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瞟一眼,扫把星在跟一群男人干得热火朝天,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顾玉不得不承认,扫把星的嘴虽然毒,但是碰到事儿能说会道的,不然也不会总是哄得圣上宠信于他。 她也得赶紧找时机了。 只要跟扫把星靠太近,所有事情都会失去掌控。 在又一次拉风箱时,她把衣服往上凑,燎上了火星儿,惹得身边的盐工帮她扑灭。 那个盐工四五十岁的年龄,大概是他儿子也这么大岁数的原因,对顾玉有几分关注。 扑灭后,顾玉一脸懊恼道:“唉,想不到这煎盐可比读圣贤书难多了。” 那盐工十分憨厚,道:“你干得很好,不愧是读书人。” 顾玉苦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那盐工踟蹰了一下,道:“像我们这种人,想读书还读不了呢,我那长子刚满十一岁,去年考取了童生,可惜书苑的束脩太高,只能半途而废,现在在一个客栈给人打下手,算算账。” 顾玉颇有些意外,这个人看起来四五十了,应该孙子都有了,怎么长子才十一岁。顾玉问道:“敢问这位大,大哥,今年多大了。” 顾玉本想说大叔,但是捏不准他的年龄,稳妥起见还是说了大哥。 大哥挠挠头,道:“今年二十七了。” 顾玉是真的震惊了,大哥可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便道:“常年劳作,难免显老。” 这也太显老了吧。 而且按着年龄算,大哥16岁就生了儿子,江南早婚风气远超京都。 顾玉一边拉风箱,一边与他攀谈:“大哥贵姓。” 大哥道:“我姓刘,小兄弟若是看得起我,叫我一声刘大哥就好。” 顾玉严肃道:“刘大哥,我刚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完全是在放屁,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你那儿子真不得了,才十一岁就考中了童生,若能继续读下去,前途无量啊。” 刘大哥笑脸不变,但是笑容里带着苦涩,道:“我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没钱啊。” 顾玉叹道:“可惜我们在外盐场做工,累死累活,一天也只能拿几十文钱,那些内盐场的人,唉,不提也罢。” 刘大哥赶忙问道:“不是说内盐场都是签了死契的奴隶吗?莫非小兄弟还知道什么内情?” 顾玉道:“什么签了死契的奴隶,内盐场的人跟我们一样,都是做这些事儿的盐工,不过他们都是跟上面有点关系的,每天拿到的钱是我们的三倍。” 刘大哥忙问:“三倍?竟然这么多,你说的上面,是什么上面。” 顾玉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道:“上面就是上面,不可说。不过除了比我们多拿这么多钱之外,他们赚的外快比拿的工钱还多,你可知道为何?” 刘大哥赶紧问:“为何?” 顾玉长长叹口气道:“我们现在煎的这些盐,都是粗盐,送到内盐场,由他们细细打磨,再供给上面。” 此话一出,刘大哥就明白了。 在这里干活的盐工都不是冲着一天几十文的工钱来的,而是为了偷。 每天煎盐时,一锅抓出来一小点儿,到最后也能藏个一捧出去。 就算是有监工会在下工时检查他们的衣服,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藏盐的手法层出不穷,甚至给管事或者监工塞点烟叶子,就让走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 顾玉这么说,一下子就激起了刘大哥的嫉恨来。 他们在这里累死累活,熬出的盐送到内盐场磨成细盐,都便宜了那帮人。 不患寡而患不均,顾玉说这话之前,刘大哥可能还觉得这活计不错,累是累点,但是有工钱,有外快。 可能她说完这话,刘大哥瞬间感觉到了其中的差距,大家都是盐工,凭什么你能在内盐场赚得盆满钵满,我们外盐场的人只能吃点蝇头小利。 刘大哥思想简单,顾玉一挑拨,他就信了大半。 顾玉看他表情,又往火炉里扔了根柴火,嘴上也加把火道:“要是我们也能去内盐场就好喽,赚的多些,我攒攒,说不定还能继续考秀才。” 刘大哥心里很是意动,但他老实巴交惯了,除了嫉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即狠狠叹口气道:“可惜我们上面没人啊。” 顾玉道:“难不成我们就认命了吗?” 刘大哥道:“不认命又能怎么办呢?” 顾玉看了眼在外嘬烟斗的管事,道:“他们既然把内盐场藏着掖着,就说明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如果我们把这事儿告诉大家,大家都知道了,到时候跟管事闹一闹,说不定管事为了压众人的火,让咱们也沾沾内盐场的光。就算沾不上,也可以借机多要点工钱。” 刘大哥憨厚的脸上露出犹豫的表情。 顾玉也知道他的顾虑,毕竟闹不好,把他们辞退了都有可能,到时偷鸡不成蚀把米,啊不,是得不偿失,就不好了。 顾玉也不着急,嫉恨的种子一旦埋在心里,不怕它不会生根发芽。 这时外面传来动静,管事通知大家伙儿吃饭了。 顾玉站起身来,拍了拍刘大哥肩膀,颇有深意道:“还是读书好啊。” 蹲在那里的刘大哥有些愣住了,脑海里都是儿子摇头晃脑背书的模样。 第108章 盐场提供的饭自然不咋地,一碗清澈见底的米汤,两个有些发苦的杂菜窝窝头。 顾玉穿过来后,养尊处优了近十年,这种东西猛地一吃的确难以下咽。 平沙有先见之明,从怀里掏出两张芝麻油饼子递给顾玉。 顾玉拿了一个道:“另一个你吃。” 平沙始终记着尊卑,推脱着不肯吃。 直到顾玉皱起眉头,道:“让你吃你就吃,一顿而已,晚上回去想吃什么没有。” 顾玉留意着刘大哥在跟人窃窃私语,便小口小口咬着饼子琢磨,怎么让这闷在被子里的火彻底烧起来。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笑,一群人围坐在扫把星身边,不知在说什么,每个人都喜笑颜开。 有些人就是这样,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短短一个上午,扫把星就有了众星捧月之相。 看着他得意的表情,顾玉就不得意了。 她看了一眼正端着饭过来的一个记账监工,给平沙一个眼神。 平沙两三口就把饼子吃完,碗里的米汤一饮而尽,用手背擦了擦嘴就站起身来。 一旁正跟人说话的君泽留意到这里的动静,目光闪了闪,转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下午时顾玉这边煎盐的盐工们明显沉默不少,一旁记账的监工不停往茅厕跑,耽误不少事。 平沙见状赶紧带着顾玉过去,塞给他一小袋盐道:“大哥,你身子不舒服,就让我表弟先替替你吧,她读过书,记账自然不在话下。” 监工本来就闹肚子,见有人能帮他当然求之不得,简单跟顾玉说了说后,就又捂着肚子走了。 顾玉为人低调,除了扫把星不怎么与人交恶。 反倒在这么个小地方,把小人得志发挥得淋漓尽致。 每一锅盐的好坏都由顾玉决定,她拿着个小本本往扫把星那里走去。 扫把星正拉风箱拉得起劲儿,顾玉往锅里看了一眼,嘴里发出“啧”的声音。 然后摇摇头走了。 在煎盐的一众盐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白这人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拉肚子的监工过来,指着君泽的鼻子让他去抬卤水。 君泽插着腰道:“为什么?” 监工道:“你还好意思问,把盐煎坏了几锅了?” 君泽只想一脚把这个监工踹趴下,踩着他的脸问:你知道爷是谁吗?敢这么跟爷说话。 转眼看到顾玉狐狸一样的表情,于是冷笑一声,道:“是,我这就去抬。” 来回抬了十几桶下来,看到顾玉摇着蒲扇坐在那里好不自在。 平沙还在四处点火,上午顾玉待着的那一块儿的盐工们都低头窃窃私语,隐隐有了燎原之势,周遭的盐工也蠢蠢欲动。 管事发现今天下午的盐场格外安静,往日众人有抱怨,有说笑,偶尔还会呼喊着号子。 他没怎么放在心上,都是干粗活的人,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君泽再次抬了一桶卤水过来,一边有个盐工笑着跟他说:“小兄弟,你这是哪里得罪监工了,让你一个人跑这么多趟抬卤水?” 君泽把桶里的卤水倒进锅里,看了一眼外边坐着在草棚下,拿着小本本,正对他一脸挑衅的顾玉。 于是指了一下自己的脸,对这个盐工道:“看到我脸上这伤没?” 那个盐工道:“看到了,一早就看到了,我还在想谁下手那么狠,把你打成这样。” 君泽下巴一抬,示意盐工往顾玉那里看,道:“我脸上的伤就是那孙子打的。” 盐工道:“多大仇多大怨啊,把你打成这样。” 君泽勾唇一笑,道:“我欠她钱还不上,她非让我以身还债,我不同意,她就把我打成这样了,不过虽然挨了一顿打,我还是保住了贞节。这不,她拼命给我安排活计,是逼我屈服于她呐。” 盐工啧啧称奇:“你又不是小娘子,做什么要你以身还债。” 君泽摇摇头,小声道:“她啊,好男风。” 那盐工惊愕道:“还有这等事,果然人不可貌相。” 那盐工来回看了看两人,道:“不过看你俩这身材相貌,你一定是上面那个。” 君泽一笑:“上面又怎么样,我对那孙子可没半点兴趣。” 盐工哈哈一笑。 君泽继续道:“我上午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那盐工咽了咽口水,继续干活没说话。 君泽跟他说话期间,旁边几个盐工也都听见了,都是一副踟蹰的样子。 君泽把桶放下,朝着顾玉走去。 此时的顾玉正翘着二郎腿坐在草棚里面,盐场火热,她把蒲扇摇得哗哗作响,也没得来一点清凉。 看到扫把星走过来,四目相对,碰撞出不少火花。 “打一架。”君泽走到她面前道。 顾玉抬头,看到扫把星脸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是她昨天打出来的伤痕。 今天扫把星虽然没打赤膊,但毕竟天热,上衣的衣襟半敞着,露出里面精壮的胸肌。 一滴汗滑落,很快隐没在衣襟里。 油腻。 顾玉在心里默默吐槽,这个人,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眼睛的侮辱。 君泽低着头看顾玉。 她嘴角一点儿淤青十分滑稽。 上午干活儿出了很多汗,她脸上不知道涂的什么脏东西,被汗水晕开,脸上脖子上一片儿白一片儿黑的。 哪儿还有半分在京都时气质出尘的翩翩公子样儿。 真脏。 君泽有些嫌弃。 顾玉越过君泽,看到不远处暗自躁动的劳工,平沙还在里面跟人交头接耳。 时间差不多了。 她漫不经心道:“怎么打?” “砰”一声。 众人闻声看过来。 君泽一脚把顾玉身前的桌子踢了个粉碎。 顾玉站起身来,大声道:“你想干什么?” 君泽咧开嘴一笑:“我们要去内盐场做工。” 顾玉很上道,大声喝道:“为什么要去内盐场做工?” 君泽道:“内盐场有银矿,这盐场是我们一块儿开采的,里面的银矿我们也有份儿,凭什么他们闷声发大财,我们只能在这里干活儿,我们不服。” 顾玉心道,这么离谱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的? 第109章 但是看周遭的盐工,一个个蠢蠢欲动,说明这离谱的话还真有人信了。 两相比较,她跟平沙说的那些过于保守。 顾玉道:“你说有就有吗?” 君泽跟她一唱一和道:“让我们去看看,就知道有没有。” 顾玉道:“有胆子你就闯。” 君泽一脚把草棚的柱子踹断,大声道:“兄弟们,听到了吗?发财的机会就在眼前,咱们一块儿闯。” 顾玉赶紧趴下,晚一秒钟就会被草棚顶砸中,心里把扫把星骂了无数遍,这种时候还不忘坑她。 劳工们沸腾起来,内盐场究竟是银矿还是细盐已经不重要了,在君泽的振臂而呼下,从众心理让他们失去理智,一个个狂欢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能暴富。 人群呼啦啦往内盐场走去,顾玉被压在草棚下面,隐约还听见管事和几个监工不停呵斥,可是谁都拦不住他们。 平沙过来把顾玉从草棚里挖了出来,顾玉道:“咱们赶快过去。” 她跟平沙赶过去,到了内盐场。 扫把星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块儿鲜艳的破布衫,站在一个废弃的锅炉上,大声道:“我们要去内盐场做工!” 所有人跟着喊:“我们要去内盐场做工!” 顾玉跟在看着他振臂而呼的身影,阳光照射下显得他格外高大。 短短一个上午,扫把星就让这么多人跟他一块儿疯狂,这号召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幸好大禹朝天下太平,若是乱世之中,未免不是另一个揭竿起义的陈胜吴广。 顾玉赶紧打住这个想法。 内盐场里走出一个人来,大声喝道:“闹什么!你们管事的呢?” 管事赶紧从人群中挤出来,苦呵呵道:“赵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闹成这样?” 赵爷一巴掌把管事扇倒在地,冲众人大声道:“都不想要工钱了吗?都滚回去,内盐场岂是你们这群杂碎能进的地方?” 杂碎? 顾玉看了一眼站在高处的君泽。 果然,君泽大声强调道:“都是盐工,凭什么不把我们当人,骂我们杂碎!就因为我们是外盐场的人吗?” 众人本来被恐吓拿不到工钱,有些退却,听了君泽这话再次激愤起来。 永远不要小瞧青壮年的活力,愤慨起来能把天掀翻。 赵爷看到领头的君泽,当即叫来两个壮汉,道:“把他给我拿下!” 君泽怎会束手就擒,大声道:“兄弟们,跟我一起冲,我们去内盐场看看,里面有什么我们干不得的活计。” 对君泽来说,收拾两个壮汉不在话下,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俩打趴在地。 盐工们见状,很快把赵爷推搡到一边儿,就往门那边冲进去。 就在众人马上冲破内外盐场的防线时,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一队身穿甲胄的官兵从盐场外面冲进来,把他们团团围住。 所有盐工见状都吓傻了眼,不过是盐场闹事,怎么会惹上官兵。 隔着人群,君泽顾玉对视一眼,知道这临门一脚,迈不进去了。 这些官兵都拿着佩刀,一个个威风凛凛。 手无寸铁的盐工跟他们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君泽从锅炉上跳下来,跟盐工们一块儿蹲在地上。 领头的官兵走过来,把腰间的刀拔出来,道:“想干什么?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冤枉啊,我们都是良民。” 赵爷赶紧走过去,道:“林巡检,他们要闯内盐场。” 林巡检一巴掌把赵爷扇倒在地,道:“废物。” 顾玉一看乐了,刚刚赵爷给了管事一巴掌,现在林巡检给了赵爷一巴掌,等会儿再来个人给林巡检一巴掌就好了。 林巡检锋利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谁带的头?” 顾玉下意识往扫把星那里看去,谁知一转头,扫把星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了他后面。 !!! 这时,众人回过味儿来,纷纷把目光投到君泽... 还有他身边的顾玉身上。 外盐场的管事见状,急于撇清责任,道:“回官爷,这两人是今天新来做工的盐工,就是他俩煽动的暴乱。” 顾玉赶紧指着君泽道:“草民冤枉啊,这一切都是他带的头,草民一无所知。” 君泽根本没想放过她,大声道:“不是你让我想办法带他们闯进去的吗?” 顾玉恨不得撕烂他的嘴。 一天不跟她作对,就活不下去吗? 赵爷道:“内盐场的盐工都是奴隶,怎么,你们也想卖身为奴吗?” 话一说出来,他们两个同时成了众矢之的。 一些人指着君泽说:“%#¥#!@,你不是说内盐场里是银矿吗?” 另一些人指着顾玉骂:“!@#¥$¥,你不是说内盐场都是细盐吗?” 其中夹杂了无数事关八辈祖宗的脏话。 林巡检道:“只有他们两个带头?” 两个人已经够管事胆战心惊了,忙道:“官爷,剩下的人都是在这里干得比较长久的。” 林巡检眼中闪过杀气,冷声道:“把他们俩抓起来。” 顾玉跟君泽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反抗明显不是明智之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个官兵带着镣铐过来,把顾玉跟君泽的双手都给铐上,还对他们推推搡搡的。 临走前,顾玉给平沙做了一个手势,后面一路低头不再言语。 顾玉平生第一次尝到阶下囚的滋味。 被人带到县衙牢里,一路上,她看见君泽给她使了无数次眼色。 就当没看见一样,半推半就地跟着林巡检走进牢里。 官兵打开一个牢房的门,呵道:“进去。” 君泽不明白为什么顾玉一路上这么沉稳,本想看看她在耍什么花招,但到了这时候,真让人把他关进牢里的话,那牺牲未免太大了点。 虽然手上带着镣铐,但他有把握把这群小喽啰打倒,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拔下某个官兵的刀,一路杀出去。 他最后一次给顾玉使眼色,却没想到,顾玉居然继续从容地走了进去。 君泽:??? 顾玉终于给他回了一个眼色,虽然他没懂什么意思,但是好奇心让他决定再等等看。 看看顾玉在耍什么花招。 第110章 “个儿矮的那个,名叫顾亦真,宝泰县的秀才,经熟人介绍来盐场做工,跟管事说她是童生,来讨口饭吃。 个儿高的那个,根本查不出身份来,上来就跟一些盐工称兄道弟,让那些盐工带他去的盐场,实际上,谁都叫不上他的名字,只知他姓何。”一个小官吏道。 林巡检翻了翻手里顾亦真的户籍,不像是临时做出来的,可宝泰县的秀才为什么大老远跑来南望县盐场做工? 还伪装成童生,说出那番话。 有户籍有功名的顾亦真不能动。 不过嫌疑最大的那个姓何的,煽动盐工暴乱的就是他,现在什么也查不到,恐怕是冲着内盐场来的。 不论他知道些什么,都要让他像消失的户籍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把刽子手找来。”林巡检吩咐道。 小官吏低着头道:“是。” “人生真是大起大落...” 君泽坐在小县城牢房里的草垛上感叹。 顾玉一挑眉,扫把星居然还会发出人生感想。 紧接着,就听扫把星继续道:“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顾玉一阵无语,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顾玉虽然不理他,也挡不住他想要感慨的冲动,他靠着墙,继续道:“多新鲜,我堂堂逍遥王,京城谁见了,不得对我点头哈腰。 到了江南,先是被你个娘娘腔推下水,又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还成了盐工,大热天的干那些粗活。 现在更是沦落为阶下囚,再落下去,我岂不是直接上刑场?” 顾玉正要开口,外面传来脚步声。 林巡检带着两个官吏走过来,道:“把那个个儿高的堵住嘴,带到刑场。” 顾玉:... 君泽:... “凭什么只带我一个人?”君泽站起身问道。 林巡检不耐烦道:“她有户籍,有秀才功名,你有吗?” 君泽一噎,看了眼对他耸了耸肩的顾玉,没想到在这儿等着他呢。 看着一个官吏正要解开牢门的铁锁,他冷笑一声。 老虎不发威,真把他当病猫了。 身上暗暗蓄力,他敢保证,他会在被人碰到他身体之前,一脚把那个人踹吐血。 然而他蓄势待发,正准备大杀特杀时,外面匆匆跑来一个官吏,在林巡检耳边说了句话。 林巡检皱起眉头,看了他们一眼,道:“先关着,谁都不要靠近他们,不要跟他们说话,等我回来。” 说完,几个人就急匆匆的走了。 君泽满身的力无处使,看了顾玉一眼,道:“打一架。” 顾玉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道:“无聊。” 君泽自找了个没趣,便盘腿坐了下来,对顾玉道:“说说吧,费尽心思来牢里,你打算干什么?” 顾玉微微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君泽只觉那笑里憋着坏,便道:“那行,我们换个话题,你觉得内盐场里都有什么?” 顾玉反问道:“你觉得呢?” 君泽跟顾玉分开后,多方打听知道了内外盐场的事,就在猜内盐场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寻常盐工都进不去。 想来想去也只有金银矿这种巨利产业,而且背后之人并没有主动上报朝廷,所以需要人,但是更需要保密。 他以银矿来利诱盐工们跟他一块儿暴乱,就是想借机探探虚实。 可是今天林巡检的到来,不仅打断了他进内盐场的想法,也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内盐场里,绝不止金银矿这么简单。 他跟顾玉对视一眼,就知道顾玉跟他猜的一样,便道:“你也猜到了,对吗?” 顾玉跟他面对面坐着,道:“不如一起说说。” 顾玉道:“我们刚发动暴乱没多久,林巡检就带兵过来了。” 君泽道:“说明林巡检时刻留意着盐场的动静,他很警惕,说不定就是专门守在盐场外的。” 顾玉道:“林巡检归属于县衙,但是能独自带那么多兵。” 君泽道:“说明林巡检背后依靠甚大,甚至可以说,整个县衙都已经依附了背后之人。” 顾玉道:“林巡检把我们压制住后,并没有对那些盐工做什么,只把我们两个带走了。” 君泽道:“说明内盐场里面的东西见不得光,他根本不敢闹大。” 顾玉道:“林巡检说内盐场里面做工的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奴隶。” 君泽道:“说明内盐场只进不出,知道真相的,一个都别想活。” 顾玉道:“林巡检把我们抓进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审讯我们,而是先查明我们的身份,一上来,问都不问,就要堵着你的嘴,拉你去刑场。” 君泽道:“说明林巡检根本不知道内盐场里面是什么,他不敢知道。就算是猜到了,也不敢让人知道他猜到了。” 顾玉道:“区区县衙的巡检和衙役,都能穿上甲胄,每人佩刀。” 君泽道:“说明南望县一点儿都不缺兵器。” 顾玉道:“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四目相对,仿佛有无数火花在脑海里炸开。 “铁矿。” “铁矿。” 两个人默契地同时开口。 在这种简陋的环境下,两人都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看着对方,心底同时萌生出难得知音的感觉。 有这么个人,跟你棋逢对手,相处的每一刻,都在算计怎么坑对方,但是又总在关键时候,跟你默契地想的一样。 在盐场时,最简单不过的“打一架”三个字,是挑衅,是导火索,也是暗号。 只要看到对方的眼睛,就仿佛彼此心灵相通。 一唱一和,状似不经意。 实际上众人的情绪本就被煽动起来,他们只要轻轻一吹风,就能成星火燎原之势。 一个敢说,敢信对方能明白,一个敢信,敢毫不犹豫跟上。 这种感觉是奇妙的。 他们都自诩聪明,自诩世事如棋局,拿起棋子那一刻,自己就能赢下整盘棋。 忽然有一天,出现了另一个拿起棋子的人,可以在棋局上痛快厮杀,一招一式,恰到好处地堵住对方的路。 虽有输有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其中的酣畅淋漓是什么都比不了的。 可惜啊。 可惜一个这么好的棋友,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第111章 大禹朝盐铁官营。 盐场的盐最终都会被朝廷收购,表面看,一个个盐场遵纪守法,实则是在给铁矿打掩护。 铁这种东西,用处可太广了。家家户户离不开铁具,铁锄头,铁锅,铁锹... 虽然比不得盐那么必备,但是它还有更大的用处。 刀、剑、斧、戟、矛、箭、甲胄、盾牌... 哪个都需要铁。 这是个冷兵器时代,虽然已有炸药,但是其危险系数太大,很容易自爆。所以真正打仗时还是以兵器为主。 而这些兵器都离不开铁。 官营盐是为了获利,官营铁则是为了维护统治。 若是放任民间产铁,制成兵器,天下就不会有太平的时候。 早先他们猜测,圣上派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铲除安亲王这个心头大患。 现在看来,安亲王的确有了反心。 盐场存在已久,铁矿不知什么时候被发现,又制成了多少兵器。 这些未知都透露着极为危险的信号。 江南,是安亲王的封地。 君泽是打着剿匪的旗号过来,带的一众兵士虽然训练有素,但是人数有限。 顾玉带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群连骑马都嫌累的文官,遇见危险,只有受死的份儿。 若是安亲王真要对付他们,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插翅难逃。 事态比想象中的严重。 就算他们猜到铁矿,也一定不能轻举妄动。 一旦被安亲王察觉他们猜到了,将会不顾一切代价,让他们回不了京都。 君泽闪过万千思绪,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合理”地从这里出去,不然忽然逃走,就会落实自己已经猜到内盐场有疑的消息。 一时能逃出去,也会遭到强烈扑杀。 只要在江南,就摆脱不了危险。 想到这里,君泽心里一阵懊恼,这一回合,他输给了顾玉,没她想得周到。 也是幸好,他因为一点好奇心,跟着她进牢了。 君泽开口道:“我们怎么出去?” 顾玉嘴唇勾起,道:“不是‘我们’,是你,和,我怎么出去。” 君泽有点无奈,道:“我们好歹也算患难与共,你不必计较这么清楚吧。” 顾玉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人贩子,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君泽压着心里的火气,道:“你还要揪着这件事不放多久?说我是人贩子,不就间接承认你是弱女子吗?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顾玉化身人生导师,道:“永远不要小瞧弱女子。” 君泽只以为这个“弱女子”还是顾玉的自我调侃,没往细想。 便道:“不跟你争这个,等回到京都,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顾玉道:“那得看王爷还有没有命回京都了。” 君泽感觉顾玉这语气不对。 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林巡检赶了过来,打开门锁,对顾玉道:“顾秀才,请。” 君泽变了脸色。 顾玉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在林巡检的迎接下走了出去。 君泽跟在她后面也要出去,林巡检直接拦住他,腰间的刀半拔出来,道:“刘大人只唤了顾秀才过去。” 君泽只能眼睁睁看着顾玉在牢门外冲他挑衅一笑,像是狐狸从乌鸦嘴里骗到了肉一样狡黠。 他没忍住懊恼,下手砸了一下铁栏杆。 顾玉心甘情愿进监牢,除了不能暴露她猜到内盐场的秘密外,还有一层目的。 那就是让他被关在这里求助无门,进退两难。 刘大人。 这次跟着顾玉来的那个胖乎乎的刘大人。 前天晚上,他听见顾玉敲响了刘大人的房门,不知他们在密谋什么。 只猜到顾玉想单独行动,便先去了河边堵截她。 如果顾玉在前天晚上,就谋划好这一切,所有的意外都被她算计在内,走一步,看十步。 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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