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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把柄。” “我知道。”姬重澜语气很平静,哪怕神力与生机一同流逝,她也没有露出气急败坏的神情,“为了毁掉这把不听话的刀,挑起内斗不过是最简单的计谋。但我很确定,他们当年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就连你的出现,也只是离间计的一部分。” 重溟城,本也不需要两位神。所谓的「圣子」,不过是有人生出了异心,意图创造另一位更好掌控的神。 “是啊,但是人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灵,有人谦卑地崇拜神,祭祀神;有人狂妄地创造神,利用神;也有人……良心未泯,隐藏其中,只为了探查涡流教的目的与阴谋。”姬既望抿了抿唇,“他们失常之前,将弑神的唯一契机交予了当时负责焚毁教义的吕叔,而后投火**。吕叔瞒下了此事,这三十年间,他与另外一部分海民并没有放弃拯救同伴的期望,他们收集天下奇物,终于调配出弑神的毒。” “荒唐。”姬重澜皱了皱眉,“涡流教的东西,哪怕是沾染一丝半点都可能会被同化。他怎敢隐瞒?” “因为那瓶毒药,不是为了杀你。”姬既望深深地凝视着她,“是为了杀我。” 姬重澜收涡流教圣子为嗣,封其为重溟少主。许多海民实际对此心怀不解,但姬重澜在时,他们哪怕心中困惑,也不会去反对姬重澜的决策。然而,吕赴壑亲眼见过姬既望因为无法忍耐血腥而疯狂的模样,他心知异族天性便如大海,并不是以温情与善意便能感化的事物。他为城主感到忧虑,他恐惧城主有朝一会被自己的孩子背叛。所以,爱重城主的海民们以性命为注,筹谋了一个保护城主的后手。 “投火**的涡流教徒给出的不是别物,而是我的胎液。针对涡流教造神时为我注入的胎液调配而出的毒药,效果十分微弱,起效的条件也很苛刻。它赌的是一个微薄的希望,那便是在神还未彻底成神时,打破岌岌可危的平衡。”姬既望看着姬重澜崩溃瓦解的形体,神力源源不断地被吸纳进他的体内,他鬓角的鳞片沁出了血,可他却无暇他顾,“宋从心说得对,你不该吃掉那具神胎的。” 吕赴壑以身为祭,并不仅仅只是为了掩护姬既望。事实上,吕赴壑被姬重澜吃掉也是他们早先定下的计划的一环。 “你说他们都在你的身体里重聚。”姬既望咬紧牙根,眼圈微红,“他如你所愿地奔赴大壑,你可欢喜?” 原来如此。姬重澜心想,她有些遗憾,即便机关算尽,也总有顾虑不到的地方。因缘巧合之下漏算的人心,便是她犯下的第三个错误了。 神躯逐渐崩溃,海祇濒死前溢散的力量将周遭的残碎的建筑碾作了齑粉,涡流还在不断地扩散,到了这一步,已经无人能阻止归墟的降临了。 “你若要平复归墟,便得成为神。”姬重澜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她很快便接受了自己落败的事实,“但是没有那三十年的适应以及捶磨。即便你拥有氐人强大的体魄,也无法避免神力的污染与身躯的异变。你会像我一样,变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为了一群并不接纳你的人,值得吗?” 姬既望没有回答,他不停地汲取姬重澜溢散的神力,不让这份力量继续扩散。但随着神力的灌入,他的手臂与脸侧也显露出干涸大地般龟裂的纹路。即便是强大的氐人,此时也不禁流露出几分难捱的痛苦:“那你又为何要这么做?”把自己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场劫难。”随着神力的流失,姬重澜的身躯也逐渐冰冷。她已经无法抬手,像个真正的母亲一样给予自己的孩子一个拥抱,或是摸摸他的头。她只能倾身,借助最后一分气力,在姬既望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冰冷的、祝福的吻。 “能阻止神的,唯有神。我曾经是这么想的。”姬重澜气若游丝地低笑,“但或许,你们能给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吧。” 琉璃破碎之声在耳畔边响起,姬重澜靠在姬既望的肩膀上,身躯逐渐化作透明,一点点地分崩离析,破碎成无数浮游般深蓝色的荧火。 “对不起,孩子。明明是无忧无虑的鱼,却偏又给了你一颗人类的心。” “到头来,却是害你成了这世上最孤独的生命。” 在少年为自己编织的梦里,他与子民一同来到深海,却又始终踽踽独行。 吕赴壑等人身受重伤,他撕碎了拦路的亡海者,不顾一切地往回赶时,面对的却是同伴的指责以及质疑;为了顾全大局,姬既望不得不以天赋与声音控他们的神智,强迫他们完成任务,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生命在恐惧与疯狂中扭曲。 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最终来到姬重澜的面前,却不过是直面层层绝望之后再无天的深渊与绝境。 信仰破碎的海民在凄厉的恸哭中化为了流淌血泪的怪物,最终葬身温柔的大壑。 吕赴壑为少年挣取了一线生机,让他取代了自己的母亲,成为新的海祇。 没有那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话语。没有那旧焰已熄、薪火仍传的勇气。没有那首飞鸟见证的东海渔歌,也没有三人齐心协力谱写的颂曲。 只有背井离乡的海民与那暗无天的海底,庞大如山的怪物用触须卷着小小的海螺,吹着一首再不会有人回应的鲸歌。 这便是海民与姬既望原本的命运。 第77章 内门弟子 海口悬崖之上, 被缚丝强行吊出漩涡的宋从心与梵缘浅甫一落地,气都还没喘匀便盘腿入定,迅速调节起自身的内息来。 两人都伤得很重, 距离当场暴毙约莫也就咫尺之距。宋从心完全是靠着特殊体质撑, 换作同位阶的修士都不知道已经死过几回;梵缘浅则是因为佛修心法大多皆有「消业」之蕴,是修真界中出了名的耐打抗造。饶是如此,直面神明的威压仍旧让人丢了大半条命。 先前一直沉浸在压抑紧绷中的环境尚且不觉。如今两人一脱战,宋从心一边咳一边呕出每一口被她强行咽下的淤血。她连伸手去擦拭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手掐「镇惊辟邪」的子午诀便入了定,道家混元心法推行筋脉之气, 强行打通气滞淤塞之处的痛楚让宋从心险些把后槽牙咬出血。 混元之气在体内走了三个大周天, 宋从心那口堵在心头的窒闷之气才稍稍化解开去。 她体表蒸腾着灵炁溢散的白雾,稍微好转了一些便连忙转头去看梵缘浅。梵缘浅的状态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佛子面色惨白, 手掐莲花印, 浑身上下浮动着柔和的金光,显然是进入与道家「坐忘」相似的「禅定」。 宋从心囫囵吞下几枚调节内息的丹药, 又掐了一个术诀去续连自己断掉的右手筋骨。作为一个早已领悟「剑修的宿命就是单打独斗」之真理的修士,宋从心自学了丹道与医术。虽说技艺算不上多么精湛, 但她自己负责自己的后勤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 把断掉的手骨强行掰正捏合在一起时,宋从心面无表情,感觉自己疼得已经有些麻木了。她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搐,有种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憋闷感。但一想到如今生死未卜的姬既望与下方还在不停朝外扩散的漩涡, 宋从心便深吸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 天书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发出了一连串提示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提示让宋从心愣怔了一瞬,她定定地看着天书标注出来的信息,脑海中飞快地目前已知的情报。 事到如今,原本混乱无序的情报终于被勉强理清了条理。从姬重澜异变的形貌来看,《倾恋》这本书中提到的东海巨怪,应当就是涡流教创造出来的「海祇」。但宋从心已经见过了姬重澜,她很确定这位心机深沉的城主若是登神,故事绝不会像原书中描述的那般发展。 而成为海祇的先决条件也已经明了,分别是人之灵、魔之性以及妖之体。若缺其中之一,要么会因为躯体无法承载神力而形影崩溃,要么因为神魂被污染而失去常性。眼下符合成神条件的人只有两位,他们如今已经一同跌入了深不可测的海沟里。 原书那个平息了东海之灾却赶走了所有海民的「怪物」,恐怕便是失去常性后身体发生异变的姬既望。 “见鬼了。”宋从心呕出最后一口淤血,发出气音一般的低喃。她心里其实隐约有几分无措的绝望。但当她的目光在天书标注的情报上来回梭巡时,她突然想到姬重澜最后对她出手的行为她虽然不是妖族,但身体异变之后的确和寻常人类不太一样。若是姬重澜认为吃掉她便可以弥补登神的最后一环,这是否意味着姬既望失去常性的过程与她曾经险些异变为山主的过程一样? 想到这,终于把断骨接上的宋从心握住自己的剑,从地上站了起来。 禅定中的梵缘浅似有所感,她从入定中抽离,睁开眼,目光有些忧虑地注视着她。 “佛子。”宋从心低头,看着不远处深不见底的大海沟中足以吞噬一切的狂猎涡流,“入重溟城前,我已传信于我同门,说道了姬城主疑似叛变之事。不出意外,救援应当很快便会到来。届时请你告知此间发生的一切前因后果。” 姬既望需要帮助。想到原书中的故事,宋从心只觉得心头一堵,喉间满含铁锈腥气的甜腻都变得苦涩了起来。 天书衍化的成功率不足三成,结果还是要赌。然而,约莫是被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撩拨起了血性,宋从心竟有种「尽人事听天命」的释然之感。她觉得自己若是当真折戟于此,结局倒也不算太坏。不过有天书在,她放手一搏后应当还是能苟活下来。 她这样想着,却见梵缘浅突然抬手,以佛意在指尖凌空写了一句话。她看见那句话,神情微微一怔。 仅有三成的成功率,突然间悄无声息地往上爬了两成,昭示着命运的轨迹,在此时悄无声息地转了一个弯。 …… 另一边厢,东海沿岸的照城内。 “让百姓继续退,至少退至千里之外的东华山!”湛玄凌空虚度,极目远眺,看着远处乌云压城城欲催的阴暗天幕,乌云似乎都被海面上出现的巨大漩涡所牵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螺旋状,“东华山那边怎么说?” 忙得脚不沾地的弟子灰头土脸地仰着头,大喊道:“岁青宫宫主正在朝这边赶来!各大门派都发现了东海异变,人手正在集结。” “来不及了。”湛玄看着天际那大得可怕、仿佛要落入海洋中的月亮,直接道,“兵分两路,一队走黑龙岩,一队随我下深海。” “是!” 东海灾变,归墟临世,身为先遣队中修为最高者,湛玄杀伐果断,仙家弟子集结的速度更是不慢。但是要将几十万海民尽数撤离东海沿岸,仅凭这点人手是远远不够的。但是此次分宗回应的速度实在及时,让预估战况的宵和都感到有些意外。 无极道门距离东海最近的分宗是苍厥门。但不知为何,及时赶到的却是位于胥州的清宇玄门少宗,经司长老之徒应如是。 清宇玄门的少宗带着苍厥门分宗弟子杀到东海时,宵和简直为这神奇的配队感到奇怪:“怎么是你带队啊?” “苍厥门主事人不在,我替师父巡查各地分宗,恰巧就在陌州。”应如是心里也觉得是了狗了,虽说无极道门规模庞大,各大分宗都属于友方阵营。但为了在主宗那边挂得上名号,分宗与分宗之间平里也是会斗出狗脑子的。他虽然是主宗的内门弟子,但同时也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分宗宗主。按理来说他做主调动别宗人马完全是越俎代庖。但谁知道苍厥门宗主不在,门中长老们又谁都不能服众,结果这事居然落到了他头上来。 “其他分宗的回应倒是很快,说是持剑长老三年前便下令过让东海附近的分宗注意东海的海况。”应如是刻薄地撇了撇嘴,“到底是距离主宗最远的陌州,居然还要提醒才晓得备战,未免也太过松散。” “没办法,毕竟陌州更接近中州,平里总不好越过姜家行事。这次反应那么快,已经算是落实到位了。”宵和想了想,对这件事有些印象,“好像是跟你们同批入门的小师弟,我记得是叫令沧海?令师弟三年前便跟师父提及东海外道横行,需要多加注意。只是重溟城这边惯来都其他势力插手不得的。所以师父只下令严阵以待,并且多派了些弟子过来巡逻。” 说到这,宵和又有点庆幸,要不是令师弟多提了一句,陌州这边恐怕还无法如此迅速地派遣支援。 “已经提前吩咐过了,为何苍厥门还如此闲散?”小心眼儿的应如是给这分宗的宗主记了一笔,决定之后再追究此事,“眼下情况如何?” “不好,百姓还在撤离,但是这么多人,人手根本调度不过来。不过好在其他宗门的弟子也在帮手。”宵和回头去看城中的一片乱象,仙家弟子再如何手眼通天,这人口差距也不是说弥补就弥补得了的,“大师兄让我们兵分两路,下海捞人。” “捞谁?” “禅心院佛子,还有……拂雪师姐。她们先前为了调查东海异况,随重溟少主一同前往深海了。” 某个熟悉的名号一出口,应如是便动作一顿,和宵和面面相觑。 “怎么说呢,有点意外又完全不意外。”应如是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你确定是「调查」而不是「解决」吧?我总觉得这个情况有点熟悉,我们动作要是稍微慢一点,师姐是不是就又把事情都解决了?” “怎么可能?”即便情况严峻令人满心焦虑,宵和听见这话还是有些忍俊不禁,“你当拂雪师姐是神啊?师姐为人谨慎,行事最是沉稳不过了。再说了,这哪里是一个人便能解决的事情?” “我劝你话别说得太满,这可说不准的。” …… 此时,深海。 “好的,天哥,预备”宋从心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识海中的天书道,,跳!” 梵缘浅双手合十,看着那身穿云鹤道袍的白衣少女身影如风,好似背负着一腔沉默且无人能懂的孤勇,义无反顾地跃下了那万丈涡流。 第78章 内门弟子 这要是放在上一辈子, 宋从心打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有跳风暴之眼的一天。 “啊啊啊天哥救咕嘟咕嘟!”宋从心甫一进入漩涡,整个人便宛如一只被迫卷入滚筒洗衣机的豚鼠,全然失控地被卷进了海中。 漩涡的吸力大得惊人, 而且更令人难受的是涡流中灵炁驳杂,难以纳为己用。宋从心努力地想要稳住自己的身形。但最终还是不能自控地被卷入了狂暴的水流当中。也就是在这个不停旋转下坠的过程中,宋从心看见了上方的「眼」。深海的漩涡似乎与天穹的风暴连为了一体,将海水与流云都尽数绞入无序混乱的撕扯, 冥冥之中,天空似乎要裂开一条间隙,如一只睁开的眼瞳。 宋从心闭紧了嘴巴避免海水涌入口中, 她手中紧攥着一根银月般的丝线, 循着这唯一的借力点在湍急狂猛的水流中不停地调整自己下落的方向。缚丝实在太过纤细, 又是难以被摧毁的至柔至刚之物。即便宋从心玉化了自己的手, 依旧被缚丝割出了许多细细麻麻的伤口。 姬既望在哪?宋从心抬手摸上自己后颈处的缚丝,反手拔剑斩碎了同样卷入涡流、迎面朝自己砸来的岩石与破碎的建筑物。这天地间的伟力已经不是常人能阻止得了的。即便是拥有移山填海之能的修士,宋从心也感觉到自己试探散出的灵力被卷入这片漩涡,化为漩涡的一部分。 “凝视漩涡久了,会忍不住想要跳下去。”不经意间, 宋从心想到了暗访之时听过的一句笑言。 说到底,面对这片天地, 修士与凡人都一样,不过是大一点与小一点的蝼蚁。 在这样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中, 微小的尘埃反而再安全不过。宋从心收束自己的力量与气息, 竭尽所能地保留自己的体力, 她放任自己像一片飘絮般朝着海沟深处坠去。这期间, 她目光四处梭巡,不停地寻找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想要在苍茫大海中捞人,与捞一根针又有何异? 宋从心伤得很重,她如今的状态是即便立刻入定修整也会被同门怒斥是否活腻味了的程度。她根本无法在涡流中停留太久,之所以不顾一切地跃下海沟,也不过是因为实在不甘心放弃那仅有一线的生机。 宋从心本以为这不过是徒劳无用之举。却不想,在她彻底被漩涡撕碎之前,她早已被黑暗蒙蔽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颗渺小却明灭不定的光点。 那光点悬停在风暴的最中央,散发着皎月般霜白的冷光。层层重水之下,无数银丝捆缚包裹而成的星子在海底不断地沉浮。宋从心能看出那光芒的微弱与不稳。但它就像一个求救的信号灯,在分明不会有人到来的海中闪烁着,口不对心地流露着自己想要被人找到的心绪。 找到了。宋从心咽下一口气,她穿过风暴与涡流,自天穹来到了深海,朝着那明灭不定的光点伸出了手。 在这无尽嘈杂喧嚣的世界里,唯有它,是寂静的。 …… 神明是否也会做梦呢? 「祂」不知道,祂舒展自己庞大如山峦般的躯体,在暗无天的黑暗中浮动、游走。祂和陆地上的生灵不同,或许是因为羽化登神的过程出了一些差错,祂的记忆混乱而又无序,连祂自己都理不清条理。祂有时会觉得自己是人,有时又会觉得自己是条鱼。 笨笨的鱼儿会很快忘记自己经过的所有,重新变得无忧无虑。可祂的人生就像被孩子随手打翻、散落在地的拼图,零零碎碎,却无论如何都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神明没有办法,祂只能选择去编织一个个串联记忆的梦境。把那些记忆的碎片缠绕在一起,是否就能拧结成渔网,网住那些游鱼般纷乱的感情? 在那些残缺零碎的记忆中,祂曾经看见过飞鸟低空掠过海面,绒绒尾羽带出些许的水滴;祂曾听过豪迈的歌声与热烈的回应,一群小小的人在礁石的后头劳作,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祂曾见过皎洁的月轮自海平面上升起,清冷的霜色泼洒在祂的身上,如尘世给予祂的些许温情。 祂曾跑过开满珠玉与花树的园林,捧着一支漂亮的珊瑚穿过长廊,推门看见坐在案桌旁的「母亲」;祂曾经被一只宽厚温暖的手牵着,看着「父亲」伟岸的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踩着还带着余温的砂砾,祂伸着脚丫子去够那不停摆动的手臂的阴影。 神明,是否也会做梦呢? 祂偶尔从梦中苏醒,睁开「眼睛」,视野所及范围之内皆是一片空洞黑暗的寂静。祂居于大海的最深处,那是一片连游鱼与水母都不会到来的生命禁地。祂听得见大海的低语,海洋在问祂:“神啊,您为何不上游?到您怀念的天光中去?” 祂没有给予海洋回应,而是再次倚靠在礁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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