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只见一个穿莲青色暗纹长袍的清瘦男人,躬身从春风客栈出来,他站定脚,掸了掸身上的微尘,他本要往顾青竹所在的地方去,走了几步,却又停顿犹豫了下,回身折返,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宋家大公子,怎会是他?”碧桃一眼认出那个男人,有些惊讶道。 “宋家那个破落户公子,不想着正经做生意,居然和一个乡下丫头勾勾搭搭,也是上不了台面!”钱漫嗤了一声,觉得无甚可看,转身欲走。 “大小姐,你……你瞧!”碧桃仿佛受了更大的刺激,说话都打颤。 “你又看见谁了……”钱漫不耐烦地回眸,瞬间变了脸色。 只见春风客栈中,走出一身烟色团花锦衣的慕锦成,他正搀扶着一个穿鹅黄曳地绣花百褶裙的女子,这女子生的面容姣好,五官精致,身段如扶风弱柳,体态若捧心西子,她半倚着慕锦成,似是娇弱无力。 “贱货!”钱漫咬牙切齿。 对所有挨在慕锦成身边的矫情女子,不论是谁,她给的名字都是一样的。 “这不是慕家表小姐宋允湘吗?人人都说她仰慕慕家二爷,这又和三爷搅合在一起,算……”碧桃差点说溜了,所幸,她及时捂住了嘴。 慕锦成虽是宁江城公认的草包纨绔,可却是自家主子的心头好,惹恼了钱漫,不要说她一个丫头,就是亲娘老子,她都敢骂,到时,打她骂她都算轻的,把她送进万花楼,那才是生不如死! “哼,这丫头得亏是死了爹娘,没仰仗,要不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少时,慕家老太太宠她,这会子,长大了,狐媚子似的勾搭人家亲兄弟,瞧着,这是打算无论如何,都要爬上慕家女主子位子呢。”钱漫不屑地从鼻孔里嘲笑了一声。 “那……三爷……”碧桃看了眼钱漫凝结寒霜的脸,嗫喃道。 “她想如何往上爬,不关我的事,可若敢觊觎我的男人,可就别怪我不客气!”钱漫早已将慕锦成划归自己所有,对他势在必得,只见她跺了下脚,牵着马,径直往春风客栈走去。 此时已是午后,春风客栈里吃饭的客人都已散去,住店的也都在自个屋里,就连掌柜的都猫在里屋打盹,只有一个学徒小伙计在扫地。 “适才,慕家三爷是不是来过?” 钱漫仰头进来,轻慢地问。 “钱大小姐!”小伙计见是宁江城最刁钻的主,自然不敢怠慢,赶忙丢下扫把拱手行礼。 “问你话呢!”钱漫不耐这些个虚礼,蹙眉追问。 “来的,来的,不过刚才已经走了。”小伙计连连点头道。 “他和谁一起来的,或者约了什么人?”钱漫甩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柜台。 “就是和他两个随从,没有旁人。”小伙计见她这样,生怕鞭子抽到自个身上,不敢有半点隐瞒。 “嗯?!”钱漫极度不满,拧眉质疑。 “哦,我想起来了,来时,一个大块头小厮扛着一个超大的麻袋,不知里面装着什么,后来,不大会儿工夫,两个小厮就走了,慕三爷离开的时候,我正忙着,好像没见麻袋?”小伙计摸摸后脑勺,努力回忆,有些不确定地说。 “他住的哪间房?” 钱漫听到这里,更想到房间一探究竟。 难道,这两人为了避人耳目私会,还玩这等拙劣的伎俩不成? “哦,二楼东边第三间。”小伙计忙不迭地说。 “还空着吗?”钱漫瞄了眼柜台里挂钥匙的木条,那上面挂着三四排钥匙。 “在呢,在呢,适才人多,还没来得及打扫。”小伙计抬手指了指。 “那正好,我就要这间。”钱漫伸手要钥匙。 “这……这不行,掌柜的说了,没收拾的房间不能住人,你瞧,这些房间都收拾妥了,都是极好的上房,您若想休息一下,大可随便挑。”小伙计退了一步,拿出几把钥匙。 “怎这么多废话!”钱漫瞪眼,她狭长的眼睛鼓起来,看着很凶狠。 “可……可……”小伙计有些害怕,一紧张,舌头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我家小姐话说的婉转,事情原是这样的,慕三爷这会儿正坐在我们店里喝酒,发现腰间的荷包不见了,说是可能落在你们客房里了,幸好,你还没打扫,我们只上去看一下,若是找着了,大家相安没事,倘找不着,我们也能给你做了见证,证明不是你私藏了,这样也免得你被掌柜的责罚。”碧桃见状,摸出几个铜钱塞到他手里,轻声软语地说。 “这……好吧。”小伙计犹犹豫豫摘了钥匙,递给碧桃。 主仆二人互看了一眼,心领神会,直接上楼开门进去。 只见屋里陈设简单,桌上满满一壶茶,尚有余温,却半杯都没喝过,一张椅子被斜拖了出来,床上的被褥被掀开,床铺凌乱,显然是睡过的。 钱漫见此,气血翻涌,她脑子里涌现出之前偷看两位哥哥偷藏的那些图画,她几乎可以想象慕锦成和宋允湘在这里巫山云雨,将三十六式一一演练了一遍的场景,思及此,恨不得咬碎满口银牙。 碧桃像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到处翻找,突然嗷的一声,两个指头从墙角缝隙里,拈出一块沾着灰尘和血迹的丝帕。 钱漫一眼认出这块绣云水纹的淡蓝丝帕是慕锦成的,而那上面的血迹依旧是鲜红色,她眼中立时漫起骇人的仇恨,眼底比那血还要红,此时宋允湘若站在这里,保不齐,就被她大卸八块喂了狗! “钱大小姐,可曾找到?”小伙计拿着扫帚和簸箕,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钱漫紧攥着丝帕,脸色铁青地跨出了门,碧桃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小伙计见此,缩头耸肩立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驾!”钱漫快步出了客栈,翻身上马,也不管碧桃,径直扬长而去。 “嗳,大小姐!”碧桃喊着,紧跑了几步。 骏马一骑绝尘,四蹄如飞,岂是她一个女孩子能追上的,碧桃吃了一嘴的灰,站在街上,无奈地看着钱漫纵马奔腾,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今儿,也不知哪个庄子上的人要倒霉,大小姐气成这样,定是要找茬打人出气的。”碧桃想着,摇摇头,自个回了昌隆酒楼。 钱漫的动静太大,早惊着春风客栈的掌柜,只他不想见这个煞神,故而躲在里屋装睡。 “你咋招惹她了?”掌柜的见钱漫走了,方才出来问小伙计。 “没有啊,我哪敢呢,她问我慕三爷住店的事,我如实说了,哪知她竟这般生气。”小伙计委屈地申辩。 “今儿,也是奇了,富祥的宋公子约了慕家表小姐,两人也不知谈什么,竟惹得那雪做的人哭了,这一哭不打紧,偏又被慕三爷听见,他本就是个混不吝,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宋公子,若不是被我及时劝下,咱这店可就全毁了!”掌柜的一边翻看账本,一边唏嘘道。 “慕家表小姐不就是宋公子的堂姐吗?想当家,慕家三姑奶奶嫁给宋家大爷宋瑞宏,那是何等的风光,仅嫁妆就从街头摆到街尾,喜宴连开三天,整个南苍县的人,差不多都来吃过这场流水席。”一旁一个年长的伙计回想道。 “那时候可真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可惜好景不长,宋大爷夫妇外出经商,不幸遭遇匪患,双双罹难,所幸留了个根苗,虽是女娃娃,却也是他俩的血脉,慕家老太太老来丧女,不忍外孙女寄人篱下,遂接到身边抚养教导,宋家二房倒是乐得清净,既省了麻烦累赘,还白得了大房的产业。”另一个瘦高的伙计接着说。 “那又怎样呢,宋家没了会做买卖的大爷,二爷又是个读书人,多少家产被人诓骗了去,以致家道中落,所幸宋公子长大接手了生意,才多少保住一些,却也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了。”掌柜的叹了口气。 第五十三章 病倒 “慕家在南苍县可是拔尖的大富大贵,宋家与他们有姻亲,生意上总比旁人可靠,难道没有得其帮衬?”站在一旁的学徒小伙计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慕家在南苍县有百年基业,慕宋两家联姻,宋家可算是高攀,慕家大老爷起初本不是十分乐意,可三姑奶奶打小聪慧过人,最有主张,在一年上元灯节上,偶遇宋瑞宏,自个相中了,慕家老太太最疼幺女,十多年眼珠子似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门亲事自然听她的,也就定了。 若是他们天长地久,琴瑟和谐,两家的生意自然做得如鱼得水,可成亲没两年,如花似玉的人突然就没了,这让老太太如何受得了,故而日日怨怪宋家,慕家大老爷是个大孝子,岂会惹老娘不高兴,故而几乎断绝了与宋家往来,更不要说生意上了。”掌柜的扒拉着算盘,摇摇头。 “那今儿堂姐弟又是为了何事见面,瞧着,似乎闹得不开心?”高瘦的伙计好奇地问。 “我送茶水点心的时候,听到一星半点,说是茶马司今年旁家的不论,单单不要宋家的茶,说他家茶饼又贵又不好,全都退了,宋公子过了晌午才得了消息,急急传了口信约见,想要慕家表小姐在慕家帮着说几句好话,捎带着把他们的茶叶充在慕家茶里一起交割,这样能减少些损失。”年长的伙计压低声,小声说道。 “慕家向来秉持诚信经营,不要说他们不来往,就是三姑奶奶在,估摸着也不会答应,再说,这也确实难为人,表小姐自个都是寄人篱下,如何为不受待见的宋家开这个口求人,搁谁处在这个尴尬境地都不好做呢,更何况一个女孩子,堂兄弟如此不体谅,也真只剩伤心了。”高瘦的伙计叹息道。 掌柜的瞥见三三两两的客人进来,遂板起脸敲了敲柜面,警告道:“好了,好了,该做啥做啥去,咱开客栈的,莫传旁人的闲话,省得祸从口出!” 闻言,伙计们慌忙散了,抹桌子,拖地各自忙起来。 钱涨请的那顿饭直吃到下午,丁永道已有醉意,眼角微眯,脚下却是半分不乱,身后的于金斗手上多了一个长条的匣子,捧着,颇有些分量。 “谢钱大爷的款待,油焖鸡果然是一绝!”丁永道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 “该的,该的,丁兄日后若有什么好吃食去处,想着兄弟,咱们一起去,有肉一同吃,有酒一处喝!”钱涨满面通红,已醉得不轻。 他搂着丁永道的肩膀称兄道弟,哪怕是这个时候,他依然能够说出一语双关地话来。 丁有道很不喜他的做派,两指拈开他的手,拧眉道:“我要的人需知分寸,懂进退,如此,遇着好事,我自然叫你!” “我晓得,晓得。”钱涨尴尬地收回手,连连点头道。 丁有道扬长而去,酒醉的钱涨回转家中,才发现那两个黑衣人到现在还没有将人带回来,赶忙派人出去寻,结果,一个已经没了气,另一个大概撞到了头,掐醒了,只说出一个慕字,便又昏过去了。 听白夜说,这两人并非刀剑所伤,而是被蛮力硬生生砸的,钱涨闻之,十分惊讶,连酒都醒了一半,慕家几时有了这样力气盖世的人? 据钱涨所知,慕家大老爷如今不怎么问事,大多时候早上带着随从庆丰出门溜达一圈,早早便会回去,午后若是没什么大事,根本不会出门。 而平时跟在二爷慕明成身边的,只有一个叫长宁的寡言随从,他精干强壮,功夫不弱,可看着不是靠蛮力打架的人,至于三爷慕锦成身边的小厮宝应,则和他主子一样,除了一张利嘴,啥也不会,走急了都嫌胳膊多余,更不要说出手打人了。 钱涨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可这口恶气,他是不会平白吞下的,他自个不好出面,便怂恿死伤两家的亲人到县衙告慕家伤人害命。 县令苏瑾是慕绍堂的女婿,但他仍旧是个好官清官,人命关天,他特意传了慕明成到堂对质,那位伤者仍然口不能言,慕明成自然有法子将此事撇得干干净净。 外头好糊弄,回到家中,慕明成就将宝应和宝兴叫到跟前,十分严肃地盘问,宝应一五一十地说了救人的经过,还把那条印着昌隆货行的麻袋递给他看。 “你既说救了一个乡下姑娘,那姑娘现在哪里?”慕明成着急地问,若有这姑娘作证,慕家自然可以洗脱不白之冤。 “不知道,我们救了她,她害怕,就跑掉了。”宝应说起来慌来,眼睛都不眨。 慕锦成不想旁人知道,他把顾青竹错认成顾篁,还被她一拳打流血的糗事,故而,他对宝应再三叮嘱,不许对外说出她的名字,宝应自然全听他的。 慕明成虽知此事是钱涨在搞鬼,可现下不宜直接撕破脸皮,他带着宝应将麻袋交到县衙,只说这两个黑衣人是钱家的害群之马,欺压良善,败坏昌隆的名声。 如此一来,倒把钱涨推到了风口浪尖,他不得不到县衙去撇清关系,却将两个死伤的家人弄得里外不是人,此事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一晃三五天,这笔糊涂账算也算不清,倒是顾青竹子自那日被劫后,一下子病倒了。 那日,她虽强撑着离了春风客栈,可她勉强走出南苍县,便觉头昏眼花,加之耽搁了时辰,她不得不坐顺路的牛车回到翠屏镇。 平日里大半个时辰就能走完的山路,她却昏昏沉沉走了一个时辰才爬上鸡冠子山,这会儿若是遇见歹人,她可真是半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所幸,这时节正是雀舌鲜叶大量采摘的时候,山路上时不时会遇见来往的卖茶人,他们虽是匆匆赶路,却也好过寂静无人。 顾青竹喝光了最后一滴水,太阳沉入西山,她摇摇重如大斗的脑袋,趁着天色,慢慢沿着山脊往下走,头重脚轻,双腿软得不像她的,只走那么一截山路,就已经让她大汗淋漓。 越往前走,眼前越模糊,周遭的山石竹林全都不由自主地晃动起来,无论顾青竹怎样揉眼睛,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天旋地转,四下乱飞! 顾青竹倚在山石上,闭上眼睛,大口喘气,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持到家,小妹还等着她呢! 缓了缓,她接着走,不一会儿又停下闭眼休息,如此,不远的山路,她走得异常艰难,浑身冷汗涔涔,浸湿里衣。 “哇……”顾青竹终于忍不住肚腹里翻滚的恶心,趴在山石上大口呕吐。 她虽不是个正经的医者,但也知道她现在的种种,都是中午那一记手刀的结果,她最好可以躺下休息,但她不能停! 夜色苍茫,很快就要淹没山林,顾青竹还在一步一步挪,她这会儿更着急的是,天黑了,青英见不到她,定是要哭了。 “青竹!”迎面亮起一团火,梁满仓着急的声音传来。 “满……”这一声仿佛是救赎,顾青竹心下一松,身子立时软了下去。 “阿姐!”是青英哭的声音。 “青竹!”秦氏发出一声惊呼。 梁满仓抢上前,一把抱住顾青竹,秦氏掐了她的人中,,过了会儿,方才醒了过来。 “你怎么样?”秦氏一摸她的额头,满是汗水,关切地问。 “没啥大事,咱们回家吧。”顾青竹努力在素白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紧紧拉住青英的手。 “你这脸色太难看了,让满仓背你吧。”秦氏接过她的背篓,牵着青英道。 顾青竹头晕恶心的症状半点没有改变,真不是矫情的时候,她遂没有推辞,伏在梁满仓宽厚后背的她轻的像一片树叶,这会儿病怏怏的,全没了往日生龙活虎为生活拼命的劲头。 梁满仓大步流星,一会儿就回到了顾家坳,这个点上,家家都在吃晚饭,并没有人看见他们,梁满仓到底是个男的,总要避讳些,既有秦氏帮着照顾,他便先回去了。 “你这个样子,要不要把青松叫回来?”秦氏帮睡在床上的顾青竹擦脸洗手。 “谢谢婶子,我无事的,睡一觉就好了。”顾青竹摇摇她的手。 “等着,我盛碗粥给你,喝了再睡。”秦氏转身走了。 “阿姐,我很乖的,你别丢下我!”青英可怜兮兮地扒到她怀里说。 “都是姐不好,姐后面只卖鲜叶,多陪青英。”顾青竹摸摸妹妹柔软的头发。 “我们拉钩,不许赖皮!”青英勾着顾青竹的小指,破涕为笑。 顾青竹喝了半碗粥,便睡下了,秦氏怕她晚间有事,便把铁蛋带来,让儿子在青松屋里睡了一觉,她则衣不解带地看护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顾青竹恶心感好些了,只是还是头昏眼花起不来床。 “你昨儿走的时候好好的,怎么突然这样了?”秦氏原以为她只是累着了,却没想到这么严重,不得不问道。 顾青竹撩起脑后的头发,露出青紫的痕迹,又将南苍县发生的事和她说了,只是没说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在客栈单独相处的事。 第五十四章 天地太小 “你一个女孩子往后别总孤身到南苍县去,外头人坏得很,你不惹事,却有人尽想害你,昨儿幸亏没出啥事,要不然,你爹回来,还不定怎么自责呢。”秦氏既气愤又心疼。 “婶子,你放心,外头没那么可怕,昨儿只是意外而已。”顾青竹温和地笑了一下。 “人一辈子能有几次意外,你强叔上山采石头,一个意外,可不就扔下我们母子,再也回不来了。”秦氏提及亡夫,幽幽地叹了口气。 “如今茶饼的价跌得厉害,我盘算着,制茶费时又耗工不合算,从今儿起,我打算改卖鲜叶了,鲜叶价钱虽低,但一天也能采到十来斤,晚上还能腾出时间照顾青英。”顾青竹拉着秦氏的手,摩挲安抚道。 “你伤成这样,这几日肯定是去不了茶园了,你若不嫌弃,我替你采几日,我在娘家时,也是采茶的能手,这样也免得茶芽窜得太快,白白长老了。”秦氏犹豫了下说道。 在采茶上,乡下多会让未出阁的姑娘去做,而后才是小媳妇和老妇,至于寡妇,尤其是像秦氏这样年纪轻轻就守寡的妇人,乡人们十分忌讳,生怕她们刑克的命格,污了茶的清洁,毁了茶的灵秀,以致于影响次年茶树萌芽和生长,故而秦氏自打顾世强去世,家里便不种茶了。 “我谢婶子还来不及,又怎会嫌弃!”顾青竹向来是不信这些的。 所谓人勤地不懒,只要适时施肥、除草、修枝,茶树是不会因为被谁采过,就无故减产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过会儿和满仓打声招呼,让他给村长家卖茶的时候,顺带把你的也带去卖了。”秦氏见她答应地如此爽快,心下高兴道。 “那会不会太麻烦了?”顾青竹蹙眉。 “这有啥的,我脚程快点,一个时辰就能来回,秦婶子,你尽管采,我过了晌午就帮着去卖,现下我都是卖给三生,那几个伙计,跟我都熟呢。”梁满仓从外间走进来,接口道。 “那太谢谢你了,满仓哥。”顾青竹冲他笑了笑。 “昨儿你身体不好,我没敢问,你在南苍县到底出啥事了?”梁满仓倚靠在门框上,扫了一眼顾青竹苍白的脸色问。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人,瞧把她打的,差点丢了性命,八成是旁人见她一人好欺负,贪图她刚卖的茶饼钱。”顾青竹尚未开口,秦氏便抑制不住气愤,滔滔不绝道。 “平白无故的,谁会为几百文钱害人,是不是上次那些人?真是不要脸,打不过我,便来欺负你,等我下次去,定给你出气!”梁满仓咬牙,捏着拳头恨声道。 “算了,我这不是还好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现下暂时不到南苍县卖茶了,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也别去平白招惹风波了。”顾青竹摆摆手,劝道。 “往后这笔账总要一起算的。”梁满仓面色铁青。 这事因他而起,却无辜连累顾青竹吃苦,他心里不好受,他打定主意,日后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自此,秦氏每日采茶,梁满仓则帮着背出去卖,大丫和招娣得了消息,都来看望顾青竹,村里与她家关系好的,或者得她照应过牲口的人家也来看她,偶尔有一时半刻的闲工夫,亦想着来帮她采茶。 就这样,得大家帮衬,茶园的茶叶总归没有糟蹋,不管市价几何,总有一些微薄的收入进项。 顾青竹在家里休息了五六天,身体终于复原了,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忙着采茶。 过了谷雨,节气上已是晚春,茶叶大多长得大叶长梗,这会儿做的是硬片茶,滋味要比头茬莲心浓郁一些,也更耐煮,是很多老茶客喜欢的,价钱实惠,还兼有春茶之名,故而,翠屏镇上几家茶行都在敞开收购鲜叶,价钱在一斤十文左右。 梁满仓卖两家茶,一天起码在顾家坳和翠屏镇之间来回跑三趟,顾青竹不忍麻烦他,便决定上午采茶,下午自个背着去卖,回家刚好能赶上做饭。 梁满仓误以为她是怕旁人闲话,也就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和她结伴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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