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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顾念开始焚香沐浴。 顾念一个时辰前才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呢,就不得不又洗了一回。 没办法,天大地大,规矩最大。 沐浴过后,便是按摩涂抹各种护肤油。他原本以为这个过程很像后世的水疗护肤,可惜忽略了那些掺在护肤油里的香料的杀伤力,来来回回涂了许多遍,顾念觉得自己已经被那些香料腌入味了。 之后本来是化妆的时间,顾念不需要弄这些,便趁机歇了一会儿。 仪官则指挥一众亲兵们将大婚的珠冠袍饰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托盘里的放着顶漂亮的通天冠,皇帝用二十四梁,太子用十八梁,这顶是特制的二十二梁,用以昭显顾念空前特殊而尊贵的皇夫地位。 这顶珠冠以金骨为架,高九寸,正视如山峰巍峨,侧面则卷曲如云。冠顶的琪珠是二十二颗顶级大品珍珠,前额处是錾刻蝉纹的金博山,额花处则嵌满了各国进贡而来的珠宝玉翠,璀璨夺目,熠熠生辉,就连帽侧的卷云纹粱都錾刻上了龙凤纹,工艺精致非凡。 珠冠原本配的白玉簪导被顾念特意换成了年深送他的玉簪笔,在他眼里,什么玉簪都比不上这支。 顾念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弹钢琴似的用手指在冠梁之间雀跃的轮敲了两遍,再过几个时辰,他跟年深就是真正的夫夫了。 皇城的另一边,夏初也在虔诚的焚香沐浴,而后表情慎重地拿起旁边的龟壳卜了一卦。 几枚金钱撞在桌案上,发出金器特有的悦耳声响,随后落案成相。 恶人作祟,凶! 夏初紧紧捏住了手里的龟壳,沉思片刻后,匆匆套上外袍赶往皇宫。 皇宫里的御书房灯火通明。 杜泠带着夏初进来的时候,年深正在试大婚仪式上要用的那把雕弓,吴鸣、叶九思、顾言、完颜兄弟以及萧云铠等人分坐两列。 “国师有急事?”年深用指腹拨弄着弓弦,黄金龙身盘伏在错金纹的弓身上,昂首振尾,辉煌夺目。 夏初默不作声地跪了下去,俯身不起。 年深指腹微松,弓弦发出‘嗡’的一声锐响,“国师不必如此,但讲无妨。” 夏初这才起身,长吁口气道,“小道方才为今日大婚之礼卜卦,乃是恶人作祟的凶卦。” 年深轻轻放下手上的雕弓,屈指轻叩桌案,“距离大婚之礼开始,还有四个时辰。可否请国师在这里等几个时辰,大婚之礼正式开始之前,再卜一卦?” 夏初:??? “对,过几个时辰再说,现在卜出来的不准。”吴鸣边说边挽起了袖子。 小世子也捏得手骨噼啪作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在我们的地盘,谁能翻出浪来?” 夏初这才注意到旁边众人各个神色凝重,不对,大半夜的,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 “我补充条消息,不知道有没有用。”夏初踌躇了会儿才道,“几个月前,我跟师兄去如意楼吃早饭,当时他说好像在楼下看见了故人。当时我没多想,但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他那日看见的故人,会不会是陆溪手下有人还没死?” 来的路上,夏初也仔细想过,陆溪手下的四器,除了他师兄怪石,彝器死在墓里了,钟鼎为了救陆溪,葬身泥石流。砚屏因为试图下毒杀害月北,被月北反扔进了毒虫阵。 如果当初墓里那具尸体不是真正的彝器,那他安排假尸更大可能是想借机摆脱陆溪,既然他的目的是离开,应该不会再趟这个浑水。 若说其中有可能假死逃生的,那就只可能是砚屏或者钟鼎了,要么精通用毒的砚屏逃出了毒虫阵,要么钟鼎被人救了? 顾言面色黑沉,“目前查到的有三拨人,镇东军的余党,吐蕃的奸细,以及疑似陆溪手下的漏网之鱼。镇东军的那几个人根不深,已经提前处理了,吐蕃那边和另外一拨人牵连较多,为一网打尽,避免打草惊蛇,一直都在严密监视,就等今天再收网。” 夏初怔了怔,居然有这么多盘根错节的势力混杂其中? 吴鸣不屑地吹了下额角的小辫子,身上杀气四溢,“不管是谁,就算是陆溪本人活过来了,今天也注定要再死一回。” 完颜旗达朝年深抬手作礼,“主上,下令吧。” 年深冷静地开口,“事不宜迟,那我们立刻按照先前商量的,兵分四路,安全起见,五郎带人彻查皇宫尤其是御膳房和晚上要举行万国朝贺的浮云阁,完颜两兄弟和七郎去清查礼舆和巡游路线,吴鸣、阿九、顾将军还有我分头去收网对付吐蕃奸细以及跟陆家可能有关联的人。” “你也去?”夏初愕然地瞪圆了眼睛。 年深拎起横刀握在手里,眸色冷冽如锋,“我的大婚之礼,自然要由我自己来守护。” 顾念小睡了会儿,晨光敲窗,仪官走过来,匆匆唤醒了他,指挥众人帮他束发穿衣戴冠。 礼袍左一层右一层,穿得顾念的腰都粗了一圈。最后的外袍和下裳更是华贵绚丽,绣着华虫、火、宗彝等漂亮的七章纹,抬眼望去,满目生辉。 穿戴整齐之后,顾念觉得自己仿佛背上了三十斤行李,肩背登时被缀得笔直。 他忙和的时候外面也没闲着,鼓乐喧天间,礼舆已经在吉位停放妥当。顾念出去接了属于皇夫的金册和金宝,本以为可以乘着礼舆出门了,没想到仪官又指挥着两名亲兵把他扶回了屋内。 顾念:??? 仪官连忙贴过来,小声地解释,“禀皇夫,吉时未到,稍安勿躁。” 顾念:………… 他今天算是深刻体会繁文缛节的意思了。 同一时刻,年深踏进浴池,洗去了满身血腥之气。几个亲兵捧着衮冕袍服在屏风外站了一排,等着待会儿帮他更衣。 御书房内的夏初在顾言等人的簇拥下重新掏出怀里的龟壳,摇落了一案金钱。 “怎么样?”叶九思抹掉下颌的血迹,按耐不住地开口。 华丽的礼舆穿街过门入宫,等见到年深的时候,顾念的脖子都僵得都不会动了。 不过,他很快就忘记了疲劳,因为面前的人实在太帅了。 年深头戴玉珠冕冠,身穿璀璨生辉的十二章袍裳,日月章纹分站两肩,星辰罗列于背,一副“肩挑日月,背负星辰” 的王者之气,神采英拔,俊逸非凡。 瞥见他冠边那根与自己头上成对的玉笔,顾念满意地翘起了唇角。 祭拜天地祖宗之后,顾念又跟着年深上了金辂,去皇宫外巡游。 前方卤簿开道,四象并驱而行,六头身披珠翠的宝象紧随其后,珠光宝气,华贵夺目,紧接着是数百人的乐队,手执金戟仪刀的金吾卫,之后才是顾念和年深乘坐的二十八抬豪华金辂。 金辂后方,是数十乘放着华宝和御礼的车辇,之后依旧是乐队和金吾卫的仪队,整个队伍旌旗如云,列戟如林,浩浩荡荡绵延数里,气势恢宏而热闹。 街道两侧喧闹沸腾,无数百姓翘首而待,就等着一睹新婚帝夫的风采。 按照仪俗,两人需要朝百姓抛洒喜钱和彩绫喜饼,分享福泽和喜气,顾念扔得手臂都差点抬不起来了,才把那几车喜钱和喜饼扔完。 巡游一圈之后,便是接受万国朝贺的环节。 文武百官,各国使节,尽皆列站于殿,进奉贺礼。 有些礼单长到光是折子就有一指厚,顾念听得昏昏欲睡,为了维持仪态,不得不借着宽大的袍袖狠狠掐了自己两把,同时也有些庆幸,幸亏他跟着年深锻炼了几个月,不然还真的熬不过去。 走到仪式的最后一节,‘进入洞房’,顾念已经累得腰酸背疼。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古人的仪式感,殿内依旧还有一堆各种各样的属于他们两人的小流程。 等到弄完合卺礼,仪官率众人帮顾念除去礼冠袍服,换上便装,顾念已经快麻木了。 “那些能吃吗?”顾念朝西窗边的餐案扬了扬下巴,小声地问刚换好便服的年深。那里摆放着象征他们两人同餐同食的豆、笾、簋、篮、俎等餐器,里面也放了些点心。 “想吃就吃。”年深不以为意,挥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 “这也太累了,光是扔那个喜饼就累死人了。”顾念揉着手臂跟他抱怨。屋内红烛高烧,喜气盈辉,九重绣屏光影迷迭,却衬得顾念的眉眼愈发清俊可人。 “其实你不用都扔完,剩下的可以交给亲兵们去分发。”年深忍俊不禁。 “不早说!”顾念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年深眉峰微扬,“你看起来乐在其中。” 顾念抬手掐了他的手臂一把,年深眉心微颤,顾念得意地扬起下巴,“你看起来也很乐在其中。” 下一秒,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撸起年深的袍袖一看,他的胳膊上居然有一大片青紫的痕迹。 “怎么弄的?”顾念皱眉盯着年深。 “晨练的时候跟五郎过了几招,不小心撞到了。”年深云淡风轻地挑了一块桃花糕喂给顾念。 “今天还练……”顾念还想说他几句,却不争气地被美食堵住了嘴。 等到吃完糕点,顾念才回过神来,“奇怪,我怎么好像一整天都没见到阿兄、小世子、吴鸣他们?” 以叶九思和吴鸣那个爱热闹的性子,今天明明应该冲在最前头才对。 年深将人带到自己怀里,不满地道,“你现在还有心思想别的男人?” 似有似无的呼吸扑在顾念耳侧,带着合卺酒淡淡的香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念面红耳赤,连忙解释。 “不信。”年深偏过头,占有欲十足地吻上顾念的嘴唇。 顾念被吻得晕晕乎乎的,等到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年深带到床上,扒开了衣带。 他急喘之间,就见年深按开了床头摆放的那对如意,从里面摸出了一罐白色的膏脂。 “这是什么?”顾念诧异地看着年深,墨青送的玉如意里居然还藏着东西? “马上你就知道了。”年深眉眼之间缱绻温柔,再度将人压倒在床上。 顾念:…… “差点忘了。” 顾念餍足地躺在锦被上,沉浸在云雨的余韵里久久无法回神的时候,年深将两人大拇指上的印鉴扳指调换过来。 “为什么让我戴你的?”顾念软绵绵地转过头,不解地瞥了眼手上那枚刻着的扳指。 “我让他们将这枚印鉴登载过了,跟其它印鉴拥有同等的效力。” “你疯了,顾言手上可握着三万兵卒。”顾念愕然看着年深,以顾言手上的兵力,再加上手上这枚印鉴,他随时都可以起兵与年深分庭抗礼。 “我的江山,你随时都可以拿去。” 年深握住顾念的手,在他指间轻轻吻了下。 “昏君!”顾念瞪了年深一眼,满床华缎丝锦,映得他还带着红痕的眉眼没有半点威慑力。 年深:??? “谁要你的江山,”顾念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我就要你。” 年深眸色微暗,忍不住再度压了上去。 “喂喂,你怎么又来了!” 屋内烛影摇红,酒酽花浓,缠绵蚀骨。 寝殿对面的屋脊上,吴鸣、叶九思、顾言、完颜兄弟、萧云铠、杜泠等人仿佛镇殿脊兽似的,齐齐坐了一排。 “累死我了。”吴鸣伸了个懒腰,身子一歪,靠在了旁边的鸱吻上。虽然一早就将那些人清理干净了,但为了保证今天的大婚不出现任何意外,他们几个足足当了一整天的隐形随扈。 “为了师父和三郎,值得。”叶九思揉了揉冻得冰冷的手腕,眼底带着笑意。 顾言看着窗户上粘得越来越紧的人影,愤愤掰断了手上树枝,豁然起身。 “你想干嘛!”杜泠一把拽住了他。 “想下去揍人。” “人家洞房花烛夜,你过去搀和什么?”萧云铠连忙抱住顾言的腰,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了一整天,结果最‘危险’的人就在他们身边。 叶九思拍了拍吴鸣的膝盖,“走吧,咱们现在去麒麟殿,还能赶上喝口喜酒暖暖身子。” 完颜忽烈看看对面,又扫了眼身边的众人,感慨地勾住完颜旗达的肩膀,“阿兄,我觉得你当初跟着年深和顾念的决定真是英明。” 年深、顾念,还有身边这些人,真的都很可靠,守望相助,一诺千金。 “有他们两个,是天下之幸。”完颜旗达的目光由由底下的窗棂移向远山,长舒口气。 不久之后,大荣的盛世华景,定会在他们脚下这座皇城铺叠开来,绵延万里。 他的族人,天下百姓,都幸运之至。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鞠躬~~~ 先发正文,再补充些说明~ 感谢各位阅读到这里,也感谢大家对我的拖延症的包容~ 一百二十万字,是迄今为止写得最长的一篇了。 备注:1、宫殿描写有部分化用自唐代诗人李华的《含元殿赋》。 2、大婚参考的资料比较杂,比如《旧唐书》、《三才图会》,比如阎立本的《历代帝王图》、宋代的《大驾卤簿图书》等等,还有部分是结合文内需要的私设。 3、说书在唐代其实大部分情况下被叫做‘说话’。“说书” 一词最早见《墨子·耕柱》:“能谈辩者谈辩,能说书者说书。”但后人考究认为这里的“说书”指的是讲故事,并非说书艺术。到了汉朝,据《汉书·艺文志》记载: “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所造也。”隋朝出现了 “说话” 一词,实际上已具备了评书的雏形。但文中考虑到避免误会,依旧用了说书。 第248章 番外一 丑正。 初冬的幽州城,凉意袭人。 刺骨的寒风卷着碎金样的树叶打着圈儿飘落在皇宫门口的水泥大道上,敲碎了一城的宁静。 夜色之中,皇宫便门悄开,大批黑影策马而出,迅疾如风地奔向四面八方。 年深带着人直奔城南,他的目标就是那拨疑似陆家的余党。 搬迁入城之前,叶九思就已经派人严密监控着这拨人的动静,准备顺腾藤摸瓜,揪出他们所有的同伙。 狡兔三窟,这些人总共买了大大小小七座宅院,分散在城内的大半区域,甚至还在东西两市各租了一个铺面放置眼线。 他们的行事作风也异常小心,所有的宅子里都养了数条机敏非凡的猎犬,一旦有人靠近,便狂吠不止,连吴鸣都有些头痛。为避免打草惊蛇,小世子只得命人监视时尽量少靠近那些院子,同时也将跟宅院和那两个铺子有所接触的人全部列入了彻查名单。 这些日子经过逐一的排查,最终锁定了城内外十余拨分别负责准备‘材料’,制作炸药以及分头携带安放的人手。为保证安全,叶九思还让墨青帮忙仿造了一批假货,偷偷将那些做好的炸药包全都换掉了。 同时负责监控的人也在七座宅院中挑出两座人员出入最频繁的,分别坐落在千梓街和万里街,按照他们的推测,指挥行动的人应该就藏身其一。 为避免惊动宅子里的人,离着千梓街还有三个街口的时候,年深便带人提前下了马,徒步前行。他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到隔街相对另一座宅院里跟负责监视的人会合,大致确认了下入夜之后对面的动静。 派人药倒前后院的狗之后,年深带着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了进去,没给对方任何发出求救信号的时间。 这座大宅内一共藏了百来人,都是死士,齿间暗□□药,动手的时候死了大半,一见逃出去无望,剩下的那些纷纷咬开了毒丸。 “公子,我们来了。”那些人口吐黑血,顷刻间倒伏满地。 年深眼疾手快,卸掉了跟他对招那人的下巴,那人才没有死成。不过问了几句,他很快就失望了,对方的武功和心态都太差了,明显只是个‘执行者’。 他放到现在才动手,就是怕这些亡命之徒以死求脱身,让已有的线索断掉。既然这里没有真正的指挥者,自然也问不出有用的消息。 将善后的事情丢给原本负责监视的那队人,他带着手下的人直奔万里街的另一座目标宅院。 抓捕时他刻意试探了下,发现这座宅子里的人依旧是‘执行者‘,唯一的收获是发现张封在蜡丸里的还没送出去的密信,信上只有七个字,。 为了保证不走漏消息,这封蜡丸估计是要到天亮之后才准备送出来。 保存蜡丸的人也算是条硬汉,虽然被卸了下巴无法吃毒药,却也硬挺着什么都没说。 更可怕的是,他们搜遍全院,愣是没有找到那些原本应该堆在院内的假炸药。 这些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在监视的人眼皮子底下将炸药运走了! 负责监视的人立刻跪了下来,“主上,小的们真的盯得很仔细,每日出入的人员,可疑人等,尽皆跟踪上报了。” “不可疑的呢?” 那人愣怔了下,不可疑的? 年深皱眉道,“你们认为不可疑的人有哪些?” “就那个每日清晨都来的倾脚工,还有巷口酒肆常来送吃食的那个伙计。”那人嗫嚅着道,额间顿时冒出了冷汗,仔细想想,这两人虽然跟整条街的人都有接触,却未必没有是同党的嫌疑。倘若对方借着这两人其中之一将消息转过一手再传出去,恐怕就避开了他们的监视。伙计的提盒,倾脚工的车,也都可以藏东西。 “圣人,我立刻跟他们一起去找这两个人。”旁边的韩啸也意识到了问题,立刻道。 时间紧迫,年深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去,又拿着半枚蜡丸,来回扫了那张纸几眼。 现在既然时间是未正,那就代表拿纸条的人,之前很有可能没机会行动。 未正之后,便是万国朝贺进奉贺礼的时间,这封信的接收对象,十有八九是某国的使者,难道他们是想把炸药混放在进奉的贡品之中? “立刻派人将陆昊叫到清廷街。” 所有人当中,对那些外国使臣的状况最为熟悉的,非陆昊莫属。 寅正。 天气愈发寒冷,呵气成霜。 这中间年深也没闲着,直接将手上的人分做三拨,雷厉风行的将剩余的两座铺面和五座宅子分别‘清扫‘一空,可惜的是,剩下的这些宅院里住的,都是支援和辅助的人手,他们并没能找到更多的关于那张纸条接收者的消息,而背后指挥这次行动的人则像是隐身了似的,完全没出现在这些宅子里。 等到年深他们这边行动结束,陆昊也正好赶到。 “各国使节中,可有人精通汉文?”年深将那张纸条递给陆昊。 陆昊垂首道,“禀主上,各国使节中有五人可用汉话做粗略沟通,若说精通到通晓汉文的地步,其中只有两人。这两位大国使臣恰巧都与臣还有些交情,据我所知,他们此次前来都是带了国主与大荣通商交好的命令,应该不会参与此等大逆之事。” 年深屈指轻敲桌案,“他们两国进奉贺礼排在什么时候?” 陆昊怔了怔,想起纸条上‘申正’的字样,“他们两国一个排在第二,一个排在第四,申正的时候他们进奉的时间应该早就结束了。” 年深沉默片刻,“申正到酉初这半个时辰之间有谁?” 对方若是想尽可能的把事情闹大,那定然是在白天光线充足,人多的地方,效果才最好。 那个时段应该已经轮到了小国,陆昊仔细想了想才道,“大约有十个国家,按照之前排好的顺序,分别是龟兹、婼羌、乌秅、阿诺、西夜、狐胡、小宛、普浓、卡器、斐然。其中排在最前面的龟兹和最后面的斐然都可能因为前序各国的时间变动而略微提前或者延后。” 这种进度并没有办法抓得太准,很可能因为某国使节借着解释礼物的时机多跟年深说两句话,或者太过紧张说不出太多话而造成时间的前后变动。 “这几国的使节都不会汉话?” “嗯,日常出行都得带上译语官…”陆昊顿了顿,猛地抬头跟年深对视了眼。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译语官!” 译语官在使节留京期间,与对方几乎朝夕相伴,又很容易借着语言不通的机会编造些理由靠近对方准备的贡品,若是想藏些东西进去,也不算难事。 陆昊迅速回忆了下分派给这些小国的译语官,挑出了其中三个最可疑的人,其中一个是江陵府出身,两个曾经是陆溪的同科。 年深点点头,“立刻去搜,实在不行,就编个好些的理由,把这十国的供品和这十个人的屋子全都搜一遍。” 陆昊领命要走,又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主上,此事布置如此周密,会不会陆溪还没死?我听吴鸣说过当时的情形,烧焦的尸体本来就很难辨认,再者来说,既然秦医师能用清音散假死的状态骗过魏陶身上那个觅影蛊的蛊虫将它取出来,陆溪手上也有清音散,他会不会也利用这点取出了自己身上的蛊虫?那样就可以躲避月北的跟踪了。” 年深笃定地摇了摇头,“蛊虫有异动,月北身上的天蛊肯定知道。” “那月北会不会因为月南的恳求而帮陆溪隐瞒呢?” “你先去查那些译语官,此事稍后再说。” 陆昊走后,年深沉默下来,他当初也曾觉得当中似乎有点问题,还曾经专门又派杜泠去找了月北一趟,但月北答得极为肯定,他以性命作保,陆溪肯定死了。 而且,不止月北,难道刚才那些死士死之前说的追随公子的话也都是障眼法? 年深看着屋外浓重的夜色眉心紧皱,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按照这些小国的风格,进奉的贺礼应该都是珠宝金器或者异兽之类的活物,藏不下墨青做的那些假炸药。 不管对方到底是陆溪还是钟鼎或者砚屏,如果他没打算把炸药混在贡品里,那到底想做什么? 这功夫韩啸他们也把倾脚工押了回来。 那人一见韩啸等人身上的金吾卫服便知道事情败露,被抓后当即想服毒自尽,幸亏韩啸跟在年深身边看了两回,便也学着年深卸掉了他的下巴。 可惜的是,那人只是负责在中间转送消息和运送炸药的,东西最终被运到了哪里,蜡丸最终被传到了什么人手上,尽皆不知。 卯正。天光微明。 陆昊总算带回了个好消息。 他们在阿诺国的贡品中找到了被偷偷替换进去的一枚铜镜,那枚铜镜看起来与普通铜镜无异,但其实却是一面奇镜,以光照铜镜正面,背面则会在墙上投影出八个大字,。 若是在进奉的环节展示举起此镜,殿内所有的人几乎都可以看到这八个字。 而阿诺国的译语官,正式江陵府出身的那位。 那个译语官也只负责替换铜镜以及指示后面的使节团成员到时向光展示此镜,其余一概不知。 所有的人知道的消息都被限制在最小范围内,即便失败,也供不出更多的消息,如此缜密,的确很有陆溪的风格。 陆昊瞄了眼年深的脸色,“这个意思,难道是说他们把手上的那枚玉玺藏在了安德门?” 安德门是幽州新城的正南门,如果将玉玺安置在那里,让众人远远的看一眼,便足以引起流言,让年深这位新帝在天下人面前颜面尽失。 年深面沉似水,转头问韩啸,“除了城内的宅子,城外共找到几处他们的人去过的地方?” 韩啸从怀里拿出写着调查结果的那几张纸看了看,递到年深手上,“禀主上,共有三处。” 年深接过后扫了两眼,立刻道,“兵分两路,你跟陆尚书带着一半人去彻查安德门,如果我没猜错,他们手上那枚玉玺以及那些假炸药恐怕都在那边,其余人跟我去城外。” 城外?陆昊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城门楼发生爆炸,城内外都能看得到。 既然城内没有发现指挥这场行动的人,那么他很可能是为了安全,藏在了城外能看到这场爆炸的地方! 众人立刻上马,分头行动。 年深正要上马,却见小世子手下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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