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到叔叔这里来,叔叔带你找家人好不好?” 女儿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在众目睽睽当中径直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指,可怜兮兮的说: “爸爸,我错了。” 我捏着她肉嘟嘟的小脸,冷声道。 “你都长蛀牙了,为什么还吃这么多的甜食?” 见我女儿表情有些不自然,陆宸立马站出来说我。 “沈家千金想吃什么就吃,你管得着么?” 我平静道: “我是他爹,我不管谁管?” 陆宸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女儿叫我的称呼。 他一下哑口无言站在原地,不断打量着我和女儿。 我松开手,女儿立刻张开双臂,对我说道。 “我真的只吃了一块蛋糕,我问过我的牙齿朋友了,她说不会长蛀牙的爸爸!” “爸爸抱抱!” 她身上的奶油,蹭满我的裤腿。 我有些嫌弃的拎住她。 “等会妈妈看到你这样又该骂你了!到时候我可不管!” 女儿从小就爱吃甜的,长了好多蛀牙。 每次她一牙疼,就会在我们两个人怀里撒娇卖萌,我们又心疼又无奈。 这次出来玩,沈清梦在电话里处理工作,我看孩子看得紧,她竟然趁我换鞋的时候跑来偷吃蛋糕。 见我神情认真,她又将奶油往我身上蹭了不少,楚楚可怜。 “爸爸,求求你不要告诉妈妈好不好。” 经理此时战战兢兢,脸上也带着讨好: “您……您是沈总的先生?” 我淡淡点头。 他额头冷汗直冒,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 “是我们眼拙没认出尊驾,我向您道歉!您要不先带贵千金上楼休息一下?” 身上乱七八糟的奶油让我有些心烦,我跟着经理正要离开,却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是安锦年。 她看向我神色复杂,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 “你……你竟然结婚了?孩子还这么大了?” 我抽出手腕,点了点头。 “毕业就结婚了。” 我跟沈清梦,是在一个国外画展上认识的。 那时我带着作品参展,沈清梦在我的作品前驻足。 “你好,我是这幅画的作者,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跟我聊。” 我们找了一个咖啡馆,谈天说地。 后来发现我们的共同话题,不止国画。 归国的时候,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 让我意外的是,她家里人并没有嫌弃我出身低微。 那天,沈清梦十分认真的告诉我。 “我喜欢你不仅仅是因为你的才华,还有你的人品和灵魂。” 两世为人,加上与安锦年的过去,我以为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一个人。 但是沈清梦让我明白,真正的爱是双向奔赴的。 怀里的女儿有些疲惫。 “爸爸,我想妈妈了。” 可安锦年却站在我面前,不肯放我离开。 “这不是你女儿对吧?你不是说你只会跟我白头到老么?” “你还会说这种话?怎么没跟我说过?” 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我背后响起,随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声音。 “沈总好!沈女士!老板好!” 我一回头,发现沈清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 她从我的怀中接过女儿,随后扫了一眼安锦年。 “你前女友?” 我生怕她吃醋加记仇,赶忙解释。 “大学时候的事,在一起不到俩月,十年内都没有联系。” 这些话组合在一起,拼凑出安锦年苍白的脸。 想了一下,我言之凿凿的补充。 “我真没说过那些话。” 安锦年惊愕的看着我,我的话她听懂了。 那些话是前世说的。 重活一世,既然她有自己的选择,那些话当然不算数。 她心有不甘:“可是你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转头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陆宸面色铁青的看着安锦年,我无奈的指着他们两人: “不是你提的分手吗?现在你也要结婚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安锦年脸上青白交加,她正想要说什么,陆宸就已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 “锦年,他已经娶妻生子,早就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咱们的生活才刚开……” 话未说完,安锦年就把陆宸推开。 后退半步的陆宸神情意外,众人注视下他脸色瞬间涨红。 他看向我的眼神中带着怨毒。 这些年安锦年一句重话没对他说过,更别说动手。 沈清梦玩味的看着两人,开口轻笑。 “原来是前女友跟我先生搭讪,看来你未婚夫是个好脾气。” “还没跟现任分手就想回头了?你的私生活还真是混乱呢。” 夹枪带棒的话让安锦年又羞又委屈,慌乱间就想要解释。 “不是这样,我,我跟……” 我轻咳一声,打断她的话。 “安锦年,人都要向前看,没必要跟过去过不去。现在我家庭美满,你也找到了真爱,我祝你幸福!” 我的祝福落入她耳中似是变了味道,安锦年陡然落泪。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我,语气悲伤。 “顾凌,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满心满眼都是我,怎么说忘就忘呢?” 沈清梦的脸上笑容更加浓厚,饶有兴致的问道。 “两个月时间真的很久么?比我们结婚这么多年还久?” 我知道安锦年还在纠结上辈子的事情,我与她的十年。 不过这些说出来也没人相信。 我摇摇头,神色平静: “我没忘,只是人各有命,我放下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她说给我的话,此刻正中眉心。 话音未落,安锦年就已经蹲坐在地上,哭出了声。 我接过女儿,想要上去带她换身衣服,就听到沈清梦慢条斯理的开口。 “刚才是谁说我先生是小偷,还想送他去警局的?” 服务生面色煞白的跟我道歉。 “对不起先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跟您道歉!” 他卑躬屈膝,抖若筛糠,全然没有刚才的傲慢。 收拾过服务员,沈清梦又看向陆宸。 “听说你要给我先生介绍工作,让他在自家酒店当服务生?我替我先生谢谢你。” 她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轻蔑,淡淡开口: “我先生一年润笔费千万,你如果给不出同等的薪资,我看还是算了吧!” 陆宸面色尴尬,低着身子苦涩一笑,往后退了几步。 “我刚才都是在开玩笑,您别往心里去。” 刚才想要嘲讽我要以此恭维安锦年的人赶紧低下头,不敢与沈清梦对视,生怕被沈家盯上。 做完这些的沈清梦收回强大的气场,冲着我灿然一笑。 我明白她这是为了给我出气。 我将女儿放下,随后嘴唇轻点在沈清梦的额头。 “谢谢老婆,现在我不生气了。” 安锦年跟在我们身后还想说什么,却因为沈清梦一个眼神愣在原地。 回到套房,我将女儿收拾干净,沈清梦又给我定制了一些衣服。 她有些生气。 “这群看碟下菜的,我只是一个不小心,他们就敢这么对你。” “老公你放心,之后你的衣服必须是最贵的,省的被这群狗眼看人低的轻慢。” 我觉得没必要,说话制止她的冲动消费。 “我平时要出去采风的,穿西装礼服什么的不合适,随便穿点结实耐脏的就行。” 沈清梦若有所思,想了想说道。 “那不如给你换一辆车吧,喜欢迈巴赫还是法拉利?” 我摇头看着她,显然是今天的事情把她刺激到了。 这些年,我跟沈清梦过得很好。 有的人觉得我们身份悬殊,我们结婚之后就要成为全职主夫,事事以她为主。 毕竟门第的差距会带来天然的婚后地位不平等。 但实际上,沈清梦一直很尊重我的选择,也支持我的事业。 平常我们不忙的时候,她也会帮我研墨,让我的作品红袖添香。 我们跟其他幸福的家庭没什么不同。 尤其是今天见到安锦年之后,我更加坚定了内心的选择。 在这之后我的生活归于平静,却没想到出门采风的时候再次遇到安锦年。 她穿着搭配简单的衣服,素面朝天,跟大学时候别无二致,只是脸上少了几分冰冷。 看到我过来,她立马迎了上来。 “小凌,我知道你会来这里。” 她的眼神里带着前世我未曾见过的情愫。 “我知道你一直爱着我,你还忘不掉对吧?” 我下意识的后退几步,环顾四周,却发现这里是我们经常采风的那座山。 今天我漫无目的的开车乱转,习惯使然的来到这里,没想到安锦年在这里等着我。 阳光热烈,她的脸已经被晒的微微发红。 我无奈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还纠结着过去不放。 “安锦年,过去十年咱们从未见过面,你不也过的好好的?” “你老想着过去的事情,一遍遍的问你我对你有没有感情,我也跟你说过我早就放下了,你还想怎么样?” “难不成非要我说我还爱你,然后抛妻弃子,你也跟陆宸分手,我们重新开始?” 话音刚落,安锦年就想要上前抓住我的手,她语气激动。 “你真是这么想的么?咱们可以继续的……” 我真服了,我本来以为安锦年是觉得我这辈子不当舔狗之后心里不舒服,想要找到被爱的感觉。 谁能想到她都跟陆宸走到这一步了,还想找我复合? “你怎么想的?上一世你为了陆宸殉情,这一世你如愿以偿的跟他在一起,现在你说想找我复合?” 安锦年的脸上带着几分苦楚,语气委屈。 “是我对不起你。顾凌,我后悔了!” “我这一世回来就去找了陆宸,可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我也没有那么爱他。” “他跟我求婚很多次,我都没有答应,我还记得上一世咱们的结婚纪念日……” 说道上一世的事情,我语气释然: “如果没记错,上辈子你遗书里面写的是,只想成为陆宸的新娘。” “那上面可没有关于我的半句交代。” 安锦年赶忙接话: “小凌,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与陆宸在一起,如果能重来,我绝对不会跟你分手!” “我们还能重新开始的对吧?这一次我肯定用心爱你!” 他的话传到我耳中,好像是在嘲笑我上一世的无知。 “可惜没有那么多的重来。能重活一辈子,已经是上天的恩典了,活在当下不好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严肃。 “你后悔了,可是我并不后悔与沈清梦结婚,不后悔这一世的生活。” 安锦年仍不死心。 “为什么?同样是跟你在一起十年,我哪点比不上沈清梦,让你非要选择她?” 我看着她执迷不悟的样子,有些无奈: “安锦年,你知道我的爱好是什么?我喜欢什么风格的衣服,我无意间的小动作是什么?我喜欢吃什么?” 每问出一个问题,安锦年的眼睛就暗淡一分。 我想起沈清梦,嘴角不禁泛起笑容。 “同样是十年时间,这些事沈清梦全都知道。你说你爱我,你究竟爱我什么呢?那十年时间,是我单方面付出的十年,你或许爱的不是我,你习惯了那种被爱的感觉。” 我将画板上的草稿展示给她,同样也是在展示我的生活。 “抱歉,这一世我不想那样失去自我的活着,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沈清梦有一颗纯净的心灵,能够承载我的灵魂和肉体,希望你好自为之。” 在这之后,我好久都没有听到安锦年的消息。 沈清梦又发挥了她吃醋记仇的传统艺能,问过好几次。 她一向如此,那天采风回来之后我赶紧交代所有事情,又哄了好一阵,这才算是翻篇。 几个月后,我听说安锦年公司破产了。 原因是陆宸瞒着她偷偷网赌。 他本来就是个鬼火少年,还是少管所和警察局的常客,有了钱之后,更是使劲挥霍。 安锦年对他十分纵容,甚至还让他在公司里面入职,后面更是把整个公司财务都交给他。 这一下,算是虎入羊群。 早有人对安锦年的异军突起心生不满,盯上了陆宸。 随便安排几个人做他的酒肉朋友,喝醉之后就带着他玩网赌。 几次三番,就把手头的钱全部花光。 陆宸害怕让安锦年知道,就偷偷挪用公款想要回本。 十赌九输,这一下彻底赔上了安锦年的全部身家。 安锦年发现是在巡视公司的时候员工反应几个月工资没结。 可这已经太晚了,她的公司已经是债台高筑。 这时的安锦年已经与陆宸结婚,欠款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夫妻共同债务。 陆宸本就不学无术,又脾气暴躁,只能是苦了安锦年。 我陪沈清梦出席宴会的时候听人说起,众人唏嘘不已。 “安锦年也算是新一代的翘楚,没想到眼光这么差,嫁了个不学无术的赌棍。” “听说她现在每天打好几份工还债,回去之后还要被家暴,啧啧!” “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德不配位的钱都会以各种方式离开。” 听到这里,沈清梦也有些皱眉。 饶是情敌,但大家毕竟都是女人。 “不如找个律师让安锦年把婚离了吧,你怎么想的?” 我点点头,心中却不免感叹。 重活一世,安锦年的生活却一地鸡毛,想来她心中的悔意会每日剧增吧。 后来,安锦年再次被家暴住院后,律师终于将离婚案子打赢。 陆宸因为故意伤害锒铛入狱,公司债务因为他的过失,安锦年只需要承但很小一部分。 安锦年出院之后,就提着礼品找到我家,点名想见我一面。 沈清梦看着我,话语中满是醋味。 “帮她的人不是我么?怎么她还点名道姓的要见你,下次不当好人了。” 因此,安锦年从进门开始,就没有看到沈清梦一个好脸色。 “离婚官司替你打了,剩下的债务你自己还吧!” 安锦年不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半天才对沈清梦开口。 “谢谢你,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之后会跟你先生保持距离。” “复合什么的,也是我的一时冲动,我不会再说了。” 她闭上眼睛,尽量不让眼泪流出。 “我知道他现在爱的人是你。” 我喝着咖啡,漫不经心的听着,突然睁大眼睛。 经过这些事情,她总算是想开了。 “你能看开最好。生活总是要继续的,还有明天,共勉吧!” 安锦年看着我,是她亲手将我们的关系变成没关系,现在我生活美满家庭幸福,而她还要面对一地鸡毛。 她做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笑起来时候抽动眼角未愈的伤口,安锦年竟落下几滴泪来。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这一次,也该你得到幸福了!”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 阳光洒落,安锦年的背影在光影中忽明忽暗,仿佛是在告诉我:不必追。 沈清梦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开口问道。 “你不去送送人家?”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随后慵懒的躺在沙发上。 “女儿快放学了,糖果蛋糕什么的都收起来了么?” “中午想吃什么?” 沈清梦轻轻挽住我的肩膀,与我静静地听着唱片传来的音乐。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 (完) 第一章 土郎中顾青竹 大黎国,天赐十五年,立春 天地如墨,微漏一隙,冬日稀薄的晨光瞬时倾泻而出,幻成一只长着巨大羽翼的调皮精灵,它逃似地奔向连绵八百里,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苍茫山脉,所过之处,寒意漫浸,惊起松涛阵阵,竹叶簌簌。 随着它每扇动一次翅膀,天光便愈发明盛,晨曦攀上山顶,又沿着山间蜿蜒的茶垄一路俯冲,低洼处的桑园、菜畦、村落,一一被它点亮,而后顺溪而下,化作一尾游鱼,猛然跃入龙潭没了身影,只留下水面粼粼波光。 此时的东山上,太阳初升,红霞漫天,山间鸟雀欢快地啾啼,村落里公鸡争相打鸣。 清淡如一碗薄粥的微光映入窗棂,十五岁的顾青竹起身了,她向来醒得早,哪怕如今是年下农闲时节,五年前,母亡父失踪,她便已是弟妹的主心骨,日日操持着一家人的生计,容不得她懈怠半分。 顾青竹帮睡在床里边的妹妹青英掖了掖被角,穿上打着补丁的袄裙,她身形高挑,鸭蛋脸上柳眉星目,有一股子寻常女孩子少有的英气。 这会儿,她借着天光梳理满头顺滑的乌发,左手腕上一只黑亮透红的赤藤镯滑了下来,如瀑的青丝被随意地挽了个发髻,顾青竹伸手在小桌上的竹筒里摸了根桃木簪绾上。 那泛黄的竹筒中有很多发簪,竹制的最多,还有各种木料和藤蔓的,多是乡野随处可见之物,但若是细观,却件件匠心独具。 门外的大黄听见屋里细微的动静,有些兴奋地扒门。大黄是隔壁顾大娘家的狗,去年腊月里,顾大娘病重去世了,她的两个儿子梁满兜和梁满仓服兵役不在家,大黄无处可去,顾青竹就收留了它,它是个极通人性的猎犬,与他们姐弟格外亲。 顾青竹开门出来,笑眯眯揉揉大黄毛茸茸的脑袋,它仰头与她亲昵,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变成了一团白雾。 因着腊月里连下三场大雪,至今还没化尽,现下依旧寒意逼人,站在门口的顾青竹被清晨寒冽的冷气一激,不禁打了个寒颤,赶忙转身把屋门掩上,裹紧袄裙小跑到厨房里烧水洗漱,接着点火架柴熬苞谷粥。 锅里的水咕咕烧开了,热气氤氲,顾青竹揭开锅盖搅拌,却听院外传来顾大丫焦急的呼唤:“青竹,青竹,你在吗?” “大清早的,出什么事了?”听出声音里的焦虑,顾青竹丢下铁勺,掸着围裙上的草木屑,急急地走了出来。 “我家里的头羊……产羔了!”圆脸庞的顾大丫有点胖,她是一路跑来的,喉咙里灌了冷风,一说话,仿佛刀割似的生疼,她忍不住连连咽唾沫。 “你先回去准备茅草,热水,火盆,我烧好早饭马上来!”顾青竹应了一声,就想折回厨房。 锅里熬着粥,灶膛里的火不能熄,羊生产总得要先等上两三刻钟,有这功夫,弟妹的早饭就能做好了。 按理,给牲口接生这种污浊的事,原不该找顾青竹这样没成亲的姑娘家来做,但谁让她爹曾是翠屏镇十里八乡的游医呢,村里人都认为她有家传的医术傍身,定是比旁人强些。 顾青竹的爹顾世同医术好,人也和气,山里人不管是大人孩子有疾,还是牲口生病都会找他,不论早晚,他从不回绝的,虽说没挣下什么家产,倒也博了个好名声。 五年前,顾青竹母亲王氏难产而死,到了这年立冬,顾世同出门行医,突然一夜未归,全村人出动找了几日,才在野狼谷找到他落下的一只鞋,因着那时顾青竹姐弟年幼,谁也不敢说出这个残酷的噩耗,便由村长顾世福做主,对外只说没找到人,户籍一直挂着没销,全当给三个孩子留个念想。 顾青竹六岁时就跟母亲学认字,因着妹妹青英是个早产儿,体弱多病,她靠看老爹留下的医书和笔记,上山挖药材,五年来硬是把青英调养得跟寻常孩子一般康健,这愈发坚定了村里人的想法。 她素来是个胆大心细的,又肯用功,久而久之,竟然无师自通,平日里能治伤风咳嗽的小毛病,还常帮村里人养的羊接生,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故而大家伙儿遇上事,都愿意像当年找他爹那样找她帮忙。 眼见着她没事人似的要回去,顾大丫忙不迭的追了一句:“那些全准备好了,你可快点吧,它都生一晚上了!”冬日的早上清寒,堆积在背阴处尚未融化的污雪冻得跟个冰坨子似的,顾大丫缩着脖子,双手抱胸,不住地吸溜鼻子。 “什么!你咋这会儿才来叫我!”顾青竹一听便急了,折腾了五六个时辰还没产下来,这会让母羊的气力耗尽,肚里的小羊也会被憋死的! 第二章 接生 山里人田地少,除了在茶田桑园的边边角角,种些耐贫瘠的苞谷红薯黄豆贴补外,一年到头的白面稻米和油盐,都要靠山里的出产去外头集市上买。 平日里,一家子过日子紧巴点没啥,可遇到起房子娶媳妇这样的大事,就非得靠养牲口换钱不可了,若是摊上母羊难产,大小不保,损失可就太大了,搁谁头上都得气闷大半年。 “它之前生过好几胎,全都没事,昨晚后半夜生了两个,谁知包衣等到现在还不下来,我爹这才急了,要我赶快来找你!”顾大丫出来的急,只趿拉了双单鞋,这会儿寒气直往脚踝上窜,冷得她连连跺脚。 “我马上来!”顾青竹看了眼热气腾腾的厨房,眼瞅着十万火急的,早饭看来是顾不上了。 “姐,你去大丫姐家帮忙吧,我来看着火。”许是听到了她们说话,穿着半旧棉袍的顾青松拉开房门走出来。 “那好,阿弟在家照顾小妹,我去看看。”顾青竹将脱下的围裙递给弟弟,弯腰拍拍他的肩膀,转身急急忙忙跟着顾大丫快步走了。 顾家坳是个小村落,统共不过十来户人家,大多是黄泥茅顶的房屋,因着年节,家家贴着鲜红的对联和天钱儿,这才平添了些许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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