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起的碎光, 不动声色道:“这么容易满足?” “我说过,我不阻拦太傅用自己的方式伸张正义。但我不愿让太傅被仇恨蒙蔽双眼, 毁了无辜之人,也毁了……你自己。” 积压在心口的难题骤然搬离,赵嫣的语气也跟着轻快了不少,“于我而言,太傅退的这一寸,就是你我间的一线生机。” 她是大玄的公主,肩负苍生之责,纵使再离经叛道, 也无法放弃良知,去迎合一个手握屠刀的乱臣贼子。 “仙师”与解药之事还未有谜底,大玄内外腐败,风雨飘摇,赵嫣不敢说朝廷无罪,然黎民百姓是无辜的。 闻人蔺若能坚守这一寸底线, 她才不算输,才有底气面对天下。 闻人蔺静默地看着她,拇指徐徐碾过她泛着红晕的脸颊。 “直如弦, 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父亲临死前的悲怆浑音犹在耳侧, 自那时起,他便发誓不愿再保护这样的大玄。 闻人蔺本身就对残害无辜并无兴致,所谋之事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需放任自流,稍加引导,便可冷眼睥睨朝廷腐败,坐看万间宫阙化土。 他不愿开口应承,是因为怕破了先例,就会不断为之放低底线,直至淡忘了仇恨。 但看到小殿下带着重重枷锁艰难前行,闻人蔺忽而有了那么一丝的不忍。 不忍自己的自毁之路,成为她身上的另一道枷锁。 毕竟,小公主因为兄长的死都能耿耿于怀这么久,若他真做了什么对不起天下苍生的事,她还不知内疚懊悔成什么样。 “其实,” 闻人蔺俯身低语,“即便殿下与本王执刃相对,势均力敌,本王也只会为殿下感到骄傲。” 赵嫣瞪他:“没有这样的‘即便’,你答应过我了的。” “嗯,本王答应了。” “口说无凭,得盖章落印。” 赵嫣说着,借着微醺的酒意在他心口寻了个位置,张嘴咬下。 闻人蔺的肌肉下意识一绷,赵嫣唔了声,反被震得牙关发麻。 见她不满地蹙起眉,闻人蔺随即放松身形,顺势揉了揉她的后颈:“殿下属猫的?非咬即挠,隔着衣料也不嫌脏,不妨回去等本王脱了衣裳,任凭殿下盖个够。” “不了,一个就够。” 赵嫣捂着发麻的牙关,瓮声谴责,“你身子太硬了,啃不动。” 闻人蔺低笑起来。 他抬指托起赵嫣的下颌,凝望她眼底如释重负的惬意,直至看得她不安地垂下了眼睫,方垂首压上,薄唇碰了碰她的眉心,再以挺拔的鼻尖轻蹭。 一个怜惜的吻印,是他的回应。 回到东宫,灯火正明。 赵嫣下车时有些不稳,闻人蔺扶了她一把,只得亲自送她回寝殿。 “太傅夜间还有公务吗?” 想起什么,赵嫣解下斗篷交到流萤手中,回身望着陪了她一整日的闻人蔺,“若是不急着走,便留下用了晚膳再走。” 闻人蔺不置可否,吩咐身后的张沧:“去将未批完的牒牍取来。” 宫人奉了晚膳鱼贯而入,赵嫣才吃了烤芋头,腹中不饿,便只挑了一碗鸡蓉干贝粥,坐在案几后一边翻阅书籍,一边小勺小勺地抿着。 闻人蔺吃得优雅,带着慢条斯理的意味。 赵嫣也没见他狼吞虎咽,自己这才磨磨蹭蹭吃了一半,他已是停了牙箸,坐到书案对面看起了公文。 赵嫣诧异:“你就吃完了?” 再看看一旁的食案上,除了一碟胭脂色带血的鹿脯肉,其余粥菜已被吃了个干净。 这,什么时候的事?! 闻人蔺靠在椅中,漫不经心解释:“年少时在军营训练出的习惯,老爷子不许我们拖沓。” “吃太快伤胃。”赵嫣轻声道。 闻人蔺置之一笑。 自从尸堆中捡回一命,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吃不下东西,吃什么都像裹挟着腐肉的腥臭,已将饮食速度放慢许多了。 赵嫣便也搁了碗勺,流萤领着宫婢利落地撤下碗碟,换上漱口的茶水。 赵嫣接过温热的湿棉布擦净十指,,歪身看向案几上那本摊开的书卷:“那个……” 闻人蔺知她遇到了难题,眼也未抬道:“何处不懂?” 赵嫣伏在案几上,以手背贴着因酒意而发烫的腮帮:“是《帝策》中的一句,‘驭臣之术,如甘瓠①之形,严于口而宽于心’。” 闻人蔺从公文后抬眼,以平和的语调缓声道:“意思是对待难以驾驭之臣,不可一味施恩,而是要先严后宽,先威后恩。帝王要推行的自己想法,绝不可直白告之,而是先提出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若臣子不愿遵从,再适当降低目标。两害取其轻,为臣者不但会遵从,反而会夸赞上位者体恤臣民。” 赵嫣听得瞠目结舌:“还能这样?” 闻人蔺颔首,合拢公文置于腿上,眼底噙着幽深的笑:“譬如先太子推行新政,锋芒毕露,这就不可取。但若殿下检举本王有不臣之心、国之将亡,再提出新政以自救,踩着本王这个佞臣上位,来自群臣的阻力就会小很多。毕竟,相比于覆灭于逆贼之手,推行新政至少能保半数基业。” “……” 闻人蔺是真心实意地教她如何利用手中棋子达成目的,哪怕这颗棋子是他自己,这才是最令赵嫣毛骨悚然的地方。 她蹙了蹙眉心:“这便是我不喜帝王之术的缘由。没有情义,只有利益。” 闻人蔺安静地注视她,道:“殿下本不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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