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 他手臂碎裂的地方,断面呈现海蓝宝石一般的锋利的棱状,反射出酒馆金黄色的灯光。他皮肤表面之下全然是坚冰,赫然如一尊冰雕的人像。 裂纹从左臂延伸到胸腔,碎裂之后,水灯的冰躯轰然倒地,不再动弹。 没想到随手一击竟然能达成如此奇效,不见寒自己都怔在原地。 然而水灯的袭击只是一个开始,这场战斗,还远远没到拉上帷幕的时候。 裁缝店头戴桂叶冠的女店主从巷道暗处现身,操纵着断裂的丝线与苍行衣召唤出来的鬼怪搏杀。她挽起了自己宽松的长袖,露出两条又白又细的胳膊,手臂上布满用来遮掩缝合痕迹的彩线绣纹。 与此同时,刚刚才笑脸相迎收下不见寒银羽的酒馆老板扛着酒桶从门内走出,酒馆内高谈阔论的客人们放下琉璃酒杯,纷纷提起武器虎视眈眈。站在街道,尽头放眼望去,屋檐上、岔道口,竟然全是乌泱泱的奇怪人影。 箭矢搭在弦上,法术在杖尖凝聚,刀锋上闪过寒光,枪口蓄好炮击的能量。一切针对他们的攻击,已然蓄势待发。 深林边缘的小镇在转眼间剥下了梦幻童话的伪饰,像潜伏在黑暗中的魔鬼一样,露出了狰狞的真容。 “……我们被包围了。” 不见寒退到苍行衣身边,低声说。 水灯的战斗能力和经验都是一流的,能够一击将他击杀,不见寒自己都觉得过于侥幸。现在被数量如此之多、能力全然未知的敌人环伺,他们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不见寒或许可以切换到卡,使用技能,开大招从敌人中杀出去。 但他不能确信自己在技能时效内可以跑出多远,又能甩掉多少围攻者……即使能够逃脱,他们会负伤严重,那对之后争夺权柄,必然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苍行衣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正当不见寒做好准备,打算切卡拼死一搏之际,四面彩色的屏障拔地而起,将他们两人护在中央。 。 不见寒立刻转头去看苍行衣,青年低垂着脸,神色莫测,只能看见下颌一道瘦削的曲线。 方形屏障流光溢彩,宛如琥珀糖砌就的壁垒,闪烁着星河般的银光。看似脆弱的彩虹屏障替他们挡下了围攻者狂风骤雨般的攻击,旋即从中飞出白鸽,扑棱棱飞向四方。 。 雪白的飞羽从翅膀上散落,如同旋落的刀片,收割着围攻者的鲜血,惨叫、痛呼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白羽越飞越多,仿佛一场锋利的暴雪,随后在火光中爆裂开,绽放成璀璨的烟火,将溃散的敌人点燃。 见到这风格独树一帜的能力,裁缝铺女店主顿时脸色一变。她掷出一束彩线,穿梭过火焰,衔接在其他同伴身上。被彩线牵引的同伴顿时双眼失神,如同被操纵灵魂的傀儡,顺从她的动作从靠近不见寒和苍行衣的地方退离。 “到此为止,”她大声喝令,“撤!” 她携剩下的同伴果决撤走,众身影像出现时那样,又如鬼魅般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暗巷中。 雪白的飞羽落尽,彩虹色的魔方也拆散成无数彩色小方块,逐渐黯淡消失。 “奇怪……他们怎么就自己望风而逃了。”这一场袭击没头没尾,既说不清缘由,也不知是如何结束的,不见寒纳闷极了,“见你太能打,害怕了?” “或许吧?谁知道呢。”苍行衣耸了耸肩。 不见寒走到水灯的尸体前,扒拉了一下支离破碎的冰块。他在开始融化的尸块中找到了水灯的左掌,翻过来一看,却见掌心中有一道乌鸦形状的纹身。 不见寒愣住了。 “苍行衣,过来帮我看看,是不是每具尸体上都有这样的纹身。”不见寒扬起这只断手。 他们尽可能快地翻遍了残留的尸身,但凡是没有被烈焰白鸽烧到无法辨别形状的,都确认了一遍。在他们能够找到的所有完整尸体上,的确都纹有乌鸦图纹。 “我一开始还以为,这是想要争夺权柄的玩家设下的埋伏……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也是,怎么会有玩家这么早就开始相互狩猎,而且还是在这么偏远的地带。”不见寒沉吟道。 苍行衣问:“你有什么头绪么?” “拥有统一的乌鸦纹身作为象征,以及一些不完全属于乐园战斗体系的特殊能力,他们是来自第四纪元的雇佣兵组织,叛逆之鸦。”不见寒松开手,握在手里的冰块断手落在地上,手指摔断成数节,“有乐园人想要杀我。” “——是爱神安。” 第354章 剧本十七·彩迹星火·五 “在复苏市的暴雨下起来之前,我被疫病感染的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噩梦。”不见寒回忆起了这件事,“当时我梦见自己回到了乐园,爱神安问我索要我作为乐园的创造者赠予路维希尔的蓝蔷薇,也就是权柄。我拒绝了他,于是遭到了他的追杀。” “他说乐园是依托于我的梦境而生的,假如我清醒过来,乐园和乐园中的一切,就会在瞬间消失。为了让乐园存续下去,他怂恿乐园中其他所有人一起追杀我,我逃了很久,才从那个梦中醒来。” 不见寒一边说,一边用脚尖拨了地上碎裂的冰块。 “我一开始以为伏击我们的人是玩家,但仔细想想,《世间》玩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叛逆之鸦这样的乐园原生组织达成合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相较之下,爱神安既有谋杀我的动机,也有相应的条件,这次刺杀背后主使是他的可能性相当之大。” 提到爱神安,就要谈及第三纪元末期,炼金圣地“悬空之笼”中筹谋的两大计划。 其中一项计划名为“笼中鲸歌”,从这个计划中诞生了为第四纪元带来黑夜的巡空巨鲸乌尔铎。 另外一项计划名为“万物丛生”,也就是乐园俗称的“幻想生物育成计划”。爱神安便是这项计划有关的产物。他是该计划中唯一制作成功的人造神祇,拥有操控和煽动他人情绪的权柄。 “虽然叛逆之鸦这个群体本身也有袭击我的动机,但是我才苏醒没有多久,他们不应该这么快就得知我回归乐园的事情,提前设伏。”不见寒若有所思,“多半是已经得知我会回归的爱神安给他们透露了消息……可是这也说不通,他们怎么能确信我们会路过这里?” 苍行衣道:“或许是造物对创造者存在特别的感应。” “不,没有这种设定。”不见寒说,“不过他们的袭击,倒是提醒了我另外一件事……” “既然爱神安可以对我出手,那么,我们需要提防的对象,恐怕不仅仅是玩家。还要加上对我有敌意的,或者同样想争夺权柄的乐园原住民。” 这说起来有点好笑。 不见寒作为乐园的创造者,他来到自己创造的理想乡,不仅没能受到优待,没有掌握生杀夺予的大权,竟然还要被自己的造物撵得满地乱跑,奔逃求生。 不过——一个优秀而公平的游戏被创造出来,就应该连规则的制定者本身,也必须遵循它的基础规则。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每一个参与者都能在游戏过程中不断收获惊喜,得到最快乐的游戏体验。 至少不见寒是这样认为的。 “这很有趣,不是吗?”他兴致勃勃地对苍行衣说,“我喜欢放飞自我的展开和不按套路出牌的操作——乐园理所当然继承了我的偏好。就算他想要杀我,我也不会生气的,甚至很高兴他能有自己的抉择。我对成为操纵一切的神不感兴趣,我只在乎乐园能带给我多少惊喜!” “这确实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我竟然毫不意外。”苍行衣失笑,“你说的很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咱们得先从这个镇子上离开……” 不见寒将挡在道路面前的冰块踢开,叹了口气。 “虽然叛逆之鸦暂时撤退了,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附近逗留,会不会去而复返。”不见寒朝镇市放眼望去,房屋寂静,街道上也毫无行人的踪迹,整座小镇俨然成为一座空城。 叛逆之鸦是来自第四纪元的雇佣兵组织,定然是跟随刚才的深魇游行,从第四纪元来到这里的。不见寒两人在树林外等待深魇游行离开的同时,叛逆之鸦潜入了这座小镇,并悄无声息地取代其中所有的镇民,设下天罗地网,等待他们自投其中。 如此周密用心的布局,反而显得刚才的撤退更加怪异了。不见寒揣测不透,实在不敢久留此地。 “往这边走吧。”不见寒指了指深魇游行从小镇离开的道路,“朝这个方向再走一段,应该还会有镇子,到了安全一点的地方再休息。” 不见寒对乐园的了解比苍行衣要深入得多,苍行衣自然没有异议。 两人在镇上简单带走了一些路上要吃的食物,沿着深魇游行行经的道路,往镇外赶去。 在不见寒和苍行衣离开小镇近一小时之后,数道黑影自镇子巷道暗角处,缓缓浮现。 头戴月桂冠的女人从暗巷中走出,布满细密纹路的脸逐渐剥落,散落成一缕缕细腻的彩色丝线。易容的伪饰脱落,露出她真正的面孔。 她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皮肤苍白,头发和眼睛都是接近于黑色的深棕,居然是一张具有东方人特征的年轻面孔。 她带领同伴们回到酒馆门口,拾起地上碎裂的冰和尸块,操纵绣线将碎尸缝合在一起。很快,奇迹发生了,那些被魔术杀死的人在用绣线缝合之后竟然恢复了生机,一个接着一个从地上爬起来,适应自己刚刚复原的身躯。 就连被二向箔击碎的水灯,也在冰块被绣线缝合之后,重新睁开了眼睛。他的肢体仍旧如同坚冰一样僵硬,仰躺在地上问:“绣叶姐,我们成功了吗?” 被他称作绣叶的年轻女人摇摇头,将自己散落下来的长发挽起:“没有,让他们走了。” “他们也太警觉了……”水灯低声嘟囔。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太看轻他们了呢?”少年柔美的声音自众人身后响起。 正如不见寒所猜测的那样,出现在众人背后的,是神祇般美丽的少年,爱神安。 他手拄粉色的蔷薇银杖,站在叛逆之鸦众人背后,街道中央。 蔷薇色的缎带扎起少年的银发,像挽着一汪被月光照耀的溪水,泠泠落下。白色的西式宫廷礼服上点缀着繁复的蕾丝,珍贵的宝石,却都只沦为他容颜的陪衬。 他蔷薇花瓣般的粉色双眼眸光忽闪,目光从众人身上细致、缓慢地飘过。被他的凝视过的人,无不被他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美貌所震撼,呆呆地痴立在原地,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你早该意识到你们打算对付的人是谁。纵使手中没有的权柄,他也仍旧是乐园的造物主。”爱神安显然对他们的轻忽十分不满,“假如你们出手的速度能够更快一点的话——” “好了,安。” 另一道雪白的身影出现在爱神安身侧,轻声打断他的诘责。 怪异的是,在爱神安现身时,众叛逆之鸦都不自觉地被他的美貌所吸引;可当爱神安身侧的那人发声之后,他们全都悚然惊醒,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低下了头。 他们不敢直视那道身影,只能用余光去窥视。片刻之前,叛逆之鸦们看向爱神安的目光还充满对美的震撼,恍惚,痴迷;但是此时,当他们偷窥这个人时,眼神中流露出的,就只有敬畏,忌惮,以及……深刻的怨恨。 那是一个从头到脚,全身都被严密包裹在白袍之中的神秘人。 兜帽遮挡住了他的容貌,宽松的长袍掩饰了他的身形体格,就连他的声音似乎也曾经过某种特殊的处理,听起来不男不女,不老不少,完全无法判断出特征。 如果说爱神安的出现正符合不见寒对事态真相的推测,那么这个古怪白袍人的存在,就完全不在他意料之中了。 “说说情况吧。”白袍人对绣叶道。 “是。”绣叶立刻答复,“我们一直以鸦眼监视第五纪元,并且在找到目标的第一时间通过深魇游行穿行过来,布置好了埋伏。但是在袭击过程中,我们遭遇了突发状况——按照您预先吩咐的,如果在目标附近见到有魔术师打扮的人,或者遭遇彩虹屏障和能绽开焰火的白鸽,就放弃袭击计划,我们撤退了。” “你们做得不错。”白袍人抬起一只手抵在唇边,轻咳了两下,“是我托大了,没能拦住‘他’更长的时间。” 他连手指都被细致地包裹在白色的皮质手套中,手套边缘,隐约可以看见火炙的焦黑和斑驳血迹。 ——他受伤不轻。 众鸦之中有人蠢蠢欲动,想要趁机突袭的心思在暗处滋生。可在见到绣叶不为所动的姿态和爱神安表情漠然的面孔之后,他们又将这份跃跃欲试强压下去,不敢贸然搏命。 绣叶问:“那下一步的行动是?” “时间不多了,准备动身去星星墓地吧。”白袍人对他们中某些人短暂流出的桀骜之色不以为意,侧首朝爱神安说道,“权柄的争夺即将开始,别的事情都先往一旁放放。等到争夺权柄的战争正式展开,我们还有的是交手的机会。” 爱神安向他行了一礼:“一切遵从您的意志。希望您在得偿所愿之后,也会兑现应许给我的诺言。” 白袍人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当然,但愿一切顺利。” 他放下手,一片鸽羽随着他的动作缓缓飘落。这片羽毛原本搁在他肩头斗篷上,没有被他注意到,此刻旋转着飘下,正好落在他掌心中。 他好像有些惊讶,动作停顿了片刻。然后他将这片洁白的羽毛捻起来,仔细端详,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要如何才能将它完好地保存下来。 还没等他考虑出一个结果,鸽羽不点自燃,在他指尖化为一小撮发黑的灰烬。 他怔了一下,有些遗憾地轻叹一声。 “走吧。”他对爱神安说。 长袍旋转绽开,雪白的身影顷刻消失在夜色中。 第385章 剧本十七·彩迹星火·六 离开小镇的不见寒和苍行衣,在森林里迷路了。 当他们第无数次回到眼熟的歪脖子怪树前时,不见寒终于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乐园并不会给它的造物主提供优待,这一点再次体现在了地形的错综复杂上。不见寒可以轻松盘点出每一个宏大纪元的地理特征和历史背景,也对各个种群中发生的奇闻异事信手拈来。但是,微观到一座森林中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随机出现的迷宫般的地形,他却拿它毫无办法。 最终不见寒只能强行解释,这或许是时间段的问题,乐园某些地形在夜间会呈现出与白天不同的复杂机制。他们决定就地在树下休息一会儿,等天象转换到白日,再继续寻找出路。 篝火在树下燃起,迸出噼里啪啦的火星。森林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见错落的夜虫鸣叫,木头燃烧的焦香味显得气氛温暖而宁静。 不见寒把他们从小镇里顺出来的棉花果拿出来串在树枝上烤,这种果子经过简单的炙烤之后会成为一种常见的零食。它的外皮被烤得焦香酥脆,而松软的果肉则像棉花糖一样融化,口感细腻香甜,入口即化。 苍行衣盘膝坐在篝火边发呆,双眼怔怔地盯着跳跃的火焰,反应显得有些迟钝。不见寒将烤好的棉花果串递给他,问:“在想什么呢?” “在想我们刚刚遇到的那些……叛逆之鸦?”苍行衣思索了一会儿,回答,“我看到被你击碎的那个人断面是冰块的模样,他们还是人类吗?” “广义上来说是的,但是更细致地划分出来,不完全是。”不见寒撑着脸说,“乐园对‘人类’的定义有两种。广泛意义上的,同时拥有感情和理性思考能力的存在都可以被称为‘人类’。而狭义上的‘人类’则只指形态固定在拥有一个头颅、双手双脚,外观和我们一样的族群。” 苍行衣:“听起来有些复杂,但也好像很有趣。” “乐园划分种群,有时候不是以基因外形,而是以信仰和特征作为标准。”不见寒说道,“叛逆之鸦正是一种以信念为划分标准,聚集在一起的族群。他们中的成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质,就是曾经试图窃取造物主拥有的权柄,涉足过乐园的造物主不容许他们觊觎的禁区。” “比方说他们中或许有人曾痛失亲人,为了挽回失去的亲人而使用了禁忌的复活之术;有的人渴望超越自己极限的力量,为此研究不可涉足的法术,为此献出自己的灵魂。”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曾出于某种原因去向神索取本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并为此付出了自己不能承受的惨痛代价。在痛悔之后,他们聚集在一起,想要向神换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叛逆之鸦就是这样一个族群。” 不见寒说着,摇晃着手中的树枝,拨动了一下柴堆。火烧得更旺了。 “当乐园人向我表达他们的贪婪之时,我出于对他们的野心的欣赏和自己的恶趣味心理,会在答应给予他们所求的东西的同时,作为交换,向他们随机收取一样代价。”不见寒说,“这个代价或许很轻微,那么交易者是被命运眷顾的幸运儿;也可能会是超出他们索取之物的昂贵,让他们痛悔自己的豪赌。” “水灯和裁缝铺的女店主肯定都是叛逆之鸦的成员,我猜水灯像冰块一样僵硬的身体和女店主能够散开成绣线的躯壳,都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叛逆之鸦是乐园中罕见的对造物主怀有极大敌意和怨恨的族群,我们一落地就和他们打了个照面,运气也真是没得说了。” “你设定得真细致。”苍行衣赞叹道,“而且竟然能把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在构思时候一定下了很大功夫。” “随想随记罢了……从我有意识起开始在幻想中构建乐园,现在都二十四年了。没点沉淀说得过去么?”不见寒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想要讲给你听的琐碎设定和有趣的故事还有很多,但是时间和事件在我脑子里纠缠在一起,像一团乱麻,怕自己讲不清,或者你听了也记不住……” “哎,其实我从小就有一种幻想,假如人的记忆和知识可以被存储进一个芯片里就好了。我真想把我过去二十年所有对乐园的记忆都刻进芯片,装进你的脑子里,让你一秒钟就明白我的所思所想。” “或者如果存在一种特殊能力,能够让一个人在一瞬间得到……” 话说着说着,到了这里,不见寒忽地抬眼,看向苍行衣。 苍行衣微笑着,目光温和地望着他。 “……瞬间得到另外一个人所有的记忆……” 不见寒终于意识到苍行衣身上的违和感出现在哪里了。 “一瞬间得到另外一个人所有记忆”的能力。 那不就是苍行衣的病症独角戏吗?! 《复苏市》剧本最后,他使用妄想天国覆盖复苏市的时候,是苍行衣一直使用独角戏观测着他,复刻并保留下他的记忆,原本应该化身为整个乐园的他才得以用人形的姿态继续存在于《狂欢节》中。 照理来说,他在最后一瞬间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全部记忆,用独角戏凝视着他的苍行衣,也应该得到了他的所有记忆才对。 看过他所有记忆的苍行衣,应该和身为造物主的他一样,对乐园了如指掌。可为什么面前的苍行衣,还在不断向他提出和乐园基础设定有关的问题,表现得对乐园一无所知?! 从意识到第一个反常之处开始,记忆中其他怪异的地方便像水底的气泡一样,接二连三地冒了出来。 为什么他在说到自己之前失忆的时候,苍行衣表现得吃惊不解,就像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 为什么他在清点自己身份卡和可用道具的时候,苍行衣没有主动跟他分享自己的资源情报,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 明明剧本的任务目标“获得权柄”写得如此清楚,为什么苍行衣却在他醒来时对他说“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如果他真的是苍行衣,并且像不见寒所认为的那样装备了身份卡,为什么刚才和叛逆之鸦战斗的时候,他没有一开始就用出那几个魔术师的招牌技能,而是等到最后逼不得已才出手? 是他不想,还是……他不能?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苍行衣吗?! “要是存在这种能让人瞬间获得别人所有记忆的能力,”不见寒心中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露颜色,只是紧紧凝视着苍行衣,将这句话缓缓重复了一遍,“那就好了。” “是啊。”苍行衣轻松地笑着回答,“要存在有这种能力就好了,想学新的东西也会很方便吧?” 不见寒的心脏,往下狠狠一沉。 他的手逐渐握紧,掌心里的树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可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背后袭来一股强烈到令他毛骨悚然的杀意。 身体先于意识行动,他毫不犹豫地挡在了苍行衣面前。 纵然对面前的人身份心存怀疑,他的身体却还是本能地选择了去保护他。 不见寒用力扑倒坐在自己身侧的青年,在地上滚了半圈,将青年压在自己身下。手臂和脸侧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细微的刺痛,似乎被什么东西划破了皮肤,血珠细密地渗出来。 不见寒警觉地回头,目光追向攻击袭来的方向,却在刹那间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他见到了一个,应该是绝无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俊美无铸的魔术师扶着树干站在远处的枝桠上,指间捻着锋利如刀的扑克牌,正用几乎要杀人的目光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夜风飒飒扬起他黑色的斗篷,他的剪影在红夜之下,像一只展开翅膀的游隼,碧色双眼已经盯紧了自己准备猎杀的目标。 “——边仇?!” 第355章 剧本十七·彩迹星火·七 边仇为什么会在他们背后? 到底是其他剧本里的角色也出现在了乐园中,还是苍行衣的本体和身份卡角色被剥离开,成为了单独的个体? 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忽然袭击苍行衣? 边仇想干什么?! 一连串疑问在脑海中接踵而至,不见寒来不及处理其中任何一个,只见魔术师半蹲在树梢上,打了个一个响指。 眼前一花,不见寒出现在了树上。瞬间的位移使他重心失衡,险些从树上摔下去;而通过大变活人的魔术与他交换位置的魔术师,此时正杀气腾腾地压在苍行衣身上,从狮首银杖中抽出一柄细剑,对准苍行衣咽喉狠厉地刺下去。 “住手——!” 身份卡切换冷却尚未结束,不见寒没办法用画师的技能打断他们。所幸苍行衣反应不慢,一把抓住魔术师的剑锋,任由锋利的刃割破掌心,死死握住绝不松手。 苍行衣对魔术师同样神情不善,不像见到世上的另一个自己,而像是在审视一个陌生的敌人,目光中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魔术师将剑锋重重下压,尖端抵在苍行衣喉结上。血从苍行衣指缝中溢出来,滴在他白皙的颈间,红白相交触目惊心。 危急存亡之际,苍行衣口袋中发出一声清越的金属碎裂声,一道金色的光芒从他身上迸现,荡开了魔术师的剑锋。 道具:一枚与魔术师旧日身份相关的信物,能够在危急时刻替主人抵挡一次攻击。 苍行衣趁机从魔术师身下挣脱,碎裂的美杜莎金币自风衣的口袋中摔出。脱身的同时,自戕者从袖里滑入他手中,刀刃割向魔术师的右臂。魔术师及时后退,锐利的刀子在他袖子上留下一道破口,险些就能擦破皮肤。 毫无疑问,他们都不留余力地想置对方于死地。 短短几秒之内,两人连过数招。每一次交锋都惊心动魄,让被撇在一旁的不见寒心跳飚升。 身份真假的问题搁在一旁不谈,得先阻止这个逮到机会就想我杀我自己的家伙! 他一个前空翻从树上跃下来,跑向那两人。此时魔术师手中的细剑已经插回银杖中,杖身飞旋,火光与白羽在银杖的残影中若隐若现。 情急之下不见寒拿出那根,绳子末端的活扣圈朝魔术师甩过去。道具特殊效果发生作用,瞄准魔术师脖子掷出的绳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套中了魔术师的脚踝,不见寒用力一拽,魔术师动作踉跄,异能被硬生生打断。 苍行衣见机追击,手中匕首刺出。不见寒却插入他们二人之间,张开双臂挡在魔术师面前。 “不许打了!”不见寒厉声道,“谁来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路伪装成我的样子潜伏在你身边,居心叵测,谁知道是想干什么?”魔术师立刻尖锐地拆穿苍行衣。 “我才要怀疑你是什么东西。如果你是真正的‘苍行衣’,怎么敢对我动手?”苍行衣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枚旧怀表,表盘坠在金链下来回摇晃,“这样东西足以证明我的身份,如果你仍然坚持要杀我,那你一定不是真正的苍行衣。到时候你看看不见寒会护着谁?” 不见寒在争执中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越发得晕头转向,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禁止谜语人,都给我说通用语!”不见寒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然后看向从醒来开始一路跟随在自己身边的苍行衣,“你先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是苍行衣。”这个苍行衣对不见寒坦白道,“但我不是当前这个时间节点的苍行衣,我来自过去。” 不见寒:“什么玩意……?” “我手里这件道具名为,是《世间》给第一个通关七星剧本的玩家颁发的特殊奖励。”苍行衣晃了晃手中拎着的旧怀表。 “这件道具很特殊,是唯一一件可以在复苏市使用的道具,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将它的指针沿着顺时针拨动,持有者就可以前往相应时间的未来。再往回拨动同样的圈数,持有者则将会回到同等时长的过去。” “我对窥探未来并不感兴趣,只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使用它,来到这里。”这个从过去而来的苍行衣声音有些落寞,“好在未来还有你。” 不见寒听完他说的这些话,回头向身后的魔术师。魔术师虽然脸色阴沉,但是并没有反驳什么。不见寒沉思了片刻,若有所悟。 这套解释是说得通的。 面前这个苍行衣身上,携带着独属于苍行衣个人情节剧本的道具,也清楚《病院深处》这个剧本中很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如果他是从过去而来,那不见寒就能够理解,为什么他身上会出现这种种异样了。他并没有见过不见寒醒来的样子,当然也就不知道不见寒会在复活后失忆;他所在的复苏市时间《世间》系统还没有更新,所以他装备不了身份卡;他并非通过与他们相同的途径进入乐园,因此没有收到系统颁布的任务;他没有经历过暴雨的侵蚀,未曾拥有过独角戏病症,自然也无从得到不见寒的记忆。 不见寒看向这个来自复苏市的苍行衣,他已经将自己的来历坦白,五指攥拳,轻轻颤抖着。仿佛在审讯台上忏悔了所有罪行之后,等待最终审判的罪人。 不见寒又回头看了魔术师一眼,魔术师正低头收拾着脚踝上的吊绳,杖中剑将它从自己脚踝上割断。 “所以你应该是……”不见寒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 魔术师把断成数截的吊绳扔在一旁,勾了勾嘴角。 他抬手上扬,彩虹魔方拔地而起,在不见寒和复苏市的苍行衣之间构筑起屏障,将他们两人强行间隔开。 魔方屏障迅速闭合,将苍行衣囚困在其中。 不见寒吃了一惊,刚要回头,却被魔术师掐住肩膀,重重按在彩虹屏障上。 魔术师捏住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一个久违的亲吻,带着妒忌的怒火,以及失而复得的急切。魔术师熟练地撬开不见寒的唇齿,勾住他的舌尖,动作明明很粗鲁,却又不至于真的弄疼他。 他在虚张声势地朝不见寒表达自己的愤怒,并且试图撒娇,无声抱怨自己没能得到偏袒的不满。 一吻结束,魔术师轻轻喘息着,附在不见寒脸侧低声耳语。像是打算威胁他,语气中却又充满了委屈。 “我才是你的苍行衣。” 第385章 剧本十七·彩迹星火·八 不见寒伸出手,回抱住将自己按在彩虹屏障上的青年,像安慰炸毛的猫一样抚摸着他的背脊。 属于他的正确时间节点的苍行衣紧紧抱着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如同濒临窒息的溺亡者索取着最后的氧气。 稍微缓过劲来,苍行衣的手开始隔着衣服在他身上到处抚摸,每到一处地方,就警觉又充满敌意地问一句:“他碰过你这里吗?” “你让他亲你了吗?” “对他说好听的话哄他了吗?” 不见寒哭笑不得:“就跟他拥抱过一下,没有亲,正常说话而已……他不是过去的你吗?你难道没有他这段记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他总算是知道之前和复苏市的苍行衣相处时,那种违和的疏离感源自何处了。 跟他确定恋人关系之后的苍行衣,被他惯得娇气又粘人,逐渐习惯表达出自己敏感的情绪。他可以在需要独当一面时表现得成熟独立,到了有人宠的时候,就会暴露出性格中任性却缺乏安全感的本质。 想到苍行衣从前在自己面前故作从容的模样,不见寒就想笑。 他忍不住侧首,被囚禁在彩虹魔方中的苍行衣就在他背后,正惊疑不定地伸出手,试探这道屏障的构成材质。 压在他身上那个瞬间察觉到了他的走神,姿态强硬地掐着他的下巴,逼他将头转回来,蛮不讲理地吻他,把他亲得喘不上气来,无暇顾及身后的人。 不见寒心里清楚,这道屏障多半是单向可视的,从外面能看到里面,从里面却看不到外面。可是一个他同样很熟悉的、来自复苏市的苍行衣就站在他身后,他却被他打扮与魔术师完全一样的苍行衣按在彩虹魔方上强吻。恍惚之间,竟然有种当着苍行衣的面和边仇偷情的错觉。 “别看他,看着我。”苍行衣在接吻的间隙警告道,“你再关心他,我就把他杀了。” “你不如再仔细看看?”不见寒喘息着,说话时湿润柔软的唇瓣微微开阖,与苍行衣摩挲,“我看他了吗,我眼里不是只有你吗?” “我真想杀了他……” 苍行衣低声说着,压抑着自己的戾气,猛地用力抱住不见寒,将脸埋在不见寒肩窝里。 “我真想杀了他。” 他重复道。 他对那个过去的自己杀意宛如实质,不掺半分虚假。 他是真的恨不得致其于死地。每次看见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他就像揽镜自照一样,那些愚蠢的、轻率的、让他追悔莫及的记忆,顷刻排山倒海而来。 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在废墟中见到不见寒残破的尸体时,那一瞬间的崩溃。 在《病院深处》的剧本中,他不该因为见到不见寒而自乱阵脚。他原本可以轻易通过蛛丝马迹推理出事件真相的全貌,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能够完美通关,再不济也有能力带着所有人全身而退。 可是他却因为遇见不见寒而失去了理性思考的能力,只知道像梦游一样傻傻地跟在不见寒背后,盯着不见寒看。他无暇关心剧本里发生了什么,对其他人混乱的反应充耳不闻,甚至幼稚地放任自己妒火燃烧,去挑衅别人。 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让不见寒为他付出了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无数次想回到过去,杀死那个愚蠢的、迟钝的自己。最好是从一开始,就不要让不见寒和他相遇,别给他拖累不见寒的可能。 “别说傻话。”不见寒捧起他的脸,在他唇角落下细碎的亲吻,“你杀了他,谁再回到过去复活我?我要怎么和你相遇,怎么跟你在一起呢?” 苍行衣:“可是他害得你……” 让他自我数落下去,很快就会变得没完没了。不见寒用吻封住了他接下来的话,然后明智地转移了话题。 “你之前没和我在一起,是去哪里了?”不见寒问道,“没遇到什么麻烦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降临的地点在第四纪元,刚落地就往第五纪元这边赶,想过来找你。”苍行衣说起这件事来,语气还有点委屈,“半路上遇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非要拦着我,于是跟他打了一架。” 不见寒问:“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穿着一身白衣服,说话阴阳怪气的……”苍行衣嘟囔了两句,又凑上来粘着不见寒,“不谈无关的人不行吗?” “好好说话,先别忙着撒娇,我还有话没问你呢。”不见寒指尖抵住他眉心,将他推开,“刚才我身后这个已经证明了自己是苍行衣,你呢?你打算拿什么证明,自己是真的苍行衣,而不是其他什么东西冒充的?” 苍行衣握住他的手指,含入两个指节,舌尖在他指腹上轻轻一卷。 “要我吐火龙果籽给你看吗,”他眨眨眼,语气暧昧,充满蛊惑意味,“老公?” 不见寒倒吸一口凉气。 这要能忍得住,那还是男人吗? 他抓着苍行衣的胳膊用力一拉,反身将苍行衣压在彩虹屏障上,二人瞬间交换了位置。 不见寒按着苍行衣的肩膀,将他压下来,衔着苍行衣的喉结用舌尖舔舐。苍行衣紧张地绷起身体,仰起下颌,喉结在他齿间滚动,轻声求他:“别在明显的地方留下印子……” 不见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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