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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蚀出的溶洞。石锋与石峰之间,以铁索串起的浮木板相连,以供生存此地的生灵行走其上。 眼前的群岛,被八座铁锁浮桥所链接。它们从八方石峰出发,向前探去,最终系在一座贝壳形状的浮岛之上,将它牢牢拴在空中。 在这座浮岛上,苍白的尸体堆砌成山,无数绝望的手从尸山的缝隙中钻出,伸向海面,仿佛在祈求着什么。 尸体堆压的缝隙中渗出红得发黑的血,流淌到浮岛边缘汇成瀑布,飞流垂落,成为灰暗天地间唯一刺眼的亮色,最终消失在无底的远空中。 苍行衣说:“阿寒,你看那座山,上面有人。” 不见寒的目光沿着尸体的残肢往上攀,果然在顶端看见两道人影,一站一卧。 倒在地上的人,是裴尧。 少年仰面躺在残尸中,皮肤灰白,泛着淡淡的死气。他目光涣散的双眼中,倒映着滔天海幕,暗沉无波。 在他面前,站着一名少女,背对不见寒等人。她手中倒提白骨长剑,绣着金色翎羽的红裙,在海风中猎猎扬起,宛若一只停栖的凤凰。 乌黑的血液从她剑锋上沥沥滴落,她忽然转身抬头,往身后投去凌厉的一瞥。 金色的眼眸如琥珀,如烈火天光,万物皆在这双瞳孔中焚成寂灭灰烬。 不见寒朝船下纵身一跃。急速的下坠中,他身后薄且轻软的蝶翼舒展开,乘风载着他向浮岛滑翔。 少女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 但是,没有人能够在不见寒面前与时间赛跑。 银色刻度浮现,她的动作停滞在半空中,一道时间切割挥出,她被拦腰斩断。 先是上半身摇晃了一下,砸进苍白的尸山中,然后双腿才跪落在地上,鲜血迸出。血液泼满了裴尧的身体,将一双漆黑无神的双眼染红。 不见寒降落在裴尧身旁,正要伸出手,少年身上的血迹忽然沸腾起来,咕噜冒泡,炸裂,在空气中溅射成花火。 火星溅落在不见寒的衣角,迅速引燃。不见寒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没办法用时间倒流使它消失,也不能用海水把它扑灭。 火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燎原而起。尸山在这烈火面前,居然一触即燃,像纸片一样蜷曲焦黑,被狂风扬起,化作更大、更绵密的灰烬暴雪,吹得不见寒睁不开眼睛。 孤岛的火光倒映在漆黑的海面上,汹涌波涛也变成了火舌。海天之间,尽是一片燃烧的金红色。 不见寒的意识在海与天、黑与白、寒与热的颠倒中,再度坠入黑暗。 第493章 剧本二二·瀚海愿光·三 不见寒第三次破水而出。 他气喘吁吁,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一抓刘海将它梳向脑后:“他妈的,总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苍行衣迟疑地望向他。 不见寒的指尖在空气中勾勒出一只蝴蝶的形状,以梦境的形式,将自己经历两次时间回溯的记忆灌输进苍行衣脑中。 “六少爷在海上感应到的同序列权柄,不是白衣人的猎人,而是裴尧的异种。”不见寒说,“至于两次时间回溯,罪魁祸首则是‘不死鸟’。” “隶属于传说序列的不死鸟权柄,由No.27安卡和No.25叶尔两枚碎片拼合而成,一旦持有者死亡,就会产生时间回溯,使持有者浴火复生。” “可是,为什么不死鸟权柄的持有者霜傲天想杀死裴尧?” 裴尧的权柄隶属于屠龙者序列,和霜傲天并不冲突,而且裴尧也不是会主动惹事生非的性格。 苍行衣:“无论如何,裴尧得救,这事优先级甚至比六少爷要高。他的异种权柄序列和白衣人的猎人权柄直接相邻,肯定会成为第一狩猎目标……这么说来,或许霜傲天是和白衣人达成了某种共识,来击杀裴尧掠夺权柄的?” “你说得对 。”不见寒赞同地点头,“霜傲天的不死鸟权柄和我是相同序列。我们能想到与屠龙者序列的权柄持有者合作,对抗白衣人,那他自然也能想到,联合跟我同序列的人来对付我。” “这次我们不等船了,直接登岛。找到裴尧保护他,顺便把霜傲天身上的不死鸟权柄回收了。” 不见寒使用时虫权柄,使海面时间相对于他们静止,他们很快就飞到了目的岛屿。 这一次抵达孤岛时,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因为面前的岛屿和上一次记忆中的相比起来,实在是差别太大了。 第二纪元的愿光海没有白日,长久置于夜幕下。在这个大地被冰川覆盖的纪元中,乐园只剩下两处地方还保留着适宜生存的温度,那就是深渊和远海。 无数星光被海浪扑上礁石,照亮珊瑚丛间的藻类与螺壳。许多岛民将集满星光的网兜绑在头顶,照亮夜海,攀上礁石岩壁,伸手采集来不及跟随退潮离开的海货。 星星在哗哗的海浪声间跳跃,一切静谧而安详,像是一场深远梦境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不见寒和苍行衣寻找了一处坡度较为平缓的礁石着陆,正打算向那些赶海的岛民询问是否有人见过裴尧,从中忽然蹿出一个打扮怪异的老年岛民,举起手中的珊瑚法杖挡在他们面前。 老渔人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口音又重,似乎在唱诵某种咒语。不见寒疑心他想使用乐园术,刚刚提起警惕,却见他向他们笨拙地胡乱挥舞珊瑚杖,像驱赶什么脏东西一样,口中大叫着:“走开!外乡人,走开!” 附近的岛民注意力被吸引,纷纷从珊瑚礁中拿出了武器。有的端着鱼叉,有的握着吹箭,警惕地与这两名忽然出现的外乡人对峙。 不见寒有些无奈:“……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个人。” “走开!外乡人,离开白海贝城!” 岛民显然没有放下丝毫戒备,神经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反而更加紧绷。 气氛剑拔弩张,眼看是不能和平解决了。不见寒无意在此地浪费太多时间,正打算让这些岛民全部陷入梦境中,一桶冰冷的海水兜头泼来。 银光一闪,刻度展开,扑向不见寒的海水凝滞在半空中。和他们对峙的其他岛民,则被浇了个劈头盖脸。 不见寒望向海水泼来的方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群岛民被海水一泼,竟然纷纷如梦初惊。他们虽然全都朝泼水者投去愤怒的目光,但无一例外地放下了指向不见寒二人的武器,向两侧分开。就连那位骂骂咧咧的老渔翁,也收起了珊瑚杖,皱着脸走开了。 在他们身后,裴尧提着桶,表情局促地站在人群中间。 他举起手,尴尬地朝不见寒打了个招呼:“嗨……?” “咳,你们别见怪啊,这是白海贝城的风俗。我之前刚到的时候,也被泼了好几次水。” 裴尧一边带着不见寒和苍行衣往岛上走,一边向他们解释他们刚才遭遇的情况,以及自己的举动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行在浮桥上,两侧崖壁的珊瑚树间,垂下海藻缀成的帷幔,拂落肩头。这些珊瑚树的根系深深扎在礁石的缝隙中,枝干虬盘,七彩缤纷的树梢朝脚下的夜空生长而去。 头顶是游鱼,脚下是飞鸟;树木逆长,浪涛凌空。沉浮身侧的海雾更是宛若云端,如行梦中。 一种独属于天幕海域的,微妙的、颠倒迷离的错乱眩晕感,油然而生。 “这附近的岛群,都是白海贝城的统辖范围。”裴尧说,“这里的岛民十分崇尚和平,敬畏灾厄。他们认为,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保持团结一致,才是种群存续的唯一生路。” “我刚才拿水泼你们,就是在模仿他们的一种仪式。桶里的水象征着暴风雨之灾,灾厄撒向谁,谁就必须停止纷争,以和平友好的姿态彼此面对。” 不见寒:“有趣的风俗。在我的记忆里,似乎没有这部分相关的设定。不过,你劝架这么多次,就没有人在被泼水之后冲上来揍你么?” “呃,因为岛上的风俗就是这样嘛,所以绝大多数人就算被泼了水,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偶尔有气在头上的,朝我动手了……反正他们打不动我,就那样呗。” 裴尧的异种权柄,带有权能。无论是什么攻击,只要杀不死他,就会使他变得所向披靡。岛民那些拳头落在裴尧身上,根本无关痛痒。 裴尧留意到不见寒有些异样的目光,挠了挠头:“有什么问题吗?” 不见寒:“没什么问题。调解居民纠纷,维护邻里关系,非常适合你的工作。不愧是你,乐园的和平小天使。” “啊?!那是什么外号呀……” 说话之间,裴尧将他们引到一座高塔之下。 塔楼坐落在群岛中央,那座形似白海贝的岛屿上。它通体灰白,以一块完整的珊瑚礁雕琢而成,塔身上长满赤黄蓝紫色的荧光海葵,数不尽的金橙色星光被盛在琉璃宝石里,装点塔尖檐角。 “这里是白海贝城的中心,也是祭坛,珊瑚塔楼。”裴尧带领他们沿着旋转的礁石楼梯上行,同时向他们介绍,“白海贝城的灾厄大祭司就住在这里——还是熟人呢,咱们都认识的。如果不是登岛的时候遇见了他,我可能也要像你们刚才那样,和这里的岛民干上一仗。” 他们在珊瑚塔楼的顶层,见到了裴尧口中的“熟人”。 青年身形纤瘦修长,身穿外层漆黑绒面、里层是宝蓝色绸缎的祭司长袍,衣角纹绣的水波纹,像愿光海的无尽之浪。他神情平和,目带悲悯,仿佛能给予一切来到他面前忏悔的人宽恕。 不见寒和苍行衣差点没能认出他是谁。 不见寒完全是脸盲,苍行衣仔细打量这位灾厄大祭司略显熟悉的五官,才不太确定道:“荀千秋……?” 裴尧:“神奇吧?我和他离开图书馆后没多久,就意外分开了。再见面的时候,也完全没认出来!” “真高兴你们还记得我。”青年微微一笑,“森罗之林一别,已经有许多年没见了。我几乎变了一个人,可你们还都是从前的样子。” 苍行衣:“许多年?距离我们上一次分别,似乎才过去了十几天。” “乐园不同地区的时间流速不一致,正常的。”不见寒倒是接受良好,“连时虫权柄这种存在都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也没什么不可能。话说回来,荀千秋,你似乎在这里混得不错。” “我追寻着权柄碎片的传说来到这里,一路上虽然也吃了不少苦头,终究是找到了归宿之地。”荀千秋说,“若不是裴尧和何冬堂造访,我几乎忘记自己不是出生在这片海域上的人了。” 他说起“何冬堂”这个名字,不见寒才发现,这里竟然还有第五个人。 何冬堂坐在靠近墙边的珊瑚椅上,握着一把小剪刀,裁剪纸人打发时间,安静得几乎毫无存在感。听见自己的名字被提到,她才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目光空洞。 不见寒对裴尧道:“你用我给你的那块镜子碎片成功把她复活了?恭喜。” “嗯……对,算是吧。”裴尧有些勉强地一笑,“谢谢你的镜子。” “旧情就先叙到这里,我有更重要的事得告诉你。”不见寒说,“不出意外的话,裴尧,你恐怕很快就要死了。” 裴尧吃了一惊,大为不解。 不见寒通过迷梦蝶的梦境,将自己轮回的记忆分享给他们,让他们看见了即将发生在六天后的那一幕。 “我们初步推测,霜傲天应该是和白衣人达成了共识,打算杀死你,帮他夺走你身上的异种权柄。”不见寒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和苍行衣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我们现在需要与所有屠龙者序列的权柄持有者合作,包括你,牧糍,六少爷,还有素未谋面的尸鬼权柄持有者,去阻止他拼合更多的权柄。对了,你们有尸鬼权柄持有者的消息么?这很重要。” 裴尧的目光微微闪躲:“抱歉,我不太清楚。” 不见寒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无声地一笑。 单纯小孩,真的很不会撒谎。 “你们需要我做些什么吗?或者说,我能为你们提供什么帮助?”为了弥补自己方才消极的回应,裴尧主动询问。 “不,不用这么刻意。你原来打算干什么事,照旧去干就好了。”不见寒说,“我和苍行衣会跟在你身边的……嗯,别这么不自在,就当做我们是同一个旅行团的团友,一起出来玩的,随便逛逛。” 裴尧点头:“也好。我这两天正在帮荀千秋的忙,借住在岛民家里。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一块儿?” 不见寒:“帮什么忙?” 裴尧看向荀千秋,荀千秋解释道:“是这样的,岛上的白海贝节快到了……” 话刚说到一半,楼梯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岛民慌张地闯进了珊瑚塔楼中。 “不好了大祭司,老渔公跑到珠姨家门口闹事去了!” 第494章 剧本二二·瀚海愿光·四 冲上珊瑚塔楼的岛民在最前方带路,裴尧提着水桶跟在他身后,不见寒和苍行衣紧随裴尧身侧。何冬堂落在最后面,安静地、远远地跟着他们,手里还捏着剪到一半的纸人。 他们很快来到人群聚集的地方,远远便能听见岛民的纷纷攘攘的争执声。 不见寒语气揶揄地推了裴尧一把:“该你出场了,圣女裴裴。” 裴尧苦笑着,朝前踉跄了两步,挤开人群,险些撞到人群中央的一名老渔人。 那老渔人看也不看裴尧一眼,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词,与裴尧错肩而过了。 他穿着破旧的鱼鳞袍,挥舞珊瑚长杖,顶端垂下的海草在风中呼啦啦地飘动。同时嘴唇颤动,吟诵着古怪的歌谣,边唱边跳,动作古怪滑稽。 “非我招灾,蛟龙勿怪;非我招难,海神勿怪……” 围观的岛民对他令人费解的舞姿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老渔公又在发癫了……” “什么辟邪祛灾,都是老一辈迷信的说法。只有灾厄才能带给我们和平……” “看好了,不听从大祭司的指引,不信奉灾厄,等几十年以后你们年纪大了,就会变成他这样的老疯子!” 众人的议论声中,老渔公松弛的眼皮微微颤抖,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他从鱼鳞袍下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白贝,用匕首割断贝柱,撬开贝壳,里面涌出满满一捧鲜血。 他将贝壳放在地上,抬起珊瑚杖,用上面的海草蘸满贝血,然后大吼一声,泼向面前蚝壳墙砌成的矮房。 灰白的墙面上泼满腥臭的血,沿着蚝壳密密麻麻的缝隙流下来。宛如尸骨中渗出鲜血,触目惊心。 “老渔公,发什么神经!” 尖锐的叱骂声穿越人群,中年渔女珠姨冲到蚝壳墙前,用力推开老渔公。 她挡在房屋前,叉腰指着老渔公便是一通叫骂:“一天天不做正事,净找人家的麻烦!今天你别走了,给我把这墙擦干净!” “放肆!老夫乃是白海贝岛十二长老后裔,你岂敢在老夫面前大呼小叫!”老渔公吹胡子瞪眼,怒视珠姨,“这么重的灾气,不仅你全家倒霉,还会牵连到整座白海贝岛……要不是白海贝岛有难了,你跪下来求老夫,老夫都不肯给你家辟邪!” 珠姨:“什么灾气?你就是最大的灾气!” 老渔公骂骂咧咧:“你家藏的那两个外乡人就是灾气的源头,再不把他们赶走,岛上就有大祸了!” “胡说八道!那两位客人是大祭司的朋友,你怀疑他们,是想质疑大祭司的决定吗?” “什么灾厄大祭司?区区一个卑贱的外乡幼崽!岛上从前根本不是这样的,烂透了,白海贝岛全都烂透了……!” 老渔公这一句话,瞬间激起众怒。不仅渔女气红了脸,周围的青壮渔人也纷纷叫嚷起来,义愤填膺。 “老不死的东西,白海贝城过了风暴之战都十几年了,还在发他的长老梦呢?” “大风暴怎么没把这些老家伙全都淹死?灾厄大祭司还是太仁慈了……” “老东西滚出白海贝岛,白海贝岛是属于我们的!” 群情激奋,眼看场面就要控制不住了。裴尧大惊失色,连忙举起手里的水桶:“等等,大家有话好好说,君子不动口也不动手——哎呀!” 他刚往前迈出一步,便不知被谁的脚绊了一下,手里水桶飞了出去。满满一桶海水,全洒在地上。 不见寒叹一口气,摇了摇头。苍行衣抬手一个响指,给出一条禁令:“白海贝岛禁止争执打闹。” 顷刻之间,所有人像被掐住了脖子,鸦雀无声。 同时,一串水母从头顶的天幕海浪间飞落,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将争执中心的人浇了个透心凉。 岛民们面面相觑,虽仍然神色愤愤,却没有人再争吵叫骂、动手斗殴。 老渔公看到裴尧等人,顿时脸色一变,往路边啐了一口唾沫。 裴尧从地上爬起来,问老渔公:“老爷爷,不好意思,你对我们是不是有点误会……” “误会个屁!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外乡人,白海贝城才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老渔公似乎不敢骂得太大声,但又非要说出来泄泄愤,“从前尊老敬老的传统一点都没有了……总有一天你们也会老的,全都会老的!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白海贝城已经灭亡了!” 他低吼着,抱着珊瑚杖,跌跌撞撞地跑远了,只留下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嘀咕骂声。 “非我招灾,蛟龙勿怪;非我招难,海神勿怪……” 老渔公落荒而逃后,围观的青壮渔人们拧干衣服,陆续散去了。只剩下珠姨双臂紧紧环抱在胸前,皱眉站在蚝墙屋边。 “珠姨没事吧?”裴尧关切地问她,“我和老何昨天在你们家借宿,给你招来麻烦了吗?” “不用管那死老头,他就是疯疯癫癫的……”珠姨摆了摆手,又朝不见寒和苍行衣投来好奇的目光,“这是你们朋友?” 不见寒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她的手臂。 她刚才一直将手臂紧紧环抱在胸前,此时稍微放松了一些,侧面似乎露出了一小片不甚明显的、发暗的痕迹。 ——像是水溅落在纸张上,残留晕开的湿痕。 留意到不见寒的视线,珠姨微微侧身,似乎有些不太自在,那处暗痕也被遮挡起来了。 “……我们是裴尧的旧相识,会和他一起在岛上待一段时间。”苍行衣朝珠姨露出微笑,“我们刚来到这里,对岛上的风土人情不太了解。白海贝城有什么特色,或者有哪些禁忌事项,您方便给我们介绍一下么?” 他俊朗温柔的外表向来很容易博取他人的好感,珠姨的态度立刻被他表现出的善意软化了。 “当然可以啦!要说我们白海贝城最大的特色,那肯定就是白海贝节了。要我说啊,你们来得时机正好,距离白海贝节开始,也就只剩五天时间了!” 第495章 剧本二二·瀚海愿光·五 珠姨热情地将众人迎入家中。 屋中点着一盏鲸脂灯,四面通风,干净整洁,只有日用家居物品,以及少许带有海洋风情的装饰。几人围桌坐下,一股属于海洋的、带着些苦涩的咸腥臭味涌上来。 不见寒张望了一圈,发现这股气似乎来自小屋四壁,只能粗略猜测,这或许是墙体使用蚝壳作为主要材料所带来的弊端。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不见寒抚摸了一下墙面上凹凸不平的蚝壳,手指上并没有残留的异味,又感觉那股怪味似乎并非来自这里。 他问珠姨:“这墙壁很特别,是岛上的特色吗?” “是啊,用晒过的海沙和上好的白蚝壳砌的,这房子还是我和我丈夫一起盖的呢……”珠姨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晃眼这房子都快二十年了。” “你丈夫似乎不在家,去捕鱼了吗?” “他已经不在了。” 不见寒停顿片刻,然后放轻了声音:“抱歉。” “没关系,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珠姨摇头,“他是在风暴之战中战死的,是一名勇敢的战士。” “风暴之战结束后,岛上的气氛一直团结祥和,即使十几年来我一直这样孤身生活,也从没遇到过什么困难。这是我的丈夫、大祭司以及和他们一样的勇士,浴血换来的,我非常以此为荣。” “或许唯一遗憾的,就是……没能给他留下一个孩子吧。” 珠姨说完,朝裴尧招呼道:“小尧,你跟他们说说白海贝节,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 “诶,好,麻烦珠姨了。” 珠姨转身进入房间里,裴尧向不见寒和苍行衣简单介绍了白海贝城的节日。 “白海贝节,是和平之节,也是白海贝城一年里最重要的节日。它象征着白海贝城的岛民在灾厄面前,团结一心的坚强意志。” “每年的这一天,岛民们都会举办向灾厄祈福的祭典,祈祷海洋风平浪静,同伴团结和睦。那一天,大家会向灾厄献上丰饶的贡品,贝珠,巨鱼,稀有的海宝石和星光——最有趣的要算迎灾仪式,大家会聚集在一起,聆听大祭司的祷告,然后相互泼水。” “从天而降的水花象征着海上的风暴之灾,它告诫着岛民们,灾厄随时可能降临。唯有在灾难面前团结一心,才能守护住白海贝城如今难能可贵的和平。” 不见寒:“难怪你跑到这座岛上来了,听起来确实是你会喜欢的风俗。” “啊哈哈哈……算是吧!我确实很喜欢这里。”裴尧赧然地摸了摸鼻尖,“经历过那么多场生死激战,乍一来到这里,我都有些不敢置信,乐园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简直像做梦一样……” “荀千秋对我说,他很喜欢这里,想努力保护这里的和平。他说他甚至几乎忘记了自己来自他乡,愿意将自己当做在这里出生的人,在这里留下来。我想,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或许我也愿意在这里度过余生……” 不见寒:“所以,为什么不呢?” 裴尧的目光黯淡了些许:“我在原来的地方,还有很多在意的人。如果我留在这里,那对他们来说,我是不是突然消失了啊?这样好像不太公平。我爸妈一定很担心我,还有我以前的朋友他们……”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何冬堂:“老何,你说对吧?” 何冬堂坐在桌边,又开始安静地摆弄手中的剪刀和纸片,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裴尧又问:“来到《世间》这么久,你们也会经常想念自己以前生活的地方,怕家人担心自己吧?” 不见寒环抱双臂,神色冷淡:“最在意我的人已经死了……况且,相较于那一边,我本就更应该属于这里。” 裴尧:“啊!抱歉,我不是故意提起你伤心事的。那苍先生?” 苍行衣微微一笑:“我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在下定决心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舍弃过去一切的准备。” 裴尧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尴尬时刻,珠姨终于回来了。她端来两碟晒海鲜干制成的小零食,鱿鱼丝、鱼虾干和瑶柱干壳脆肉韧,虽然闻起来带着淡淡的咸臭味,细细咀嚼却鲜中带甜,让人一尝就停不下来。 珠姨问:“你们说到哪里啦?” “刚刚介绍完白海贝节,”不见寒聊起了最初的话题,“都说白海贝城最重视和平,和平之节即将到来,应该更加注重和睦才对,可刚才那个人又是怎么回事?” 提到老渔公,珠姨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快:“那个疯老头啊,他一向就是这样。不信大祭司、不敬畏灾厄,迟早会遭报应的!” 不见寒:“嗯?这话怎么讲。” “裴尧刚才应该跟你们说了,现在这些白海贝节的习俗,是十几年前大祭司带领我们打赢风暴之战后,才逐渐形成的。”珠姨说,“在那之前,白海贝城最重视的,不是和平,而是‘长寿’。” “那时候我还小,更详细的事儿,也是听老一辈的人说的。当时的白海贝城以长者为尊,年幼的岛民要无条件服从年长的人。由岛上年纪最大的十二个人,组成了最尊贵、最有权势的十二长老,其他所有岛民都要听从他们的差遣。” “但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人可不是年纪越大就越聪明的,不然怎么会有‘老糊涂’之说?那些老东西霸着位置不放,只要不死就可以一直呼风唤雨,搞得岛上乌烟瘴气……后来我们的大祭司来了,带着大家推翻了那些老东西的统治,才有了现在的白海贝城。” 珠姨一说到“大祭司”,语气中的自豪和信赖几乎要满溢出来,和提及“十二长老”时的轻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老渔公就是十二长老之首、大长老的弟弟,他们家从前风光得要命。风暴之战后,十二长老全都死了,他一夜之间从嚣张跋扈的贵族沦落为乞丐,人也疯了……他总惦记着十几年前尊老贱幼的那套,以为自己多不得了呢。也不看看如今都哪年哪月了,还当自己活在梦里啊?” 不见寒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是外来者的涉足改变了乐园原本的风俗。我就说有关和平之节的设定,我怎么没有印象呢。” 珠姨:“啊?什么?” “他向来习惯这样自言自语,不必在意。”苍行衣笑着向珠姨解释,“聊了这么久,有些渴了。您家里有清水能给我们喝一口么?” “呀,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家里是没水了!” 珠姨一拍大腿,恍然惊醒。 “海水不能直接喝,而且这几天都没怎么下雨,蓄水池都干了……你们等会儿,我去海边给你们弄点椰青回来,再整些海石花、甘草果盘,保证生津解渴!” 说罢,她叫上了裴尧跟何冬堂:“我一个人扛不动,小尧小堂和我一块去吧,咱们早点回来!” “好,没问题。”裴尧欣然答应。 何冬堂没说什么,只是收起了手里的东西,默默起身,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出门。 三人离开之后,不见寒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擦了一下。 一颗暗黄色的颗粒粘在他指尖上,轻轻一捻,展平开来,竟然是一小片不知从什么地方搓下来的、湿漉漉的纸屑。 苍行衣忽然说:“珠姨有问题。” 不见寒:“你说。” “我刚才引来海水,是对准争执人群中央泼的,两方应该都会被淋到。可结果是只有老渔公被浇透了,珠姨仅是手臂沾到了水。”苍行衣条理清晰地分析,“如果她真如她所说的那样,相信荀千秋的灾厄和平理论,她就应该欣然接受象征风暴的海水,为什么要躲开?” 不见寒:“嗯,我也在她手臂上看见了不同寻常的湿迹。” 苍行衣沉吟:“其次,从客厅的布置能看出,她是一个很注重家中整洁的女人。这样一个人,被人在家门口泼了血,第一反应该是去洗干净。怎么可能完全不收拾,就开始招待客人?” “最后,她招待客人居然只端来了海鲜零食,完全不记得要添置茶水,直到我提醒才想起来……她不是忘了这回事,是故意没有提起,而且希望我们也忽视掉这件事情。” “——她很怕水。”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同时在彼此目光中看见了质疑之色。 一个出生在深海孤岛中的人,一个常年与愿光海岸为伴的渔女,怎么会是一个畏惧水的人? 屋中咸腥的臭味越发浓郁了,仿佛近在咫尺,就在身畔。 不见寒自桌边站起身,轻轻说了一句:“有意思。” 银色刻度铺开,曾在这间房屋中发生过的一切,化为银色的时间回溯影像,一一倒映在不见寒眼中。他在过去纷乱来往的人影、彼此交错的场景中,看见了他想要找到的东西。 他走向珠姨刚刚进入过的房间,抬脚踹开了房门,一眼便看见一个木制的巨大储物柜,贴墙放置在侧对房门的位置。 拉开柜门,上层是珠姨家中储藏的海鲜干货零食,下层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布袋子。所有的咸腥臭味,都来源于此。 不见寒扯开白布袋子,尸骨腐臭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出,浓郁到令人窒息。 眼前的东西,简直叫人毛骨悚然。 一具女性干尸被从袋子里倒了出来。尸体姿态蜷缩,几乎完全失去水分,皮肤已经变成了棕褐色,紧紧贴在骨架上,赫然如同一具骷髅。透过骨相,隐约能够辨认出,她的面容和刚刚招待他们的中年渔女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白海贝城岛民,珠姨。 第495章 剧本二二·瀚海愿光·六 愿光海的夜风潮湿带腥,吹得皮肤发腻,衣袖紧紧贴在手臂上,给人一种粘稠的不适感。 裴尧替珠姨举着鲸脂灯,努力在礁石间攀行。 白海贝城岛民口中的“海岸”,其实是一片倒耸在海面下的礁石林。 一条摇摇晃晃的悬桥一头系在主岛上,一头穿过礁石,将它们衔接在一起。攀过这条长长的、倾斜向上的飞桥,便抵达礁石林间。礁石峰大多是上大下小的形状,分布着着被海水侵蚀出的孔洞。外壁上有用珊瑚枝架成的长梯,紧贴礁石峰旋转向上,摇摇欲坠。 礁石接近海面的地方,有许多攀附在漆黑石壁上的海草和螺贝。裴尧好奇地朝伸手试图摘取,却在靠近海面的时候,感觉到海面对他产生了微弱的吸引力。 幕天海域的重力以海面为分界线,被割裂成两种类型。海面之上、海水之中,重力轻盈,生灵可以自由地在水中穿行;一旦脱离海水,海面之下、空气之中,重力则明显起来,方向指往脚下的天空,一不留神,就会坠入无底的深空中。 “夜里的礁石林里,最危险的生灵就是水母,千万别乱碰。它们挂在礁石壁上,看着不起眼,却是致命的。”珠姨告诫他们,“愿光海的水母毒性不比寻常,你碰了它,中毒还算轻的。若是不慎遇见遗渊巡游到附近,接触了海皇幻,只需要一瞬间就会被同化掉,直接从世上消失。” “……试试就逝世是吧?我一定不乱碰!” “危险的可不仅仅是遗渊。愿光海有七大海域,彼此交叠毗邻,我们所在的天幕海域只是其中一隅。当你看见海水和天色发生变化的时候,就要提高警惕,很可能是有其他海域闯入了我们这里……” 珠姨的声音在海浪声中一沉一浮,逐渐变得模糊。裴尧的注意力,已经被他眼前所看见的景象吸引了。 礁石岸边迭起的潮水,泛起荧荧的蓝光。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海浪碎撞在礁石上时骤然亮起,像一片盛开的蓝色烟火。紧接着,这种蓝荧光扩散开,浮现在每一朵浪花边缘,卷向四方。 潜藏在海面之下的漩流,也因为触碰到礁石,在暗礁深处浮现出若隐若现的光辉,是深海中此明彼灭的极光,变幻莫测。 少年仰首,头顶万年如一日的海幕千浪迭起,在黑沉无际的夜下,绽放成一朵巨大的、荧光璀璨的蓝莲花,向白贝似的海岛拢起花瓣。浪尖的愿光金星犹似破碎的花蕊,于夜风中跳跃,徐徐飞落在肩上。 在这鸿篇巨幅、闻所未闻的美景面前,无人能不感到自己渺小卑微,无人不为之神魂震慑。 裴尧瞳孔收缩,呆立在原地,失去言语。 “我靠,也太美了……” “这真他妈是人类能想象出来的场景?!” 在来到世间以前,他自认为已经是想象力最丰富的那批人之一。可是想到眼前惊心动魄的场景也是从别人的作品中衍生而出,他就深深感到震撼,为之浑身战栗。 人与人的能力,不可一概而论。 不见寒的创造力,总是一次次刷新他对人类想象力极限的认知。 “……裴尧。” 何冬堂在他身后喊他。 裴尧犹自沉浸在愿光海的震撼之美中,被她一喊,灵魂坠回人世间,浑身一个激灵:“啊?怎么了?” “珠姨不见了。” 裴尧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身边真的少了个人。 蓝莲花般的海浪将穿空的礁石林映亮,四周一片蓝汪汪的海水光色,却只照映出裴尧和何冬堂的身影。似乎就在裴尧欣赏眼前这幕不可思议的景象之时,珠姨已经走远,和他们失散了。 裴尧这才彻底回过神来,连忙高高举起手里的灯台,朝四周大喊:“珠姨——” “珠姨你在哪儿?听到回个声儿——” 潮水汹涌,海风呼啸,四处都是喧闹的哗哗声。裴尧的呼唤没能传出去多远,就被海风吹散,一点痕迹也不剩下。 “完了,珠姨该不会被卷进海里去了吧……”裴尧这下是真有点儿着急了,挠了挠脸,“不过她是白海贝城的原住民,对水性肯定比我们熟悉。指不准她这会儿正以为我们掉进海里了,在到处找我们呢。” 他用这样的乐观想法安慰了一下自己,牵紧何冬堂,继续在周围寻找起来。 天色漆黑,蓝荧海浪和鲸脂灯的照明都十分有限,礁石林又嶙峋崎岖难行,一不小心踩空,便会失足坠崖。想在这种地方找到失散的同伴,实在是太困难了。 他和何冬堂踉跄许久,终于在倒耸如剑的礁石林间,远远看见一个蠕动的人影。 裴尧眼前一亮:“珠姨!” 他绕过锋利的石峰,手脚并用地朝那个方向爬去。 可礁石之后的人,并不是珠姨。 老渔公佝偻着背,拄着珊瑚杖,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什么。裴尧跑来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猛地抬起头,举起珊瑚杖胡乱挥舞,同时惊惶大喊:“杀人了,外乡人杀人了——救命啊——” “什么?!” 裴尧也被吓了一跳,这才看见老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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