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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浅身穿一身素白的袈裟,满头青丝却没有裁掉, 而是用一条精致的白银额饰将其挽起。她的三千烦恼丝披散在身后,与那细长的白银额饰相缠,在天光下闪烁着水晶一般的碎光。这件精巧漂亮的额饰做工堪称别出心裁,让梵缘浅如沐星光,看上去清圣而又璀璨。 被不认识的拉来当仲裁,说的还是红尘男女之间的情爱纠葛。可梵缘浅听得认真,神情没有丝毫的不耐,似乎真的在斟酌其间的是非因果。 与她相比,听到一半便双手抱胸倚靠在栏杆上闭目养神的宋从心反而显得太过孤傲,看上去没有那么平易近人。 等到两人争吵到了一段落,齐齐将目光扫向这边,想要一个说法时,宋从心这才睁开眼,一针见血地道:“你们争的究竟是什么?” 两位俊美的公子哥皆是一愣。 宋从心已经不愿继续浪费时间了,她直接看向步青山,眼神淡然道:“你们争的若是一人之心,那又何须强求所谓的公道?输了就是输了。” 宋从心没有明说,但步青山却在一瞬间的愣怔后回首,近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位名叫「楚夭」的女修。 身穿桃染红衣的女修坐在汉白玉的石质栏杆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在两个青年为她而发生争吵之时,她都没有抬头看向这边。然而,在步青山突然望向她时,她也似乎心有所感,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眸。 平心而论,这个名叫「楚夭」的女孩。即便是放在美人如云的修真界中也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她算得上是宋从心这些年来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之一了。更难得的是,她美丽却不木讷,鲜活却不孤高,一举一动都透着少女的明丽与娇俏。 宋从心明白,这种气质是相当独特并且难得的。毕竟修真界中的丽人再美,经历得多了,心也总是会老的。 “在我们交换心迹的那一天,我曾经告诉过你,我是没有爱,就会死的人。”楚夭的神情很平和,呼吸也很轻,她注视着步青山的眼神,全无波澜,也没有类似愤怒之类的情绪,“我当时告诉过你,不要离开我太久。我会爱你,但你也要让我感受到你的爱意。这样,爱才会长燃不熄。” “我当然!我当然爱你,夭夭,我当然是爱着你的!”一直都很沉稳自若的步青山突然便有些慌了。哪怕楚夭的言语不带任何的指责之意,他也分不清自己的忐忑与恐惧究竟是来源于对方的言语,还是因为那份陌生的平静,“但是这次我真的是身不由己,我认错,我” “你没有错,青山,你没有错。”楚夭重复了两遍,“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你并不是不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你很好,你甚至会为了这份不算过错的事情认错。所以,你回来对我解释了之后,我心里已经不生你的气了。” “那、那么……”步青山神情有些痛苦,望着楚夭的眼中却还带着一丝期翼。 “我找了你三年,青山。”楚夭语气平静,这并非控诉,而是单纯的陈述了一个事实,“抱歉,我不想让你难过。但事实就是,这三年,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为你做尽了一切疯狂之事,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无法阻止这份爱一点点地冷淡下去。” 所以,从一开始,这场争辩就没有任何意义。 宋从心低头去看他们来时的台阶,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望风台上,离喧嚣的市集有一段距离。 “……”步青山愣怔在原地,眼中似有泪光,他张了张嘴,几次三番之后才艰涩而颤抖地道,“夭、夭夭,我很抱歉……我知道你想听的可能不是这些,但我也不知道……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但、但……火熄灭了,我们还能将它再次点燃。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爱侣……都是如此。即便没有爱了,依旧有记忆和温情在维持我们之间的牵系……这怎么会,突然之间,说断就断呢?” 步青山实在太过难过,他难过到甚至维持不住自己的仪态,只能仓皇地转身,以袖掩面拭去了自己的泪水。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那位名叫「弈秋」的青年在片刻的沉默与尴尬之后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无动于衷。他转头看向被自己请来的「佛子」,用仿佛询问真佛般虔诚的语气,道:“佛子,您看,这件事应当如何解决呢?” 名为「梵缘浅」的佛子一直面上带笑。哪怕步青山流露出那样悲伤的情状,她面上依旧是那种悲悯而又圣洁的笑容。听见弈秋的问话,梵缘浅摇了摇头,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嘴唇,摆了摆手,又取出一块写有「止语」的木牌亮给众人看,似乎在说自己不能开口。 弈秋看她这样,表情顿时一懵。而宋从心身为无极道门的内门弟子,为了弟子在解决魔患时能随机应对各种情况。所以了解九州诸事也是内门的课之一。她看了梵缘浅一眼,了悟:“这位是在修闭口禅?” 佛道认为,口乃心之门户,一切死生轮回,皆有「心、口、意」三业所致,修闭口禅是为了减少口业,消罪免灾。 和修行天之道的仙家弟子不同,道门修炼之法在于「纳炁」,佛门修的却是「功德」与「悟性」。这种修闭口禅的禅修,一旦开口便是顿悟,其威势可摇动天倾,正应了古人那句:“一十年不开口说话,向后佛也奈何你不得。*” 为了这点儿女情长的小事而破了人家的禅戒显然是不道德的。弈秋也觉得一头雾水,既然这位大师修闭口禅,那为什么还答应跟他过来? 他正想着如何解决此事,却见梵缘浅佛子笑意盈盈地指了指他和步青山。然后以拳击掌,做了一个类似抱拳的手势。 “……”弈秋看着对方的手势,表情有些微妙,他心中暗道,莫非是我太过不知佛门之事,所以对其手势有所误解? 弈秋正绞尽脑汁地想着佛子的这个手势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高深佛理。然而站在一边的那位道门女修却在瞬间的沉默之后,一语道破天机。 “你该不会是想说,让他们打起来吧?” “”弈秋大惊,正想反驳说佛门子弟怎会怂恿他人私斗?谁知一抬头却看见佛子满脸欣喜地望着那道门女修,连连点头。 这真的是佛门佛子吗?弈秋几疑自己遭遇了骗子,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情爱之事何来公道可言?我等不过是误入的旁观者。”宋从心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女禅修,总觉得让对方继续在这里「主持公道」没准会把浑水越搅越乱,“你之本意并非是想怂恿私斗吧?这可不符合佛门一贯的理念。” 梵缘浅听她这么说,唇角的弧度变淡了些许,但眼神却更添三分笑意。 她伸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指着自己。随即又指了指步青山和弈秋,最后指着自己,略微施力地以拳击头。 梵缘浅的手势毫无条理,意思也隐晦难懂。但不知为何,宋从心却福至心灵般地明白了她未能说出口的深意。 “你是说”宋从心有些头疼,“你以前也帮他人做过类似的调解。这种关乎情而非关乎理的争论,你只要比划说「打起来」,他们就会一致对外,将矛头调转向你。等到跟你打过一顿后就能消解心气,要么重归于好要么分道扬镳……所以,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是这个意思?” 宋从心话音刚落,梵缘浅便两眼放光地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脸上满是如遇知音般的欢喜。 “此间事了,在下告辞。”宋从心一话不说,转身便走。哪里来的佛门憨憨,她才不想跟她当什么知音! 第51章 内门弟子 与天景雅集上的热闹相比, 另一边厢,位于月山云顶的七曜星塔,本该在最后一天才齐聚一堂的大能们此时正面色沉重,各据一方。 “天权星君, 你是说, 东海再次出现了三十年前的涡流异象?”东华山太阴宫宫主看着星塔上闪烁不定的星环, 神情有些阴晴不定。身为上清界规模仅次于无极道门的第二仙宗, 东华山所在的地段距离东海极近, 若是东海发生任何变故, 东华山难免也会被殃及。 “是。”一位身披漆黑斗篷的女子微微颔首, 她的身影完全蜷缩笼罩在漆黑的斗篷之中,金边银丝勾勒而成的斗篷上隐隐可以窥见星图的纹样。她的双眼被一段白绸覆盖、遮起, 隐隐露出的半截下巴, 细瘦苍白,如陶瓷制成的美人瓶。 「清汉」,一个在上清界中地位相当特殊的组织, 「清汉」之名并非是某个门派亦或是某一方的势力, 而是指代一群修行灵性之道、以另一种方式通达天意的修士。这个组织中大多数都是女性, 因为女性对灵性的感知能力天生要高于男性。但也正是因此, 她们也更容易被灵性之物所影响。 清汉组织的成员毕生都与星辰相伴,其七位无名的领袖舍弃自我本名, 以北斗七星为号。其中, 枢为天, 璇为地,玑为人,权为时, 衡为音,开阳为律,摇光为星*。因为行于此道的修士与星辰紧密相连,出过许多闻名上清界的先知或卜筮者。 天权正是此代的「时君」,中天北斗解厄延生,玄冥文曲本命星君*。所以,天权星君预知的,大多都是即将发生、很可能会波及万千的灾难。 “东海啊,那是姬重澜的地盘。”一位衣衫落拓、头发间还沾染着屑。仿佛是被人从丛里强拽来的中年道士嚼着口中的狗尾巴,是歪歪斜斜地倚靠在板正的檀木椅上,“风侵海蚀,沿海地段的海民生活艰苦,性也固执。自从姬重澜定下那什么四大守则之后,海民们都对其奉为圭臬,将东海视为己有,不允许任何外人插手……哈,真是愚昧得可以了。” “风猴君,还请慎言!”那疯道士此话一出,不少大能都不悦地抬头。太阴宫宫主更是疾言厉色地道:“三十年前,重澜城主为平息东海归墟之患,率领城中所有精锐奔赴深海。此一举,平归墟,时至今,英魂依旧未曾归来。您不拘小节惯了,但还望您对英灵保有基本的敬怀!” 那衣衫落拓的疯道士耸了耸肩,之后便将脏兮兮的抹额拉下挡住嘴巴,示意自己「闭上了嘴」。这疯道士生于红尘最阴暗贫苦之地,疯疯癫癫了大半辈子,却在寿数将近时忽而得道。自那之后,他便将自己凡尘时的诨号「疯猴」改作「风猴」,自号「风猴君」。 风猴君虽然偶尔行事出格,但他有些话还是独到中肯的。在意识到东海出事之后,众仙家深感棘手的一点,便是东海海民的「排外」。 但这其实也怪不了他们。 东海重溟城是一座环绕海岸线建立的盟约城市,最初建立的主旨便是为了守护所有的海民。要知道,即便在此方世界,大海对于陆地子民来说也是未知而又恐怖的领域。正如风猴君所说的那般,海民饱受风侵水蚀,生活可谓是苦不堪言。而千年前,人类这个族群之中出现了姬家,他们花费了几代人的心血,在沿海至深海地段建立了一座前哨城作为人类探索海洋的据点,此站名为「重溟城」。 姬家为修真望族,他们意图驯服大海,抵御大海对陆地的侵蚀。在姬家的治下,海民依靠大海为生,却又与大海敌对。 而姬家发展至今,虽说其子嗣依旧以「城主」自居。但重溟城已经完全是一个自治自立、律法齐备的国度。 “那些人还没有放弃……”太阴宫宫主是个美丽而又威严的女修。当她颦蹙眉宇之时,含煞的美目可谓是锋芒毕露,“当年,涡流教渗透了整个重溟城,即便是城主的左膀右臂都被污染了神魂,沦为深海的信徒……为了抵御外来的渗透以及腐蚀,重澜城主才定下了四大守则,将外来者拒之城外,固守堡垒,与涡流教进行了长久的抗战……直到三十年前,涡流教才销声匿迹,不想如今又复起了。” “重澜城主也是为了将「污染」全部锁在重溟城内,不殃及九州。”中州姜家此次派了宗室亲王姜定前来,这位「定山王」善使枪,一手-雷火裂影枪平定山河边疆无数,少有人胆敢直撄其锋芒,“「众志成城,平沙拒浪」、「自立自强,不倚他山」、「袍泽与共,死生荣辱」、「守心如一,宁折不弯」。” “永不屈服于非人之物,永不放弃任何一位袍泽。”定山王以手攥拳锤在心上,同为当权者,他对此深有共鸣,心有所感。 “这就是姬重澜啊。” 定山王如此感慨,众仙家也尽皆沉默。确实如此,这便是姬重澜。 实际上,上清界众仙门人多势众,重溟城又不完全算是凡间的王朝,他们想要插手,又怎会做不到?之所以没有越雷池一步,是因为信任,也是因为敬重。三十年前,姬重澜率领千人投身深海阻止了归墟临世,这浩荡九州上的每一位生灵都必然是要承她的情的。 太阴宫宫主抬眼一扫,禅心院的主持捻弄着佛珠,沉默不言。明尘上仙也不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转向一边,对着站在窗口处手持烟斗的清瘦背影道:“不知明月楼主可有关于重溟城的情报?” 明月楼,为修真界第一情报楼。其原名本为「红楼」,乃上清界最繁华奢靡之地。然而这一代楼主之后,将其改名为「明月楼」。 “情报吗?”站在窗边的人手持烟斗,烟管中烟缕袅袅,却始终不见他抽。听见太阴宫宫主的问话,明月楼主也只是悠然地站在窗旁,没有回头。错落的天光穿过借景的雕花木窗打在他的身上,可见其脸上大半张绘有荼蘼花样的面具,以及身上由无数彩线绣成的金红牡丹袍。 男人身穿这般繁复华丽、夺目到近乎刺眼的衣饰本会让人觉得有些怪异。但放在这人的身上,却是浑然天成般的清秀自然。 他将烟管在窗沿上磕了磕,震掉了些许燃烬的灰屑:“我可不做赔本的生意啊。” “事关九州安危,这也要视作交易吗?”有人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男人终于转过了身来,他依靠在窗边,语气漫不经心,但那话语却显得曼妙而又低婉,“但是,代价总不能让我方全部承担吧?我总得知道你们能够付出什么,能够做到什么。谈判之时,先甩出筹码的,可就是输了。” 话到说到这一步了,众仙家也知道不能继续沉默了。 “总之,先让弟子前去探探情报吧。摇光星君,劳烦再次预估一下异象的大致情况,我等好做好规划。” “我们冒然插手,事情的性质就变味了,海民恐怕会发生暴-乱。门下弟子的话,海民或许会更能接受……” “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还是要” …… 宋从心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随便在街上逛逛,都会招惹上一块憨憨的牛皮糖。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对方到底有什么见鬼的缘分,明明梵缘浅的手势繁乱又无甚意义。但宋从心看着她那张清圣无邪的笑脸,不知为何总能精准地猜出她想要表达什么。这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实在有些古怪,次数多了,宋从心都要以为对方是用了什么传递心音的法器了。 “你既然不擅长调解,为何还总是答应这些琐事?”宋从心在街上走着,也随口问了问梵缘浅的想法。 梵缘浅笑了笑,比划了几个手势,大概是因为她这回想表达的意思太过复杂,宋从心没能读懂。但是很快,梵缘浅看见不远处有人在贩卖用以祈福的灵灯,顿时眼眸一亮。她伸手扯了扯宋从心的衣摆,示意自己想过去看看。 宋从心无可亦无不可,她是掌教亲传,自身本就物欲极低。毕竟不管她需要什么,只消说一声,四奉剑者都会满足于她。因此天景雅集上的东西虽好,她却没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明尘上仙带她来此的本意是希望她能交几个同辈好友,梵缘浅既然感兴趣,她自然也欣然而往。 梵缘浅买了一盏朴素却很结实的灵灯,贩卖灵灯的店家还很好心地告诉他们几个「灵验的祈福地点」。天景雅集建设在月山上,又曾见证过人皇与上清界魁首共同签订的条约。对于修士们而言,这里便是「有灵之地」。月山云顶处有一棵用以祈福的苍天大树,上面挂满了祈福的灵灯。 梵缘浅买了灵灯,自然是要找地方挂的。宋从心陪她上了山,还未至山顶,她便看见了那枝叶葳蕤、遮天盖地的大树。 这也太大了。宋从心仰头,看着那虬结如网的枝干与深扎在大地之上的老根,这棵树的根茎甚至比她整个人都要粗壮。 看着树上密密麻麻的灵灯与木牌,宋从心也知道这「有灵之地」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即便这里以前不是,汇聚了这么多众生愿力之后,它也已经是了。毕竟,这个世界可是讲究唯心主义的。 宋从心正想着,偏头便看见梵缘浅拿着小刀,在木牌上认真地刻着什么。修士五感敏锐,梵缘浅也没想着遮掩,所以她一不小心,看了个正着。 宋从心本以为,梵缘浅会刻自己对众生的祝福或是一些祈祷天下太平的宏愿。但她没想到,梵缘浅刻的竟是一个名字。 「梵觉深」。 那是谁?宋从心眨了眨眼。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便看见梵缘浅抬手,掌心凭空出现了一豆的微火。 那真是……很微小、很羸弱的一豆火。并不是用灵力催生的火焰,反而像是从哪处凡尘人家中讨来的火种。 然而,梵缘浅却是用这一豆火种点亮了手中的灵灯。她敛去了笑容,看着灵灯的眼神肃穆而又虔诚。 她弹指,一根禅杖便凭空出现,悬停在她的身前。她对着宋从心笑了笑,横坐在禅杖上飞起,将这一盏灵灯挂在了一枝不高不低的枝桠上。 宋从心看着她,不知为何,这个即便误入人间情场依旧笑得清圣的佛子,此时敛去了笑容,反而显得更加鲜活,更加真实。 宋从心略微有些出神,恰好此时,她突然捕捉到一声清越的剑鸣,那是无极道门的联系弟子的声音。宋从心下意识地翻出阏逢星佩,眼前却突然一花,一道玄黑色的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抬眼一看,竟是湛玄。 “拂雪,跟我来。”湛玄神情冷肃,低声道,“东海出事了。” 第52章 内门弟子 宋从心和湛玄赶到七曜星塔之时, 却发现夜闪烁着星图列阵的七曜星塔变得黯淡而又沉寂。此时,天景雅集的第一天已经随着落西山而缓步远去, 站在月山的山巅, 抬头便能看见月交替轮换时一瞬的绝景。 黄昏是昼与夜唯二产生交集的时刻,凄艳的霞光灼烧了整片天空,令天幕呈现出一种妖冶不详的红。 “清汉的摇光星君预知到了东海的异况, 三十年前的归墟之灾似乎再次降临于深海。”趁着眼下众弟子还未到齐, 湛玄便长话短说,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作了一个简单的交代, “拂雪是修过九州异闻课时的,那拂雪应该知晓,三十年前爆发在东海的涡流事件与其当代城主姬重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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