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语（民国，NP）_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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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于青峦也低头认错，他可不愿再去住单间儿了。这道歉并非只是对今天，于青峰足足等了两辈子。他前世任劳任怨，到最后用一条命都没换来几句对不起。于青峰忍着眼泪，哽咽道：“大点儿声！” “我真的知道错了，大哥！你就放过我吧，我不跟你抢名额了！” 临走时，于家其他几位都恶狠狠地剜了他好几眼。于青梁愤恨地对于红玉道：“走着瞧，于青峰他忘恩负义，别想好过！” 京大终于开学了，于青峰浑身都散发着生命力。 70年代的京大条件就很超前，而且有诸多青年才俊。学校每月发16块钱的生活费给他，还发饭票和钱票，过得比在家还富裕。老师还护着他，真是进了福窝。 “大哥，这钱你拿着，在同学那儿别寒酸了。”袁兆在校门口给他塞钱。于青峰推脱不过，真是要多感动有多感动。就在这时，他看见于红玉和于青梁来了，手里拿着十米的条幅。他们用红毛笔写着“于青峰狼心狗肺不配为人”，拉在了校门口。于青峰深呼吸，出了一口长气：“你们又来干什么？想怎样？” “大哥，你把爹妈都气病了，不该给个说法？” 两个小孩子现在也就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原来都是于青峰下地赚工分，养活俩人。现在没想到，养了俩白眼狼，还不如路上捡的袁兆呢。 “爹妈是老二气病的，你们找错人了。” 于红玉指着他，狠狠呸了一口：“你还狡辩，你骗得了学校和警察，骗不了我们。” “你奸懒馋滑，不干农活，弄得二哥考不上大学。” 于青梁转头就咬他，龇着牙怎么摔都不松口。 “你松开！”于青峰气得心脏扑通扑通跳。学校领导都来了，拿小孩子也没办法。一群人都看着这条幅。 “怎么于青峰家这么多糟事烂事？” “是啊，没开学就一直闹，闹到现在。” 于青峰觉得是又丢人又无力。本来京大的学生大多都出自名门，现在他还成了“风云人物”，更让人瞧不起。突然，一群人冲了进来，他们穿着中山装，白手套直接扯了条幅，丢上了车后备箱。一个男人直接把于红玉抓上了车。 “放开我！”于红玉怎么踢腾，也拗不过满身肌肉的男人。于青峰还是念着兄妹之情，被小弟咬着，也要去救于红玉。 “喂，先放开我妹！” 但对方无动于衷，像执行着什么人的命令。另一个白手套，掐于青梁的腮帮子，啪一下就让他松口了，直接把于青梁也扔上车！这时，章爱邀功似的从车上下来了。 “青峰哥，我把他们遣送回乡，你就踏踏实实地好好上学吧。” 于青峰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并不想蒙受章爱的恩惠。 “不用，把他们和我爹妈放车站吧，麻烦你了。” 章爱淡淡一笑，“不麻烦，多谢你替于青峦销案，不然我也会被牵连。” “青峰哥，我就知道你还是在乎我的。” 于青峰转身想离开，但章爱却突然跑上前来拉住他：“我请你吃饭吧！” “我爸说很欣赏你的，不如就去我家……” 于青峰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不必了，我高攀不起。” 当着那么多人，于青峰就把她晾在那，一点儿面子也不给章大小姐留，可她却一点儿也不在乎。 “青峰哥，你别走啊，等等我。”章爱仍不放弃地想要追上去。袁兆一拦，挡在她面前：“章小姐，当初你高高在上，在他们兄弟俩之间选夫。今天他看不上你，不是很公平吗？” “你……”章爱发现，这袁兆只是没上过学，但脑子可好用了。 “我不会放弃他的，于青峰只能是我的！”她握紧拳头，不甘心地看着他的背影。于青峰早已走远，章爱只能先返回去解决于家两兄妹，这样也能在他心里留下好印象。次日，于青峰就看见一个烫着蓬松大卷、穿着清水色旗袍的女生从一辆伏尔加嘎斯汽车上走下来，气质清雅，大小姐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没看任何人一眼。 “孙凌云？”于青峰低声念叨。这不是上辈子，曾经来他们村扶贫的大官吗？没想到这辈子，他还能和这等人物做同学。空气里还残留她发丝的香气，让于青峰愣在原地很久。原以为他这位女同学很好相处，可没想到，她却是个铁娘子。孙凌云是他们的班长，说话办事雷厉风行，没有同学不服她。有次，于青峰因为出去倒卖，迟到半节课，孙凌云直接就要告到班主任那儿，扣他学分。 “孙同学，你通融一下，我真的是有急事。” “什么样的急事，能让你浪费大好年华？”孙凌云扶着眼镜，公事公办。她句句在理，于青峰也无从狡辩。可这样的事情无法避免，于青峰总是会逃掉简单点的课程，又在凌晨拼命努力赶上，有一次子他累得面黄肌瘦，还晕倒在了体育课上。孙凌云记在心里，决定好好调查一下。在于青峰某次旷课后，孙凌云选择偷偷跟上他。于青峰一路出了校门，奔着秀水街去。结果，孙凌云就看见他骑着三轮，带着袁兆去了集贸市场。三轮车上有南方的小电器、书本杂志、衣服，就没他们不卖的。于青峰大方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啊，贫困学生补贴家用，大家行行好。” 袁兆直接精准定位客群，对驻足群众一顿输出：“相由心生，一看这位漂亮大姐就是个爱读书的，您可以看看这本书，和您很像。” 放眼望去，就他们这个摊子热闹，人气特别旺。孙凌云这才明白，于青峰是在勤工俭学，可京大给的生活费不少，他又是何苦呢？ “于青峰，你旷课就因为要摆小摊？你对得起国家的栽培吗？”孙凌云不留情面，直接去他摊子前训话。那气势，把买东西的人都吓跑了。 “对不起，孙班长，我也是家里太穷，实在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 “态度还算端正，但学分肯定是要扣的。” 于青峰哀叹一声，本以为孙大小姐能有点同情心，看来他还是不了解她。 “不过，你这些新鲜玩意从哪儿进的，眼光真不错，我给我妈和我妹买点儿回去。” 孙凌云蹲下，开始从他地摊上一个个选，看样子是真喜欢。看着大小姐纡尊降贵的，于青峰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从自己屁股底下抽了个板凳，“孙班长，你坐。” 孙凌云挑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过，你们不觉得只是摆摊，又浪费时间又卖得太少吗？” “你们选品不错，也知道流行趋势是什么，不如搞批发吧？走上游多好。” 于青峰何尝不知道她说的这些，只是他现在还是个穷学生，哪有渠道和人脉呢？更何况如今私人买卖才刚刚抬头，好多人都不敢碰。 “我……目前还在积累启动资金。”于青峰支支吾吾。 “我给你投资啊！” 袁兆喜出望外，连忙挤到她面前：“哎哟大小姐，这怎么好意思啊？” “你以为我是活菩萨？”孙凌云摇着头用手在空中点了点：“按股份，我六你们俩四，我只管出钱，你们干活。” 万事开头就难在钱上，虽然占比少，但于青峰还是很高兴。 “没问题，这几天我就和小袁子去南方考察市场。” “等等，我还有个条件。”孙凌云抱臂在前：“于青峰，你不许耽误一次课，否则我立马撤资。” 这……这让他还怎么赚钱？根本不可能啊。 “没关系，大哥你放心读书，告诉我接下来进什么货，我去给你跑市场。”袁兆拍了拍胸脯，向他俩保证。于青峰心头暖乎乎的。离开村子后，遇见的全是贵人。袁兆对他死心塌地，孙凌云也帮他，甚至用投资来照顾他的自尊心。他这天请孙凌云吃了雪糕，一起回了京大，俩人说说笑笑，没想到还挺谈得来。然而，在宿舍门口，就看见了一个女人在疯狂地打听他。 “同学，你知道于青峰住哪栋吗？” “同学，于青峰在不在？” 居然又是章爱。无论章爱是打电话到京大找他，还是给他写信，他都从来不理。那女人上辈子冤枉他是流氓，这辈子又往他酒里下牲口药，她还有什么脸再来打听他？不知不觉，裤子两边都被于青峰抓皱巴了。孙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了回来，在他耳边问：“正好到饭点儿了，咱俩去食堂一起吃饭吧？” 在餐桌上，他低头夹菜一言不发，只顾着啃眼前的东西。 “于青峰，你吃的是我啃完的骨头。”孙凌云笑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 他甚至觉得自己没资格吃她剩的。 “于青峰！”章爱的声音穿透了整个食堂。他猛然回头，就见章爱气势汹汹地过来。她指着孙凌云就说：“你凭什么吃她剩的骨头？” “我有义务跟你解释吗？”于青峰没好气地反问章爱。 “当然有！你没上大学前就是我对象，这会儿居然背着我和别的女同志搞在一起！”章爱眼眶全红了，说得跟真的一样。孙凌云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拨开了章爱指着她的手：“你们慢慢谈。” 她转身出了食堂。于青峰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和面前这个狗皮膏药说话了：“章爱，你别信口雌黄，我于青峰对天发誓，我上辈子，这辈子都没跟你好过！否则我不得好死！” 这话把走到门口的孙凌云也镇住了，周围没人不认识于青峰。 “哇，于青峰没对象哎，我一直以为老来找他的这女的是他相好呢。” “那太好，我有机会了。” 章爱臊红了脸，看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心里的倔劲儿又上来了：“你不理我不要紧，可是你家里人呢？” “于青峦要复读，你弟妹还得天天下地，你妈整天以泪洗面，都是我找人帮忙，好说歹说他们才不来闹你的。” 于青峰莫名其妙就欠了她人情：“你胡说什么？我明明每月都寄了30块钱回家的。” 他做小买卖，就是因为京大发的生活费，他全寄回家了。 “那管什么用？还是没人干活啊。” 章爱神气哄哄地，像是在等于青峰夸奖她：“每次都是我劝住的，你居然还这么对我。” 这才几个月，就都受不住了，可为什么上辈子，没人替他说过一句公道话？ “章爱，你别拿这个捆绑我，从此以后不需要你帮。” “于青峦种不了地，那就荒着，父母我出钱养。” “他们来找我，我也不怕，旁边就是警局，我不介意再送他们进去。”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食堂几个老师同学就给他鼓掌。 “好！说得好，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就是，靠这个让于青峰愧疚，章同志也太过分了。” “我……”章爱哑口无言。 ...... 这四年里，章爱仍是锲而不舍地来找于青峰，现在不光是京大，就连财大和周边几所大学，全都对他俩的事儿有所耳闻。不少人还在打赌，章爱到底能不能追到于青峰。而章爱也越来越对大家把她看作于青峰的“女朋友”的事当真，甚至觉得这就是他俩的相处模式，女追男。毕业照上，孙凌云在正中间的位置，漂亮的和别人不像在一个画面，而于青峦即便在最后一排的边角，也能被人一眼看到。晚上的散伙饭，有同学喝高了。 “哎，青峰，这都毕业了，你和咱们班长走这么近，是不是要当她家女婿了？” “对啊，谁娶了她，那算是官运亨通了。” 孙凌云这人很开得起玩笑，根本不生气：“去你们的吧，还拿我开涮，我们普通家庭，可禁不起你们这么瞎说。” 她这么说着，眼角余光却在观察于青峰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