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组吗?”刘飞燕问。 林婉茵立刻举起了手,米彤也跟着说:“我和两个姐姐一起。” “你们看起来互相有认识的人了,那我和音乐家一组吧。”施诗说道。 何建国对此没有异议。 元彦看了一眼不见寒,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提出和不见寒一组。但他还扶着赵贺坤,赵贺坤狠狠掐了他一把。 元彦龇牙咧嘴,忍着痛,终究还是带着讨好的语气对不见寒道:“大神,我能不能和你……” “我和不见寒一组。”苍行衣抢在他之前先下定了结论,然后才装作一副刚刚听见元彦话语的样子,询问不见寒的意见,“抱歉,我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或者你更想和熟人一起组队?我都可以的。” “没事,我在这里没有熟人。”不见寒道,“我和你一组。” 元彦抿了抿唇,有些失落,目露不甘地扫了苍行衣一眼。 “那剩下我,小元,小赵刚好三个人一组。”王德发说,“挂号大厅里一共有四扇门,正好每组人一扇。我刚才和小元小赵从4号门进来的,还是选这一扇去探索,你们没有意见吧?” 刘飞燕说:“好,那我们走2号。” 施诗说:“既然这样,我和建国选1号。” 苍行衣回看了一眼身后的3号门,同样是他们来时的那条路径:“正好,我和不见寒去3号。定个时间集合?” “都有手机或者手表吧?”王德发低头看了一眼腕表,“统一十点整回到这里集合,整合一下各自获得的情报。没有问题的话,开始自行探索?” 众人纷纷表示没有异议,于是分头行动开始。 不见寒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觉得人类复杂的思维活动会污染自己的意识。他早已经腻烦了待在人多眼杂的挂号大厅,王德发一说解散,率先带着苍行衣离开了这里。 走廊不复之前的黑暗,远远近近的廊灯亮起。虽然光线仍旧黯淡,但至少能将路看清了。 苍行衣跟在他身后,温声道谢:“谢谢你刚才替我出头。” “投桃报李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不见寒对此不以为意,“我和那家伙有宿怨,早想痛揍他一顿了,你只是给了我一个好机会。” 苍行衣:“我可以冒昧问一下吗,是什么样的旧怨?” “他考试的时候偷过我颜料,后来艺考又换了我的答卷。”不见寒说。 “那确实该揍,”苍行衣赞同地点头,“我后悔刚才没帮你补两拳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站在一个战线上同仇敌忾过,不见寒乍一听到苍行衣这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都是些陈年老黄历了。”不见寒说道。 他们路过一间病房,房牌编号上写着327,门上的窥窗溅上了一层暗红色的血浆。越过染成红色的窗,不见寒看见一张人皮,像晾衣服一样,手腕处被挂在病房的墙上,血还沥沥往下滴着。 如果苍行衣没有将他从病房里救出来,他和这个没能逃到挂号大厅里的玩家,就会是一样的下场。 不见寒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病房很多,拐角和岔路随处可见,他们在其中三间里面找到了玩家的尸体。其他的病房里可以找到一些医疗器械和药物,苍行衣拿起其中两盒药剂看了看,沉吟道:“盐酸氟西汀胶囊,盐酸帕罗西汀片……都是治疗抑郁症很常见的药物。这里是精神病院?” “这你也能认出来?”不见寒说着,看苍行衣同时拿着协议和药盒的样子有些辛苦,于是伸手从他那拿回了协议。 刚拿回来一看,他就发现协议发生了变化。从一份知情同意书,变成了一份病历。 对应的编号仍然没有改变,身份信息页上出现了他们的个人基础信息,以及照片,甚至还有相应的病情描述和诊断。在不见寒看来,这些诊断内容纯属放之四海皆准的胡扯,比如说心情低落沮丧,焦虑抑郁,对未来感到没有希望之类的。凭他正常人的理性逻辑都能感到这描述完全不专业,还不如星座测字准确。 最有价值的信息,是病历上的医院名称:青山病院。 “这里是精神病医院?”不见寒来回翻阅这份病历,“我们刚才好像路过一个档案室,最好回去看一下,那里有没有更多的病历和患者信息……” 苍行衣点头赞同。 不见寒把自己的手机交给苍行衣,从消防柜里拆除一只灭火器,砸开了档案室的门。他们走进档案室,苍行衣举着手机帮不见寒照明,不见寒则翻箱倒柜地搜索所有能提供帮助的东西。 他在柜子里翻出了几十份精神健康检查报告,发现这些报告里,患者们口径一致地声称,他们来到该医院就诊之后,都在灯下看见了诡异的黑影。黑影的行为很古怪,像是在逃窜,不知道在躲避着什么。 不见寒立刻就想起了他和苍行衣之前在走廊里遇见的那个黑影。 “苍行衣,你过来看一下,”不见寒朝身后的苍行衣挥手招呼,“这里有几分文件……” 苍行衣没有回答。 不见寒回头,正看见苍行衣在盯着他的手机发呆。 “你在看什么……”不见寒站起身,蓦然看见苍行衣在看他手机相册,和乐园有关的图集。 “抱,抱歉。”苍行衣忽地惊醒,连忙向他道歉,“不小心看到了你手机里的内容,你很介意吗?介意的话我马上关上……” “不,不是这个问题。”不见寒表现得非常诧异,“我的手机明明有设置锁屏密码,你是怎么打开的?” 苍行衣尴尬道:“你的手机和我是同一个牌子,拿在手里久了,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手机。一输自己常用的开屏密码,不知怎么就打开了。” 不见寒更惊讶了:“你密码是怎么设置的?” 苍行衣说:“我一般用的密码,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的生日。” “我用的是我自己的生日。”不见寒越说越觉得神奇,“你说的对你很重要的那个人,生日也是1995年4月1日?” 苍行衣赧然地点头。 “这也太巧了吧……”不见寒惊叹道。 “我不是故意要窥探你的隐私,不好意思。只是打开手机刚好看到你相册里的图片,一下子被吸引了。”苍行衣再次道歉,“我现在马上关掉。” “没关系,你想看就看吧。”不见寒倒是对此毫不在意,“既然你和我这么有缘分,给你看到也没有关系。倒不如该这样说,我把这些东西画出来,本就是在等待着被有缘人看到的。” “果然,全都是你自己画的啊。”苍行衣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神情,语气仍不免溢满赞叹,“我见过的画师不少,但这么有灵气的画面,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你一定有很多追随者吧,刚才那个元彦,他也是你的粉丝?” “粉丝?可饶了我吧。”不见寒任由苍行衣翻看自己的手机,继续查找档案柜,“他剽窃过我的作品,为了摆平这件事,我还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怕实话跟你说,我基本上没有粉丝。对于受读者欢迎这件事情,也早就已经不抱期待了。” 不见寒声音平淡地说道。 “市场永远受利益的驱动,只有能够赚钱的东西会成为风向标。漫画从一种艺术成为一种商品之后,永远会向着生产更快,成本更低的趋势追求。我想要坚持画自己的东西,守住独特的画面风格和自己心中的故事,逆流而上……势必要为此付出代价。” “风格和创作理念得不到认可,我就无法在这个市场上赚到钱。没有足够的钱养活自己,甚至还要为此拖累家人,我就没有创作的余力。这是一种恶性循环。”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刚刚经历了自己人生中最崩溃的一天……我的父亲去世快半个月,我才得知了他的死讯。他是罹患肺癌去世的,原本有机会得到治疗,却因为考虑为我省下未来的生活费用而放弃了。” 提到不渡平,他手里的动作停下了。 “在此之前我从未认为过追求理想是错的,可他的去世,让我不断怀疑自己。”不见寒把手轻轻放在柜门边上,额头枕上手背,“我所做的一切只满足了我自己的表现欲,不受世界的承认,得不到家人的理解,甚至没有一个人因我的坚持获益。我消耗着这个社会的资源,却对它毫无贡献。”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经常感觉自己在与全世界为敌。” 他也时常问自己,人怎么会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 能够面对世上所有折磨和苦难所向无敌,却在爱与被爱面前不堪一击。 他曾一次次寄予希望,又一次次被狠狠地背叛。一生仅有一个的微小愿望,都不能够被实现。 他曾经希望星星是那个特别的人,可星星对他重视的一切毫不关心。他曾经犹豫过是否邀请元彦作为乐园的访客,可元彦只是想霸占他双手拥有的能力。 他被淹没在剧毒的淤泥中反复挣扎,不仅要面对家人的反对,读者的质疑和否认,同行的恶性竞争,市场的轻忽,更要时时抵抗自己的创作瓶颈和想要妥协的疲惫的心。 这一切在创伤着他的同时,也耳提面命地叮嘱他,你必须要变得更好。金钱和名誉是衡量你人生价值的唯一尺度。他拼了命地想证明给不渡平看,他所做的一切不是毫无价值的。他配得到认可,能够赚钱养活自己,在追逐理想的同时能成为让不渡平放心的、一个可以独立生存的人。 他负隅抵抗这么久,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才发现自己快要遗失了自己执笔的初衷。 他最初拿起手中的笔,仅仅是想到了一个自己觉得很有趣的故事,想要把它分享给别人,让听到这个故事的人,和他一起开心而已。 “……可我不觉得这应该被笑话。” 听完不见寒所说的话,苍行衣一边看着他的手机,一边回答。 “你说的这些事,很多我都深有同感。我经常要做田野调查,听过很多故事与传奇。那些流传久远的传说,每个故事中都饱含着恢弘陈旧的世界,瑰丽冠绝的想象力与民族文化精神,却随着时代的迁延无人聆听与传诵,最终沉默在历史的长河中。” “这是很值得遗憾的事情。所以我总是希望可以有一种办法,能替那些难以发声的创造者们,将他们心中辉煌绚烂的世界留存下来。如果没有人去做这件事情,那就由我来执笔。” 苍行衣对不见寒轻轻一笑。 “像我们这样的人,说得戏谑一点叫自娱自乐,说得无趣一点叫自讨苦吃;说得高尚一点叫自我成全,说得偏激一点叫自以为是;说得可爱一点叫圈地自萌,说得残忍一点叫抉心自食。” “我们必须在现实条件配不上我们能力和野心的荆棘丛中长程跋涉,沥血前行。唯有这明知无望仍不放弃的坚持,才能成为我们足以告慰自己高傲的功勋。” 他说着,手机相册已经拉到了底。 “你的画真的很好。我说的不仅仅是画面很美,我能看到你在动笔时的用心。”苍行衣称赞道,“角色的特征、场景的细节都过于细腻真实,让人怀疑这一切绝不是凭空创造,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借由你的笔尖透露出冰山一角。” “做为一个旅客,如果我能从你的世界中路过,一定会被这个世界的奇趣和瑰丽迷倒……并希望自己成为那个特别的,有幸见证你的世界所有不可思议故事的人。” 不见寒早已在苍行衣开始述说时回头,此刻怔怔地望着他。 他被惊诧和狂喜没顶,脑海中一片空白,身体在一阵又一阵不受控制地战栗。他感觉自己一直浸泡在绝望和麻木中的身躯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心跳彻底失控,血流滚烫沸腾,甚至慌乱得几乎忘记自己需要呼吸。 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终于找到了。 不见寒想。 我的路维希尔。 第355章 剧本十六·怪物的情书·六 不见寒曾无数次想象过,他和他的路维希尔相遇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可能是他在出名以后的某天被编辑押着,去参加漫展的签售会,穿上夸张华丽的cosplay服,坐在作者席上给排成长龙的读者签名。路维希尔会跟随着队伍慢慢往前移动,来到他面前,腼腆地笑着说很喜欢他的作品,希望他能在自己珍藏的画册上签名。 或者是去人际罕至的自然圣境采风,背着画板与某个低头看着手机的旅客错肩而过。他会听见那个旅客的同伴大声抱怨,叫队友别在走路的时候看手机,而旅客会反驳说是这部名为《乐园》的作品太过迷人,任何人都不可能不被这个幻想世界吸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狭窄、昏暗、落满灰尘的档案室里,被对方目睹自己最狼狈落魄的模样。 不见寒转过头去,低头看见了自己指缝间残留的血痕,和衣服上暗红色的污迹。他伸出手无意识地翻动着档案柜里的文件,白纸黑字花成了一片,根本进不了他的眼,他只是在用翻找资料的动作掩饰自己怦怦乱响的心跳。 他只能祈祷档案室的光线足够黯淡,足以掩饰他发丝间红到发烫的耳尖。 他想开口对苍行衣说些什么,回应苍行衣的话,打破眼前尴尬炽热的沉默。可是每当他张开口,又有一大堆话堵在嗓子眼里,根本不知道该从何讲起。 他有那么多想对苍行衣说的话,恨不得人和人的心灵可以直接互通,一瞬间就能将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积累的、所有对乐园的幻想都传达到苍行衣那里去。 他想要被苍行衣的认可,得到他的支持。他莫名笃信苍行衣一定能懂他,理解他的追求和他所做一切的价值,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执笔,付出了多少代价才能坚守至今。 同样的,他也突然迫切地想要了解和苍行衣有关的一切。想知道苍行衣是否有在意的人,写过什么样的故事,有那些兴趣爱好,生命中经历过的一切重要的事。 他真的很想、很想知道,是怎样的人生,才创造出了一个对他说出“想见证你世界”的人。从此以后,他愿为苍行衣的注视而执起手中的笔,为他创造拥有一切不可思议的世界,也会将苍行衣曾经经历过的、以及未来将要经历的人生,视作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到了这一刻,他忽然开始痛恨自己社交能力的笨拙。要是他早早听从星星或者不渡平的话就好了:不要每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视所有的人低自己一等,因此拒绝和其他人沟通。要学着合群,理解接受大多数人的看法,知道怎样和他们交流。 如果他早点学会如何娴熟地跟其他人交往,怎样开启和引导话题,他现在就可以面带自信得体的微笑,侃侃而谈,将自己的乐园向苍行衣娓娓道出。他能够做出温和体贴的姿态让苍行衣感到亲切,也可以用技巧高超的叙述将苍行衣牢牢吸引住,让他被自己的能够创造世界的魅力虏获,难以自拔。 而不是近乡情怯,有千言万语堵在胸中,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如果……嗯,我是说如果,”他低头盯着手里的档案,不敢把头抬起来,“你对这个感兴趣的话,我全部都可以说给你听……你想听任何方面的都行。” 他字句磕磕绊绊,想要尽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却因为太过紧张没法把话说得流利。 好在苍行衣没有留意到他骤然变得局促的姿态。又或者说,以苍行衣的体贴和涵养,即使是留意到了,也不会表现出异样,只是微笑如常:“我随时洗耳恭听。我其实还挺好奇的,你是怎样构建世界的呢?仅靠凭空想象吗,还是有什么现实依据?” “我曾听说过,有些创作者会认为他们在做梦的时候是去往了另外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或者说他们是在冥冥之中与其他世界产生了感应,笔下才鬼使神差一般描述出了他们见闻的一切。你也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提到和创作有关的事情,不见寒立刻就来了精神。对倾诉的渴望战胜了所有尴尬无措,他马上放下手中的档案,把办公桌后的转椅拖出来,拉到苍行衣身边,示意苍行衣坐下。 苍行衣有些困惑地坐下了,不见寒又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苍行衣身边,上半身趴在转椅的扶手上,指着手机相册中的插图为苍行衣说明创作时的思路。 “这一张是去年画的,第三纪元的机械城区。当时我离家在外,靠自己接稿养活自己。有一天半夜赶稿的时候,忽然下起暴雨,我拉开窗帘正准备关窗,就看见满街的霓虹灯,彩光融化在雨水中流淌。”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应该是一个生活在机械城区平民窟中的人族技工。第三纪元被称为永昼的极光,从未有过黑夜,我身处的地方是为了抵御烈日和炎热凿空山脉构筑的机械地下城,因此照射不到阳光。” “第三纪的降水也很稀缺,根本不会有暴雨发生,让我错以为是雨水欣然推窗想要迎接的,是上流城池排下的带有腐蚀性的工业废液。可这些废液因含有放射性的物质,在漆黑的地下城中发出美丽的荧光,街道和沟渠中哗哗流淌着幽蓝色的星河。” 他手指所指向的,是一座被蓝色荧光环绕的恢弘机械之城。带着光芒的雨水在金属建筑冰冷的表面成股流淌,像巨大的血管静脉网络,覆盖这座无机质的城池。 “我从来不会把现实和幻想分得很清楚。或许对其他人来说这很难理解,但是对我来说,这两重世界都是真实的,我只是站在了妄想与现世交集的罅隙之间。”不见寒说道,眼中闪烁着兴奋的星光,“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创作者是他笔下世界的创世之神,造物主,控制和主宰着万事万物。也有人认为创作者只是在冥冥中与异世界产生了感应,只是用笔忠实地记录下自己看到的一切。我在某种程度上认可这两种说法,但都不完全赞同。” “当我在创造乐园的时候,乐园同时也在创造我。它与现世是平行的另一个世界,因此不能被所有人都看见和理解;同时它也与这个现世交融,因此可以透过我的心、我的眼和现世重叠,经由我笔的描绘被其他人感知到。” “我乐园的塑造者和描绘者,它从我的幻想中滋生,因此乐园中的一切,人潮往来、风露星霜,都是我想象的化身,我精神触角的其中一个分支。与此同时它也是我独立于世的证明,我是‘乐园’这个世界上一切存在投映在现世上的缩影。正因为我与乐园同在,我才是我自己,是与世上其他人都不同的、独一无二的不见寒。” 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忘记了身边危机四伏的环境,忘记了先前的一切困惑和踌躇,眼中只剩下含笑聆听他叙述的苍行衣。 他向来认为,乐园才是自己真正的归属,他是身怀将乐园带给这个现世的使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 强大的想象力,使他对现世中的一切事物知觉都模糊而虚幻,随时都会被乐园侵染取代。如果现世没有任何人与他能够产生羁绊,没有人聆听他的故事、没有人注视他创造的一切,他的存在会渐渐淡去。他会回到乐园中,和乐园一起,从这个无趣的世界上消失。 只有此刻,被苍行衣凝视着、聆听着,他才有了自己真正存在于这现世中,能与现世产生交互的,活着的感觉。 第357章 剧本十六·怪物的情书·七 “不好意思啊,一说起这些事情我就停不下来……”反应过来自己独自絮絮叨叨了这么久,不见寒有些赧然地低下头,“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讲这些事情的人,我真的很高兴……抱歉,我可能有点语无伦次,实际上我现在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了。” “没关系。放轻松点,随便聊聊就好,我又不吃人。”苍行衣手背托着下巴,语气带笑道,“你的说法很有趣。我以相信你这种对世界的解释为前提去思考,忽然发现我们所处的世界就不是一个唯物的空间了……而且,这或许也能解释我们当前的处境,唯物世界观下,人不可能凭空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我们有可能是遭遇了某种超自然力量事件。” 不见寒问道:“超自然现象?你是说,可能有鬼之类的吗?” 苍行衣反问:“你怕鬼吗?” “我没有见过鬼,所以很难说自己真的面对鬼时,不会感到害怕。”不见寒思索片刻,“但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会怕的。因为鬼是精神意识的产物,从人类恐惧的想象中诞生的东西。如果精神世界的存在能够通过某种方法被具现到现实中来,那么我的乐园也同样可以——我相信支撑我精神的乐园足以与任何唯心层面的力量抗衡。” 说到这里,他还耸了耸肩:“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苍行衣笑了起来:“听你一讲,我不仅放下了担忧,甚至还有些期待起来了……这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我还以为你会说,存在鬼怪就同样会有和灵异世界观相制衡的世界观设定,比如说什么什么基金会,觉醒异能之类的。” “这种设定比较常见,难玩出新意吧。”不见寒歪头道,“但也不是不可以,。” “嗯,这让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苍行衣说,“之前在网上很流行的趣味问卷,如果能让你拥有一种超能力,你最想要哪一种呢?” “我吗?” 不见寒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 “那当然是……创造世界啦!” “创造世界啊……”苍行衣将这几个字掂在舌尖,似乎在品味其中的深韵,“果然是这样的回答,和你的性格很相称——其实不需要问出口,我几乎都可以猜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真想有这样的能力。” “那样不是很好吗?……我是说,我们可以一起。”不见寒小臂叠在转移扶手上,将上半身支起来,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苍行衣。 “搞创作是要天赋的。”苍行衣失笑,“但是抱歉,我大概……嗯,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天赋和想象力?” “可我觉得你没问题啊。”不见寒迫不及待地说,如果他身后有尾巴,大概早已经晃成了风车,“你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个遇到的,感觉这么合拍的人诶。” “哈哈,谢谢的你抬爱。”苍行衣被他逗乐,“如果我们活着从这里离开后,再一起去做这件事吧?” “好啊,”不见寒笑意灿然,“就算是为了将来能体会到和你一起创造世界是什么感觉,我也有努力活下去的动力了。”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又感到有些忐忑。他生怕自己因为激动显得太过殷勤,对苍行衣表现出步步紧逼的样子,反而让对方觉得不舒服。 为了弥补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再次真诚地表明自己的心迹。 “苍行衣,谢谢你。能够遇到你,是我这段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事情。” “你太客气了。”苍行衣的回应相当得体,不见寒很难通过这样简洁礼貌的答复观察到他真正的想法,“能在这种情形下,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同样是我三生有幸。” 不见寒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说了的话,你不会觉得我幼稚吧?” 苍行衣:“嗯?” “好吧,我其实就是一个很幼稚的人,就算你从现在开始嫌我幼稚,也已经晚了。”不见寒轻轻哼了一声,“就是那个我们都想要的能力,我们一起来给它取个名字怎么样?” 苍行衣说:“不会幼稚啊,听起来很有趣。不过你为什么会忽然想到一起取名字的事?” “因为名字很重要。”不见寒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为一件事物赋名,尤其是拥有一个独特的称谓,代表着从你指向它的、独一无二的羁绊。假如我们一起为这种创造世界的能力取了名字,那么当它终有一日真正出现在我们身上的时候,它就将成为我们彼此分享的、共有的力量。” 苍行衣无声地勾了一下嘴角:“你的想法好浪漫。” “也就你觉得浪漫,一般人都认为这是幼稚。”不见寒托腮思考,“所以要叫什么名字好呢?” “你在咨询我的意见吗?”苍行衣稍微迟疑了一下,“虽说职业是文字工作者,我其实太不擅长取名的事情。你听了可别笑我,就连我自己的名字,都是当年从《唐诗三百首》里随手指出来的。” 不见寒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苍行衣”这三个字在他眼中,不仅是好听好看,还和面前这个青年的气质特别相符。 但苍行衣既然这样推辞了,他认为自己可以稍微主动一点:“那我来取一个,作为我们共同决定的名称吧。” 苍行衣:“嗯,你打算如何称呼它?” “。”不见寒兴致勃勃地说,“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这个名字很好听……” 苍行衣刚刚答完这半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话语突然顿住。 不见寒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要不然还是你来试着取一个……” “不是,名字没有问题。”苍行衣忽然把声音放得很柔很轻,垂下头,靠近了不见寒,“你介意凑近一点吗?把头抬起来。” “嗯?可以啊……” 不见寒不明所以然,将上半身支得更高,仰头看向苍行衣。 苍行衣伸手捧住他的侧脸,仔细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指尖轻轻抚过他的眼角。 “稍等,这里好像掉下来一根睫毛。”苍行衣用极小的声音说道,轻柔得几乎只剩下气音,“差一点就进眼睛里了,你别动……我帮你擦掉它。” “……哦,好。” 不见寒老老实实地保持着动作,不敢眨眼,乖巧地盯着苍行衣。 这时候苍行衣离他太近了,鼻尖轻轻蹭过他的鼻尖,温暖的呼吸也落在他脸侧。可是凑近了看,这个男人显得更加美丽了。 他的皮肤瓷白细腻,作为一个男性来说,保养得过于精致了。眉形似乎也做个细致的修理,鼻梁挺立,嘴唇薄而柔软,纤长的睫毛勾勒出天然优雅的眼线。 细看他的双眼,瞳孔似乎也不纯然是翡翠绿色。他虹膜内圈是雅致的灰蓝,周边有一环金棕色的渐变,两层色彩相交叠,才使他的瞳孔在远观时呈现出富于变化的、诱人的美丽绿色。 他真好看啊。 不见寒怔怔地想。 无论是相貌,声音,性格,还是对创作理念的理解和尊重,苍行衣都无可挑剔。在遇到苍行衣之前,他根本无从想象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的人,每一项特质都极致地符合了他对“完美”的想象。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由于苍行衣把声音放得很轻,不见寒也跟着压低了音量。 苍行衣轻轻哼出一声:“嗯。” “就是,可能跟我之后考虑想要创作的东西有关的内容……”不见寒有些不好意思,“你觉得跟一个才认识了不到一天的人求婚,会不会显得有点突兀啊?” 苍行衣:“……啊?” 他愣了一下,不明白不见寒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个,旋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收回擦拭不见寒眼角的手,然后用指尖轻轻将不见寒落下来的额发撩起,别到耳后:“好了。” 不见寒没得到确切的回答,有些失落,不明所以然地点头。 起身的同时,苍行衣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越过不见寒肩头,朝门边投去一瞥。 出现在他余光中的,是站在档案室门口,脸色铁青的元彦。 出于对不见寒和陌生人相处的担忧,元彦借口上洗手间,偷偷和赵贺坤、王德发分开行动,从4号门后的区域跑到了3号这边。他找了很久才找到不见寒和苍行衣所在的档案室,正看见不见寒背对门口趴在苍行衣转椅的扶手上,兴高采烈地和苍行衣聊天。 他正要开口打招呼,却看见了令他震惊,根本无法接受的一幕—— 不见寒主动抬起了头,看动作,似乎是在向苍行衣索吻。 元彦霎时间脸色青白交加,几乎要将牙咬碎。 他守了不见寒五六年,和不见寒同住一屋檐下,即使后来搬走了也时刻关注着不见寒的动向。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不见寒,对不见寒的事情更上心。 他时时刻刻盼着不见寒能够回心转意,能明白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会欣赏和理解他的才华。并且笃信着终有一天,不见寒会知道自己能带给他什么,会愿为他而执手中的笔。 可是凭什么。 他苍行衣算什么人?和不见寒才认识不到一天,凭什么就能得到不见寒的青睐,甚至跟不见寒做出亲密到这种程度的事情?! 他眼睁睁地看着苍行衣故意当着他的面吻了不见寒,然后抬头,目光轻轻朝他这边扫过。青年笑容优雅,眼神轻蔑,正是一个胜利者对败犬无情的讥讽。 苍行衣勾起的唇微动,做出两个无声的口型。 滚,垃圾。 第358章 剧本十六·怪物的情书·八 元彦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忍不住出声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不见寒回头,这时才看见门口紧绷着脸的元彦。此时他满心都想着苍行衣刚才的不作回答,是实在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令人无言以对,还是已经察觉了他拙劣的试探表示婉拒,根本没功夫搭理元彦的事情。 元彦被不见寒冰冷的目光一扫,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尖锐,强压着妒火放缓声音:“我只是来关心一下你们这边搜索到什么线索没有。” 听到元彦这句话,不见寒才想起来,这么长时间他光顾着对苍行衣献殷勤去了,除了档案室那几份信息模糊的资料,基本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但他丝毫不表露自己的怠慢,冷着脸说:“这关你什么事?回你自己那边去。” 元彦说:“快到集合的时间了,不管有没有找到线索,都不要在这里逗留太久吧。这些未知的地方多少有点潜在的危险。” “听不懂人话吗?我说,关你屁事。”不见寒毫不留情。 他似乎连跟元彦呼吸同一片空间的空气都嫌有病菌,亦或是怕元彦肮脏的俗气污染到苍行衣身上,起身拉着苍行衣的手腕往外走。 元彦从来都清楚不见寒性格倨傲,恃才而骄的人他见过太多,被这样对待也早已习惯了。 但他分明才见过不见寒面对苍行衣温声细语的样子,现在却要被不见寒这么甩脸色,一时难以接受落差,咬着嘴唇,恶狠狠地朝苍行衣剜去一眼。 苍行衣微笑如常。 失败者低级的恶意,于他而言,实在是不痛不痒。 分散搜寻线索的时间很快结束,众人陆陆续续回到了挂号大厅。不见寒和苍行衣仍然站在一起,元彦则回到了王德发和赵贺坤那边。 “大家相互交流一下收集到的信息吧。”王德发说。 第一个开口的是刘飞燕:“我们在2号门后面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线索,于是沿着整座病院转了一圈,大概摸清楚了地形。病院以挂号大厅为中心,分出了四个区域,和咱们选的那四扇门一一对应。四个区域之间可以互通,但是通往医院外面的门全部锁死了。窗户也都装上了防盗网,基本没办法逃脱。” 王德发点头,然后将一份介绍手册和一本笔记本拿出来,摆到挂号台上:“我这边了解到的情况是,我们所在的地方名为青山病院,是海港市著名的精神专科医院……我没听说过我们国家有什么海港市,这里至少不是我所熟知的世界。” “这家医院成立于8500年,配备有齐全的医疗设施和雄厚的医护资源。但是在去年年底,医院中的医护人员和病患一夜之间全部神秘失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如同人间蒸发一般。这本笔记本是一个前来调查失踪案的记者留下的,里面有他的调查日记和有关失踪案的剪报。但是日记只写到一半就断了,我猜这名记者也在这里神秘失踪了。” 在王德发之后,不见寒也将在档案室找到的资料摆出来:“我这边找到了一些患者的病历。这些患者都因患有不同的精神被送进青山病院,但在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一统口径,声称自己在周围环境黑暗、只有一盏灯光的情况下,看到了灯光下逃窜的黑影。” “在这其中,只有一份特殊的病历。患者的代号是W,他不是来到这里之后,才看见在灯光下逃窜的黑影的。这名患者患有的精神疾病非常罕见,病院称之为‘光中毒’。” “‘光中毒’具体表现是,该患者会尽可能地待在有阴影的角落里,避免与任何光线接触。如果不慎接触到光线,他就会像服用了致幻的药剂一样,产生幻觉,开始胡言乱语,并且变得有强烈攻击性。” “我统计了一下这几份病历的开具时间,以及医生撰写病情描述的时间,发现W的入院在其他所有患者出现异常之前。因此,我有理由相信,W的病症和其他病人产生的幻觉之间,存在某种关联。” 不见寒说完,轮到最后一组,施诗和何建国。何建国一如既往地沉默,脸色苍白。而施诗表情说不出的古怪,他看了看王德发,说:“那些医护人员和病患,没有凭空失踪。” 王德发愣了一下:“那他们是……” “我们在1号区域找到了一间地下室,”施诗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那是一间用来存放杂物的地下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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