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樊氏僵笑着,心里懊恼,若早知婆婆这般,说什么她也不鼓动宁宁站到第一个去了,这下好了,闹得大家都尴尬,谁心里都不得劲。 沈桑宁是说什么也不能再接了,裴如衍伸手牵住她的手拢在袖子里,她便也没手去接。 裴如衍客气地浅笑一下,“舅母不必再客气了,眼下还是去看看外祖母的病情要紧。” “是是是。”樊氏还能怎么着,他们不愿意再收红封,只好将红封放回托盘上,也不给微生络。 大家都别拿好了! 这年过的,樊氏心火都旺了,微生澹作为目前在场年纪最大的长辈,轻咳两声,将托盘里的红封接过,按照刚才排队的顺序,亲自给小辈重新发红封。 裴如衍观察着自己夫人的表情,没有错过她一闪而过的哀色,他敛了敛眸,看着微生澹递来的红封,他代为接过,“多谢舅父,我见夫人身体不适,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好好好,身体要紧。”微生澹忙道。 直到小夫妻俩离开厅堂,微生澹才长舒一口气,低头对上齐行舟严肃的小脸,微生澹的气又吊了起来,“怎么?” 齐行舟伸手,“我的呢?” 微生澹看着他怀里已经有一个红封了,“不是给你了?” 齐行舟点点头,一脸正义地开口,“大舅给了,可是二舅还没给。” 一旁作壁上观的二房突然被提到,微生澎反应过来走上前,齐行舟朝着微生澎鞠了一躬,“给二舅、二舅母拜年。” 微生澎和单氏假笑两下,递出红封,还多给了一个,“这个,你代为交给你阿姐。” “谢谢舅舅、舅母,我先走了。”齐行舟点点头,三个红封塞在腰间,踏着严谨的步伐离开。 待他稍走远些,微生澎啧啧一声,“这阿舟怎么跟掉钱眼了似的,往常不是这样哦。” 而后,又是一片寂静,无人回他。 微生络衰着一张脸,拿到了爹和二叔给的红封,但一点儿都不开心。 单氏走到跟前,温柔贴心地道:“络儿,你可得去看看你祖母,你祖母最宝贝你了,说不准你多陪陪她,这病就好了。” 樊氏哪里会听不出这阴阳怪气的意思,“弟妹,你这话说的,难道母亲对蓓蓓不好么?蓓蓓不该一起去看看她祖母吗?” 单氏牵起微生蓓的手,笑着回道:“蓓蓓当然要去,只是……”单氏叹了声,“也不知母亲还记不记得孙女,哎,这倒也不重要,母亲的身体康健最重要。” “你——”樊氏后槽牙都咬紧了。 二房夫妇带着二房的庶子嫡女离开,徒留大房留在厅堂中,微生澹重叹一声,“也不知母亲这病究竟是什么病,难不成是失忆症?” “什么失忆症是这样的?”樊氏翻了个白眼,“我今日真是做了个坏人。” 微生澹:“好了好了,宁宁也不在乎那个红封。” 樊氏气道:“谁能在乎一个小小红封啊,那是红封的问题吗?是你娘让这小两口的面子挂不住啊,往日都说最宠外孙女的,这下倒好,也就指望宁宁性子好不生气也别多想,可你怎么知道世子会不会因此不满?二房的指不定背后笑咱呢!” 第434章 做夫人心中第一人 “娘又不是故意的,那不是生病了吗?” “生病了还记着咱络儿,却不记着宁宁,宁宁肯定会因为这事跟咱们家生疏的。” “哪有,你想多了。” “就你想得少!” 微生络听着爹娘争执,在门槛边替他们看着门,烦闷地坐在门槛上,真想把今日收来的钱全部丢掉! 那厢。 出了厅堂的夫妻俩并未直接回陶园,而是在花园里转悠了一圈。 沈桑宁没有说话,裴如衍就静静地陪着她。 转悠一圈就腰酸了,她扶了扶腰际,裴如衍见状将她的手拂开,揽着她的腰,替她轻轻揉着。 两人静静地走着,最终还是裴如衍先开口,他试探性地道:“夫人。” “嗯?”她仰头。 裴如衍见她眼眶正常,心放下来一半,“其实很多时候也未必要做别人心中的第一位,就算不是第一位,但存在对方心中,也够了。” 沈桑宁明知他意,知道他想安慰自己,她却故意曲解,“你不要做我心里第一位吗?” 他欲言又止,直视她眼睛,方才安慰的话,变成了刺向自己的枪。 如果说要做第一位,那他岂不是自相矛盾? 如果说不要做第一位……那不行,他要做。 故,干脆避而不谈。 沈桑宁看着要安慰自己的人陷入无语中,她憋不住笑出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担心外祖母的精神,以后会不会一直这样,我在等小宋的诊治结果。” 外祖母常年和舅舅一家生活,喜欢表弟很正常。 何况……经历过前世的沈桑宁并未对微生家抱以太多期待。 微生家的真情中夹杂利益,使得她对微生家的感情很复杂,不管论迹论心,微生家在经济上帮助她是事实。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圣人,至少此生她在裴如衍的心里是第一人。 裴如衍伸手,摸摸她的眼皮,确认眼皮不湿润,确认她真的没有泪意,缓缓勾起嘴角。 “阿姐!” 不远处,传来齐行舟的呼喊。 沈桑宁望去,看着阿舟踏着小步子走来,她面上的笑容又温柔了些。 齐行舟于一步外站定,小脸上是一片正经,长袖一抬,露出一段白花花的手腕,拱起手鞠了一躬。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讨要红封了。 下一瞬,就见他庄重地将腰间三个红封抽出来,递向沈桑宁,“阿姐,我的红封给你。” 如此,也算弥补了外祖母没给的遗憾,齐行舟心里想。 他双眸清澈,简单而诚挚,沈桑宁就这么看着他,那暖流自心底缓缓升起,流经四肢百骸。 别的孩子都爱讨红封,阿舟却还将自己的红封拱手相让,无非是觉得她受了委屈,可她心里并没有多委屈,反而是被裴如衍和齐行舟紧张的态度,弄得心里发酸。 她轻轻一吸鼻子,没接红封,摸摸齐行舟的发顶,“这红封你自己留着,长辈给你的,你就收着。” “阿姐,你养我也要钱。”齐行舟固执地看着她,硬是要将红封塞给她。 她指尖未动,那红封一角就自个儿碰了上来,封皮温热,是被阿舟捂热的。 沈桑宁无奈,低头将红封攥在手里,“那好,我替你攒着,将来给你娶媳妇用。” 齐行舟一愣,反应过来小嘴一抿,“阿姐——” 他别过脸去,沈桑宁只当他害羞了,扭头与裴如衍相视一眼,后者眼中亦有笑意。 而另一边,窦云蔚的病情已经确定,小宋号完脉,开了些方子递给下人,将一些需要注意的交代一番后,转而去了陶园,再将情况和沈桑宁也说一遍。 沈桑宁以为外祖母这病还能治,面上松口气,小宋见她松气就知道她误会了,遂解释道:“治是治不了,情况有可能会时好时坏,也可能会比现在更差,说简单点,就是记性极差,以后可能会连家都不认识,所以不管去哪儿都必须跟着人,否则容易走丢。” 这和病入膏肓有什么两样,沈桑宁一叹,“那你开的药是什么作用?” “补脑,”小宋无情道,“老夫人这病是因为年纪大了,天道轮回,谁也逆转不了,和当初我岳父的情况不一样,我岳父那是外伤所致颅内淤血,而老夫人的情况,我能做的只有让她补脑。” 沈桑宁点点头,“知道了,麻烦你了。” “诶,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更麻烦的都麻烦过了。”小宋提着药箱准备去找云昭。 这时,沈桑宁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刚才小宋的话里竟然喊了岳父? 她下意识往头顶上看,云叔肯定是不在,不然哪能让小宋这么随便乱喊,改口改得也太早了。 云叔的确是不在。 谢欢这会儿,在偏远些、但阳光正好景色秀丽的庭院的厢房里,这是微生家收拾出来给平阳侯单独居住的。 此时院里没有别人,只有谢欢与平阳侯。 本来平阳侯还愁着要怎么低调地去给太子拜年,好在太子自己过来了,也省了他的事。 宽敞的厢房没有关门,任由阳光一片一片地照耀进来,冬日早晨的暖阳不够暖和,但瞧着这光,人心里头暖暖的。 门的对面,靠墙是座,谢欢就坐在座位上,此时没戴冰凉的面具。 耳旁是哗哗哗的水声,平阳侯屁股刚沾座,就开始泡茶,后将茶杯捧在谢欢面前,谢欢接过双手捂着也不喝,作暖手用。 “殿下,要不臣给您烧个暖炉?” “你坐下。” “诶。” 第435章 太子借钱 两人分别坐在桌案的一左一右,平阳侯觉得屁股凉凉的,心里却是急急的,“殿下,这年也过了,您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京?” “过完了么?”谢欢觉得还没,“这才大年初一。” 平阳侯嘴巴紧紧闭着,怨气在心中,不敢说出来,他没看谢欢的方向,低着头,一脸郁闷。 年前的时候,明明太子说是要留在这里过个年。 现在年都过完了,可平阳侯直觉这回京之路遥遥无期,太子遥遥无期,可他不能不回京啊。 “殿下——” 谢欢打断,“虞卿。” 平阳侯收拾好表情,再望去,“嗯?” 谢欢端起茶,喝了一口,再放下,“孤还有些事。” 平阳侯心有所料,平静地就像半死不死,“殿下是有什么事呢?” 谢欢默了默,“家事,不足为外人道。” 外人——平阳侯也沉默了。 随即,谢欢从怀里取出一个红封,递给平阳侯,后者受宠若惊,唰地起身推拒,“殿下,这使不得,您有事尽管吩咐,老臣必不会推辞。” “你误会了,”谢欢将红封放在平阳侯手边后,顾自收回手,“这是孤写给父皇的信。” 平阳侯一惊一愣,再低头朝红封看去,什么信还装在红封里,平白叫人误会。 他收敛面上的惊愕之色,正要去拿红封,一边要重新坐回位子上。 此时谢欢又补充道:“这信,要父皇亲启,你要是偷看——” 说到这里,神色一凉,视线如冰锥般朝平阳侯探去。 平阳侯的屁股差点要沾座椅,再次直起身忙道:“殿下放心,臣是不可能偷看的。” 谢欢颔首,“孤不会食言,你将这信带回宫里,父皇看了,自然知晓是你找到的孤。” 平阳侯心里一喜,拿桌上的红封时,腰都弯了,“殿下放心。” 谢欢继续吩咐,语气自然,“你回去以后,主动将证据呈交,石料案,父皇一定会追究。” “此事全权交给臣来办,殿下只管放心,臣不会让任何人为此蒙冤,待真凶抓住,臣会狠狠惩治!”平阳侯将自己都说得热血了,只是热血过去后,理智地想到另一事,“容臣多问一句,殿下究竟打算何时回京?” 别是又要数年之久吧! 谢欢修长的指节扣了扣干涸的茶盏,平阳侯竖着耳朵听见茶杯空了,于是忙不迭地去倒茶,此时听谢欢漫不经心地开口—— “大概五月吧。” “为何是五月?”平阳侯不解殿下究竟有什么事不肯说出来。 谢欢随意一笑,漠然的面容上似打上一层冬日暖光,“因为,五月天气好,宜出行。” 平阳侯:…… 离谱的因果关系,平阳侯手里的热茶都溢了出来。 谢欢起身,拍拍平阳侯的肩,“你回去之后,分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语罢,也没有要喝茶的意思,执起冰凉的面具往脸上一戴,大步流星地朝外而去。 留平阳侯独自思考,什么话能说,什么话又是不能说的。 好在在太子的事上,平阳侯向来头脑清晰,一下就理明白了。 只是对于太子说的五月回京,他还真理不明白原由。 他哪里会知道,谢欢真就是随口一胡诌。 走出几步远的谢欢,忽然停下步子,差点忘了今早来意,现在想起来了,于是去而复返,站在门槛边,声音温和,语调拉长,“虞卿啊——” “啊?”平阳侯再度起身拱手,“殿下是还有什么事吩咐?” 谢欢啧一声,摸摸腰间,语气听似十分自然—— “借孤一些银……”两字都快出口了,忽然调一转,改了口,“票好了。” 银票面额大,重量轻,方便带着。 平阳侯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连连点头,“臣这便去钱庄取钱,殿下稍待。” 谢欢嗯了声,声音很轻,“不急。” 他原本花钱的地方不多,是不需要钱的,可是就怕未来几个月有要用钱的地方。 他现在不太想问央央拿钱了,就算她大方也不行,这显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很没用。 她长这么大,他都不曾尽到做爹的抚养义务。 按照时间算,她大概三月左右就会生产,四月肯定会回京,谢欢和平阳侯说五月,还给了自己一些时间。 总不能不和女儿说清楚身世,他转眼就当太子了,那女儿可能一时会接受不了。 谢欢算了算,随口胡诌的五月其实刚好,等女儿出了月子回了京,能受“刺激”了,再跟她找机会说身世,然后他再回宫! 这些,平阳侯是不知道的,平阳侯独自去钱庄的路上,想了下要取多少钱给太子,这钱说是借,但八成是回不来的。 不过没关系,能卖人情给太子爷也是可望不可求的机会。 思来想去,取了二十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 两千两。 * 正逢平阳侯跑钱庄的时候,裴如衍与沈桑宁赶来拜年了。 彼时谢欢正坐在房中等待,忽闻庭院中有几道缓慢的脚步声响起,他转头一看,屋里竟没有朝后开的窗子,此时出去只怕会撞个正着,他根本无法解释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思考之际,人已至屋外。 领人的虞绍敲敲门,“爹,表哥表嫂来拜年了,您起了吗?” 屋内无声,虞绍在外面嘀咕,“不会还没起吧。”说着推门进来。 谢欢闪到门后,虞绍在屋里转了圈没瞧见亲爹,“咦,我爹怎么——”转身却瞧见了太子,瞳孔微张,顷刻恢复自然,“没在啊。” 小子很能藏事,眸光一转立马跑出去,“表哥表嫂,我爹可能出门去了。”话未停时,就赶紧把房门阖上,生怕被发现端倪。 屋外。 裴如衍的视线仍落在门上几瞬,再对上虞绍似有心虚的神色,他皱了皱眉,“里面有何物?” 虞绍忙摇头,“没啊,我爹他,他——”忽地双眸一亮,“我爹回来了!” 刚踏进院里的平阳侯将银票揣怀里,哪曾想出去一趟院里这么多人。 想着殿下可能在屋里,平阳侯心中骤然生出些背德感,他镇定地走上前,“这么多人啊。” 第436章 天大的误会!(元旦加更,投票继续) “舅舅。”沈桑宁夫妻俩齐齐开口。 平阳侯点头,“正好有事与你们说,我也不请你们进去坐了,实在是有要务要即刻返京。” 即刻返京,这也太突然了些,连虞绍都睁大了眼,“爹,那我和姐姐……” “当然是跟我回去了。”平阳侯道。 原先是去扬州,所以才把虞绍留下,现在都要回京了,还留下岂不是遭人怀疑吗? 至于绵绵,那更不能留下了,遭人惦记。 因此,大清早的,平阳侯就吩咐手下人收拾东西准备回京,虞绍去把睡梦中的虞绵绵喊了起来。 临行前,虞绵绵心里不舍,于府邸外拉着沈桑宁的胳膊,“表嫂,等下次见你,你的宝宝应该已经生下来了,到时候我带着孩子玩,两个孩子,我和我弟一人带一个。” “孩子这么小,能玩些什么,”沈桑宁失笑,“对了,怀双生胎的事情先别告诉你姑母姑父,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 虞绵绵眼睛亮了亮,与虞绍交换了一个眼神,伸出手指在嘴唇前一划,“我们肯定不说!” 庄重守信的模样,惹得沈桑宁莞尔一笑,声音温柔,“好,快上车吧,一路顺风。” “表嫂。”虞绵绵慢慢松开她的手腕,小幅度地挥挥手,转身朝马车的方向走了一步,察觉哪儿不对劲,再扭过头,发觉虞绍驻足不动,盯着表嫂看。 沈桑宁也察觉了,虞绍越发古怪的神情让她变得不自信了,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还以为是哪不干净。 虞绵绵走来一掌拍在虞绍脊背上,“干嘛呀你,走不走了。” 虞绍的脑海里还浮现着表嫂温柔的笑容,他脑袋里痒痒的,隔着头发摸了摸,也摸不到根源,忽地眼前似有白光闪现,他竟联想到了昨夜在太子房里瞧见的磨喝乐。 顿时恍然,他终于知道是哪里奇怪了! 太子殿下房中的磨喝乐,他竟觉得与表嫂有些神似,他忽然很想再去殿下房中看看,确认一下是不是自己看走眼了?记错了? 磨喝乐和表嫂,毫不相干,怎么会像呢? 退一万步来说,殿下也不可能雕刻表嫂的模样啊! 虞绍短暂的恍然之后,陷入了长期的纠结与自我怀疑当中,站在原地不动,直到耳边响起亲姐的关怀—— “魔怔了吧!” 他想说些什么,可对上姐姐与表嫂的脸,他又没话说了。 虞绵绵见他魂不守舍之态,还以为他舍不得这里,直接拖着他的胳膊走,“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但是家还是要回,走吧走吧。” 上了车,虞绍仍旧一副凝重之态,他做不到不去猜想,可是往哪方面想呢?往深了想,简直是大逆不道! 太子殿下不是那样的人啊! 马车缓缓行驶出城,虞绵绵看弟弟这魂不守舍的样子,从前还真没瞧见弟弟这样过。 她眼睛滴溜转了转,忽有一个画面从眼前闪过,先前虞绍提起云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很奇怪,现在离开微生家,又跟丢了魂儿似的…… 虞绵绵看着他许久,他都不曾发现,慢慢的,姐弟俩的表情都变得一样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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