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娘娘安。 今日小寒,护国寺下了大雪,娘娘体寒,不知可有添衣? …… 如此阴阳怪气,气得慕容深每次都想削老宁安侯的爵,却又对这个遁入空门的皇亲国戚无可奈何。 因沈小侯爷出家之事,每年皇后的生辰宴宁安侯都回绝,不肯踏入宫廷一步,慕容深也表示理解。 阮凝玉想,在护国寺闻钟而起,闻鼓而眠,每天吃斋礼佛的沈小侯爷,听到宁德皇后国丧消息的那一刻,大抵会觉得芸芸众生,因果报应吧。 她阮凝玉并不是一个好人,她上辈子是对不起他的。 前世的因果,这世便了断吧。 好在,今生的缘还不深,她也还没有玩弄沈景钰的一颗真心。 眼见沈景钰紧抿着唇,目光滚烫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给吞没。 他固执地杵在那,宽阔的肩背犹如大山,一动不动。 沈景钰现在心脏都要气到爆炸了,但是他却怎么也不舍得对眼前的少女说一句凶话。 他烦躁地挠了挠鬓角,“阿凝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你昨晚还收了我送给你的那对镯子呢,这不是心悦又是什么?你还说好了,下个月陪我过生辰,要给我放烟花,做长寿面。” 锦衣玉食,心高气傲的沈小侯爷头一次这么地卑微,竟折下了傲骨,红着眼地窥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求她兑现诺言。 若是年少的阮凝玉,许是会动容。 谁不希望这样的骄矜尊贵的少年,只对自己俯首称臣。 阮凝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戴了一副金镶玉的对镯。 前世就是这样,沈景钰人傻钱多,她想要什么,不管是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办法给她摘下。 有人说,爱恨本就互为表里,沈小侯爷爱惨了她,她当时要嫁给慕容深时,沈小侯爷原本有千百种方法揭穿她的面目,可他终究还是冷眼看着她如愿以偿嫁入了东宫。 再譬如,沈小侯爷跟她纠缠不休,今生恩怨未断,却舍不得伤她一分一毫,于是自愿皈依佛法,青灯古佛,予她清宁。 前世的桩桩件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穿过重重宫墙进了她的耳朵。 阮凝玉取下镯子,递给他,“那我还给你。” 她抬头,眸子如秋水潋滟,里头澄澈清明,却唯独没有昔日对他的绵绵情意,“沈小侯爷,下个月的生辰,我不陪你过了。” 沈景钰怔住了,脑袋空白。 心如刀绞。 “可你答应过我的……” 阮凝玉平静地道:“我从前在你那拿走了什么,我都记得,待我回谢府,我清点清点给你送回宁安侯府,我届时列个清单,你看看有没有欠漏的。” “至于私奔,年少总有恣意妄为之事,不过过眼云烟,沈小侯爷不必在意。” “回到京城后,私奔所有罪责由我一人承担,沈小侯爷不必出头,从此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一笔勾销。” 在后宫多年,阮凝玉早已养成了行事果断决绝的风格,习惯将一切有可能的扼杀在摇篮里。 这样对沈景钰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她如今才跟他认识不过半载,从此再也没有一个叫阮凝玉的恶毒女人辜负了他多年真心的事,过去那个天潢贵胄的沈小侯爷也不会再遁入空门,成为大明一大憾事。 如此,最好。 沈景钰此刻耳朵都红了,他目光深深,再无往日骄横恣肆的神采,仿佛有什么诡谲的墨云积攒在眸底。 他盯着她,唇色苍白,目光如笔刻下。 “为什么。” 沈景钰死死地攥着拳,青筋用力得仿佛能捏爆,“阿凝,你明明昨日还喜欢我……” 她在骗他,逗他的……对不对? 昨日他跟她在山洞里躲雨,与他嬉戏,她闹他笑,去扯他耳朵的时候,不小心跌倒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都怔住了。 避雨的山洞里烤着火,橘红的火光下她容颜绝色,也将她的樱桃唇照得嫣红。 他现在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虽然年龄小她些,但该懂的都懂了,于是心脏噗通噗通地乱跳着。 跳跃的火光下,少女靠过来带着阵体香,娇软的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侧脸。 雨停了,她披着他的衣服躲在他的怀里,跟他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她说,虽然逃跑的路上她很害怕,但是有阿景在她就会感到安心,她想要生生世世都跟他在一起。 沈景钰唇抿得很直,瞳仁越来越墨暗,“我知道了,定是谢凌胁迫了你什么!” “今夜亥时,我会去你房间接你。” 沈景钰笃定,阿凝是爱他的。 她竟然想一人担下所有罪责,这不是爱他不舍得他受伤又是什么? 大抵王公贵族的骨子里都是强势霸道的,少年现在很偏激,做决定也没有询问她的意见。 沈景钰通红的眼里都是偏执,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阮凝玉叫住了他:“沈小侯爷。”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非得逼她对他这么狠吗? “我就跟你说白了,我没有喜欢过你,今后我也不会喜欢你。从前我接近你,不过是看中了你小侯爷的身份,贪图你的权利,想利用你结识更多的达官显贵,你不过是我上位的垫脚石。” “你还记得每次出门的时候我总叫你把齐王约一块吗?齐王殿下身份尊贵,器宇轩昂。” 阮凝玉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他。 “后面我跟他单独出门了,那日上巳节,我戴了你送给我的簪子,在画舫上牵了他的手。� 自古情种多生于大富之家。 阮凝玉想,大抵要跟前世那样对他,沈景钰才会彻底心灰意冷。 即便…他会恨她。 但她只要果,因便不重要了。 前世的沈小侯爷太苦,被爱恨缠身,古寺青灯,老天爷让她重生一世,大抵便是要让她从根源来斩断恩怨。 她重生的时间段,刚刚好。 果然,阮凝玉在被背叛的少年脸上看见了跟前世一般的刺痛目光,里头有痴情、受伤、恼怒、厌恶和憎恨,以及……一丝悱恻复杂的怨。 沈景钰看了她一眼后。 便别过眼,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 阮凝玉目光平静。 但心绪竟也被刚才少年沉默的态度给影响到了,不由得心生烦躁。 在少年下车后不久,她也掀开了车帘要下。 岂料车帘之后,竟是一双幽淡无波的眼睛。 阮凝玉吓得差点掉下去,赶紧攥住车帘才稳住。 谢凌站在马车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束冠玉簪。 像极了前世她让小宫女提着食盒过来找慕容深,刚到宣政殿门口,见到跟皇帝议完政事,由着宦官打帘走出来的谢大人。 当时也正值充沛的雨季,宫里下了接连几日的雨,阮凝玉看不了梨园里的戏曲,少有人迹的宫墙犄角也生了苔藓。 当时慕容深十分赏识这位士族出身的状元郎,阮凝玉才没见男人一段时日,官级便又升了一品。 如今他是朝廷上最当红趋之若鹜的臣子,而他却品性正直,清介有守,百姓无不拥护。 檐前大雨滂沱,见谢大人从里头出来了,很快又有另一个小宦官极有眼见地上前,为大人打伞。 待那把竹节骨伞从眼前撑开,谢大人清隽的身影从伞下显现,阮凝玉这才看清了那张许久未见的面容。 她对他厌恶至深,他新婚后不久,怕他得势将来报复于她,便故意挑了处谢凌这位新官的错处,然后央求着慕容深,罚他去偏远之地修缮古宫殿旧址。 慕容深原本是不同意的,天子岂容枕边人干涉内政,何况谢凌是个为官清廉的能吏,但他架不住她在床上的柔情,最后还是罚了谢大人,叫谢凌领了个小官职,千里迢迢地赶走了。 修缮宫殿,暑天酷日炎炎,冬日天寒地冻,谢凌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子,阮凝玉就是想摧残大明这最渊清玉絜的竹柏。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才过去一年,谢凌便回来了。 他修缮宫殿的时候身子骨落了点病根,故此今日只穿了身玉白色襕袍,虽配了竹青色腰带,衣下身形也比往日瘦削了几分。 但依然不变的是他霜雪般的墨目,他上方的墨绿色骨伞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一如他那如柏如松的气节。 圣心倚重的谢大人站在伞下,隔着风雨跟她对视。 身着牡丹纹浣花凤尾裙的阮皇后瞥了他一眼,仿佛不是自己摧折他的身体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她低头,见小宫女提着的漆木食盒不小心淋了雨水,于是朱唇轻动,雍容又不失温柔地谴责她:“食盒淋了雨水,要是本宫给皇上做的青虾鱼肚羹凉了,皇上等下责怪我,如何是好。” 那豆蔻年华的小宫女听了,忙低头请罪。 阴天雨雾里的一张烟唇勾起。 “罢了。” “同我进去见皇上吧。” 谢凌站在门外的边上,身形如雪中青松,未曾动过。 雨声淅沥,伞下的一双清幽的眼就这么望着那道胭脂虫宫裙的女人跨过门坎,如火般嚣张的红色就这么进了宣政殿。 谢凌冷漠地望着,很快里头有两个官宦走过来,隔人耳目地放下了一道明黄龙凤帘幕。 不多时,里头便传出了帝后二人温存融洽的对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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