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花吟,伤口都好些了吗?” 花吟躺在床上,连忙撑着身子起来: “娘娘给的药极好,奴婢的伤口好得极快。”她坐起了身子,急声道:“这是奴才们住的地方,娘娘怎能来此啊?” 江云娆大步从容而入:“你为我做事受了伤,我来看看你又怎么了?” 花吟眼帘前挂起水雾来:“娘娘待奴婢是真的太好了,奴婢惶恐。” 江云娆伸手摸了摸她散开的乌发: “我就要去梧桐宫了,或许有个几日不归来。 海棠山房里里外外需要人打理,我想着就留下芝兰来管着,你受了伤需要休息就无需出来了,所以我就想着让小欣子跟我前往梧桐宫。” 花吟认真听着,点了点头:“娘娘如此安排也是妥当的,再过四五日奴婢也能起来做事了,倒也不会太久。” 江云娆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你跟芝兰是怎么了,我见她这几日一来你这屋子后,出去了就像是心情不好似的。” 花吟冷了脸色:“奴婢不需要她来关心。” 江云娆苦笑一声: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救你这件事,芝兰当日一直劝住我,让我不去。 这底下的宫女太监们都是看见的,一定是有人跟你讲了。 你心中对她有怨,觉得她冷漠无心,伤了你对她的感情对吗?” 其实这几日针对芝兰的风言风语,她已经听闻不少了。 花吟抿了抿唇,眉眼饶是染着一股怒意:“奴婢与芝兰不是同路人,各做各的事情,互不打扰。” 江云娆看着气呼呼的她,青涩的面庞里还藏着一些稚嫩。 花吟与芝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一个清冷理智到极点,一个率真直接脾气火爆到了极点,她都很清楚: “花吟,你还记得初入宫闱,你从江府的小丫头变成一宫掌事副宫女,教你规矩教你人情世故,现在与芝兰成为我的左膀右臂,这一路走来是谁在助你吗?” 花吟鼻尖一股浓酸袭来,咬着牙道: “奴婢知道,奴婢就是气她冷漠,没有人情味,跟宫里其他人有什么区别!” 江云娆轻声说着:“对,这件事的确是芝兰给你了委屈受。 曾经一个对你非常要好的人,在关键时刻却选择不救你,换做是谁都会心寒。 但芝兰绝不是个没有人情味的人,她跟你性子是有不同,可是芝兰到底对你好不好,你自己心底很清楚。 你接受了好朋友的理智冷静,就要读懂她所谓的冷漠。 赵太后利用你给我下马威,是冲着我来的,芝兰觉得别去撞太后的枪口,是因我封妃在即,不愿这火烧到我的身上。” 花吟沉默了下来,久久不发一言。 江云娆道:“她不救你是为了救主,如果你要怪,那我也是占几分的。” 花吟掀开被子,急声解释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江云娆牵过她的手: “我知道,这就是你的性子。 你受伤归来,海棠山房的药膏根本不够用,是芝兰自己花了银钱去内务府给你买的最好回来。 你知道的,她是宫人,是没有去太医院的资格拿药的,所以只能去内务府用银子换。 内务府是什么地方你更知道,所以她用了高出寻常价格三四倍的钱给你买了药膏回来,我都是昨日才知道的。” 花吟语声微微发颤,眉眼低垂着:“哦……” 小欣子站在门外提醒道:“娘娘,皇上的御驾就快到咱们宫里了。” 江云娆看了门外一眼,又回过头来有些不安心,她需要手底下的人团结,忌讳窝里反。 “花吟,别和芝兰置气,带着情绪处事。 我也不是用主子的身份压着你去和好,只是希望你们心底有什么就去开诚布公的聊开,别憋在心里。 旁的宫人根本不知那日事情深浅,只是将事情按照自己的角度说给你听了。 你对一个人的判断,要从自己的心与眼还有感受出发,而不要从别人的嘴里出发。 再者,我是不希望看见自己的左膀右臂,一面在我手底下做事,一面又闹得不可开交,我最忌讳窝里斗了。” 花吟咬着自己那苍白的唇,身子朝着床头又缩了缩,似在沉思: “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了,是奴婢没转过脑筋来。” 芝兰对她像大姐姐也像师父,一路照拂她是真的,她不该全盘否定这个人,也不该在别人的嘴里去判断一个人。 凭心而论,芝兰待她没有不好的地方,除了这件事。 江云娆站起了身子,也从袖口里拿出了一瓶嫔妃才用得上的去疤痕的药膏来,她放在花吟桌上后便离开了。 花吟眼睛红红的看着那背影,心下不是滋味起来,这几日她对芝兰将所有难听的话都给说完了…… 裴琰答应要亲自送江云娆去梧桐宫的,所以在出发去梧桐宫的前一日他便来了海棠山房。 江云娆早早的就站在殿门前等着他了,这样的情景可真是不多。 裴琰下了御辇,调侃道:“今日怎舍得出殿门来迎了,不怕又撅着嘴说会晒黑了?” 江云娆被他这么一说,娇声一横:“皇上这是在翻旧账了哦。” 二人有说有笑的走入殿中,那殿里备下的新鲜瓜果与甜点很是齐全。 江云娆还特意给裴琰泡了他爱喝的清茶,前几日还找了福康公公取了几件裴琰的常服放在她宫里,分外的贴心。 江云娆将青色的常服取了过来: “这些都是质地最软和轻薄的绸缎,皇上不上朝,就穿些舒适的长衫吧,在臣妾这里腰带都不用束了,勒得慌。” 裴琰面色柔和:“都听你的。” 江云娆开始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 “接下来又有一段时间见不着皇上了,臣妾有三个不准的准则。” 裴琰头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不准,眉眼一扬,一把就捉住她的手。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臣妾对皇上有三个不准 “好大的胆子娴婉仪,敢对皇帝下令了。” 裴琰语声挑逗蛊惑,伸出修长的食指勾了勾她柔软的下巴。 江云娆明媚乌眸亮晶晶的闪烁: “那是,跟着天底下胆子最大的人,自然也是要胆子大一些的。” 裴琰薄唇微弯:“说吧,哪三个不准。” 江云娆娇笑道:“皇上的茶叶臣妾刚刚也给换了,换成了活血补气的养生茶。 第一嘛,就是不准喝浓茶,不准一日喝许多许多的茶,还有不准熬夜。” 按照她那爱使性子的小脾气,裴琰以为她要说,不准去旁的妃子宫里,不准跟旁的女人说一句话。 他回身搂过她的细腰,长衫的扣子有一半还没来得及扣上,露出他大片结实又精瘦有形的胸膛来。 江云娆乌眸颤了颤,心跳都快了半分。 裴琰眉峰上攀上了一股邪肆,掐了她腰间一下:“还有没有不准的?” 江云娆伸出手指数着:“不准不想我,不准骗我,就这两个了,以后想到了再加。” 裴琰:“这可是五个不准,谁让你又加了两个的?” 江云娆干净的眼睛鼓了鼓,娇声如莺:“臣妾就是要加。” 裴琰笑着摇头,如往常一般惯着她,五个就五个,一百个他都得答应。 裴琰伸手捏住她的手指把玩起来,帝王俊容轮廓一半深邃一半幽暗下来: “云娆,你说女子出嫁后,到底还要不要从父?” 江云娆歪着脑袋想了想:“这臣妾怎么知道,万一有些人是爹宝女呢?” 裴琰疑惑的皱了一下眉头:“什么?” 江云娆回过神来,裴琰怎么知道什么是爹宝女呢,她清了清嗓子: “女子只是出嫁又不是卖给夫家了,自然家中的一些意思还是需要考量的,只是都有个度,也要考虑考虑夫家的感受。” 裴琰问:“若是夫家与娘家的利益有所冲突呢?” 江云娆“嘶”了一声,思考半晌: “这就不好说了,夹在中间的那个人始终都是为难的,肯定会想一个两全的法子。” 裴琰:“若是没有两全的法子呢?” 江云娆脑袋都想疼了,将养生茶给他端了过来: “臣妾最不想没有发生的事情,累得很,这容易内耗。” 她最懂得的道理便是,人不要为了尚未发生的事情而提前焦虑,事情发生了坦然面对便是,焦虑也没用。 可裴琰此刻内心空阔了起来,像心有了被虫子蚕食的洞口,不敢轻举妄动,怕一动的话这心全要粉碎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裴琰没再追问,若真是有那一日,江云娆做不选择,那就自己替她做。 次日一早,江云娆与他同出了海棠山房的正门,一步跨上了裴琰的御辇,侧眸看着他。 “皇上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舍得吗?”她笑眯眯的看着裴琰。 裴琰抓过她的手捏了捏:“朕舍不得。” 江云娆身子靠在他的胸前:“臣妾却舍得皇上,就是要让皇上见不到臣妾,你才会日日夜夜的想。” 走着走着,路上话却少了起来,缓缓叹了一口气,赵太后不满自己只是表面现象,内里实则却是想要通过江家为赵家在朝堂上谋利。 这样的事情只要答应一次,便是有把柄握在对家手里了,从此以后,都只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裴琰亲自将人送去了梧桐宫,转身又马不停蹄的去召见朝臣,看样子又是要忙个好几日了。 小欣子手里提着一些薄礼,还是像模像样的,跟在江云娆的身后就入了梧桐宫。 她想起上次赵太后才说了要弄死自己,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她就有法子将自己给弄到她面前去了,这手段,她佩服。 此刻日头不算大,赵太后站在鱼池旁,用夹子夹了几条小鱼扔下去。 那凶猛的金龙鱼一下子从水中蹿腾了起来,将小鱼一口吞了下去。 金色的鳞片在水中泛着灿烂的色泽,就是那龙鱼的模样,分外骇人。 赵舒盈站在一旁伺候着赵太后,手里端着放小鱼的瓷盘: “姑母,您让江云娆来梧桐宫住下干嘛呀,这不是跟自己惹不开心吗?” 赵太后冷哼一声:“将人放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岂不更好?” 赵舒盈道:“姑母是想替侄女报仇了吗?” 赵太后侧过身子微瞪她一眼: “你啊你,舒盈啊,你这是要哀家怎么说你呢? 你是赵家的女儿,万事需以赵家利益为先,不要事事都热衷于打压有宠的妃子,你的志向当不在这上面。 你瞧瞧凤仪宫的那位,人家如今都已经是皇后了,看看她多低调,再看看你,妃位都给弄没了。” 赵舒盈将瓷盘放在宫女手上的木盘上,噔的一声:“侄女儿知道了姑母,下次,侄女一定沉住气!” 赵玉魁将人迎了过来,江云娆在后边规规矩矩行礼: “嫔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慈安。 “她眼睛一瞟,赵太后是个礼佛之人,可这梧桐宫偌大的鱼池里居然养着如此凶猛的鱼类,她抿了抿双唇。 赵太后头都没回一下:“平身吧,你可是皇帝的贵客,哀家可不敢苛待你。” 江云娆微微垂首,浑身都带着防备,却又无法反抗: “嫔妾不敢,略备下了几件薄礼,感念太后教导嫔妾。” 她眼睛撇了一下,赵舒盈居然也在,她运气可真好,这都来了。 赵舒盈阴阳怪气的道:“娴婉仪倒是挺准时啊,这几日行宫膳房的东西都将你那海棠山房给塞满了吧?” 赵太后瞪了赵舒盈一眼,面带愠色:“就这么爱造口业吗?” 江云娆没开腔,安安静静的站在那处,等着赵太后对自己的安排。 赵太后突然一下子眉开眼笑起来: “娴婉仪,随哀家入殿去吧,一会儿日头大了晒着你了。 七夕节的事情,还能暂缓两日,这几日你先熟悉熟悉内务府的人。” 顺势牵过江云娆的手,江云娆脸色一僵,这是三十六计的哪一计啊,她不懂。 赵太后此刻不该是罚她整她吗,怎么还牵她的手? 入了梧桐宫,赵舒盈就被赵太后给赶走了,这赵太后的书房里就剩下了赵太后与江云娆二人。 赵太后站在书案边,将一盒子给打开了来:“你过来看看。” 江云娆慢慢走了过去,看了看那锦盒里,里面堆满了信笺,她疑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她会不会是裴琰的棋子呢 赵太后伸手轻轻抚摸那些书信: “这是哀家的儿子裴占这几年来寄回来的书信,你之前不是气冲冲的说,哀家让裴占回来是有什么旁的心思吗? 这些母子间的书信最是隐秘了,你大可以看看有没有。” 江云娆站在那里,并不会主动去翻那些书信,她沉声道: “那日嫔妾言语多有冲动,冲撞了太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赵太后大大方方的将书信拿了起来摊开,放在江云娆面前: “你看看吧,禹王除了问候哀家,也会问候问候你,每一封都是这样。” 江云娆眼睛瞟到那书信末尾,的确写着一句:代问云娆妹妹安。 她神色晃动起来,身子向后再退一步,语声依旧防备: “嫔妾这些年来与禹王殿下毫无联系,还请太后娘娘明鉴。” 赵太后笑着:“哀家知道,都是哀家那傻儿子一厢情愿。 他的云娆妹妹如今沉浸在帝王对她的呵护与宠爱中,早就将吾儿对她的儿时情谊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江云娆低声道:“前尘往事已成云烟,还望太后娘娘告诉禹王殿下莫要再提了。 若是被人议论起来,嫔妾在后宫又不得安宁,况且这是孩童时的事情,并无多大意义。” 赵太后垂下眼眸,些许苍老的容颜更显疲惫: “哀家就是想念儿子了,想让你这个青梅竹马帮一把吾儿,可你不念旧情,哀家也没有办法。 但是哀家还是想告诉你一声,帮禹王,其实也是在帮你自己。” 江云娆眉心微皱了一下,凝声问:“太后娘娘所言何意?” 赵太后沉声说着: “皇帝是明华皇贵妃的儿子,这你应该知道。 明华皇贵妃不是世家出身,就是个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儿,一入宫便是长达十余年的独宠,后来又是由明华皇贵妃生下的儿子做的皇帝。 呵,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江云娆摇首:“还请太后娘娘赐教。” 赵太后虚了虚眸,眼角的皱纹再次深了一些: “皇帝的身上没有丝毫世家的血脉,自他登基后,扶持了大批非世家的官员,一步一步的在削弱世家力量。 大周王朝四大世家鼎立百年,你们江家也在其中。 江云娆,你作为江家的女儿,难道就看着世家一日日败落,直到最后被消除吗?” 这话,把江云娆说得云里雾里的,语声带着疑惑来: “太后娘娘说这些,就是为了让嫔妾站在世家这一边吗?” 赵太后那长了皱纹的唇角浮现起凉薄弧度来: “来日世家势弱,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高居妃位吗? 皇帝不是世家血脉,是纯粹的皇家血脉,他终将完成帝位的最后稳固,将大周世家一一剪除,这或许是先帝下的一盘大棋。 只不过皇帝也是哀家的儿子,但哀家不想看见自己的儿子厮杀自己的母族,更不愿看见母族衰落,这是一件两难的事情。” 江云娆从前看过一些历史书,魏晋南北朝时期,有长达几百年的帝位与世家之争。 世家,从来就不是一门姓氏,而是一个族群。 单说曾经魏晋时期的门阀琅琊王氏,光是这一族入朝为官的就多达两百余人, 这些门阀世家的力量庞大到可以决定皇帝的废立, 可见世家犹如千年古榕盘根错节,且已参天。 “太后娘娘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告诉嫔妾,只要不帮着世家,就是世家的背叛者对吗?”江云娆缓缓对上她的眸子。 赵太后将装着信封的锦盒给小心翼翼收好: “你到底是江家的女儿,在某种程度上,咱们都是世家嫡女出身,从一开始与大周皇室就是对立的。 宁如鸢知道吧,她从前比你还要得宠,她可是贵妃,后宫里她谁都不放在眼里,可如今呢,你应该都听说了。” 江云娆听说了,宁如鸢如今是在冷宫呢。 但她身居后宫,从未听过这些前朝盘根错节,什么帝位与世家的纷争。 她疑惑地问道:“若按照太后娘娘您的说法,宁如鸢也是世家女,皇上不也应当冷着?” 赵太后冷哼一声: “你从来就不了解皇帝。他才登基的前两年,位置还没坐稳,皇帝与世家还算和谐。 他在前朝后宫独宠宁家,宠的时候是真宠,不要的时候也就不要了。 现在不是在扶持你江家这一族了吗,你且看看,过个一两年,你会不会步宁如鸢的后尘。” 江云娆:“皇上为何要这么做,扶持再打压又是什么意思?” 赵太后看着她:“你自己去想,你这脑子不至于是空的。” 江云娆忽而对这磅礴的大周王朝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出来,浩浩荡荡几百年的江山到了裴琰手里, 作为皇帝,自然是想完成对帝位的绝对控制权。 她心神晃了晃,有一个答案其实已经浮现在心中,但马上又将这个想法给掐断,只觉背后一阵寒凉窜了出来。 猪养肥了杀的道理,她知道。 那肥肉高悬群狼环伺的朝野之上,爬得越高看似权势越大,却也将所有目标都对准了肥肉。 整个午后,赵太后都没找江云娆,让自己随意安排时间,与她设想的会为难她截然不同。 江云娆推开窗户吹着有些燥热的风来,她忽而想起那日裴琰问她的问题,夫家与娘家有了利益冲突,自己的选择是什么? 江云娆脚下无力起来,原来一切有迹可循,裴琰不是无缘无故的问起的。 她伸出指尖在窗棂上摩挲着,那裴琰对自己到底有着几分真? 他是不是将自己也当成了一颗棋子,一颗做给前朝后宫看的棋子,一颗终将步宁如鸢后尘的棋子? 小欣子站在殿门前:“婉仪娘娘,太后派人送来了新鲜的果子,您可要尝尝?” 江云娆毫无胃口: “不了,我想一个人静静。”此刻,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比如为什么太后要将自己困在梧桐宫呢? 小欣子还是神神秘秘的走了进来,从果盘底下拿了一张纸条出来:“娘娘,江府派人送进来的。” 江云娆连忙将纸条摊开看了起来,只见她眉心深锁着,饶是带着一些怒意。 第一百六十五章 你怎么看起来有心事了 那纸条上满是急言令色的责备之言,江归鸿责备她与赵家为敌,害了赵家女儿。 她紧蹙双眉,心底有些难受起来,她父亲是不是年纪大了忘了什么啊? 明明就是赵舒盈一直与自己为敌,他没在前朝帮衬自己,还来责怪起自己来了。 “小欣子,送信的人可还说了些什么?”她问道。 小欣子压低声音道:“送信的人说,让娘娘在后宫低调些,莫要再闹出事端来了。” 江云娆点了烛火,将纸条烧成了灰烬: “女儿家在外边受了委屈,家里不闻不问就算了,竟还要我忍着,真是可笑。” 小欣子年纪小,但也有能感受到委屈: “娘娘莫要伤心了,您的父亲母亲也来了鹭山行宫,七夕节当日也能与娘娘您的母亲见上一面的。” 鹭山避暑行宫之大,一些得势的官员是可以带着家眷出行的,江云娆的母亲李慕华也在其中。 母女二人相隔如此之近,却也不得轻易见面,倒是江云舟还能走动走动。 孚月台。 赵舒盈因自己被贬位为婉仪这件事,还是难过了好几日的。 不过她又重振旗鼓了起来,她可不能消沉了意志。 “宿烟,那给皇后看诊的太医,嘴还是那么严吗?” 她伸出自己鲜红的指甲来,宿烟正在慢慢给她染蔻丹。 宿烟道:“回娘娘的话,奴婢使了好几锭金子给皇后看诊太医的徒弟。 那年轻太医好不容易才说,皇后娘娘这一胎的胎像尚可,就是肚子略大了些,这几日膳食用得极少,日日都在行宫各处走道呢。” 赵舒盈:“太医有没有说是像男胎还是女胎?” 宿烟压低了些嗓音:“那太医说了,瞧着极有可能是男胎。” 赵舒盈云鬓上的银色流苏晃动了好几下,她呼吸陡然快了几分: “倒真是让她运气好呢! 这魏皇后一旦生了皇上的嫡长子,那咱们还有什么争的余地呢?” 她入宫几年,裴琰并不喜欢她,鲜少来她宫里,话都说不到几句。 宿烟沉下眉眼: “但皇后娘娘最近戒心极重,咱们即便是想要做什么,也是极难的事情。 再说了,那可是皇后,大周朝身怀皇嗣的国母,娘娘也别动什么心思了。” 赵舒盈下垂的唇角扯了扯,漫不经心的道: “前朝有文武百官为了权位厮杀,后宫其实也是一样的。 你不争,自然有人争,那些没争到的人,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为了赵家的百年基业,大周王朝三代之内,必出一位流着赵家血脉的皇帝来。” 赵舒盈自小养在宅院,接受的便是这等教育。 她生来便是为了家族谋利,为了让赵家出一位皇帝的,这样的思想早已根深蒂固。 宿烟在她的指甲上画着一朵一朵的牡丹,又用金色的染料在牡丹花的花瓣边上镀了一层金。 她语声沉沉:“娘娘为了赵家殚精竭虑,全族人都会感念您的。” 赵舒盈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指尖,特别是那些新描的牡丹,她觉得自己天生就很适合这样的纹路。 赵家的女儿,当如现今的太后一般,高坐凤位,做这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 晚膳前,裴琰提前派人传过话来,说要来梧桐宫用晚膳。 裴琰入殿,第一眼就望见江云娆端坐在书案前写字,赵太后则是在修理花花草草。赵太后见了他一笑: “怎么,这么着急忙慌的来,是怕哀家欺负娴婉仪吗?” 裴琰笑意淡淡:“儿臣是来看望母后的。” 江云娆起身行了一礼,便下去安排晚膳了,太后宫里比不得自己宫里自由,就连见了裴琰自己都要端着些,很是不自在。 席间,江云娆比往日要稍稍沉默,裴琰看了她一眼:“膳食不合胃口?” 江云娆摇摇头:“没有的事,很合臣妾胃口。” 赵太后在一边道:“哀家就是让娴婉仪抄抄经书静静心,旁的话也不用训,她是很懂事,七夕之事也有自己的一些巧思。” 她眼睛看了一眼赵玉魁,赵玉魁警醒的将经书给收走了,人便再也没有上前来伺候。 裴琰点首:“母后费心教导了。” 赵太后又道:“皇帝,皇后马上就要生了,你还是多抽空去看看。皇后不比常人,她可是你的发妻。” 裴琰:“是,母后。” 晚膳用完,江云娆陪着裴琰,一路将他送出梧桐宫。裴琰握了握她的玉掌: “太后没为难你,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云娆摇摇头,换上淡淡笑颜:“臣妾没有心事,就是舍不得皇上了。” 二人又再闲聊了几句,目送裴琰离去后,江云娆又是一个人在梧桐宫里漫无目的的转悠起来, 没转几下,就被赵太后身边的赵玉魁叫走去抄写经书了,说抄完要赶着拿去寺里烧掉祈福的。 她在偏殿里坐着,拿着一支细长的墨笔在宣纸上写着,还好她前世喜欢书法,要不这抄写经书的活儿可是要把她给折磨死。 赵玉魁送来甜点,很是客气:“婉仪娘娘辛苦了,太后娘娘让您早些歇息。” 江云娆揉了揉眼睛,将墨笔放在笔架上:“好,那便是多谢公公了。” 转眼她看着小欣子:“你将东西都收起来吧,就莫要劳烦赵公公了。” 小欣子正要走过去收拾的时候,赵玉魁用手肘挡了挡: “小欣子年纪小,还是奴才来吧,让他先伺候娘娘下去歇着。” 江云娆点了点头。 赵玉魁见人离开偏殿后,眼睛微眯,将目光落到了江云娆写的宣纸上,他连忙将宣纸收在了自己的袖口里,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里。 赵玉魁那间厢房的灯烛一燃便是一夜,小欣子起夜时,揉了揉眼睛,觉得有些奇怪,怎还亮着灯? 又是一日,小欣子夜里这爱起夜的习惯依旧保持着,他发现几乎每次自己起夜时,都能看见赵玉魁的屋子亮着灯,人就坐在窗前。 他看得不太真切,隐隐约约觉得他在写写画画。 次日大亮,小欣子推开房门没走几步便碰见了跨出房门的赵玉魁,很是惊讶的道:“公公怎起得这般早?” 赵玉魁摸了摸白色的眉毛,和善的笑着:“咱家一直都是这个时辰起身过去伺候太后呢。” 他话完,转身将房门锁了起来,里边的窗户也都关得死死的。 小欣子只觉有些奇怪,这人屋里是藏了金宝贝吗,夜里不睡,白日还要防贼? 第一百六十六章 女子也能做将军与谋臣 江云娆这几日一直在梧桐宫抄写经书,晚膳时裴琰都会过来,借着看赵太后的由头,也与江云娆说说话。 却也不能久留,用完晚膳便离开了。 江云娆感受得出来,裴琰是刻意过来看她的,心底那几日的忧虑稍稍被冲淡了些,不过还是有个疙瘩在那里。 内务府跟来鹭山行宫做管事的人是个年纪不大,但人看着还算老成的管事太监。 姚玉书勾着腰站在那处,听着江云娆的吩咐与一些想法。 江云娆一手拿着墨笔,一边在宣纸上记录着: “姚公公,七夕习俗想必众人都晓得,是以展示女子心灵手巧的节日。 宫里常年都以帝都的风俗为主要在举办,且每年的七夕还要办上七日。 照搬了往年的那一套,没有新意,也耗费了不少银钱。 我的看法是,皇上常说节俭,那咱们就办三日,暑日日头大,也不好这样一直在室外活动,你说是也不是?” 姚玉书一边听一边记,又看着赵太后的眼色,不好应答。 江云娆瞟了他一眼,又装着虚心乖顺的问:“太后娘娘以为呢?” 赵太后道:“你看着办吧,哀家就在旁边听听。” 姚玉书回道:“三日也可,娘娘的意思可是选用大周各地出巧的风俗,一并置入其中。 这样的话,能让更多的人体验到不一样的七夕风俗,到时候宫里也会热闹些?” 江云娆颔首:“是啊,百花齐放才能真热闹起来。” 姚玉书在后宫里也听说过江云娆的传闻,都说她狐媚惑主,只有一副皮囊。 但这几日接触下来,觉得这位娴婉仪做什么都有自己的主意,行事还挺稳当,各部门调配也是从容无比。 顿时觉得后宫传言,假的多真的少。 江云娆又道:“七夕节皇上不是拨了一大笔银子吗? 我想着将节省下来的一部分银钱给大周一些生活苦难的女子做些棉衣与棉鞋。 这部分银钱让尚服局包工包料,只要质量可以,多出来的就算工钱,我也不让底下的人白加班。” 姚玉书愣了愣:“啊,娘娘这是何意,这才是夏日啊。” 江云娆将墨笔放在笔架上,笑容和煦,极有耐心的道: “我知道这才是夏日,但尚服局做这些东西也需要时间,分发给一些生活困境的女子也需要时间, 所以就先备着,等周全完了的时候,也差不多入秋了。 这事儿有些麻烦姚公公了,有些琐碎,但功德无量。” 姚玉书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家中也有姐姐妹妹,年少时吃不饱穿不暖,有个妹妹是冻死在寒冬的一个黑夜里的。 他鼻尖微微泛酸起来: “娘娘仁义,奴才感怀。乞巧节是天下女子的节日,现下也算是普天同庆了。” 江云娆乌眸里充斥着明亮:“生而为女子,在这世间行走本就不易。 今日我能做主一分,便为这天下苦难的女子考量一分,算是略尽绵力。” 姚玉书突然想到一事来: “尚服局本就有很多不要的料子,质地还可,放着也是浪费了,不妨此次都拿出来发下去也做些简单衣袍?” 要动用尚服局库房里的东西,其实都是要跟皇后打招呼的。 但是福康公公已经来敲打了他,说要全力配合娴婉仪操办此次七夕节,所以这事儿还是就跟她说了吧。 江云娆赞同的看着他: “好啊,记得以朝廷的名义说出去,也好让百姓记得皇上的好,也别忘了与跟皇后娘娘说,她同意了才行。” 江云娆谁都不得罪,更不越级办事,乞巧节以外的决策最好都经由魏皇后一道。 姚玉书领了江云娆的吩咐便退下去做事了,赵太后坐在凤椅上冷冷笑了一下,好大的野心,讨好众人也讨好皇帝。 小欣子整日的跟在江云娆屁股后面跑着,这几日着实是忙了不少。 江云娆昨夜里灵机一动,对乞巧节又有了旁的想法,她拉着锦妃长孙金月还有文雪嫣在亭子里坐了下来。 “乞巧节其实就是个风俗,往年都是后宫各位娘娘们聚在一起,忙活忙活,玩乐几日便罢了。 可我想着,乞巧节本就是体现咱们女子心灵手巧的节日,何不改一改这其中的立意?” 昭仪文雪嫣素有才情,听江云娆这么一说,倒是来了些兴致:“娴婉仪请讲,若是能帮的,我一定助你。” 江云娆替大家续了茶水,客客气气的: “不再以后宫为聚乐之地,而是以朝廷的名义,号召天下女子皆可心灵手巧,学一门手艺养活自己,做个可以依靠自己的人。” 长孙金月与文雪嫣顿时哑然,这说法,从未听过。 长孙金月道:“女子在家依靠父亲,嫁人依靠夫君,为何要依靠自己?” 江云娆虽然来到这个时代有些时间了,但是自己骨子里那现代人的基因还是在的。 她成长在倡导男女平等与女子独立的年代,此番自己握有一些权势,也想兼济一下天下。 她笑了笑:“这天底下,有多少女子的夫君是依靠不了的,又有多少女子一生中最大的风雨都是这夫君带来的。” 文雪嫣垂眸,语声透着一股凄凉: “我想起自己看的那些话本子,还有从前家族里的那些家长里短,如今便觉得娴婉仪说的没错。 女子没嫁人的时候顶多在闺阁里学规矩被惩罚,出嫁以后,若是遇人不淑,夫君打骂都是常事, 但也无可奈何,因为出了家门,连饭都没地方吃去,必须要熬过这一生才算解脱。” 江云娆眉心皱了皱,心下沉沉起来: “是啊,咱们身在这大周王朝最中心枢纽的地方,站在高处,也当为同为女子的更多人谋求福利。 朝廷里有大臣为了天下殚精竭虑,我们身为女子也能做的。” 长孙金月歪着头,听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问道:“这想法要是说了出去,御史台不得将咱们骂死……” 文雪嫣道:“御史台全是男子,若是有一位女子在,定也会说女子当学学本事,与其靠个男人还不如就靠自己。” 长孙金月手肘支着下巴: “若是女子能做将军,那我一定是大周的第一位女将军。但现在没办法了,这就是命。” 江云娆心下酸涩,唇色饶是有些苍白下来: “金月,咱们今日思想转变了,便是为了以后的女子能做将军,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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