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有些地方将其视作祥瑞,有些则将其视作灾厄。 宣白凤公主在那次战役中身受重伤,不得不带着奇袭部队遁入丛林。兵疲意阻之时在一棵巨大葱茏的树木下勉强歇息了一晚,次醒来,却发现树木已经枯萎死去。碎裂开来的树干空洞里躺着两个呼吸浅浅、赤身-体的婴孩。而包括宣白凤在内的诸多伤重将士竟在一夜间痊愈了。 众将士认为这是祥瑞,白凤公主觉得奇诡。但两个孩子暂时也看不出什么来,身后的军队却的确因为这神奇的境遇而士气大振。因此,在白凤公主带兵横绕丛林奇袭敌军大后方并获得全胜后,在一个冬雪消融、尘埃落定的清晨,她在三军将士的面前为两个孩子取名「雪暖平沙」,并将之收作嗣子。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些年来白凤公主也将两个孩子视如己出,完全是把雪暖平沙当做继承人来培养。 身为一身荣辱皆系于君主之身的下属,谢秀衣本该规劝白凤公主重视皇室血脉。皇权争斗自古残酷,生身骨肉尚且如此,更何况养子乎?但很可惜,谢秀衣自己便是个离经叛道的性子。她与白凤公主年龄差距悬殊,幼时也差不多是被半大孩子的白凤公主带大的,因此她不觉得血缘能代表什么。谢豫体内倒是与她流淌着相同的血脉,可如今,还不是与她背道而驰? “叛国者,不该死吗?”宣雪暖疑惑道。 “太宽泛了,不妨详说。”谢秀衣笑意盈盈,白凤公主七年前失踪,生死未卜。当时年仅七岁的宣雪暖与宣平沙基本是她一手带大的。 宣雪暖显然已经习惯了自家谢姨时不时考问一下他们的功课,询问他们对万事万物的看法与见地。但宣雪暖不擅政治,她想了想,道:“为人臣子,面对外敌却贪生怕死,不战而降,此为不忠;叛离自己身为郡守的职责所在,泄露城防布图,此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不该死吗?” 谢秀衣仍旧微笑,鼓励道:“可是谢豫说得也很有道理不是吗?君王失道,百姓受苦。若当真一心为民,换个君王不是好事吗?” 宣雪暖听着这话,下意识皱了皱眉。她想反驳,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切入。 她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兄长,身披银甲的少年安静地站在一旁,见她望来,便出声提醒道:“阿暖,你自己都说了,他是「叛国者」。” 宣平沙将「国」字咬得很重。 同胞兄妹之间的默契是常人难以媲美的,宣雪暖知道兄长自己是在提醒自己要从「国」的本质上开始剖析。但她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将脑海中模糊的想法整合成完整的句子。 对此,谢秀衣也不失望,只是道:“雪暖,你看窗外。” 杀谢豫前,谢秀衣也曾让谢豫去看窗外。宣雪暖扭头看着大帐的窗口,只见摔打泥浆的平民将切好的砖石放进了扁担,两人一抬。他们将杆子架在肩膀上,伛偻腰身发力时,杆子会朝着中间曲弯。平民在贵族眼中不甚体面的弯腰驼背的姿态,仿佛都是被这重量压垮的。 自幼时便随军而行的两个孩子基本没享受过多少荣华富贵的子,更别提他们的母亲是个事必躬亲、冲锋在前的主。两孩子虽然没做过苦力与徭役,但军队里忙起来时也是不得清闲的。宣平沙会随将士一同练兵,宣雪暖则在后方屯田,一直都是如此。 宣雪暖只看了一眼,心里便觉得沉甸甸的。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了句「我不知道」。言罢便掀起帘子准备回去继续种自己的田了。 结果这一转身,却恰好与方才在外头给谢豫搜身的青年将士撞了个正着。 两人对视了一瞬,下一秒,俯身弯腰意图夺路而逃的宣雪暖便被青年将士掐着腋下举了起来,两腿在空中晃晃荡荡。 “欸,这孩子,怎么气性这般大呢?”谢秀衣温温地笑着,朝着青年将士颔首示意。想要逃避长辈考问功课的宣雪暖闷闷不乐地被青年将士举着回到谢秀衣的身前,沮丧又懊恼道:“张大哥,你不要老是这么举着我,我都十四岁了。” 张松将宣雪暖稳稳当当地放在谢秀衣的身前,拍了拍少女的头顶:“军师,谢豫夫人在外求见。” “带她去见谢豫最后一面吧。”谢秀衣淡淡道,“能发现谢豫府邸在我们的监视之下也算她敏锐,能不能保住谢豫的孩子就看她之后的选择了。悲弥王既然已经拿到了立庸城的边防布图,为确保真假定然会先从密道开始探。告诉她,她和谢豫之子的命,她自己挣。” “是。” 宣雪暖忍不住道:“谢姨你就不怕她也叛了吗?留着那孩子,万一将来他要报杀父之仇怎么办?” “丽娘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看见谢豫抄画边防布图便意识到他要叛国,转头找上了我。”谢秀衣轻轻一笑,“她是立庸城本地人,跟一心想要回京的谢豫不一样,立庸城是她的故土。要论杀父之仇,那孩子的生母也要沾一份。实在不行,便把孩子留在军里教,他父亲做了什么,不瞒着便是了。毕竟非要说的话,我也算是那孩子的姑母。” 张松领命出去通报,谢秀衣慈和的目光再次落在宣雪暖身上:“好了,来。咱们继续说吧。” 宣雪暖抹了一把脸,连忙将一旁擦刀的宣平沙推了出来:“长幼有序,兄长先,兄长先。” “阿暖,咱们长幼是母亲抓阄抓的。”宣平沙不得不把刀刃收起,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见谢姨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们,没说不行,便知道谢姨这是打算放过妹妹了。毕竟妹妹性情直爽,不擅长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但不擅长却不代表一无所知,谢秀衣教导两个孩子一直是以引导为主。即便是晦涩不明之处,不求他们翻云覆雨,但也要求他们要心里有数。 “城池可以被视为家国的缩影,一城之主可被看作一国之主。”宣平沙耐心地对妹妹讲解道,“谢姨说,谢豫此人不算愚蠢,只是狂妄。因为谢豫犯下的最大过错,便是嘴上说着「为民」,实际根本没有将平民百姓放在眼里。阿暖,一个昏庸失道的君主,难道便能代表一整个国度?” 谢秀衣平里教导孩子总是言辞犀利,一针见血。从她的话语中向来只能感受到直白到近乎刺耳的真实,听不出对君主半分的委婉与尊重。即便是谢秀衣的主君宣白凤公主,她曾经的一些错误决策都曾被谢秀衣翻出来作为反面的教材与例子。在她的影响下,宣雪暖与宣平沙也对那个远在京城的名义上的爷爷无甚感情,甚至能冰冷理性地分析如今咸临的局势。 宣平沙一语中的,宣雪暖面上浮现出几分恍然之色。 “谢姨给过他机会,不止一次。”宣平沙揉了揉宣雪暖的发顶,沉声道,“自从我们无诏驻守立庸,为了不坐实谋反之罪名,军队从未强征过平民的劳役。我们屯田、开荒、筑堡垒、修城墙用的都是自己的人手。平民百姓是自动自发前来帮手的。若当真如谢豫所说的那般,平民百姓根本不在乎自己究竟是哪国人。那为何百姓还要站出来帮我们一同守城呢?” “嗯。”宣雪暖思忖道,“因为他们想守护自己的土地?” “不错。”宣平沙笑了笑,他眉目生得极好,不言不语时身如修竹,笑起来也有清风朗月之姿,“外敌入侵,便意味着一个秩序的破裂,苦的自然都是其下的百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之事不是没有,但一来立庸没到那等境地,二来悲弥王也不值百姓这么做。” “为什么?”宣雪暖倒是有些好奇了,“悲弥王不是被称为「贤王」吗?天下人都说他有明君之相。” “贤明之名,口说无凭,自然要有行动为证。”宣平沙摇了摇头,道,“那悲弥王的「贤王」之名是如何来的呢?其一,他往往会在大军压境时先礼后兵,劝降类似谢豫这样的人,许诺高官厚禄,良田万顷;其二,他最大的「贤名」源于悲弥王入城后允许乡绅世家保留家产。虽然依旧需要出一笔家财,但从未让他们伤筋动骨;其三,他不杀投降的原官府官员,甚至每次入城都会大摆宴席,以示自己的宽仁之举……” 宣平沙一条一条地说过去,常年在后方屯田的宣雪暖已经反应了过来,面色越来越难看。 打仗要消耗多少钱粮,没有人比宣雪暖这个总是在后方精打细算的「小管家婆」更懂。十万大军听起来声势壮大,实际要养活这么多人根本就是一件难以想象的苦差事。朝廷不愿出一粟一稻,为了养活这十万大军,他们每过一城都要留人在后方开荒屯田,困难时更是要一个子掰成两个子来花。就这样,军中将士也经常会有断顿的时候。 要不是白凤公主早年建立了严格完备的内部体系,又有谢秀衣坐镇军中,仅凭宣雪暖和宣平沙两人,根本无法保住这份庞大的「遗产」。 管理一支军队,这其中的经济运作与常损耗涉及庞大的资源走向。所以要不怎么说太平盛世时的武将都苦?因为军费是一块最肥的肥肉,谁不想上来啃一口?没有严明的奖惩制度与长期稳定的收入,将士凭什么随主将打生打死?凭主将几句好听的口号和自身坚定的信念吗?笑话。 人吃不饱饭时,那些都是空的。 所以造反中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每一句都是再真实不过的经验之谈。另一个世界中名将岳飞的军号「冻死不折屋,饿死不虏掠」,背后代表的也是严明苛刻的军纪以及一套完善齐备的管理制度。 “不抄富户,不征良田,好,好一个贤明仁义的悲弥王!”宣雪暖怒极反笑,紧咬后槽牙,“对降将都宽容如此,想必对追随自己的将士一定更「宽容」吧?入城的兵卒杀良冒功、掠夺粮食、抢占妇女之类的「小错」,在「贤王」眼中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事。” 为了贤名而不吃大户的悲弥王要如何犒劳自己麾下的将士?除了让百姓流血,还能有什么法子。 所以战事僵持了这么多年,夏国依旧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也无怪乎世间到处流传悲弥王的「美名」。那是因为那些能读书识字的人都是坐在餐桌上分食鲜肉的饕客。而被抽筋剥皮、敲骨吸髓的人根本就发不出声。 “家国从来都不是君主个人的所有物,更不是从袖袋中掏出来就能赠人的铜钱银子。” “一寸江山一寸血,每一座城池,每一个城镇都是百姓的血肉堆砌起来的温热之躯。”宣平沙伸手轻抚妹妹剧烈起伏的背脊,助她吐出心口淤积的那口怒气,“谢豫之过,在于他将立庸城视作自己的所有物,将咸临视作君主的所有物。他太过想当然,以为自己为百姓找个「明主」便对得起苍生。可他没意识到,献城,献出去的不仅是土地,还有扎根其上的无数百姓。” “人为鱼肉时,难道还能祈祷屠夫能不落刀子?不过是看刀子落在何处罢了。他从未真正将百姓看进眼里,所以他以为自己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说服谢姨。可悲的是,他是真的认为自己在行为天下计,为百姓谋的大义之举。” 宣平沙语气平静,却又突然话音一转:“不过,这也是悲弥王的目的。说到底,若悲弥王真的兵临城下,天子会被枭首,百姓会被剥削。但世家贵族却还能安然无恙,永享荣华富贵。要这么说的话,他们的确无所谓谁来掌控天下,悲弥王的事迹流传出去,墙头自然是一茬又一茬。” “真正流传千古的明君,当下的名声绝对不可能漂亮。因为至少在当下,皇朝的衰弱源于土地兼并,国君若想要延续国家命脉,那他与地主便是无法和解的仇敌。” 宣雪暖缓缓吐出一口郁气,恹着眉头道:“所以书中写就的仁义之师其实并不存在,是吗?” “不,怎么会。”出乎意料,宣平沙反而否决了这一点,“谢姨告诉我们这些,只是想告诉我们不要成为悲弥王那样当下声名显赫实际遗臭万年的「贤王」罢了。一个国家的进步,不仅要看平民百姓的生活是否富足,也要看治理子民的阶层是否有足够的觉悟。” “摒弃个人私欲,只为族群的强大而奋斗的觉悟。” 宣平沙偏头用脑袋碰了碰妹妹低垂的头颅:“毕竟,君主官僚,也是苍生啊。” 宣雪暖抿了抿唇,也像头小牛犊一样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 谢秀衣坐在轮椅上,眉眼含笑地看着两个头碰头的孩子,两个孩子眉心间浅浅的印记泛着似有若无的光泽,一者金红,一者深绿。 白凤,真想让你也见见啊。谢秀衣阖上眼帘。我们正在觉醒的人皇与大巫。 掌教首席 何人至你若人彘…… 点烛台, 燃青烟,袅袅缕缕,如诉旧年。 送走喜怒皆现于面上的妹妹, 看着宣雪暖拽着张松将军的手离开大帐, 宣平沙满含少年意气的笑容才一点点地淡了下去。 “雪暖真是惹人怜爱, 不是吗?”谢秀衣端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大帐内弥散的烟气有些淡了, 宣平沙便连忙起身去香炉中添香。 黑黝黝的香丸落进香炉里, 明灭的火光倒映在少年的眼中, 如一簇幽然暗生的火。香丸甫一点燃,空气中便弥散开一股刺鼻的苦味。宣平沙早有预见地掩住了口鼻, 但还是不小心吸入些许,霎时便感到一阵眩晕。 “小心。”谢秀衣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虽然分量轻微,但到底还是掺杂了十数种毒药。没事就出去。” 宣平沙没有回话,他等待着香炉中的丸药苦意散去, 清淡雅致的花香升起, 这才合上了炉盖,将香炉捧到谢秀衣身边的高柜上。 大帐内燃烧的香丸是军医调制出来的可以麻痹知觉的毒,谢秀衣不喜欢这种香丸, 因为她觉得吸入这香气后头脑会变得昏昏沉沉。但大部分时候,谢秀衣需要保持绝对的清醒与理智,无论昼夜还是寝食。因此,这些香丸只有在某些时候才会使用,调制香丸的军医也曾提醒过,过度使用这香丸无异于饮鸩止渴。 “我陪您坐一会儿吧。”宣平沙神思敏锐, 谢秀衣合上眼帘时,他便已经猜到她定是又痛了。只是谢秀衣忍耐力过人,能让七尺男儿生生疼晕过去的伤痛,放在她这里却是稍不留神便会错过的一瞬失神。香丸可以缓解谢秀衣的痛苦,哪怕也会在人体内积聚毒素,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谢秀衣劝不动,便也不再劝了。她轻阖着眼帘,若是不清楚内情,仅看她平静的容颜,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宣平沙在谢秀衣身旁静坐了片刻,等到吸入药气的谢秀衣渐渐回过神来,他才道:“谢姨,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谢秀衣睁开眼睛,闻言却是轻笑:“我做了很多,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件。难道我做什么,都要向你汇报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宣平沙十指交握,手肘抵在两边膝盖上,“京都那边的人员调动有些异样,前些时我也收到了线人的情报。铜锁关这边,悲弥王事小,京都事大。李公竟然会被收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谢姨,军队里少了一支百户,我心里还是有数的。” “不必多问。”谢秀衣叹了一口气,孩子聪明固然是好事,但过于聪明又让人有些头疼,“方才和雪暖说话时不是很昂扬吗?以后你也要成为像你说的这样的「明主」才是。从小你便与雪暖展现出了不同的才能,雪暖擅钻研,对什么都好奇,奇门遁甲农桑之类的杂学造诣一骑绝尘。而你,心有七窍不说,还另外又生八百个心眼子。将这十万定疆军交付给你,我是放心的。” “所以……谢姨你的确要做什么危险之事?”宣平沙站起身,走至谢秀衣身前,居高临下地凝望着轮椅上形影枯瘦的女子。 谢秀衣平静地抬眸,看着眼前已经出落得玉树临风的少年:“我命不久矣,总要在人生最后关头奋力一搏,成败都是为自己挣一线生机。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毕竟对「君王」而言,我这样的「权臣」便是亡国的籽种。” “谢姨。”少年有些突兀地打断了谢秀衣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孤不至于连这点容人的器量都没有。” “错了,这跟器量没有关系。”谢秀衣看着少年,温和的话语中有着近乎切骨的冷酷。她偶尔也会烦恼自己的时间已所剩无几。若她是仙人,或许便可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以醍醐灌顶的方式传承给两个孩子,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让天下早一太平。 “你要记住,律法是国家权力的体现,而权臣的出现是国家政法衰竭与夭亡的伊始。十万大军无诏入城驻守于此,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国家已经开始崩溃失控的先兆……咳,咳咳……”谢秀衣重重地咳嗽了起来,她胸腔剧烈的起伏,腹部急剧的收缩,宣平沙眼疾手快地掏出巾帕捂住她的嘴,便见她呕出一口血来。 谢秀衣却依旧保持着双手交握于腹部的姿势,在轮椅上端坐。 她喘了几口气,待宣平沙小心翼翼地帮她拭去唇角的血迹后,她才慢条斯理地继续说下去:“法律是国家君主意志的体现,地位再高的官僚臣子,归根究底都是执法者而非驭法者。他手中的权利来源于法度,能做的只有在自己官位允许的范围内跳舞。这种时候,权力不属于他,而属于国家。他是执法者,而不是权臣。” “所谓权臣,蔑视律法,在法度外行事,比如你谢姨我。”谢秀衣轻轻一笑,“能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外随心所欲而不会被任何人追责,这便是「权臣」。人们会追随我,拥护我,因为他们想做损害国家利益、违背律法之事,而权臣便是为他们遮雨的伞。这些人越聚越多,权臣的权力便越来越大。这便是君王都忌惮的「结党营私」。” “当白纸黑字写在《律法》上的规章都无法被正确执行时,这个国家的气运便走到头了。” “……”宣平沙看着手帕上的血沫,“谢姨一直在劝我忌惮您,甚至准备后手杀死您。” “不是在劝,是在教。”彻夜未眠,又解决了谢豫之事,谢秀衣也觉得有些累了,“别人说我对白凤赤胆忠心,多年不忘恩情。这些话,你听听便罢了。谢豫之所以会死,一是因为狂妄,二也是因为他看不清。他说我心系百姓,说我为了天下苍生能背弃个人的意愿与本心,这都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我着眼平民,是因为这个阶级有值得挖掘的潜力。本质上,我这等谋权者,与悲弥王那个伪善者没有任何区别。” “谢姨,论迹不论心。”宣平沙半跪而下,双手放在谢秀衣的膝盖上,仰头看着她。 “所以说,你还是在感情用事。”谢秀衣垂眸与他对视,披散而下的长发挡住了照在她脸上的光线,她笑意温润,眼中却死水无波,“我倒也不是真的要你做些什么,毕竟大事未成便忌惮自己身边人,这与自毁城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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