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柯懿雪凝望着祁淮佑,慢慢收回手。 她狠了心,故意放冷了语气:“你以为你在帮我?” “你这些钱借给他们,就像打水漂一样拿不回来了,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以后用各种理由继续管你要钱!” 柯懿雪泛红的眼眶里蓄着泪:“祁淮佑,我不用你可怜我,也不用你管我家里的事。” 祁淮佑眉心紧拧:“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想帮你……” “我不用你帮!”柯懿雪倏然抬声打断他,“这么多年来我都是一个人,我也过得很好。” 她现在就像一只浑身竖满刺的刺猬。 祁淮佑眸光微冷:“小雪,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你先冷静下。” 说完就拿了手机转身离开。 柯懿雪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脏好像被生生撕裂开般痛不欲生。 如果可以,她希望祁淮佑能管自己一辈子。 可她没有选择。 她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自己都要死了,还把祁淮佑拉进自己家这个泥沼里! 她也有私心,不想看见他眼里的可怜。 眼泪一颗颗掉下来,掉进面前的已经凉了的粥里。 柯懿雪还是拿起勺子,一点点吃了个干净。 毕竟,这可能是祁淮佑最后一次请她吃的饭了。 吃完了粥,柯懿雪查询了一下银行卡余额——四十二万。 三十万还给祁淮佑,剩下十二万全给了家里。 就当买个清净,也算报答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分别转账完,柯懿雪起身换掉了病号服。 没了钱,她没办法再继续治病。 她也不想治了,怎么样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得体面一点。 柯懿雪穿着来住院那天的衣服,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时,外面又下起雪。 她顶着雪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本想着收拾点什么就退租离开。 但看了一圈,都没什么重要的。 唯独一条项链—— 那是祁淮佑送她的二十岁礼物。 从他送给她,她就没有戴过,因为不舍得。 此时,柯懿雪站在镜子前,将项链小心翼翼戴在了脖子上。 真好看。 柯懿雪的视线又被泪水给模糊,但这次是疼的。 她脑袋里的神经像是在跳,狠狠刺痛着,疼得她重重摔在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蜷缩着,用力抱紧自己。 柯懿雪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见。 可就在最疼的时候,她忽然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小雪?柯懿雪!” 这声音太熟悉,柯懿雪费力睁开眼,就对上祁淮佑紧张关心的目光。 他抱着她,语气愤怒:“为什么一声不吭跑了,你不打算治病了?!” 柯懿雪意识破碎,却还是摇头:“不……不治了。祁淮佑,你放开我。” 祁淮佑却没松手,反而问:“那如果我娶你呢?” “柯懿雪,如果我们结婚,你能好好治病吗?” 柯懿雪没能回答祁淮佑。 在他话音落下后,她的头猛烈一疼,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就回到了医院。 刚睁开眼,耳边便传来祁淮佑平淡的声音:“醒了,还疼吗?” 柯懿雪下意识摇头,但紧接就想起了他在出租屋里说的话。 祁淮佑要娶自己,他要和她结婚?! 可为什么? 他之前不是拒绝了吗?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过了一瞬,就有了答案。 不是喜欢,而是可怜和同情。 柯懿雪慢慢坐起来,嗓子发干:“你……” 祁淮佑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打断:“结婚的事我是认真的,这件事我也已经和家里说过了,他们都很喜欢你,没什么异议。” “你也不要想太多,不是可怜你,是我想结婚。” 从喜欢他的那天起,这十年来柯懿雪都在等着这一天,等着祁淮佑有一天会和她求婚。 但不该是这样的。 她直直望着祁淮佑的眼睛:“那陈佳霓呢,你不是喜欢她吗?” 提起陈佳霓,祁淮佑眸光微闪。 这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两人同时看过去,只见屏幕上闪动着“陈佳霓”的名字。 莫名的,柯懿雪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她不喜欢这样,干脆垂下头:“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去接吧。” 祁淮佑却挂断了电话:“我陪着你。” 柯懿雪没再回应,想用沉默来拒绝他自以为是的好意。 不能否认,她心底是高兴的。 可她知道这一切就像梦似的,终有一天会醒。 药力作用下,柯懿雪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 回头看去,祁淮佑已经不在病房里。 而病房门开着条缝,外面故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声丝丝缕缕传进来。 柯懿雪本来没在意。 直到门外响起忽然抬高的女声:“那我算什么?” 是陈佳霓。 柯懿雪愣了几秒,屏住了呼吸光脚下地走到了门口。 眼前一幕如千万根针扎进了她的心脏! 昏暗的走廊角落中,陈佳霓在祁淮佑怀中哭得梨花带雨,模样受尽了委屈。 而从不曾低头的天之骄子祁淮佑,弯下腰亲在了陈佳霓的眼睛上。 柯懿雪曾在一本书里看过这样一句话—— 如果一个男人去亲一个女人的眼睛,那么便是爱到了极致。 因为他学会了克制。 柯懿雪身形一晃,及时抓住门把手才没有瘫软跌倒。 许久,她麻木地回到了病床上。 而这一夜,祁淮佑没再回来过。 柯懿雪第二天要做第一次化疗。 她心里害怕,希望能有个人陪自己。 但祁淮佑不在,她却又觉得轻松一些。 化疗很疼,柯懿雪被送回病房时浑身都是冷汗,脱力到脸色惨白。 她本来想好好休息,却没想到病房里还坐着个人。 是她和祁淮佑共同的朋友费白潜。 柯懿雪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强撑着精神问:“你怎么来了?” 费白潜摸摸脑袋:“听淮佑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没事儿吧?” “脑瘤。”柯懿雪气息微弱,“迟早要死。” 费白潜一脸惊愕,欲言又止。 柯懿雪看在眼里,微微皱起眉:“有话你就直说。” 说完也好赶紧离开。 费白潜看上去很纠结,但终究还是开口:“小雪,作为朋友,看见你这样我很心疼。但昨晚淮佑来找我们喝酒,喝个烂醉……” “说句不好听的,既然你要死了,那就别用这个病逼着他和你结婚了吧?” 柯懿雪苍白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一时间,她差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他亲口说的……我逼他?” 费白潜知道自己话说重了,心虚别开眼:“没,但他突然来找我们,说了一句你病了和你们要结婚了,就开始狂灌自己酒。” “你对他的心思,大家都明镜似的。这不明摆着……” 余下的话他没说完,但柯懿雪也明白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那些朋友多少看得出她喜欢祁淮佑。 而如今她重病,就要死了,他们却要结婚! 当然只能是她逼迫的。 柯懿雪的心像被块巨石重重砸过,闷痛到她喘不上气。 见她状态不对,费白潜慌了,撂下句“我去叫护士来”,就起身离开。 然而护士没来,来的是祁淮佑。 他步履匆匆,几乎是冲过来扶住了她:“小雪,你怎么样?你看着我,能看清吗?” 离得近了,柯懿雪清楚闻到祁淮佑身上那股没散干净的烟酒味。 他以前从不碰这些的…… 自己竟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了吗? 柯懿雪喉咙发涩,心头也阵阵发酸。 她用尽全力将他推开:“离我远点!” 祁淮佑被迫后退了两步,微皱起眉:“你又在闹什么脾气,因为我忘了来陪你做化疗?” 柯懿雪竭力压住身心的双重痛苦,嘲讽地扯起嘴角:“我为什么要因为你没陪我生气,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换句话说,你完全可以不顾忌我的心情。” “就像现在,你觉得我无理取闹对吗?那你就该转身走,把我扔下!” 就像过去无数次她的思绪被他所牵扯,可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一样。 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为什么要改变? 为什么想要的时候得不到,不想要的时候又强塞给她? 柯懿雪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祁淮佑不明白她突然怎么了。 “小雪,我扶你先躺下,等会儿护士就过来给你吊水,就不疼了。” 说着,他伸出手。 却被柯懿雪狠狠打开。 她眼中带着股说不出的决绝:“祁淮佑,你听不懂话吗?” “我不用你管,也根本不想和你结婚。你我都心知肚明那个约定只是玩笑,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吗?” “我不过是觉得耍你好玩而已。” 祁淮佑面色终于染上冷峻:“柯懿雪,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柯懿雪逼着自己开口:“知道。做了二十年朋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麻烦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话落,病房里一阵死寂。 祁淮佑眸光暗冷:“柯懿雪,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刚刚的话是真心吗?” 柯懿雪知道有些回答一旦出口,自己和祁淮佑之间的关系就再也无法转圜。 但她还是回答了:“是。” 祁淮佑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病房门重重关上,“砰”的巨响,像是砸在柯懿雪身上。 所有伪装在这一刻卸下,她躲进被子里放声痛哭起来。 她哭了一夜,哭到眼睛干了,哭到没有力气。 天色大亮时,她想,这样也许就够了。 祁淮佑不必再委屈自己,其他人也不会再诟病她。 之后一段时间,祁淮佑果然没有再来过。 柯懿雪日复一日重复着扎针、化疗、吃饭和睡觉的过程。 她整个人都变得麻木、空洞。 最后,还是护士说总得有个人来照顾。 柯懿雪没办法,只能把自己得病的事情告诉了家里。 当晚柯母就来了。 她坐在柯懿雪的病床边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柯懿雪看着,觉得母亲还是爱自己的。 她张了张嘴正想安慰,柯母突然开口:“小雪,你跟妈说实话,你还有多久?” 柯懿雪顿了顿,手慢慢攥紧:“如果情况好转的话,大概还能活两三年。” 柯母沉默了会儿,抹掉眼泪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 “小雪啊,妈查过了,你这个脑瘤很折磨人的。与其遭这个罪,不如不治了,以后妈照顾你。” “以防万一,你先把这个签了,把你的房子和车直接转到你弟弟名下吧。” 柯懿雪瞳孔骤缩,耳旁像炸开了似的嗡鸣。 她不敢相信这竟然是自己亲妈说的话。 而在看见合同最后面弟弟已经签好的名字,柯懿雪双手开始止不住地抖起来。 分不清是气的还是因为病。 柯母被她这样吓到,却还不忘说:“你看你现在哪能自理?把字签了,妈天天来照顾你……” 话没说完,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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