锋一般刮过她娇美如玉的小脸,瞬息之间感觉自己整个脸都紧绷了起来。 匆匆下了马车再也不敢耽搁,从鹤兰因手里接过包袱:“兰因,我先走了,你一定要保重自己。” 鹤兰因披着素白的披风,在晦暗不明的天色里轻点一下首,让身边两个侍卫跟着她一同上了提前布置好的小船。 江云娆勾着身子进入船舱,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用火折子将船舱里的烛台点亮。 光线逐渐明亮,隐约间她看见对面座位上坐着一个人。 她乌眸瞪大,一声尖叫从船舱里传了出来,脑子一阵空白。 可尖叫之余,鹤兰因的那两个侍卫压根儿就没进来看一眼。 裴琰一袭墨色锦缎长袍,跟黑夜一般的颜色,寂静如鬼魅般的坐在船舱里, 一股比冬日清晨更彻骨的寒在船舱里蔓延开来,江云娆只觉自己背上的汗毛都给立了起来。 他缓缓睁开那狭长的凤眼,眸底戾气流散开,语声格外低沉:“跑啊,怎么不站起来跑?” 江云娆站起身子就往小船的甲板上跑,跑了两步,她才觉得自己脑子有多么的愚蠢。 她一侧眸,裴琰的暗卫早已点好了火把站在岸边,将整个渡口团团包围住, 再一看,鹤兰因已经被裴琰手底下的暗卫压着跪在了地上。 鹤兰因急声道:“皇上,全是臣一人的主意,跟她毫无干系!” 他连忙用眼神示意,让江云娆不要开口。 裴琰慢慢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风吹来,甲板上涤荡着一股烈酒的气息与高贵的龙涎香味道。 他带着笑意的眼神,裹挟着浓浓杀气:“爱卿好主意,朕是不是该赏你?” 他走到江云娆身后,提起她的衣襟就用力的拽到了自己胸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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