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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称珠螺和里面的珍珠,你就不会被打了。” “讲长幼?我们当然讲啊,不过我们讲的是尊老爱幼。”荀千秋笑着,一手一个,把两个孩子用力揽进自己怀里,“让我丢下两个这么小的孩子,换自己苟且偷生?我可做不到。那不叫大人,叫畜生。” 第585章 剧本二三·风暴鸣凰·五 漫长的养伤期过去,荀千秋对白磲岛的看法,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理解、也非常抵触岛上以年长者为尊的传统。他生于众人的人格尊严相对平等的时代,这种自上而下的控制和压迫,在他看来是完全是一种暴政。因此,他拒绝自己的年龄优势去压迫其他孩子,也在见到他们对自己的“冒犯”时视若无睹。 但是现在,他学会利用这套规则,来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了。 和他同乘一船的这十几个采珠孩子里,就属他年龄最大,因此所有孩子都会听他吩咐。他重返采珠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集所有孩子,告诉他们,将他们手中采到的珍珠交给他。 他将所有的珍珠收集起来,统计数量,均匀分配,然后按每个人需要的数量交纳上去。力气大的孩子多采一些,生着病的孩子少采一些。倘若天气好或者碰到好的蚌群采得多,就藏一些下来,等到风浪大的时候再交出去,就可以不必冒险外出了。 监工只会清点每天珍珠的数量是否足够,并不会干涉荀千秋是如何管理手下这些孩子,以及分配这些珍珠的,以大管小是他的权利。在荀千秋的调配下,他们这条船上的孩子成了岛上最轻松的一船采珠孩子,再也没有人因为交不齐珍珠挨打受伤。 “我早该这么做了……”荀千秋暗自感慨,“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他们总归不算完全无可救药。只要有人去带领他们,他们还是能走上正途、在这座奇怪的岛上正常地生活下去的。” 很快,这些孩子年龄渐长,陆续过了采珠的年纪,纷纷往岛内搬了一圈。荀千秋也离开了采珠船,去往相对安全的珍珠粉工坊工作。 新的工作是将采回的珍珠磨成粉末,虽然依旧辛苦,却不用出海,安全了许多。令荀千秋费解的是,从前他们每天采回来那么多珍珠,如今又将这么多珍珠磨成粉,却不知道岛上要这么多珍珠来干嘛。 “岛上又不和外面通商,没办法把珍珠运出去换钱。它们堆积在这里,就是没用的死物啊。”一次饭后,荀千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小珠小声说:“珍珠很重要的,是必需品。” 荀千秋:“啊?” “大人们会把珍珠打孔做成衣服,拿去磨粉吃,敷在身上,或者洗澡。”小珠说,“白磲岛之所以拥有悠长的历史,这么多年都没有被风暴摧毁,是因为我们信仰白磲。只有地位崇高的人才有资格使用白磲产出的珍珠,它们会保养他们身体,只有这样才能长寿。” “所以岛上需要源源不断的珍珠,每年几万斛,几十万斛。周围的海域没有,就要去更远的地方采。否则人们就无法得到长寿,白磲岛也会灭亡了。” 荀千秋听完,竟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反驳。 这段日子过得太顺利,他总是会忘记,这座岛屿是和他的故乡截然不同的地方。 虽然传统的阴云时时盘旋在头顶,可这座岛上,偶尔也会有好事发生。 又一度大涨潮的时候,荀千秋听说了小珠和阿海打算结婚的消息。他又惊又喜,喜的是两情相悦的婚姻当然是人生中最重大的好事之一,惊的是这场婚礼的两位主角,年纪都太小了。 “你们才这么点点大……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就决定要结婚了吗?”荀千秋比划着阿海才到自己肩膀的身高,不无担忧地说道。 “这还早?我爸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生过几窝了!”阿海叉腰说,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我们打算在今年白磲节的时候办婚礼。不过结婚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 小珠笑了笑,抓着裙子拽了拽,勒出小腹微微凸起的腰身。 她怀孕了。 对于白磲岛的岛民来说,生孩子是人生头等大事。 因为“生孩子”这件事情,对于一个白磲岛民来说,是具有特殊意义的。它象征着他将从一个年龄长于他人的年长者,变成一个在辈分上更为高级的长辈,他的整个人生阶段、社会阶级将就此发生改变。 从此以后,他在同龄人中就是绝对的领导者和上位者,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而当他的孩子生下孩子之后,他的地位便又将翻上一番,变得更加高高在上。 荀千秋很难理解这种观念,但小珠和阿海会因此过上更轻松的生活,他就觉得这应该也是一件好事。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珠的腰身变化也越发明显。从一开始的微微凸起,到后来仿佛揣了四五个椰子,再到最后,荀千秋每次见到她都感到胆战心惊的地步。 她的肚子已经涨大到了让她完全不能行走的大小,没有任何一件衣服能成功将它遮住。肚皮被撑得几乎透明,能看到许多拳头大小的圆球在她薄薄的肚皮下密密麻麻地浮动。 荀千秋很担忧地问阿海:“她这样……正常吗?” “正常啊,她和孩子都很好,很健康。”阿海一脸自然道,“噢,你们外乡人有些不同,但我们白磲岛人是这样的。一胎一般能生一两百个蛋,要花一点时间孵出来……阿珠下蛋的时候你可以过来看!应该就在白磲节前后了,那是好日子。” 荀千秋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一胎一两百……这居然是一群卵生的人啊! 不论荀千秋如何震惊担忧,白磲节还是如期而至。 毫无疑问,这是白磲岛上最重要、最盛大的节日,无论男女老少,都会纵情投入其中。以往几年的白磲节,荀千秋都光顾着工作去了,根本没精力参加。今年白磲节第二天就是小珠和阿海的婚礼,他总得抽出几天空,到场祝福一下。 白磲节当天,岛上一片热闹欢腾。 人们用珍珠粉铺满了白磲广场,珊瑚架成的长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黑椰子,藤壶,海葵,干虾仁,还有棕榈糖。这是白磲岛最宽容的一日,负责端着托盘在长桌间穿梭、布置节庆会场的孩子们,就算从贝碟里偷走一些小零食,也不会被责罚。 十二个巨大的白磲,摆在广场正中央最显眼的地方。节庆开始的时候,十二长老依次从珊瑚塔楼上下来,坐在白磲中央。 年纪最轻的长老走在最前面,此后依次年纪渐长。最为年迈的大长老走在最后,被两个同样满头白发的老人搀扶着,步履颤颤巍巍,却丝毫不减威严。 据说他年纪已经超过两百岁,见证过白磲岛数代兴衰更迭,是活的历史。在这座岛上,没有人不尊崇他,不以他的话为圣旨。 荀千秋对这些老人家兴趣一般,看了两眼便移开视线,在人群中搜寻阿海和小珠的身影。 很快,他看见了他们。小珠躺在一辆垫了海草的木板车上,巨大的肚子高高鼓起,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阿海推着载她的车,穿过人群朝广场中央走来。 荀千秋立刻跑向他们,接过了阿海手中的车把手,帮他一起推行。 阿海说:“能送我们去长老们那里吗?我和小珠想去求一个长老的祈福。” 荀千秋欣然答应:“当然可以啊!” 他推着车,和阿海一起,走向十二个巨大白磲的方向,每一步都沉重而稳健。 这种心情是微妙的。 仿佛看见自己在末日的土壤中,精心栽下的一盆小草,终于抽芽开花。既欣慰欢喜,又充满对他们的前途未卜的担忧。怕他们经过温室的照料,不再能忍耐风雨;又怕他们一旦走出庇佑的羽翼,就会遭受委屈。 终于,他和阿海推着小珠,来到了长老们面前。 “真好,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是新鲜的、生命活力的味道。”他们面前的长老是一位年迈的女性,被岛民们尊称为“珠婆婆”,“孩子,再过来一点。” 他们再往前走,珠婆婆便从巨大的白磲中走出来,将枯瘦的、皮肤松弛的手放在小珠肚子上。 “老身能感觉到生命的气息在跃动,非常难得,非常难得。”珠婆婆赞叹不已,对小珠和颜悦色道,“这是你的荣幸。” 小珠已经很难清晰地说出话来,只是发出细微的哼声。 荀千秋小声问阿海:“接受赐福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阿海摇摇头。 荀千秋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忽然看见珠婆婆屈起了放在小珠肚子上的手指。她弯曲尖长的、泛黄的指甲,像五柄尖刀,瞬间刺破了小珠的肚皮。 ——你曾经见过肿胀到极致的脓包,被挤破的模样么? 她的肚皮像被戳破的气球,顷刻间爆裂开,里面的透明的胚胎混着血液,一下子迸溅出来。 荀千秋离得太近了,还来不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几颗未成熟的卵已经溅在他身上,黏答答地往下滑。剩下的和血水黏液一起,流了一地一滩。 像半熟的蛋,泡发的兰香籽,青蛙的卵。 荀千秋:“……我操。” 他冲上去,想从珠婆婆手里抢回小珠,阿海在身后扑过来,紧紧抱住他的腰,将他按倒在地上。 晃动的视野中,珠婆婆用她枯瘦的手捞起粘稠滑腻的胚胎,大捧大捧地塞进嘴里,匆匆咀嚼两下便囫囵吞咽。是他的错觉吗?那张嘴忽然变得无比巨大,像裂开巨口的鲨鱼,埋头在尚未成熟的卵堆中大快朵颐,血水和黏液流得遍地都是。 岛民在狂欢,再热烈地庆贺这一刻。没有比这更稀有的珍宝了,鲜活生命的香味飘散出来,他们全都闻到了。 荀千秋奋力地踢打阿海,锤他的手臂,竭力嘶吼:“你放手!那是你老婆,你看着她去死?你们有病啊?!” 阿海的手臂却像铁箍一样,紧紧地圈在他身上:“你才疯了!那是长老,赐福!她命好才被长老看上的,熬过去就有福享了!” “命都快没了有屁福?!这福谁他妈爱要谁要!” 腥甜的血味从喉咙里涌上来,他终于挣脱了阿海的禁锢,奔向小珠。 可是真到了小珠面前,他又束手无策,不知该怎么做。她整个人都躺在血泊里,被幼卵的黏液包裹着。她的肚子已经完全瘪下去了,像一张被撕裂又揉过的破布片一样,皱巴巴地耷拉在两侧。 她无神的双眼似乎看见了他,双手在黏液里划拉,嘴唇微动,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 荀千秋连忙蹲下来,嘴唇颤抖,问她:“你要什么?你说,你说。” 小珠的双手从血水中捞起一颗黏糊糊的、尚且温热的卵,送到荀千秋面前。 薄薄一层透明的膜下,能看见尚未被吸收完的蛋黄,以及不时抽搐的肉粉色胚芽。那玩意无鳞无毛,粉红色的皮皱在一起,还能看见身后拖着一条短短的尾巴。 荀千秋刚要伸手去接,小珠忽然将手一抬,递到他嘴边。 小珠的声音无比虚弱,断断续续。 她说:“千秋哥哥,鲜活,稀罕……大补的。你比我大……你吃。” 荀千秋身体一僵。 她仍在不断伸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执着地将卵递向他口中,期待他吃下去并赞美它鲜活的美味。她的目光始终没有变过,和他登岛时第一眼看见的一样,温顺,敬仰,而清澈。 荀千秋感到双手发冷,指尖麻木。 躺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几乎要被他改变命运的孩子,一棵在他的庇佑下长大的小草,或者一个向他求助的脆弱的女人。 诞生在这座岛上的,全是怪物。 第519章 剧本二三·风暴鸣凰·六 荀千秋逃走了。 他无法面对眼前荒诞残酷的景象,踉跄向后两步之后,转身就跑。 拨开拥挤的人群,他闷头往人少的地方狂奔,不知不觉竟然跑进了珊瑚塔楼里。这的确是白磲节中人最少的地方,因为长老们都离开塔楼,前去参加盛会了,楼中如今是空无一人。 可他的行踪很快被塔楼的守卫发现,他们追着他冲上去,在塔楼中四处搜寻。 荀千秋很快耗空了力气,躲在墙角喘气。守卫已经追上来了,迟早会抓住他,他忽然有一瞬间陷入迷茫:他还要继续逃跑吗? 从这里逃跑了又能怎样呢? 他能逃离这座岛屿,独自出海远航吗?他能在一片无际的汪洋上活下来吗?就算活下来了,又要漂流向何方? 难道要留下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回去一如往常地面对那些曾经被他当做自己保护的孩子的东西?学着接纳他们的传统和生活观念,遵循这里的规则,最后同化成他们中默默无名的一份子吗? 那还不如死在这里算了。 他不知道假如自己被守卫抓到,会遭受什么样的惩罚。但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有那么一点期待死亡的降临。 死了就不用困惑迷茫,不用再痛苦挣扎了。 这座岛上的人爱怎么活就他妈怎么活,一切都和他无关了。 恍惚之间,视线和听觉都变得模糊,他的感官变得混沌,宛如被水体包裹,耳畔响起咕咚、咕咚的涨潮水声。 一声叹息在远方响起,对他说:“如果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就到这里来吧。” 他在原地呆立了片刻,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浑浑噩噩地跟着那道声音前行。 他走进了十二长老的议事厅,躲在最高的宝座椅背后面。守卫并不敢进入议事厅,也根本不相信居然有人敢冒犯各位长老,躲进这里面来,在门口粗粗搜索一番便惶恐地离去。 荀千秋蜷缩在黑暗里,鲸脂烛照亮,座椅顶端镶嵌的奇迹权柄碎片,使折射的光落在他身上。这一刹,他忽然在冥冥中察觉了某种感召,他感觉到自己被某道来自神秘遥远之地的目光注视着,内心变得无比平静。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躲过守卫的追捕?”他小声询问刚才提示他的那道声音,“你是奇迹权柄的碎片吗?奇迹权柄有自己的意识?还是说……只有这片碎片是特殊的?” “这样让你觉得好理解一点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么想。”那道冷清的声音说,“重要的是——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荀千秋呆怔道:“我不知道。” “就这样接受现状吗?还是说,你想做出什么改变呢?” “我不知道。”荀千秋重复了一遍,面露痛苦之色,“我真的不知道!我想改变他们,也曾经很努力过了……可我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的,他们和我完全不同,我不可能改变得了他们!” “也许你只是需要调整一下自己做事的方法。”那声音说,“对于一个得了普通感冒的人,多喝热水再过几天,或许就会自己痊愈。但是对于一个得了重症流感的人,就必须下点对症的猛药了。你有没有想过,你改变不了他们做事的方法,是因为你的控制力还不够强?对于一个习惯被控制着生存的种群而言,如果你站在比他们所有人更高的地方,统御他们,他们就会按照你想要的方式去生长。” 荀千秋说:“可是我自顾不暇,哪来那么强的力量去统治他们?” 那声音说:“白磲岛民以长寿为尊。你只要把所有比你年纪大的人都干掉,剩下的人自然就会听你的了。” 荀千秋吓了一跳:“啊?!” “开个玩笑,想来你也做不到。”那声音说道,“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他们中间建立一套全新的规则和观念体系,取代现有的东西——说白了就是给他们洗脑。” “当然,口说无凭,只给人画饼是不够的。你得让他们确切地相信,听从你的指使就能得到好处,而违背你的命令将会有惩戒降临,这样他们才会对你死心塌地。” 荀千秋:“不行!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我和现在岛上那些长老有什么区别?!” “你可以在得到支配他们的绝对权力之后,要求他们保持和平。这就看你了。”那道声音变得有些懒散,似乎感到无聊起来了,“拥有支配别人的能力而不去压榨他们,和没有这样的能力连想占便宜都无从谈起,这是两码事情。” 荀千秋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咬了咬牙,问那道声音:“你能教我怎么做吗?” 他可耻地被说服了。 改变的第一步,是确立一个新的信仰。 “白磲岛的传统信仰是‘长寿’,这和他们的繁衍方式以及生活环境是息息相关的。”神秘的声音如是说道,“他们孕期短,一胎多产至上百个。正因为生育量大,成长期短,所以幼崽是一种可再生的消耗资源。这让他们习惯去奴役幼崽做最繁重危险的劳动,反正死了可以再生,并不稀罕。” “而能够活下来的那些个体,积攒了大量生存经验,知道如何规避风险,便在幼崽中拥有了绝对的权威。他们命令幼崽,且不允许幼崽质疑。因为没有经历过长辈人生阶段和遭遇过的困境的幼崽,无法理解这些经验指令背后潜在的风险,他们只需要不加思考,完全按照命令去执行。” “久而久之,这套以长御幼的独特传统便形成了。” 荀千秋:“听你这么一解释,我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透过现象看本质。人类恐惧未知,但凡是有迹可循、有理可依的事情,你在理解并将它纳入自己的知识框架内后,就会感到它并不可惧。”神秘声音淡淡说道。 荀千秋问:“既然如此……我应该搞一个什么样的观念出来,作为白磲岛新的信仰呢?” “答案已经摆在你面前了。” 荀千秋抬起头,镶嵌在宝座顶端的权柄碎片光彩夺目。 “想推翻旧的规则,你需要一股足够强大的力量,为你击碎旧日坚不可摧的等阶壁垒。”神秘声音说,“而灾厄是你最好的选择。” “灾厄会平等地降临在每一个人头上,为他们带来病痛与死亡,任何生灵都对灾厄有天生的敬畏之心。面对灭顶之灾,一个族群的等级壁垒就像一张掉在鞋底下的薯片一样,轻而易举便被碾得粉碎。生死大难当前,财富、年龄、权利,一切都没有意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重新洗牌,制定新的规则。” “不过,观念的转变,是一个长期而微妙的过程。在此之前你需要漫长地蛰伏,巧妙地将这座岛屿一点点渗透……直到最终爆发的那一刻到来。” 听从神秘声音的建议,荀千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悄悄从珊瑚塔楼里离开后,就回到珍珠工厂,过上与原先别无二般的日常生活。 他耐心地忍耐并等待着,直到年岁渐长。二十一岁那年,他已经成为了珍珠工厂的负责人,手底下管理着一批岛民。 “在击溃你的敌人之前,首先要了解你的敌人,并将它的特性化为对自己有利的武器……学会利用规则,你的前路会轻松很多。” 比起等待年龄的增长,抬高自己的辈分是更快的晋升阶梯。 荀千秋是外乡人,和当地岛民有生殖隔离,无法繁育后代。但他巧妙地利用了长者为尊的规则,命令一个比他年少的怀孕岛民,谎称孩子是他的后代。对方无法拒绝他的要求,这些孩子生下来就被记在荀千秋名下,他的地位一夜之间抬升了一个档次。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高的地位,更多的权利。 他从那些孩子中挑选了几个看起来健全的,亲自带大。到了他们八岁,也就是白磲岛民可以生育的最低年龄的时候,便让他们交配,生下新的后代,再次抬高自己的地位。 白磲岛民很少会刻意地去关注和照料自己的后代,他们只会役使子女。加之幼崽折损率极高,配对和生育困难,很难在短时间内增加后辈的代数。 因此,十年之内繁育两代,这种情况,只会在荀千秋治下的地方发生。这让他成为了最年轻的、有资格进入珊瑚塔楼的人。 虽然只是以守卫的身份,但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有了最基础的势力范围,一定的社会地位,接下来就是与上层阶级进行接触。”神秘声音教导道,“煽动他们,让阶级壁垒变得更加清晰突出。让这些贵族长老们对你麾下曾受庇佑的年轻人施加更强的压迫,激化矛盾——只有到垂危濒死的那刻,他们才会意识到,你曾经带给过他们什么。” 担任塔楼守卫的职责之后,荀千秋不再照料珍珠工厂以及采珠相关的事情。 与之相反的,他暗中向长老们告发珍珠工厂中的岛民,他们正在模糊岛上的长幼尊卑观念。在工厂中居然提倡让年长力壮的青年人做更多的活,而让年幼无用的孩子们荒废时间,轻松度日,这简直不可理喻。 长老们听闻后果然震怒,派守卫去清查此事,并施以惩戒,强势镇压。 荀千秋并没有亲自参与那次任务。但他听说,珍珠工厂出产的那一批珍珠粉,拥有着鲜血晕染出的漂亮的粉红色。 那天涨潮之后,所有长老离开珊瑚塔楼,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他独自一人进入议事大厅,面对宝座顶端的灾厄权柄双手合十,低下了头,沉默良久。 万籁俱寂中,他听见逃亡般仓惶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议事厅的大门被人撞开,胆敢闯进年长者神圣禁地的年轻人浑身染血,扶着门框剧烈喘息。 阿海一冲进议事厅,便看见中央站着一道熟悉的背影。十二支鲸脂烛的火光跳动了一下,在片刻的黯淡之后骤然大亮,金色的光辉全都落在荀千秋肩上。 年轻人双眼一亮。 此刻他尚且不知自己的同辈遭受的所有厄运,都来自眼前之人的出卖。 他只记得荀千秋曾向他伸出的援手,记得荀千秋曾经一遍又一遍对他们说,尊老爱幼,长少平等,每一个人都有照自己想要的模样活下去的权利,而不必一味听从他人的命令。 这一刻,强烈的求生欲在他心中迸发,战胜了一切对命令服从的天性,对尊卑传统的敬畏,在胸腔中激荡,逼迫他向荀千秋伸出了求援的手。 “我不想死!求你……救救我们!” 荀千秋放下双手,缓缓转身。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播下的火种,终于燃烧起来了。 第520章 剧本二三·风暴鸣凰·七 利用自己的职权,荀千秋帮助阿海逃脱了塔楼守卫的追击,将他的存在藏匿起来。 与此相对的,阿海开始四处暗中活动,将在珍珠工厂之难中幸存的同伴集结起来,形成了一股只听从荀千秋调遣的暗中势力。 白磲岛虽然与世隔绝,却是一片由众多岛屿组成的群岛,当一些人想要将自身的存在隐匿起来时,是很难被揪出来斩草除根的。珊瑚塔楼的长老们多次派遣守卫前去清理他们,都没能如愿,只能恼火地忍耐这些虱子在礁石的缝隙里蹦跶。 这一小股势力中的成员全都是年轻人,他们身强力壮,精力旺盛,能够自如地穿梭在海浪和礁石之间。他们到处游说自己的同辈,邀请他们加入。 他们向这些同样饱受奴役的年轻人描述自己曾经在珍珠工厂中度过的、如梦一般的生活。生病时不用带着痛苦挣扎努力,会有人照料你们;犯了错只需要诚恳道歉并改过就可以被谅解,而不必遭受残酷的惩罚。所有人都自由而平等,生存的方式不是听从荒谬的命令,而是相互交流、彼此理解,最终通过合作得到大家都认可的结果。 陆陆续续,有许多年轻人和孩子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他们所能做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从一味逃亡,变成了有组织、有规模的斗争和反抗。 船队被劫掠,工厂被烧毁,他们甚至占据了一座独立的岛屿作为自己的据地,让白磲岛上的年长者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火种渐趋燎原,一切似乎都正朝着荀千秋计划中的方向发展。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他的所做所为,竟然被人告发了。 小珠在白磲节上被珠婆婆赞赏之后,得到了进入珊瑚塔楼成为侍女的许可。珠婆婆似乎很器重她,准许她跟随自己身侧,她便渐渐跟珍珠工厂的旧识们疏远了。 在珍珠工厂的人们宣告独立之后,她忽然找到珠婆婆,告诉珠婆婆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荀千秋和阿海的密谈,荀千秋向他透露了珊瑚塔楼的动向。梦中的一切都无比清晰。 她对珠婆婆说了她所知的有关荀千秋的一切。包括他还在采珠船上时救过她和阿海的事,想干涉她在白磲节上接受赐福的事,以及他曾在珍珠工厂传播邪异思想的事。 长老们为此震怒,下令将荀千秋逮捕。他措手不及,被羁押往珊瑚塔楼的议事厅。 时隔多年,他再次被压曲双膝,跪在十二台高高在上的宝座面前。座上执掌他生杀之权的长老们交头接耳,商量着应该如何处置这个胆大包天的外乡人。 “外乡人就是外乡人……” “不懂规矩,早该杀了。” “把他的皮剥下来,挂在白磲广场上……” “用他当做诱饵,抓住那些逆党……” 荀千秋抬起眼帘,灾厄权柄的辉彩透过余光照入他眼中。 他曾两次来到这里,每一次都是狼狈逃来,落魄离开。如今是第三次,也大概是最后一次,他跪在这里,被充满恶意的目光俯瞰着,抬头仰望光辉。 长老们还在商讨对他的处置,措辞越来越恶毒,惩罚越来越残酷。 他忽然暴起,挥开身边的守卫,一个箭步冲向坐在上首的大长老。 没有白磲岛人敢在议事厅这样神圣的场合造次,也没有人能想到,竟然有人敢如此疯狂地忤逆这座岛屿千年积淀的沉重历史。守卫仓惶之间没能压制住他,他像濒死反抗的恶犬,红着眼龇着牙,狠狠掐住了大长老的脖子,将对方死死按在宝座上。 尖叫声此起彼伏。 年逾两百岁的老人根本无力反抗身强力壮的青年,口吐白沫,昏死在宝座上。长老们走下高座,守卫冲上前去,可是只能碰到他的小腿和脚跟。他爬上大长老的膝盖,踩在老人死猪一般的身体上,踮起脚尖,指尖终于触到了星光。 灾厄的权柄落在他掌心里,与他的身体相融。一刹那狂风大作,烛光闪动,议事厅中的气流环绕他形成了风暴。 说来好笑,他听说这枚灾厄权柄是在奇迹权柄破碎那时坠落在这里的,被一名年轻的岛民捡到,主动献给了长老们。 那名可怜的岛民,徒有掀翻岛屿、倒转海天的力量,却什么都不敢做,唯唯诺诺地将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脏,献出了已经属于他的权柄。 为了这枚权柄的归属,十二长老争论不休。大长老自恃年岁最长,珠婆婆自居辈分最高。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只能将权柄镶嵌在大长老宝座顶上,不允许任何人擅自据有。 万万没想到,这反而便宜了荀千秋。 他成为了灾厄权柄的持有者,以大长老的尸身献祭,唤起权能。狂风暴雨倾泻,汹涌的海水从天降,将白磲岛洗刷一空。 浪潮隆隆,从四面廊窗涌入高塔。荀千秋乘风踏浪而去,终于放声大笑。 头顶的海面上,无数风帆扬立的船只像军队一样,在滔天风暴中稳如磐石。他们列队而行,来迎接他们真正的领袖。 最后一场战争,终于正式吹响了号角。 这次争斗规模空前,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愿光海。 以荀千秋为首,新生的反抗军到处宣扬灾厄的教义。他们舍弃了对长寿的尊崇,信奉热烈、自由、平等的生命。他们声称以风暴为代表的灾厄即将降临在白磲岛上,倘若不能摒弃旧日的长幼偏见,团结一心,所有岛民都将面临灭族之灾。 白磲岛上的长老们,则动用了最后的秘密手段。 他们重新讲述起有关白磲岛的古老传说。传言白磲岛先祖是一对兄妹,曾在风暴中迷失了方向,只能离开故园,在无际的愿光海上流浪。他们藏身在一个巨大的白磲中,最终漂流到这篇天幕海域,停泊下来繁衍后代,建立了白磲岛的前身。 如今他们脚下所踏的白磲岛,便是承载他们漂流的巨大白磲的其中一片贝叶所化。 长老们吟唱起古老的咒语,从愿光海深处召唤出了另外一半白磲。大到足以遮天蔽日的贝壳像远古巨兽的遗骸复活,从深蓝海幕中破浪而出,重重盖在他们踏足的岛屿上,再次闭紧了蚌壳。 它悬浮在海天之间,将再度带上整座白磲岛去流浪,重新寻找落足的地方,建立新的家园,把所有忤逆它的孩子们都遗弃在这个被风暴笼罩的死地。 荀千秋绝不允许它就这样逃跑。 他在岛中散播瘟疫,屠杀释放力量支撑白磲紧闭的岛民们,并将他们的生命作为献给灾厄的祭品。他以风暴为楔,最终成功撬开了这座坚不可摧的巨蚌,结束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狂风和暴雨洗刷了这座岛屿的每一个角落。 有的人英勇战死,有的人道歉投降。有的人怀抱旧忆追想,像无处可归的幽灵一样,仓惶地徘徊在这片狭小岛屿上。 十二长老的统治彻底成为了历史,剩下的白磲岛遗民,最终逐渐接受了新的生活观念和方式。 一个年轻的族群,一个以灾厄为信仰、追求自由与平和的族群,在白磲的死骸上重获新生。他们舍弃了被风暴击碎的半片白磲,将这座岛屿改名为“白海贝岛”,在这里安居乐业,重建家园。 荀千秋被他们奉为领袖,他们信任他、爱戴他,听从他的指挥,成为了他最可靠的朋友与族人。 “那么,你觉得这个结局如何呢?”那道神秘的声音问他,“对自己努力所达成的这些改变,感到满意吗?” “……我不知道。” 荀千秋站在珊瑚塔楼的顶层,由上至下,俯瞰整座白海贝岛的风光。 头顶潮起潮落,数十年如一日,周而复始。风暴之战后,他在这里担任了几十年的灾厄大祭司,岛上居民也已经经历了数代繁衍更迭。 可他始终无法忘记,他参加的第一场白磲节。 在那次节庆上见到的一切,彻底击碎了他的三观。自那以后,无论他身边的人表现得有多正常,多么与他相互理解、志同道合,他都无法再信任对方。他努力向上攀爬,走到最高处,是害怕自己身陷在披着人皮而怪物群中而不知。 “我用灾厄统御了他们,可这远远不是结束。灾厄只是奇迹权柄的十六分之一,星光中的一粒微尘。”荀千秋说,“一旦哪天有手持其他权柄的人降临这座岛屿,推翻依托灾厄建立的规则,我如今拥有的一切,就会化为海浪上的泡沫。” 神秘声音说:“是这样的。斗争永无止息,推翻和重建永无止息。想让一切挣扎和痛苦结束,就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像当初站在白磲岛上的你一样,以碾压性的力量震慑乐园,平息这场战事。” 荀千秋问:“你会是那个人吗?” 神秘的声音没有回答。 但是伴随着潮水涨落的哗哗声,荀千秋听到了一声轻笑。 他握紧掌心中熠熠生辉的灾厄权柄,目光坚毅,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曾引领我改变这一切,因此我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押你是那个正确的人。”荀千秋说,“无论你是谁,我都会追随你,听从你的调遣,为你保管并使用这枚权柄碎片——” “直到你成为奇迹的持有者,为所有人带来终结的、全新的和平。” 第521章 剧本二三·风暴鸣凰·八 潮水声涨,荀千秋猛然睁开眼睛,迷梦蝶翅从双眼前扇过。 一场大梦,让他回顾了数十年前那些并不美好的记忆。若不是徘徊不去的浪潮声时时在耳畔回响,他只怕就要彻底迷失在梦境中。 “女巫权柄的能力果然可怕,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他挥手,灰绿色的毒雾将身旁伪装成毒雾的迷梦蝶驱散,“不见寒,我必须承认你是个天才。如果我们不是敌人的话,我应该会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谢夸奖。”不见寒说,“作为一个外乡人,能够将乐园的规则应用到这种程度,你也不差。” 荀千秋仰望头顶的海幕,风暴平息,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太阳,已经化为星光飞散了。 这一梦从入睡到清醒,看似过程漫长,实则只经历了短短一瞬,但他的确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时机。 迎面冲上来的,是裴尧的拳头。 裴尧的身体被瘟疫侵蚀得不成模样,皮开肉绽,血肉剥落,攥紧的拳头关节处,暴露出森森白骨。 他已经瘦得完全脱形,但嵌在他掌心中的尸鬼权柄仍旧在作用,将他枯瘦的身体当做尸体强行驱使。 权能生效。 所有无法杀死他的,将会使他变得更加强大。瘟疫没能将裴尧一击杀死,便无法再伤害他,反而化作了他的力量。 重拳落在狂风形成的气盾上,巨响声作。那风盾是由无数风刃绞织在一起形成的,拳头落入其中,便像一片烂肉掉进绞肉机里一样,顷刻被切割得粉碎。 鲜血和残骨同时飞溅,嵌在肉里的权柄碎片也崩飞出去。 可即便拳头被绞碎,裴尧仍旧没有停下前冲的趋势。 他竟然用仅剩手腕的右臂,继续挥出这一拳! 风盾随着这一拳轰烈而下,被强行轰散。荀千秋生受了这一击,倒飞出去十余米,倒在地上“哇”地呕出一口鲜血,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灾厄权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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