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呢,都快天黑了,怎么还没回来啊?还有,公公你怎么没跟在皇上身边伺候?” 福康公公有苦难言,瘪了瘪嘴道:“奴才在这里挡着不速之客呢,要是那沈家贵女再来一次,奴才的头可就没了。” 江云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的他,宽慰道:“福康公公说笑了,皇上就是吓吓你。” 他连连摇头:“婉仪娘娘最会宽慰奴才了,不过娘娘还是想想法子去宽慰宽慰皇上吧。 皇上出去一下午了,归冥统领倒是跟着,可不知道皇上为何还不回来。” 江云娆将眸子垂了下去,明媚娇眸里附着一层晦暗:“生气了,他这回是真生气了。” 福康公公抿了抿唇,长了几条皱纹的眼睛转了好几圈,他低声道: “婉仪娘娘,皇上那毕竟是大周天子,看似手握生杀大权,其实也被重重禁令禁锢。 他要面对朝堂上文武百官,还要面对百年后的史书评说,也还要面对您,皇上也为难啊。” 被她这么一说,江云娆只觉内心的酸楚更浓烈了,连忙抬首将眼泪往回倒: “福康公公,我都明白的,可谁又没有个在意的亲人呢?” 福康公公鲜少的正色起来: “娘娘您的父亲,还在皇上小的时候就对他下过毒,这事儿皇上自己知道,但那时候是没有证据的。 按理说皇上登基以后,可以直接报复回来,但皇上没有,因为身为帝王也是不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残杀朝廷官员的。 奴才说句不好听的,江家犯下的罪过已经够死好几回了。” 江云娆咽了咽酸涩的喉咙:“我知道,谁让我们是天生的对立者呢。” 她站在帐子外等了许久,裴琰还是没有回来。 这是上林苑,不是守卫安全的皇宫,她拧了拧眉,心下烦忧了起来。 可直到次日大亮,裴琰依旧没有回来。 第三百〇二章 他还是没有回来 江云娆夜里失眠了一整晚,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裴琰最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那个失望的眼神。 她睡不着,刚过拂晓便起了身。 掀开帐子的帘子,问道:“皇上去别的帐子歇息了,还是没有回来?” 福康公公也摸了摸下巴,有些犹疑的道: “唉,皇上一直就没回来,奴才也在寻思着。不过身边跟了归冥大人的,问题应该不大。” 天色慢慢亮了起来,青黛色的山巅染了一层淡淡金色的霞光,几朵浮云飘散在灰白色的天空中。 不过从山林间吹下来的风,依旧是阴寒霜冷的。 江云娆睡意全无,一直在帐子里踱步,不远处走了几位从暗夜山的侍卫,手里似乎提着东西。 福康公公连忙奔了过去:“这是什么呀,黑狐狸?” 暗卫点首:“是,公公。” 福康公公回眸过来笑道:“婉仪娘娘别担心了,皇上是晚上出去给您猎墨狐去了,之前还不是跟您说要做一件墨狐披风吗?” 江云娆也走了过去,不过她并不关心这墨狐如何,她连忙问道: “皇上人呢,他在外面打了一晚上猎吗?” 她心中的酸涩像是凝结成了一把刀子,刺入心海深处,融化成一地酸楚。 裴琰都那样生气了,还去给她打猎,想着做披风的事情。 江云娆面色更加不好看了,自己昨日都说的什么话,心中愈发难受起来。 暗卫:“皇上还在林子里,昨晚是忙活了一宿,得了两头墨狐,很是难得。” 江云娆心底稍稍放了一些下来:“那皇上几时回来呢?” 暗卫摇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江云娆又在帐子里面踱步了一日,这一日万茵茵来找她,她都没有心思说话。 渐渐的,心情又悬了起来,因为直到这一日的晚膳前,裴琰都没有回来。 她找了禁卫军统领过来:“秦猛统领,派人去跟皇上说说,一天一夜了,该回来歇息歇息再去打猎,这样对身子不好。” 秦猛眼睛转了转: “婉仪娘娘,皇上吩咐过,不让人去干扰他打猎。 狐狸这种动物,夜里才好捕,而且谨小慎微,脑子又灵活。 禁卫军冒冒失失闯了进去,林子里别说狐狸了,什么动物都得躲起来,皇上不得生气?” 江云娆心底总是觉得不大对劲,这不像裴琰事事有交代的性子,她又道:“那要不,少派几个人?” 秦猛想了想,又道:“末将以为还是不要前往去打搅的好,皇上吩咐过,不让禁卫军搅扰他。” 江云娆知道,她可没有调动禁卫军的权力,说了也白说,只能继续在帐子里外踱步着。 这一日又很快的过去了,夜里,只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雀咕咕叫着。 墨色天空里,繁星隐隐晦暗闪烁。上林苑的营地,白色帐子一处一处的暗掉,只剩下零星的几处还亮着烛火。 江云娆所在的帝王王帐,是彻彻底底的亮了一晚上。 虽然秦猛告诉她,裴琰是去打猎了,可自己心底清楚,裴琰不仅仅是去打猎了,他是不想见着自己了。 可是他生气归生气,也不能这般不顾安危,栽进林子里就是这么几日,还没有任何消息。 她皙白的玉容之上,愁得眼下都挂了些乌青。 第三日大早,暗夜山的暗卫又提了几头墨狐回来,摆在王帐外边。 那些暗卫扔下墨狐就要走,江云娆立马将人给叫住了:“皇上到底几时归来,这墨狐做披风的话,足足够了。” 暗卫回道:“回婉仪娘娘的话,属下不大清楚,属下们一直在林子外边候着,墨狐是被扔出来的。” 这日早膳后,有陆陆续续的大臣过来找裴琰,但都因人不在,而各自又返了回去,还颇有微词,说裴琰玩心大。 江云娆回了王帐便换了旗装,掀开帘子就奔了出去,福康公公只觉面前扫荡起了一股风。 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江云娆就在眼前消失了。 “呀,这是怎的,还不派人跟着啊!”他吼道。 江云娆直奔马厩,似了红了眼一般,随便找了一匹马翻身就上了去。可是,她根本就不会骑马,身子摇摇晃晃的驾着马儿往林子入口处跑了去。 马厩附近的尘埃被卷了起来,几个禁卫军匆匆跟了上去,激起一阵小小动乱来。 福康公公被小春子扶着在后边喘气:“哎哟,怎么一个二个都是这样的冲动性子啊。这些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执拗。” 小春子呆愣愣的道:“说不定人家皇上就是等着婉仪娘娘追过去呢,皇上开心得很。” 拂尘的头又落在了小春子的头上:“不会说话可以闭嘴,但没必要硬说,懂吗?” 鹤兰因拿着公文走了来,摇首望去:“发生什么事了?” 小春子扬着眉毛道:“婉仪娘娘追皇上去了,刚才选的那匹马,是匹好马,烈的很咧,一会儿可能就追到了。” 又是一阵风荡了过去,耳边传来马儿嘶鸣之声,卷起地上黄色的尘土飞扬。 福康公公只觉眼前是第二次花了:“年轻人啊年轻人,太冲动了。” 小春子认真的道:“瞧,皇上多重要啊,娘娘和中书令大臣多么的担心他。” 上林苑林子的入口处,早就是重兵把守,但就在刚才被两匹马闯了关卡,这些人面面相觑,可又不敢闯进去。 鹤兰因在后面吼道:“江云娆,你在发什么疯?” 江云娆坐在马背上,整个都摇晃了起来,极力的控制着方向:“我没发疯,是他在发疯!” 鹤兰因:“你赶紧停下,你不熟悉路况,不能策马乱跑!” 江云娆根本就控制不住这速度了,还是咬着牙道:“我……拼了我!” 鹤兰因也只好驾着马匹加速朝她奔过去,青色在风中飞扬了起来:“你要找皇上,对不对?” 江云娆:“对!” 她手中的缰绳都快握不住了,那坚硬的缰绳也把她的手掌给磨破了,现在掌心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她就是稍微松了一下缰绳,人险些从马背上给摔了出去。 鹤兰因急声道:“勒住缰绳,听见没有,快!” 没等来江云娆的回答,鹤兰因又道: “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上林苑极大,你不认识路,是永远都找不到皇上的。” 江云娆扯着嗓子:“真的吗,你知道他在哪里?” (这两天手背和手腕有些刺痛,码字码多了有些难受,不过后面会加更的,过年期间也不会断更!) 第三百〇三章 可你不在乎朕 可是江云娆的马越来越快,在林子里狂奔了起来,险些撞到山石上。 鹤兰因加快速度,好不容易才跟她并行起来,一手伸了过去,拼命将马脖子给勒住。 好一会儿,马儿才停了下来。 江云娆身子一软,就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所幸鹤兰因手脚快,在她落地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江云娆,你是疯了吗,你为了裴琰已经连命都不要了吗!” 鹤兰因一个如此温润平和的人,今日几乎是扯着嗓子跟她说话的。 他满脸怒色,双眼已经赤红下来的瞪着她。 江云娆有些落寞的道:“皇帝都快失踪三日了,大臣们就差围在王帐门口了。 他生气不归全是因为我,又不让禁卫军去寻人,我不亲自来,还有谁可以来?” 鹤兰因面色凝重的看着他:“你跟皇上说什么了,他为何在林子里待了三日都不归来?” 江云娆垂着头,额前的青色胡乱的垂了一些下来:“说了戳他心窝子的话,我自己做的事情,我自己去解决。” 鹤兰因冷道:“拿命解决?” 江云娆声色越来越低:“鹤大人快跟我说皇上会在哪里捕猎墨狐吧,我必须得去找他。” 鹤兰因看着娇软乌眸泛着泪光,姣好似白玉的面容之上满是憔悴,心中无奈软下:“我带你过去。” 捕猎墨狐的地方,一直都在洞穴附近,裴琰应该会在那边设伏。 他自己感受得出来,江云娆心底是真的很在意裴琰,马都不会骑的人,今天可以疯到这般地步来寻人。 那么怕疼又娇气的一个人,今日都不怕从马上摔下来了。 鹤兰因只得在心中苦笑,这样的失去理智,她的心中还会留下一丝缝隙给自己吗? 走了没一会儿,他们就在那山坳上看见了裴琰坐在那树下,面前生了火堆,正在闭目养神。 江云娆抬脚就要下去,鹤兰因一把拉住了她:“红莲佛玉,你扔了吗?” 江云娆侧眸看着他:“没有,那可是你的心头血,我会找人送还给你。” 话完,江云娆从走了过去,静静的看着裴琰,归冥也在旁边,他很识趣的走开了。 江云娆将身子蹲了下来,悄悄看着双眸紧闭的他。 裴琰这几日的确是在外边风餐露宿,素日里在帝王寝宫矜贵惯了的贵公子,这一出来三日,是将人给好好磨了磨。 不过那张俊脸依旧好看,羽扇般铺开的黑色长睫悬在眼睑下,如冰山神子一般寂静。 她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袍:“我错了。” 裴琰不动声色的坐在原地,只有枯黄树叶落在草地的声音。 江云娆又小声祈求道:“你跟我回去好不好,大臣们都找你好几日了。” 裴琰将手臂无情挪开,眼睛依旧闭着:“你来做什么,你不是要走吗?” 江云娆将头低着: “那日是我说话说快了,跟你说抱歉好不好。那一日我是真的着急了,又不知道怎么办? 你知道的,整个江家,我就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便是我的弟弟了。” 裴琰缓缓睁眼,从树下站起了身,一句话不说的转身走开。 江云娆也起身在他后边跟着:“你该生气还是生气,但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将朝臣撂在那里,对你自己的帝王名声也不好。” 裴琰一身锦蓝色的常服,连盔甲都没穿,就这么在外面待了几日,那袍摆下方全是褶皱。 他背着走往前继续走着:“是来教训朕来了是吗?” 江云娆:“不,不是的……裴琰,你回去吧,这林子这么大,你整日整日的待在林子里也不安全。” 裴琰停下脚步回身过来,眼神冷淡:“你自己回去,朕跟你也不是一路人。” 听见这话,江云娆那双黛眉便深深的拧了拧: “你也很会朝我捅刀子不是吗?我们的确不是一路人,你是皇帝,我是罪臣之女,怎么可能是一路人呢?” 裴琰一拳打在树干上,枯黄落叶此刻纷纷飘落在她二人肩头发梢。 江云娆站在林子里,怔怔的望着他,双臂无力的垂着。 裴琰厉声道: “江云娆,没有你的那件事,朕也会灭了江家,是全族处死。 朕是皇帝,从不后悔自己为了稳固朝政所做的这一切。 你,是朕拼尽力气保下的人,现在毫无感恩之心,你有在意过朕的感受吗?” 江云娆两眼弥漫起水雾来,她苍白的唇有些颤抖: “我怎么不在意了?我如果不在意,那早就没心没肺的待在你身边过荣华富贵的日子了。 裴琰,对于朝政,你一直都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皇帝,对于我,你也是一位很好的夫君。 你时时刻刻因为我而感到为难,被朝臣诟病,我也时时刻刻想要救出自己在意的人,我们都没有错。 可我就是江云娆啊,是江家女,满朝文武都知道,那能怎么办呢? 哪怕我的灵魂都可以替换,可身份,在这时代就是更换不了。” 裴琰:“江云娆,身份而已!” 江云娆摇了摇头:“你我之间那点情意,真的可以大过这时代森严礼教,大周律法吗? 后世如何看你,史书工笔如何写你? 我们就已经无法做到像从前那样了,回不到过去的。既然你当初做了这局,就应该知道这是这样的结局。” 裴琰:“对,朕知道,再也回不到过去。 但朕为了你,已经用尽全力的在挽回了,你呢,西边一点风吹草动就来威胁朕,你有良心吗?” 江云娆低下了头:“我宁可自己没有。” 裴琰:“你!” 江云娆横过衣袖擦了擦泪,痛心的看着他: “咱们这样真的好累,不是吗?你觉得我对你跟从前就没有一点变化吗,你自己肯定知道。” 裴琰深呼吸的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着:“知道又如何,知道,你又能飞出这皇城半步吗!” 那大颗大颗的泪滴砸在前襟的花瓣刺绣上,江云娆哽咽着: “我们不过是在相互折磨罢了。 西疆霍克沙漠的事情,我知道你很为难,可我再是清醒理智,再懂你的权衡利弊,可也做不到对自己母亲的生死无动无衷。 我弟弟也做出了那样的事情,裴琰,我也没办法安安生生在你身边待着。” 她抬起猩红眼眸的那一瞬间,滚烫的泪滑落出来,被一阵秋风吹得歪斜,散落在失落沉闷的山林间。 裴琰那双熬了好几日的眼睛,此刻也是遍布血丝,他咬着牙质问出口: “我不是你的亲人,对吗?” 第三百〇四章 放我走吧,我累了 江云娆紧拧细眉:“你是我生命里极为重要的人,我无比在意的人。 情爱固然美好,但一个人的一生里,除了情爱还有其余东西在的。 我有亲友,你也有朝堂规矩,权衡利弊不是吗? 除非我这身份能换,容颜能改,谁都不认识我,身无家族所系,那我与你便是纯粹了。” 裴琰两眼赤红的看着她:“你不在乎朕,你只会为了这些人要挟朕。” 江云娆伸出玉手过去拉他,却被裴琰一甩手臂给荡开,江云娆没站稳一下子跪到了地上,膝盖刚好撞到那尖锐的石头上,疼得她轻唤了一声。 裴琰呼吸凝迟半分,伸出的手臂收了回去:“你回去吧。” 江云娆坐在地上,低声说了一句话,听得裴琰一瞬间头痛欲裂,她道: “身为江家女,我很抱歉,江家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情,因为这我这血缘关系,因为我的姓氏,我的存在你已经一忍再忍了。 裴琰,你放我走吧,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事到如今,只有分开才是令双方平息的办法,她的存在本就改变了这个时代的因果。 裴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以为江云娆是来缓和的,没想到是来跟他说要走的。他气急反笑:“你在说什么?” 江云娆撑着身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平声道: “我也不愿你将来为难,我的身份已经摆在这里了,满朝文武都见知道我,这是改变不了的。 我也不愿你为了我做出种种牺牲,夹在朝堂与我之间。我不是个心硬的人,总是害怕亏欠别人,我害怕你难受。 我也更不是在要挟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们都太累了,就此放手,好过一生都活在算计与为难里。 你好好做你的皇帝,放我出宫,我去西疆看看,看能不能为我母亲做些什么。出了任何事我都不怪你,身为皇帝你也没错。” 那巨大石头后面,倚着两个男子。 归冥道:“这瞧着,好像是闹大了啊?” 按理说娴婉仪都亲自来接了,皇帝应该会乐乐呵呵的回去的啊?归冥心下觉得奇怪了起来,到底说了什么啊? 鹤兰因淡声道:“不急,不急。” 归冥将身子正了起来:“不是啊鹤大人,皇上再这么在上林苑的林子里耗下去,我也受不住啊!这一山的墨狐,还能活过今年秋天吗?” 鹤兰因听见江云娆要走,紧绷的心神似乎愉悦了几分:“得让她们二人敞开心扉的聊,咱们不能去打扰。” 只听得另一头传来一阵威严的斥责声:“江云娆,你自己是嫔妃你知不知道,你死了都得葬在朕的帝陵里!” 江云娆慢慢走上去抱住裴琰,扑在他的怀里,颤声道: “裴琰,我们就分开吧,咱们都可以获得轻松一点的人生。 让我去西边,救赎自己内心的愧疚,你也不必再为我为难,咱们都好过,现在我的身份,的确已经不适合待在你的身边了。 就当你我之间的这两年是情深缘浅了,咱们的身份摆在这里,真的只剩下相互折磨了。” 她现在有裴琰的宠爱,宫里的人客客气气叫她一声娴婉仪,可是她自己很清楚,江云娆已经在大周死了一年了。 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是,像是一个漂泊在深宫毫无根基的浮尘一般,要靠着天子心中的爱意才能够活下去。 寻常的嫔妃,即便没有宠爱,也会有基本的尊位,可她不同,她是罪人。 裴琰若真当朝满朝文武,重新册封一个犯下死罪,谋害皇后的人为妃子, 那天下又要怎么看他,皇后不同于妃嫔,皇后毕竟是嫡妻,是这皇宫的另一个主子,是天下的国母。 魏家人,不知道得多恨裴琰,皇帝羞辱嫡妻的名声只会越传越烈。 裴琰失落的站在秋风里,双臂并没有抱住她。他听出来了,江云娆不是在说气话,更不是在要挟他了,她是认真了。 “朕年少丧母,在后宫受尽冷眼;成长时,被先帝当做帝国未来集权的工具在培养,不得父爱。 朕舍去昼夜闲余,拼命读书,朕又舍去仁善慈悲,拼命夺权, 朕,甚至还舍去了心中的喜恶与真实的爱,用联姻换来了前朝后宫的制衡。 朕做了二十余年的行尸走肉,从未有一日做过一个鲜活、真挚、热忱,还能从心底萌芽生根出爱意的……人。” 裴琰低沉的嗓音沙哑下来,一字一句在空寂的山林间显得失落极了。 帝王修长的身影,此刻狼狈无助,像极了被秋风刮下的落叶,被天空抛弃,被枝干抛弃,可怜的落进了尘埃里。 “因为这份鲜活,这份爱意,朕对仇人纵容,朕甚至爱上仇人的女儿,朕甚至纵容到一面下旨流放,还一面暗地宽宥。” 他深呼吸着霜冷的空气,那阴寒的风就从口腔里窜进了心中。 江云娆泣声凌厉起来:“你别说了裴琰,别说了。” 裴琰:“朕无惧史官口诛笔伐,留下了你; 朕掏空整个江南的钱财给你放了烟花,那不是一眼乍现,那是十里烟火;朕舍弃沈家三分之一的财富,就怕你委屈; 朕册封你为贵妃的诏书,就放在朕的御案上,你还要让朕怎么做? 朕恨不得将世间最好的宝贝都给你,可你呢?” 他双手扣住江云娆的双肩,厉声吼道:“朕问你,你还要朕怎么做!” 江云娆娇软的眉眼里与他一般猩红,身子晃动之间,耳环叮铃作响。 江云娆没再说话,只是眼神悲伤的望着他。 可是王朝制度是这样,她二人并不是寻常百姓,要面对的势力权衡与人,都太多了, 难道真的要为了那心中的一点爱意,与天下敌对,过辛苦的一生吗? 裴琰:“你是不是就是想要朕下一道诏令,免了江家所有罪行,免了他下毒谋害朕,结党营私赵家,卖官鬻爵种种罪行,你就满意了是不是?” 江云娆拼命摇首: “我没有,裴琰。你与江家的恩怨跟我没关系,我只要自己的母亲安全,让无辜的李家人得到释放。 可你很为难,我不愿你为难,我已经想通了,我们分开好过相互折磨。 等我去西疆以后无论任何境遇,我都不会怪你。没有我,你也不用再这般为难了。” 裴琰深邃的眉眼被浓浓的愁怨覆盖,一把推开了她。 第三百〇五章 走失上林苑(加更求票票) 他只觉江云娆说的都是气话,什么江家的恩怨都跟她没关系,怎么可能? 裴琰喝道:“你从一开始接触朕,就没用过真心,朕都知道,是朕心甘情愿看着你撒谎,又继续纵容的。你现在演不了了,是吗?” 江云娆绷不住内心的酸楚与委屈:“是啊,我全是演的。 我自知受你太多爱意却不能在朝政上襄助你,江家还拖累你,心中只觉欠你太多, 我只能用刀子扎进心口取心头血,用一种虚无缥缈的信念想要为你周全一二,这是我演的, 我费尽心思将冬衣赠予的事情一年一年做下去,修来善业果报,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自己吗裴琰? 你除灭世家,朝内怨气横生,我担心你被口诛笔伐,所以才想到了做慈善,在民间为你博取声望,裴琰,这都假的对吗?” 那枚红莲佛玉自戴在裴琰身上后,命运也发生了一些奇妙的改变。 江云娆后来做的每一件事,惠及的都是裴琰的帝王气运,而江云娆三个字,似乎再也没有被人听说过。 那从宫中送出去的冬衣,就让他在天下人心中多了好些贤明君主的形象,可世人并不知道是谁牵头做了这件事。 “裴琰,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下一道诏令就可以简单解决的,这是你我生来就存在的身份对立。 我离开,只是想为了你好过。你是皇帝,皇帝的这一生是注定无法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的,爱得越多,痛苦越多。” 江云娆泣声断断续续起来,艰难又痛心的看着他,裴琰的为难她都很清楚的。 裴琰两眼猩红的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的道: “是啊,身为皇帝,爱得越多,痛苦越多。” 他似被抽干了力气的往回走,走到巨石后,便看见归冥与鹤兰因都睁着眼睛看着他。 “你们看着朕做什么?” 鹤兰因问:“皇上,娴婉仪人呢?” 裴琰转身,向着走来的路看去,整个山林坡地之下,此刻空无一人,只有秋日里簌簌的风吹着。 他晃了晃神:“她不是你带过来的吗,离开应该不是先来找你汇合?” 归冥几步飞身上树眺望着:“皇上,娴婉仪并未过来寻鹤大人。” 鹤兰因神色沉了沉: “皇上,娴婉仪不认识路的,一条路即便走过,她都记不住的。 上次在鹭山行宫,娴婉仪不也离宫出走来着,还是臣给她带的路。” 裴琰下颚紧绷起来:“归冥,赶紧派人去找,趁她没走远。” 归冥从树上立马飞身下来:“是,皇上。那您先回王帐,属下一定将娴婉仪给您带回来。朝臣都在等着您,您先去。” 鹤兰因也道:“是啊皇上,娴婉仪就在附近,您先去处理朝事,已经耽搁不得了。最近西疆频频异动,大意不得。” 裴琰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暗夜山暗卫的护卫下返回了王帐。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他算是明白了,自那件事过后,江云娆待在自己身边便一直都是忍耐,心中的裂痕从未减去过。 所以那西疆出现风吹草动,她便再也绷不住了。 归冥派人去找,鹤兰因也跟着前往,但是明明江云娆就才离开了一小会儿,可这人仿佛就消失在了山林里。 他心中开始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袭来。 秋风呼啸而过,一树落叶散下,落在江云娆乌色的云鬓上。 皇家的上林苑里,养着不少走兽,她自是不敢在这里面逗留的。 她本来就是要转身回去找鹤兰因,然后一起回了营地,可是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走反了。 她耳边传来山林间一些动物的呜呜声,江云娆的身子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她将后背抵着一棵大树,朝着四周看着,到底哪一条才是回去的路啊,这些山道都长成一个样子,她完全想不起来怎么走回去。 没有办法,她凭感觉继续朝前走,越往前走,前方便的路便越不像路,都被山林里的藤蔓与杂草给遮盖缠绕住。 江云娆的脚朝前一踩,她根本不知道杂草之下是镂空的,脚一踩空,身子瞬间就翻了下去。 窸窸窣窣的杂声,被一阵山林松涛给掩盖了过去。 山坡之下,依旧是葱茏树林。 有几个身着大周民间武士男子衣袍,脚踩黑色长靴的人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张望着,人群的中间还站着一个穿着窄袖长裙的女子,江云依。 江云依重生以后,凭借自己的记忆,可以大概知道大周天启帝在这几年里的动向, 她告诉裴占,皇帝秋狩是几月几日,会去哪些地方, 所以便提前带队恰巧回了大周帝京,在禁卫军入驻上林苑以前,江云依便带着人马潜伏了进来。 此次前来,只为刺杀皇帝裴琰,襄助禹王成功登基,后而便能将整个江家解救出来。 前些时间江家在霍克沙漠遭遇暗杀,江云依不知是谁干的,可她听见这消息时,内心依旧是难以平静。 虽说她更想让自己活着,不想管这么多事情,可是她必须帮助禹王得到想要的一切, 如今江家复辟,她背后有了倚靠,才能顺利坐上大周新任皇后的位置。 而江云舟也已经坐上了禹王身边第一武将的位置,她也成为了禹王身边最有谋略的妾室。 重活一世,她只想为自己而活,要站在权力的顶峰之上,为所欲为。 江云依那尖俏的下巴扬了扬,冷声道:“让你们去找的皇帝,都找到了吗?” 黑衣武士道:“听江姨娘的吩咐,此地已经排查过好几次,皇帝好几日没进来打猎了。” 江云依冷眼瞥了他们一眼: “我都算到皇帝几时入上林苑了,都带着你们带了这个地方了,你们还是找不到人,真是一群蠢材。” 裴琰入上林苑打猎,最明显的标志就是一身金色云龙盔甲, 那自那日与江云娆发生争执以后,他便着了常服,带着简单暗卫就入了上林苑。 这群从匈奴买来的武士,只知道金色盔甲才是皇帝,并不知道那着简单锦袍的男子也是皇帝。 这群人,已经在上林苑的林子里待了半月了,人都快发霉了,还是没有找到裴琰打猎的时候去刺杀。 江云依很是焦急的道:“赶紧去找,皇帝都来了上林苑,怎么还是动不了手!” 正在这里说着,山坡之上的草笼里滚了一人下来,粉色的衣裙被带刺的藤蔓刮得滑丝。 匈奴武士连忙就将弯刀抽了出来,带着弯刀对准了过去。 第三百〇六章 相遇重生庶妹 江云依连忙躲到了后边去:“还不过去看看是什么路数!” 江云娆从小山坡上翻滚下来,人摔得昏昏迷迷的落了地,眼睛一睁一眨,看着漫天的古木也有了重影起来。 她迷迷糊糊看见几个武士朝自己走了过来,说着浑话。 “姑娘,漂亮的姑娘,这上林苑好东西可真多啊!” “哈,咱们五六人,老大先上!” 江云依连忙走了过去,眼睛一瞪: “居然是我那嫡姐,她怎么一个人走到林子里来了,她如今不是被天启帝悄悄留在身边的吗?” 那几个武士伸手就要架着江云娆抬到一边去,江云依抽出鞭子呵斥道: “都给我住手,你们来上林苑是做什么的,忘了吗?” 黑衣武士道:“这事儿又耽搁不了多长时间,反正今日也没找到皇帝,不妨就算了。” 江云依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你们找不到皇帝,她还找不到吗!现在可不是办这件事的事情,现在是襄助王爷做大事的时候!” 过了好一会儿,江云娆才迷迷瞪瞪的醒过来,身上被人披了一件披风。 江云依见人有了动静,连忙奔走了过去,朝着她就是一跪,声泪俱下: “长姐,你可算醒过来了。真好,我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江云娆在树下将身子正了正,只是略微的动了一下,便觉浑身剧痛起来。她“嘶”的一声:“好痛啊。” 江云依眼梢泛红的看着她:“长姐,所幸是我救了你,要不然在这林子中不堪设想。” 江云娆回神过来,好生惊讶的望着她:“云依,你是怎么到上林苑来的?” 江云依哭诉起来: “我从江南一直往西,想去寻江家族亲,便一直跟到了霍克沙漠附近。 岂料族人遭遇暗杀,死伤无数。 长姐,江家人太可怜了,尸骨荒在沙漠里,都被猛兽啃噬,连个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 咱们江家可是世家大族啊,长姐,江家已经彻底毁了!” 江云娆蓦的抬眸,急声问道:“母亲呢,你看见母亲没有,她老人家可好?” 江云依痛哭流涕着:“母亲大人被恶狼追赶,被刺客暗杀,早已死于非命了!” 江云娆唇色当即就苍白了下去,脑子里轰然炸开,唇齿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江云依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物件儿在掌心上摊开:“这东西你应该认得,是我带回来给你的。” 江云娆赶紧从她手上接过那锦帕包裹着的物件儿打开,是一枚白玉镯子,上面有个小字,写着她母亲的小字,苒苒。 那通体温润凝白的白玉镯子上染满了早已干涸的血迹,褐红血迹落入江云娆眼眶,她眼眸里的红色血丝瞬间便狰狞了起来。 “母亲真的死了?” 她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上一次见她,还是个满心满眼关怀她的大族夫人,没想到就这么一年之间人就没了。 这消息过于震惊,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怎么可能就没了呢? 江云依道:“我知道你自小与母亲感情最好了,所以我得到这东西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拿回来给你,这毕竟是你与母亲之间唯一的一点念想了。” 江云娆玉指紧紧攥着那带血的白玉镯子,指尖发麻起来,震惊到她竟收住了哭诉与落泪,整个人似乎傻在了原地。 喉咙咽了咽,不停的吞咽口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半晌后问道:“你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江云依眼神闪了闪,后而回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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