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的。” 沐时卿:“抱歉,你说得对。我应该向你指出,这道题目的题干本身,就是错误的。” 沐汀兰又问:“那我换个说法。我今年二十岁了,假如我是十七年前出生的,那我现在几岁?” 沐时卿彬彬有礼地回答:“如果一人在十七年前出生,那么他今年应该十七岁,而非二十岁。如果一个人今年二十岁,那么他应该在二十年前出生,而不是十七年前。这道题目的题干本身,是矛盾的。” 沐汀兰笑起来:“又答错了。哥哥,我现在二十五岁。” 沐时卿:“抱歉,这是我的失误。当你向我询问你‘现在几岁’时,我应该准确地回答你的提问。你现在二十五岁。” 沐汀兰说:“哥哥,接下来请重复我说过的话。” 沐时卿说:“好的,接下来我会尽量重复你说过的话。” 沐汀兰:“你是笨蛋。” 沐时卿微笑道:“对不起,汀兰。哥哥是笨蛋。” 停歇了一会儿的金属敲击声又开始了,阵阵作响,敲得沐汀兰脑子发震。 沐汀兰轻轻挥手,沐时卿的身影消散成光点。她回头质问身后那人:“你就不能小声点吗?再吵我要开隔离屏障了。” “你开了隔离屏障,防御警惕性就会降低。万一不见寒趁你不注意闯进来,把我杀了怎么办?”椅背后传来一道雌雄老少难辨的声音。 世界仍旧是一身白衣,坐在一张手工台前,正打磨着一枚破损的刀片。 这张手工台是沐汀兰临时做给他的,看起来有些简陋,不过功能相当齐全。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他面前的一小片桌面,他手中的刃片光洁而锋利,在灯光下反射出动人的寒光。 被切割下来的刀柄,放在他手边。 倘若不见寒或者苍行衣在这里,一定会对它非常熟悉。他们必然能一眼认出来,这把刀柄正属于苍行衣的自戕者。 世界在混乱的战斗中带走了这把刀。现在,他将被自己亲手掰弯的刀片割下来,截取其中破损没有那么严重的一段,将它打磨得崭新晶亮。 为了防止刀片将自己右手划破,误伤以至死亡,他尽可能地使用左手进行操作,动作因此明显笨拙了许多。他的左手被刀片划得伤痕斑驳,白手套上红痕星星点点,尽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说到这个,我便觉得有意思。”沐汀兰声音淡淡,“你自称对不见寒的一切了如指掌,甚至能够预判他的所有行动……那这次出战,又为何使麾下尽数折损,沦落到狼狈而逃、要我出手相援才能生还的境地?” 世界笑了两声:“没办法。假如你曾经历过太漫长的时间,又窥见过无数种未来绝望的可能性……你的记忆也会变得像我一样糟糕,记不清太多事情的细节。” 沐汀兰不置可否。 世界手中的刀片终于打磨抛光好了。 他将它磨成了一张菱形的金属坠子,四边锋利,刃上闪烁寒光。他在其中一个尖角上打了个孔,连上银扣和耳钉,将它扎进自己的耳垂。 细小的血珠冒出来,他毫不在意地揩去。扣好耳钉之后,他轻轻晃头,感受刀刃坠子悬在耳垂下摇动,并对自己的杰作表现出了十足的满意。 使用完毕的手工台自动折叠起来,一片地砖滑开,它便沉入暗格,了无出现的痕迹。 “我不明白的是,你过去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可以提前截杀不见寒。”沐汀兰说,“你却一再对他放水,让他能收集权柄碎片,给他变强的空间。你分明想杀他,却始终不动手……” “这不像你的性格,拖泥带水。” 世界答非所问:“你玩过文字冒险游戏么?” 沐汀兰:“……” 她知道这个人的臭毛病。他又打算开始讲谜语了。 世界:“我是说,那种以阅读剧情和选择情节路线为主要玩法的游戏。在游戏过程中,你会遇到无数次选择的机会,而你做出的所有选择,终会将你引向这些选择所构成结局。” “假如你在这个过程里,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最后导致自己在未来失去重要的一切,走向游戏的悲剧结局……现在给你一次机会逆转时间,让你得以重新来过。看见过去那个尚未做出抉择的你,你要怎么做?” “是眼睁睁看着他重蹈覆辙?还是提示他你的选择错了,引导他走向正确的结局?” 沐汀兰说:“我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选择负起责任,在结局来临时坦然接受自己的失败,因此根本不会有重新来过的事情发生。” 世界:“可它已经发生了。” 沐汀兰:“那我会告诉过去的我,她将要选择的哪条路已经被验证过,会达成怎样的结果。是走上与我相同的道路,还是另辟蹊径,未来由她自己选择。” 听见她这样回答,世界笑道:“你心态真好。” 沐汀兰:“谢谢。被你夸奖,我并不感到荣幸。” “我和你不一样。当我面临这样的情境时,我只会想……”世界轻声说道,“我要杀了那个过去的我,取而代之。” “我想要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重新选择的机会,和依然未知的结局。看着他坐拥我失去的东西,走向仍有无限可能的未来,我就感到嫉妒。” “但这是一个悖论。杀死过去的我,作为他未来分支的我根本就不会存在。况且,我已经是一个注定的失败者,现实的抉择与命运的分歧之路又太远太多。即便再让我重来一次,我也不能确信,自己可以从千万亿种破碎的结局中,选中唯一圆满的那个。” “到时候我应该怎么办,放弃挣扎吗?那我现在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还是说,我要继续无尽轮回,可这样的奔波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才能终止?” 沐汀兰:“这就是我从一开始便拒绝回溯时间的原因。” “你说得对。”世界叹息,“我既是世上最想杀他的人,又无法真的对他痛下杀手。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坏掉了,因为我总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但是无所谓,人总是在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改变的,我只是没能免俗。” 沐汀兰:“我不关心你的感春伤秋,只在乎你什么时候能从我哥哥身上下去。伸过一回援手,我对你已是仁至义尽,你凭什么认为,我有义务为你和不见寒他们为敌?更何况谢祈还在他们那里。” 听到“谢祈”这个名字,世界的肩膀颤了一下,好像在忍笑。 沐汀兰:“我说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世界反问:“你知道谢祈为什么要跟他们来吗?或者说,他们为什么带谢祈来乌尔铎?” 沐汀兰望着蓝幕上的监控影像,没有搭话。 她看见巨鲸尾部的某一处回廊内,凭空出现三道人影。不见寒和苍行衣带着一个娇小的女孩降落在乌尔铎中,仿佛对自己的行踪受人监控有意识般,不见寒忽然抬头,朝沐汀兰的方向望了一眼。 “看见那个女孩了吗?幻兽四叶草,现在和谢祈一体双魂。”世界对沐汀兰说,“她持有幻兽权柄,谢祈拿着万物灵权柄。他们是冲我手里的神使权柄来的,得到了神使,就能和幻兽拼合成幻想使,幻想使再和万物灵拼合成万象……到了那时候,只差你身上的机械权柄,他们就能拼合出如今乐园第一条完整的序列,造物主权柄了。” “你不愿意与我合作,等他们杀了我,刀口下一个瞄准的就是你。” 沐汀兰道:“谢祈不会那么做的。” “不会那么做?沐汀兰,你太瞧得起人类的情谊了。”世界摊开双手,晃动的菱刃耳坠上,蓝色的寒星闪烁,“即便长情如你,不也在得知能将沐时卿从身体里独立具现出来的方法之后,第一时间选择了抛弃谢祈,去实现自己的追求吗?” “事物在人心中总是存在优先级排序,而每一个来到《世间》的人,心里都有一个只属于他们自己的,高于一切的执念。在你心里,谢祈的重要性注定比不上沐时卿;与此相对的,是在谢祈那儿,你的存在感永远敌不过她对非人形态的追求。” “况且,序列相邻的权柄天然彼此吸引。就算你此刻对她没有杀意,在习惯了权柄带给你的生杀夺予、创造或毁灭尽随心意的力量后,你会无法抑制欲望的滋生,倾向于不断扩张自己的权利。你将杀死相邻序列权柄的持有者,使自己手中的权柄碎片渐趋完整。而她对你亦然。” 世界说着,绕过转椅,走到沐汀兰面前。监视屏莹莹的蓝光照耀在他笔挺的背脊上,白衣的边缘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无情而充满神性的冰冷光辉。 沐汀兰时常会觉得这个人可怕。 他有最刻薄的言辞,冰冷的血,傲慢的心。他残酷而狡诈,毫无理想信念可言,不关心别人的所思所想,不尊重别人的感受和信仰,以解剖并玩弄旁人坚守的执念为乐。 在这个乐园里,没有人会欢迎他。可也没有人能反抗他。 世界忽然靠近了沐汀兰,他那张光洁纯白的面具距离她的鼻尖,仅有不到一寸的距离。面具眼角下的碎钻倒映在沐汀兰眼中,折射出诡异的微光。 “沐汀兰,你最好的朋友谢祈……”世界声音带笑,“她是来杀你的呀。” 第450章 剧本二十·鲸歌坠落·二 乌尔铎的尾部,不见寒三人快步穿行在长廊中央,此起彼落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长廊中嗒嗒回响。 “……乌尔铎的防备,是这么松懈的吗?”谢祈没有笔直地向前走,而是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前行一边转身,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路走来,居然一个守卫都没有。” “或许是没有,也或许是根本不需要。”不见寒声音平淡,“乌尔铎的创立原则,是维系乐园生灵的存续,因此在制造之初,它被决定为必须拥有两个功能。” “第一是成为乐园的‘夜幕’,遮蔽第三纪元的光与热,为所有留在地面上求生的生灵带来黑夜与寒冷;第二是成为永昼的‘方舟’,它内部拥有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即使在第三纪元末期的炎荒之灾中,地面上的生灵全都灭绝了,它也会保留好最后的生命火种,驶向新的纪元。” “想要在内部构建一个循环平衡的生态圈,对巨鲸各个部位的影像监控,温湿度、环境和生物成分的测量,必不可少。从我们出现在巨鲸中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置身于乌尔铎驾驶者的目光之下了。” 苍行衣:“可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完全见不到,有存在生命的迹象。” “嗯,照理说这是反常的。”不见寒说,“这种情况只能说是在我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倘若乐园历史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行进,乌尔铎应该是由爱神安主持建造的。在我们对时间线进行干涉之后,爱神安没有在这个时间线上诞生,创造乌尔铎的另有其人。说不定对方改变了乌尔铎的创造理念和功能,对那个人来说,乌尔铎的存在,有其他的用途和意义。” 说话之间,他们三人走到一处分岔路口,前方有三条分歧的道路。 “你知道我们应该选哪条吗?”谢祈回头问不见寒,“还是说,我们三个分头行动?” 不见寒回答:“这个问题应该问你。” 谢祈一怔:“……啊?” “我们是追踪那个白衣人来到这里的,”苍行衣替不见寒向谢祈详细地解释,“他手里有神使权柄,而你和四叶草身上有与其序列相邻的幻兽权柄。你可以利用相邻序列权柄碎片之间会相互产生感应与吸引的原则,去判断我们走哪条路径,更容易找到他。” 谢祈恍然:“原来如此,看来我对权柄碎片的特性还远远不够熟悉啊。” 她眨了眨眼,然后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认真感应。 片刻之后,小女孩睁开眼睛,用糯糯的声音对不见寒说:“哥哥,我找不到。那个人是不是用特殊的方法,把权柄碎片藏起来了呀?”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不见寒摩挲着下巴尖,稍加思索,做出新的决定。 银色的表盘浮现在他脚下,分别往前方的道路复制延伸。这些向前延伸的银色刻度,指针错落,分别指向不同的时间节点。 每个浮现的表盘上,各自投映出一道银色的虚影,分别是脚下时间节点所对应的,未来的不见寒当时的姿态。他们或向前行走,或驻步观察,告诉不见寒他选择哪条道路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是,看清所有的未来虚影都只有自己一人在继续前进之后,不见寒的表情,骤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猛地回头。 一把雪亮的刀锋擦过他脸侧,刃上闪过一颗白色的寒星。 苍行衣手持水果刀背刺,动作狠辣利落地刺向他。若非他那一瞬间的回头,刀刃已经毫不留情地刺穿他颈侧。 脚下的银色秒针倒转一格,不见寒和苍行衣的动作同时回溯,复位一秒。 在苍行衣手中的刀刺出之前,不见寒抢先擒住他的手腕,同时一脚横扫,重重踢在他脚踝上。 趁苍行衣踉跄之际,不见寒捏住他腕间麻筋,迫使他松开手中的刀柄。接住落下的水果刀后,不见寒双手像柔软无骨的蛇一样缠上苍行衣的手臂,卡住他的关节,用力一扭。 “……真是一开门,就给我送上了一件大礼啊。” 将苍行衣反剪双手,按倒在地上,不见寒轻声冷笑。 下一秒,他手中的背刺,毫不留情地扎穿了苍行衣的心脏。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处三岔路口前。 “该选哪一条?还是……分头行动?”谢祈歪头询问身后的不见寒和苍行衣。 不见寒说:“这个问题应该问你。” “啊?” “我们要利用相邻序列权柄碎片之间的相互吸引。”苍行衣向谢祈解释道,“用四叶草的幻兽权柄去感应白衣人的神使权柄,借此决定我们应该走哪条路。” 谢祈恍然大悟,继而换出四叶草,开始进行权柄碎片的感应。 但遗憾的是,四叶草没能感应到神使权柄的方向。 “既然如此,就把选择交给命运决定吧。”不见寒掌心中浮现出一枚琉璃四面骰,“一二三面,由左至右分别代表这三条道路,扔到哪一面就走哪条。如果骰到第四面,就一人一条岔路,分头行动。” 他说罢,将掌中的骰子掷出。 琉璃骰子在空中旋转了一周半,每一次转面,表面都反射出一道璀璨的彩虹光。 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这枚骰子上。 骰子落地前的一刹,苍行衣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背刺出现在他手中,刀刃的冷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短弧,架在不见寒颈间。 啪嗒一声,骰子落地。 颈间皮肤被划破,血珠落在镜面般铮亮的刀身上。不见寒浑身僵硬,无法动弹,愕然地望着暴起袭击他的苍行衣。 “不用你的星月权柄窥探未来吗?”苍行衣危险地眯起眼睛,一手捏着不见寒的下巴,一手持刀抵在他颈侧问,“猜猜下一秒,我这一刀会不会刺下去?” 不见寒:“为什么……你……” “嗯,是直觉。” 毫不留情地,刀刃扎进了少年的颈侧。 这一刀,准确无误地切断了大动脉。血像喷泉一样,激涌而出,喷溅在走廊冰冷的墙壁上。 大量的血沿着墙体下滑,在地面蔓延成泊,最终将地上静止的琉璃骰子染红。 苍行衣松开手,少年的身体跌倒在地上。他疼得浑身发抖,用力捂住颈间的伤口,但血还是一股一股地从指缝里涌出来。 “没有人能在我面前假扮不见寒。” 苍行衣笑着,反手在少年背上擦拭干净刀锋上的血。 “不需要任何理由,我天生就分辨得出来。” 第451章 剧本二十·鲸歌坠落·三 鲸尾长廊,不见寒站在走道中央,踩着那具外观和苍行衣一模一样的尸体。 脚下的躯壳轮廓开始溃散,变得透明,分解成莹莹的蓝色冷光,是某种数据模拟成的生物崩毁时的模样。 “权柄碎片No.20翼体,权能。可以扫描一件事物并将之完美模拟出来,包括外观,结构,能力。被扫描模拟的对象和本体之间,可以根据权柄碎片持有者的意愿任意交换位置。弱点是受到轻微程度的破坏就会消失。”不见寒伸出手,逸散的蓝光触到他指尖,顷刻支离破碎,“和权柄碎片No.19枢体拼合,可以组成机械傀权柄。” “我知道你能听得见,机械傀权柄的持有者。现在的乌尔铎,是你创造并驾驶的,对吗?” “投影只要不遭受破坏,就可以完美伪装本体,我还以为自己投影了一个你绝对不会伤害的人。”在他身后,同样是投影的四叶草抱臂倚墙,乌尔铎驾驶者想问不见寒的话借她之口说出,“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星月权柄包含女巫权柄的权能,掌控真实与虚幻。在我面前使用幻象,不觉得班门弄斧吗?”不见寒声音淡淡,“当然,最明显的破绽还是时虫展现的未来虚影中,只有我一个人的身影,这代表我在做出选择之前,‘苍行衣’和‘四叶草’就消失了。我没看到未来有激战的痕迹,能在这里对他们动手的人只会是我。” “四叶草”说:“从答案逆推过程,真是作弊的权能。” 不见寒问:“什么时候交换的投影,苍行衣现在在哪?” “你不是有很厉害的权柄吗?”“四叶草”轻笑一声,“自己去找呀。” 话音落下,她的身体也溃散成蓝色的荧光。 走廊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不见寒一个人。 “装完逼就跑,真没意思。”不见寒回身,望向眼前的歧路。 脚下银色刻度转开,千姿百态的时间虚影重新浮现在他面前。他仔细观察每一条时间线的不同选择,但是视线所及之处,他的行动轨迹并没有太大差别。 他于是让时间的刻度逆转。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如同倒带的影像一样,逐一在他面前上演。 时间影像最终定格在某一刻,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不见寒视野中走过,他轻轻“咦”了一声。 他看见沐汀兰曾经从这条长廊中穿行,在空旷的走道里,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背影。 “莫非她就是乌尔铎现在的驾驶者?” 不见寒沉思,指尖在手臂上轻敲。 片刻之后,他做下决定,向沐汀兰曾经走过的方向迈去。 同一时刻,另一侧三岔路口前。 “你下手真狠。”“四叶草”感慨道,“不知道真正的不见寒看见这一幕,心中会作何感想。” 苍行衣道:“他出手只会比我更快。” 他往墙边走了两步,弯腰捡起地上染血的骰子。不等他将骰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骰子和倒在地上挣扎的投影不见寒一起,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分解成蓝色的荧光方块,消失在他掌心中。 “我刚才就在想,如果我是不见寒,面对岔路口会怎么做。”苍行衣身上的血迹也随之消失,仿佛投影不见寒的存在只是一场幻觉,“缇刻的骰子确实可以操纵命运,但它到底是个概率游戏。假如不见寒想知道自己抉择的对错,一定会直接动用时虫,观测走向不同岔路的未来。” “可是不见寒的投影没有这么做……我猜他看见了他被我拆穿身份,毫不犹豫击毁的未来,因此他不敢在我面前用银色刻度。但他使用骰子,一样会引起我的怀疑,所以结局是注定的。” “四叶草”:“进退皆是死路,真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当对手。” 苍行衣微笑着问:“不见寒在哪里?” “四叶草”回答:“你们不该来的。乌尔铎是针对他布置的陷阱,他很快就要死了。” 烈风轰然而至。游离在空气的水母席卷成风暴,裹挟着怒风,砸向四叶草的投影。 仓促之下,投影来不及闪避,半边身体直接被水母砸碎。剧毒的水母开始扩散侵蚀,同化周围能够接触到的一切物质——空气,墙壁,钢铁,能量,一切都变成了水母的形状,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任由苍行衣驱驰。 四叶草的投影只剩下头和左半边肩膀,破碎的蓝色荧光漫天飞舞。残留的影像也开始闪烁,极不稳定,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消失。 再抬头看苍行衣,他也不轻松。青年的躯壳分解了大半,游散在空气中,成片的水母狂乱飞舞,因震怒而阵阵发颤。 即便如此,他的微笑仍然像是拓印上去的画像一样,优雅而有礼貌,就连嘴角弯曲的弧度都没有一丝变化。 “我最讨厌事情,就是听到外人议论不见寒。”苍行衣说,“有人夸赞他,我会非常嫉妒;有人说他不好,我更是觉得这个人该死。” 支离破碎的投影嘴唇翕动,发出两个扭曲失真的字音:“疯子。” 下一秒,投影损毁过重,无法维系自己的存在,分解消失。 悬浮扩散的水母游离了好一阵子,才在苍行衣身上重新凝聚回人形。此时乌尔铎的内腔已经被他蚀毁大半,露出机械的筋骨与管道,仿佛一头皮开肉绽的巨兽。 苍行衣背过身,重新面向分歧的路口。 光羽权柄的复刻权能发动,在他掌心里幻化出一枚骰子。他将骰子掷出,骰子在地上弹跳两下,骨碌碌滚向右边的道路。 他走进右边的岔路。滚落在脚边的骰子散成一道流光,凝聚他手中,变回光羽权柄碎片的形状。 几乎也是同时,乌尔铎的右鳍,三岔路口。 “到底要选哪个呢?”灵魂依附在四叶草身上的谢祈,托腮陷入了沉思。 “让四叶草用幻兽权柄去感应神使权柄的位置吧。”苍行衣提议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追踪白衣人,夺取他手中的权柄碎片。探查权柄碎片所在的位置,总是不会错的。” “有道理。” 谢祈闭上双眼,换出四叶草感应权柄碎片的位置。 眼前是一片漆黑,鹅黄色的灵感光点宛如繁星,零碎地散布在她的感知中。她集中注意力,凝神去看,这些光点便自行飘飞起来。 它们最终在她面前排列成一条有序的光路,指向黑暗深不见底的远处,无声地为她勾勒出寻找神使权柄的方向。 四叶草睁开眼睛,仰头望向身侧的不见寒,带着些炫耀的语气向他邀功:“哥哥,我找到了,在这边。” 她指向左手边的道路。 “不见寒”伸出手,摸摸她的头顶:“乖。” 四叶草眨眼,切换回谢祈的灵魂:“好,我们一鼓作气冲过去,狠狠揍那个白衣人一顿,把他的权柄碎片抢过来!” 三人气氛一派和谐,有说有笑,走向了前方未知的道路。 第452章 剧本二十·鲸歌坠落·四 拥有银色刻度的未来视野作为指引,不见寒追踪着沐汀兰的虚影前行,一路上畅通无阻。 从鲸尾到鲸腹的长廊,宛如一座迷宫。迂回的走廊里,逡巡着无数警戒外敌的机械傀。它们装配有重火力的枪炮武器,坚不可摧的外壳,但是统一按照固定的巡逻路线在长廊中徘徊。 不见寒只需要开启银色刻度,就可以看见这些机械傀未来的行动路线。他卡着恰到好处的时间节点,巧妙地避开每一只机械傀的巡逻路线,行走在它们的视觉盲区之间,竟然没有惊动任何一只机械傀。 最终,他在走到一处路口拐角处时,停下脚步。 他看见一滩银色的血液,从被遮掩的拐角后淌出,缓缓流到他脚边。 这是未来的虚影,有人将在那里受伤,流失足以令一个人丧命的血量。 他正准备掉头离开,另外选择一条安全的路线,身后忽然一凉。一种细密微妙的刺痛感在背脊上发作,威胁正在向他逼近。 毫不犹豫地,不见寒停止了身周的时间。 但是危机感并没有就此消除,他听见破空之声出现在背后。少年俯身前冲,踏着虚幻的银色血液绕过拐角,锐利的箭风在他身后怦然一响。他回头,便看见一支霜箭牢牢钉在地上,只差一寸,就能贯穿他影子的头颅。 他明明已经停止了时间,为什么箭矢还能够射出?! “你在感到疑惑吗?”怪异的声音自走廊另一头传来,语调机械,男女莫辨,“你好像忘记了,权柄的使用,关键在于‘想象力’。足够强大的想象力,能够将权柄的特性发挥到极致,甚至于产生出超乎常理的效果。” 一袭白衣的世界站在走廊尽头,似乎已经等待他很久了。 不见寒:“这要你教我?” “我的权能,是绝对命中的权能。”世界抬起了手中莫须有的长弓,“‘绝对命中’,就意味着它穿越一切时间与空间,真实与虚像,甚至生与死的界限,百分之一百会命中我的目标。” 冰霜箭矢凝聚在他指间,指向不见寒。 “拥有时间的权能又怎样,你能躲过我这一箭吗?” 嗖的一声,箭矢离弦。 几乎同时,不见寒点地而起,重重踏在墙壁上。他借助乌尔铎走廊的狭窄,在两侧夹墙之间辗转腾挪,闪避箭矢。 箭锋从他手臂一侧险险擦过。还没来得及庆幸,它竟然凌空绕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再次追踪目标,直奔不见寒而来。 “……真难缠。” 不见寒挥手,一把金色的星砾掷出。 来自金色沙漏权能的星沙,重置了霜箭的时间,将它转移到不见寒尚未抵达此地的过去。但是下一刹那,正如世界所说的那样,霜箭射穿纷乱的时间线,回到了不见寒所在的时间节点。 既然解决不了箭矢……那得想办法,解决操控箭支的人。 时间停滞,不见寒一跃冲到世界面前,银色刻度挥手掷出,形成时间的切割刃,将世界的身体部位分割往不同的时间。只需要一瞬间的错位,他就可以将世界分尸。 被切割成碎块的世界仰首,面具之下的目光似乎冰冷而平静。他被切割的裂面没有飞溅出血液,而是溃散成了莹蓝色的光星。 居然是投影?! 眼角余光,白影一闪而过。不见寒仓促回首,世界果然出现在他身后,两指一勾,箭矢猝然而至。 已经来不及闪躲了。 不见寒瞳孔一敛,收束成一条细线,银色的蛇鳞从眼角浮出。他双腿并拢,拉伸成长逾数米的银色蛇尾,矫健的蛇尾瞬间将走廊的空间挤满。 蕴含着命运之力的蛇尾高高抬起,用力一抽,仍悬在半空中的霜箭撞上坚硬的银鳞,破碎成雪粉。 不见寒居高临下,目光冷冷地俯视着世界,盘踞在地面上的蛇尾缓缓蠕动。 世界吹了一声口哨:“挡得不错。” 态度轻佻散漫,完全没有自己在战斗中处于劣势的自觉。 不见寒蛇尾抽向他,他开启了的权能。轻身、提速、五感激发,以及属于老练猎人的可怕的战斗直觉,数种权能效果在他身上叠加,他像一片羽毛一样轻灵,钻入烈风的间隙,在惊涛骇浪中穿梭。 闪躲的同时,他时刻不忘见缝插针地张开弓矢,企图奇袭不见寒的要害。然而不见寒的蛇尾粗壮坚韧,腾起一扫,便将霜箭尽数抽飞击落。 蛇尾上,每道银色的冷光都是一片割裂时间的刃,织成一张网,绞向世界。世界故技重施,准备借投影传送转移自己本体的位置。但当时间之刃劈在他肩上时,他才惊讶地发现,伤口处没有溃裂成虚幻的蓝光,而是实打实地溅出了鲜血。 “女巫的权柄在我手上。只要我认为你是真的,你就不能是假的。”不见寒说。 世界对权柄的理解固然深刻,可不见寒持有的权柄碎片,足足是他的两倍。 更多的碎片,意味着更多的权能,也意味着无穷的使用组合和离奇的战术变化。 世界捂住肩上的伤,闪躲的动作有些狼狈。他付出了左手的无名指和尾指作为代价,才乘风从时间切割的刃网中逃离。 血沿着手臂汩汩流下,将白色的斗篷染红,湿漉漉地黏在他胳膊上。 他的手臂纤细瘦削,仿佛一折就断。令人实在难以想象,它们如何能那样频繁地拉开百发百中的长弓。 “终于有点意思了。”世界慨叹。 他抬起完好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一勾。 被不见寒打碎飞溅的霜箭残片震颤起来,在他的牵引下,腾空飞起。 冰霜的碎片在长廊中四处蹦飞,发出清脆悦耳的溅射声。不见寒蹙起眉,不明白世界的举动有什么用意——这些碎片太过细小,飞溅的力道无异于挠痒,就连在他的鳞片上留下一丝划痕都做不到,遑论造成伤害和威胁。 正当疑惑之际,他眼前忽然暗下来。 世界操纵的碎片弹溅出去,击灭了他面前的一处灯盏。 不见寒骤然色变,但此刻为时已晚。 长廊中的灯一盏接着一盏地被弹跳的碎片击破,在极短的时间内渐次熄灭。最终整条长廊都陷入黑暗,只剩下不见寒背后还亮着一盏明灯。 正是这盏灯光,将他的影子拖映得极深、极长,一直延伸到世界脚下。 不见寒听见了世界嘲讽的轻笑声。 对于拥有暗杀者权柄碎片的世界来说,将影子投映到他脚下,简直无异于把命门大剌剌地送到他面前。 霜箭离弦,一发染血的啄影钉射中住了不见寒影子的右肩,不偏不倚,正好是他让世界受伤的位置。 不见寒试图回溯时间,倒退回世界没有将走廊中的灯光击灭的时候。 可是他的权能失效了。 “啄影钉权能的本质,是钉锢。我能钉住你的行动范围,当然也能钉住你的身体,你的能力,甚至你的意识。”世界甚至有闲暇耐心为他解说权能的用法,“在一个暗杀者面前,保护影子往往比保护本体更重要。” 世界踩在不见寒的影子上,一步步走向他。 不见寒浑身发毛,甚至有种被人踏住脊柱前行的屈辱感,可是他动弹不得。血沿着肩膀流下来,因为他当前非人的形态而呈现出美丽的银色,表面上甚至泛着一层诡异的彩色虹光。 世界走到他面前,手掌下压,霜箭受召而动,钉入地面更深一寸。 施加在影子上的沉重压力,如实反馈在了不见寒的躯壳上。他被迫在世界面前低头弯腰。 世界抬起脚,踏在他肩膀的伤口上,狠狠往下踩。坚硬的鞋底在伤口上反复碾压,撕裂血肉,碾出淤痕。不见寒疼得全身发抖,却紧咬牙关,不泄露一丝呻吟。 “你说,苍行衣喜欢你哪里?”世界弯下腰,抓起不见寒异变后伸展成银白色的长发,往上一扯,逼他抬头看着自己,“既不聪明,也不机敏,毫无换位思考的能力,除了满脑子天马行空的东西之外,一无是处。” “现在连唯一可取的想象力都发挥不出来,不见寒,你拿什么和我打?” 剧痛之中,不见寒的长尾蜷成一团,绞在一起痉挛翻滚。当世界那句话尾音落下的一刹,蜷缩的长尾忽然暴起,像一条长鞭,闪电般抽向世界。 世界起手张弓,一箭钉住不见寒尾尖下的影子,随后又是接连两箭,将他整条长尾牢牢钉在地上。少年像一条被固定在展览板上的漂亮的银蛇标本,肌肉微微抽搐着,挣扎之际竟有垂死的美感。 “我是真的很想试试看……”世界轻声说,“如果我把你杀了,苍行衣会和我拼命吗?” “还是说有另外一种可能——” “他会愿意认可我,接受我作为他的爱人么?” 这句话,他说得极轻、极轻,淹没在疼痛中的不见寒根本无法听清。 银蛇的长尾蕴藉着权柄的力量,无比强韧,同时也无比脆弱敏感。贯穿蛇尾的伤势直钉灵魂,在他的精神上生生撕裂出刻骨蚀心的痛楚。 霜箭缓慢移动着,用近似凌迟的手法裁破不见寒的影子。长尾被斩成数截,不见寒终于忍不住嘶声惨叫起来。 断尾的截面中,可以清晰地看见抽搐的筋肉,银色的血液汹涌喷薄,溅满的天花板和墙壁,往下滴落。血泊漫遍,在整条长廊内侧镀上一层冷艳的银光。 痛苦崩溃的惨叫声,无疑取悦了世界。他再度拉开手中的长弓,箭指不见寒心脏位置。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天大的诱惑。 他几乎用尽全部的意志力,才说服自己不要松开那只扣弦的手。可是手臂绷得发麻,指尖的颤抖越来越厉害,他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他像发了疯一样地,想杀死不见寒。 走廊的另一头,忽然出现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他一个晃神,扣弦的手竟然松了。霜箭离弦激出,在这么短的距离之内,几乎注定可以将不见寒一箭穿心。 然而,在箭镞接触到不见寒皮肤的前一刹那,它从镞尖开始崩解。 霜雪凝成的箭矢化作了无数冰蓝色的水母,向空中浮游而去。 世界抬起头,怔怔望向长廊另一头。拐角处站着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沉着脸,冰冷的目光正如刀锋般剜向他。 苍行衣说:“住手。” 第453章 剧本二十·鲸歌坠落·五 离开岔路口后,苍行衣一直在用光羽权柄复刻出的命运骰子,为自己选择前进的方向。 沿途自然也碰见过陷阱的阻碍,遭遇过巡逻的机械傀。但是这些东西,在他面前算不上什么麻烦,想要解决它们,一枚海皇权柄足矣。 他像散播病毒的疫源,走到哪里,成群结队的水母就侵蚀到哪里,肆意繁衍传播。一路走来,乌尔铎的左鳍几乎被他蚀空大半,整座鲸身震颤失衡,有微微倾斜的趋势。 越是往前走,苍行衣越感觉到,前方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他,对他产生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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