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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听到声音,年深迅速锁定了顾念的方位,见他没有受伤,才释然地长舒口气。 城上城下,两人俱是一身血污,精疲力竭。 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模样,年深和顾念相顾对视,放声大笑。这个惨样,恐怕是要洗半个时辰才能洗干净。 畅快的大笑之后,年深对着城下那人遥遥举起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做了一个‘求击掌’的动作。 顾念会意,也高高举起自己的右手,张开五指,隔空做出与年深击掌庆祝的手势。 他们成功了! 他们居然真的成功了!!! 逆天的从契丹人手下硬生生地抢回了长安!!!!! 顾念开心得甚至想找个地方爆哭一场! 一道月白衫影骑着骏马疾如闪电的从城门外窜了进来,顾念还没回过神,马上的叶九思就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 “师父!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三郎呢?”叶九思风尘仆仆地跳下马,抓着顾念的手上下打量,一叠声地询问着。 顾念:…… 城门上的年深:……………… 顾念正要答话,余光突然瞥到一道寒光,他转过头,就见一支翎羽箭划破夜空,朝叶九思的后背疾射而来。 不会吧,长安城都保住了,还是改变不了小世子死在城下的命运么? 顾念不禁后背发冷,电光火石之间,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只能用力推了一把叶九思,“快躲开!” 乍然被推,叶九思下意识扎稳了下盘,但他立刻反应过来顾念的意思,急忙侧身避开一个身位,那根羽箭堪堪擦着他的手臂飞了过去,撞在墙上,瞬间没入寸许深。 不容他们思考,一大片翎羽箭就紧接着‘嗖’‘嗖’破空而来。 “去城门边!”顾念大喊。他们背后是堵坊墙,避无可避,只有城门旁边的角落才是来箭方向的死角。 两人急忙朝城门的方向跑。 “噗!”一支羽箭扎在叶九思腿上,痛得他弯下了身,脚步一滞。又两支羽箭直奔他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顾念根本来不及细想,跑上去一把推开了小世子。 可惜顾念高估了自己奔波许久疲惫至极的身体,他躲开了其中一支,却没躲开第二支。 “噗!” 那支箭瞬间穿透了他的身体,鲜血涌了出来。 “顾念!!!”年深跑过来,挥枪扫落了一片羽箭,一把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顾念眼前发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顾念!!!” “师父!!!!!” 年深和叶九思的声音传来,顾念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昏迷之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箭伤真TM的疼,比刀伤还疼! 第113章 顾念迷迷糊糊的,脑子时而清醒时而混乱。 所有的记忆都是片段式的画面,一会儿是年深抱起他拼命奔跑的模样,一会儿是城门外箭雨飞来的情形,一会儿是形状扭曲的屋檐,一会儿又换成了叶九思模糊而焦急的脸庞。 “疼~” “好疼啊~” 他靠在年深的胸膛上,痛得身体蜷缩,不停的小声呓语着。 年深心急如焚,抱着顾念跨上马,一路疾驰奔到了春明门旁的那间临时医所。 到了门口,年深根本顾不得礼数,抬脚踹开门,抱着顾念就往里闯,动静大得吓人。 “能不能小点……”声,秦染掀起帘子,正想让他安静点,乍然看到来人是年深,不禁有些吃惊,再看到他怀里半身是血的顾念,那些想赶人的话全憋在了喉咙里。 “他在金光门那边中了冷箭。”年深语速飞快的解释。 秦染呆立了一会儿,才让人搬来一张新的门板,垫了层被褥安置成床。 他深吸口气,平稳了下情绪,才走到床边给顾念检查。 “阿舅~”恰好睁开眼睛的顾念认出了秦染,疼得一张脸皱巴巴的。 “放心,阿舅马上给你做手术,不会有事的。”秦染深吸口气的声音平淡得听不出异样,众人却都看得到他的手在发抖。 “不,太疼了,我不做。”捕捉到关键的‘手术’两个字,顾念的脑子短暂清醒,拼命地挣扎起来。 不行,现在就这么疼了,再动刀的话他根本受不了。 “放心,不疼的。”年深握住了他的手。 你最会骗人了。顾念委屈巴巴地‘瞪着’年深,“说谎,你又没有麻药。”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瞥见秦染和岳湎的表情,就知道他们都不知道这种药,年深便转向顾念,“麻药是什么药?” “麻药就是,能麻醉人体,让人失去知觉,那个时候,再动手术,根本感觉不到疼,就像假死过去似……”顾念疼得直抽气,说话也断断续续,脑子却乍然清明。 等等,假死,清音散?部分人服下后会有情绪异常? 他思绪电闪,猛地瞪大了眼睛,难怪他当初听岳湎和年深谈到有些人服用清音散会情绪异常时隐约有熟悉的感觉,这不本来就是麻药可能会产生的症状吗? 而且,过量的麻药,本来就会致人死亡。 清音散很可能就是麻药! “清音散!”顾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死抓住年深的手,“三分之一的清音散,就是麻药。” 众人齐齐看向刚走进门的岳湎。 岳湎:??? 顾念再次陷入了那种浑浑噩噩昏昏沉沉的状态。 他觉得自己似乎又被泡进了那池热乎乎的浆糊里,耳边全是海浪式的鼓噪声响,一波又一波,没有尽头。眼皮沉重得就像被灌注过铅水,根本睁不开。 有时候他能听到年深的声音,叶九思的声音,秦染的声音,井生的声音……但当他努力的想要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全都被耳边那些嘈杂的水波声盖住了。 幸运的是,这次他没有做噩梦。 顾念睁开眼睛,他就看到雕饰豪华的马车顶,耳畔还有车轮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在车上?顾念把目光从车顶晃悠得让他头晕的水晶络上移开,艰难地转了下头,发现井生正坐在他旁边,用右手半支着下巴打瞌睡。 井生的黑眼圈异常严重,估计是最近为了看护他没少熬夜,顾念没有叫醒他,把头转向了另外一侧。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透过窗帘之间的缝隙,可以看到外面天色昏暗,顾念一时有些糊涂,分不清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 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顾念尝试着想要坐起身,脑袋却沉得要命,手臂也软绵绵的,使不上什么力气。 “嘶!”手臂的动作牵动了胸前和背后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中箭的位置,他身上只穿着中衣,伤口还包着纱布,因为刚才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抽痛着,还隐隐有些发痒。 他咬着牙又试了一次,依然以失败告终。顾念不敢再自己瞎折腾,只得继续维持躺平的姿势。 路面坑坑洼洼的,并不平整,外面也安静得很,除了马蹄,听不到吵闹的人声。顾念很快就反应过来,他们不在长安城内。 离开了长安,那会去哪儿?凉州吗? 为什么不等他伤好了再出发? 他们这到底是赶了个大早出发,还是已经走了整天在往客栈赶? 顾念的脑子里冒出许多问号。 马车又经过了一个坑,井生一下子被颠醒了,顾念也被震得伤口发疼,忍不住捂着胸口闷哼了声。 “小郎君?你醒了?” 井生惊讶地扑到他跟前。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都昏睡了十几天了。”井生激动得直流眼泪,不停用手背擦拭着眼角。 十几天?居然这么长时间的吗?顾念不禁有些惊讶。 “傻瓜,我都醒了,你还哭什么,”顾念笑了笑,“这是要去哪儿?” “凉州。”井生端起旁边的执壶倒了半杯水给他润喉,然后欣喜地掀开车帘朝外面大喊,“醒了,小郎君醒了!” 前后立刻传来停车的各种杂响。 顾念身下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车身一晃,秦染和顾言率先登上了他们这辆马车,紧接着岳湎也挤了上来。 偌大的车厢,登时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顾念在井生的搀扶下忍痛半坐起身。 “阿兄?”看到顾言,顾念不禁有些吃惊,后来才反应过来,叶九思是去安番军那边求援的,他带回来的援军,十有八九就是顾言带队。 “醒了就好。”顾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欣慰。 “你轻点。”见顾念被拍得皱眉,秦染‘嫌弃’地拍开了顾言的手,抓住顾念的手腕开始给他号脉。 顾言无奈地往后让了让,岳湎也抓起顾念的另一只手,同时给他切脉。 顾念:………… 这个阵仗是不是有点大了? 两边车帘动了动,突然探进来两颗脑袋,吓了顾念一跳,再仔细看,才发现是挤不进来的夏初和陆昊,绕到了马车车厢两边。 你们两这出场方式,跟恐怖片似的,顾念默默在心里吐槽。 切完脉,秦染和岳湎也松了口气,剩下来的,只要慢慢养伤,好好调理身体就可以了。 “对了,小世子怎么样?”顾念想起叶九思的腿也受了箭伤。 “他比你的状况好多了,前面喝完汤药刚睡着,不然听说你醒了,肯定哭着喊着要过来。”车门帘一掀,墨青也赶过来了。 “那就好。”顾念长出口气,放下心来,叶九思还活着,他这箭挨得也算值了。 “阿兄不用回安番军吗?” “我让回去的大军带了口信,先把你们送到凉州我再回去。” 左右扫了两圈,顾念都没看见年深,不禁有些奇怪,“年深呢?” 去凉州的话,年深为什么不在? 他话一出口,众人脸上喜气洋洋的表情全都凝滞了一下。 “天太晚了,咱们还是先赶路吧,等找到投宿的逆旅再详细说。”顾言含糊地道。 “对,赶紧先找个地方让我熬药。”秦染紧跟着接了一句。 “先赶路先赶路。” 众人纷纷离开,比来的时候散得更快。 就连井生都悄悄地顺着马车壁溜向车帘的方向,准备偷偷下车。 “井生!”顾念沉眉看着他。 这些人,不对劲儿的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不过,年深又没受伤,有什么需要忌讳提起的? 逃跑失败,井生只得回到顾念身边。 “说,到底怎么回事?” 井生为难地挠了挠头,偷眼看了看顾念的脸色,“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那就你知道多少说多少。” 井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 “年深在哪儿?”见他不知道怎么说,顾念只得自己问。 “应该,应该是在平洲的路上。”井生捏着自己的衣角,怯怯地道。 平洲?年深为什么会去平洲? 顾念满脸疑惑,“他去平洲做什么?” “流放。” “你说什么?”顾念恍若雷劈,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年深怎么会被流放? “到底怎么回事,谁流放他?” 井生被顾念骇人的脸色吓得说不出话来。 “灾星,你就别为难他了。”车帘一动,夏初动作轻巧地窜上了马车。 他掸了掸道袍,一甩拂尘,在顾念身边坐下,“让小道来告诉你吧。” “你说。” “长安城守住了,大家都很开心,帝星更是被城内幸存的百姓们顶礼膜拜。但是你们好几个人都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所以大家就都守在了医所这边。” 顾念眼睫微垂,受重伤的,应该是他和马涼等人。 “结果,那个逃跑的假帝星根本还没跑远,听说长安城平安无事,半路又拐回来了,还装模做样的给了帝星嘉奖。” 顾念皱了皱眉,假帝星?吕青? “然后呢?”嘉奖的奖品该不会是流放吧,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结果突然有人密告帝星造反,说他杀了京兆尹周麟,亲口说要造反。” 顾念:!!!!! 年深的确亲手杀了周麟,但那是因为周麟当时要开春明门跟契丹人投降啊! 听到年深说的话,就说明告密出卖他们的人当时在现场! 等等,顾念猛地想起了当时跟在周麟身后的兵卒,那些人后来被关起来了,他们说出来的可能性更大! “所以,假帝星就要治帝星的罪。” “年深为什么不跑?”顾念觉得这事情简直荒唐得有些可笑,就算当时安番军和镇西军的援军撤了,就算镇西军仍旧没有下定决心跟镇东军翻脸,单凭年深的武功,也不可能逃不出长安吧? 只要他想跑,吕青根本不可能抓得住他治罪。 夏初甩了甩拂尘,抬眼看向顾念。 顾念:??? 看我干嘛? 我?顾念猛地想到件事,“难道是吕青拿我威胁年深?” 夏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止是你,还有医所里当时所有的伤患,大理寺的那些人,年府的人,除了国公府的人没动,所有跟年深有关系的,抓的抓,抬的抬,吕青将你们所有人都押到了朱雀大街上。 每过一个时辰杀一个,直到年深肯自己出来投案。” 顾念:………… 简直太卑鄙了!!!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长安城幸存下来的百姓都去朱雀门前请愿,再加上申国公等人的力保,最后,假帝星到底还是没敢判斩,治了个流放千里之罪。把帝星和那两颗伴星,一起发配去了平洲。 顾念:………… 偌大个大亁,只有平洲这个位于东北方的角落,是镇西军的势力几乎完全无法触及的地方,吕青把年深流放到那边,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顾念气得气血上涌,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算日子的话,应该是昨天一早用囚车送走的。不过具体也不太清楚,毕竟把你从朱雀大街接回来之后,我们就没敢停留,连接就出了长安本凉州这边来了。算算已经走了五天了,之后的消息都是靠国公府的人传来的。你没事吧?” 发现顾念脸色不对,夏初和井生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没事。”顾念扶住额头,顿了顿,看向夏初,“你跟着我们,是要去凉州投镇西军?” “不,”夏初欢快地摇了摇脑袋,“我是跟着灾星你。” 顾念:??? “你跟着我做什么?” “我卜过一卦,卦上说,跟着你就会有数不尽的新丹炉!”提起丹炉,夏初的眼睛就闪闪发光。 “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绝对不可能!”顾念斩钉截铁地道。 他承认,在金光门,在长安城的最后时刻,他是有那么一个瞬间突然想起了火药的事情,考虑过做个炸弹跟契丹人鱼死网破。但现在既然长安已经安全了,他是不可能再去碰火药的。 夏初但笑不语。 顾念:………… 夏初离开之后,顾念看起来是在闭目养神,脑子却转得飞快。 不行,年深去平洲太不安全了,他得想办法去救人。 救人? 顾念皱了皱眉,不,不对,好像有哪里不对! 镇西军和安番军的援军当时就算走了,也不会走远,为什么不回头救人? 都到了这个程度了,还舍不得翻脸吗? 三天之后,顾念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勉强能下地行走。 这天傍晚,他们的车队停在客栈,吃过晚饭,顾念让井生扶着自己去了叶九思的房间。 墨青打开门,看到他就是一愣,“顾司直?” “我来看看小世子。”顾念偏过头朝里面看了看,叶九思还端着汤药碗,显然刚才正在喝药。 “师父。”似乎是手里的药太苦了,叶九思的笑容都苦兮兮的。 井生麻利地搬了个凳子,顾念在他床边坐下来,“你的腿怎么样?” “好多了。” “是吗?”顾念笑了笑,“但是我的伤不太好,一想到年深就发疼。” 叶九思手一抖,药碗差点砸在地上。 “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顾念朝叶九思挑了挑眉。 叶九思求助地看了墨青一眼。 墨青走过来,接走了叶九思手里的汤碗放在旁边,在床头坐下,“他的命好歹也是你救回来的,何苦这么为难他?” 叶九思下意识地往墨青肩膀后面躲了躲。 “那不如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顾念转向墨青。 自己救了叶九思的命,以他的性子,就算腿受伤了,也照样会在听说自己苏醒后想方设法的过来探望,不可能没有动静。然而,这三天来,叶九思却一直躲在马车和房间里,没怎么露面,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再想想年深的事情,顾念直觉叶九思肯定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墨青泰然自若地看向顾念。 “那拜托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墨青叹了口气,“年深不在,其实是被流放到平洲……” “这个我知道了。”顾念打断他。 “你知道了?谁告诉你的?”墨青露出诧异的神色。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就告诉我真相。” “流放平洲,其实是年深自愿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叫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顾念皱了皱眉,“年深想对付背后捣鬼的人也不用去平洲吧?” 搞鬼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陆溪,他人明明在长安啊!去平洲能做什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墨青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你也知道,以年深的性格,本来就不会跟我们说得太多。” “那为什么瞒着我?”顾念越想越郁闷。 “也不是瞒着你,就是你的状况前一阵子实在太吓人了,怕你听说消息之后受不了刺激,大家商量了下,才想着先拖一段时间再说。 而且将计就计这件事,其实这个车队里只有你阿兄,我,阿九,我们三个人知道。” 顾念:??? 顾言也知道? “拿出来吧。”墨青推了推叶九思。 叶九思伸手在自己的枕头里掏了掏,垂着眼皮拿出一封盖着火漆的信,递给顾念,“三郎留给你的信,说等你的身体稳定了再给你。” “等你腿好了有你好看。”顾念戳了戳他的额头。 叶九思:………… 因为心急,顾念回程简直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在小跑,紧张得井生直叫他慢点。 回到房间,顾念立刻冲到灯下,拆开了信封上的火漆,展开花笺,里面一如既往的只写了两个字, 。 顾念:………… 每次都只写两个字,你们年家的墨块是金子做的吗?这么省??? 作者有话说: 顾念:当时我恨不得直接把那封信扔到平洲去! 第114章 顾念不死心的往信封里看了看,甚至还倒过来朝着案角磕了两下,最终确定里面真的没有其它的东西。 上次好歹还有个手套,这次真的就只有一张纸! 就这么两个字,至于还封个火漆么?顾念郁闷地瞪着信封上的半截蜡印磨牙。 不过现在至少能确认一件事,年深去平洲是另有目的的。 要不去问问顾言到底怎么回事? 顾念盯着油灯跳动的火苗,犹豫半天,还是没敢过去。 熟悉了就知道,叶九思虽然出身金贵,但内里其实就是个柔软无害的幼兽,根本不会伤人,或者说,还没学会怎么伤人。顾言可就不一样了,顾言可是挥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的主儿。 他们这一行车队有两个病号,为了照顾他们的身体,尽量减少路上的颠簸,甚至还在车轮包上了皮革。当然,‘副作用’就是速度快不起来。 而且路况也并不好,镇西军救援的队伍来迟,就是因为在半路意外地遇到洪水阻路,才生生耽搁了一天多的时间。 顾念暗自估算过,按照他们这个速度,至少还得两个月才能到凉州。 本来就已经到了秋天,越往西走,天气越凉。 顾念坐在马车里裹着裘皮抱着手炉依然觉得寒意阵阵,简直不敢想象年深他们在囚车里的情形得多难受。 他给自己做了好几天的思想建设,最后还是在某天傍晚吃完饭之后硬着头皮去找了顾言。 打开门时顾言眼底还带着笑意,看到是他,眸色顿敛,明显有些吃惊,“怎么是你?” “阿兄在等人?”顾念眨了眨眼睛,满脸问号。 顾言僵了僵,见顾念衣衫单薄,一把拽过衣架上的外袍罩住他,“外面风大,进来说话。” 桌案上燃着油灯,放着本图册,应该是顾言开门之前正在翻看的。顾念瞥了一眼,发现那抽象的线条和标注手法十分眼熟,看样子应该是大梁山川图的复制品。 年深把安番军所在区域的地图复制了一份送给顾言?顾念大概猜到了这本图册的来源。 两人在桌案旁落座,顾言给顾念倒了杯热水,又把火盆朝他那边踢了踢,“找我有事?” “嗯,”顾念捏着杯子,微微垂下眼皮,“想问问阿兄年深去平洲的事情。” “你想知道什么?”顾言将图册合上,做出准备认真跟顾念谈话的模样。 顾念不禁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清了清嗓子,“他安全吗?” “依我所见,绝不安全。”顾言摇了摇头,“平洲名义上是镇东军所辖,但实际上却更像是镇北军的所属,又紧邻契丹人的地盘,是三方都瞄准的必争之地,日常就是大小冲突不断。镇北军现在三方混战,形式更是一片混乱。 再加上契丹人才在长安被灭了七万精锐,如果知道守城的年深到了平洲,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顾念不禁捏紧了茶杯,也就是说,不光是流放的环境艰苦,年深的处境更是危险。 镇西军跟镇北军因为前宰相林安的关系,本就是对头。 契丹人这次在长安吃了大亏,这笔账肯定也是要算到年深和镇西军头上的。 吕青把年深的流放地定在平洲这种地方,用意更是昭然若揭。 平洲危机四伏,三方掌权的势力,都想找机会要他的命。 “那他何必要去冒这个险?”顾念想不通。其它军侯想打就让他们打去,先躲在凉州埋头发展经济,等其它人打得差不多了,镇西军的拳头也硬了,再去轻松收割不好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顾言挑了挑灯芯,暗下去的火光又亮了起来,“他没有跟我深聊过这个问题,但如果换做是我,可能也会做跟他同样的选择。” 顾念困惑地看向顾言。 “年深带人守住了长安城,让镇西军在百姓之中声望大涨,同样的,也让镇东军颜面扫地。镇西军跟镇东军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撕破脸,但也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年深这次若是不管此事,逃回凉州,镇东军正好就有借口跟镇西军开战。” “镇东军不是应该跟镇北军打吗?” “镇北军三方势力正在夺权,坐山观虎斗就好,何必浪费力气去打? 更何况北面还有契丹人,如果镇东军把镇北军灭了,那自己就要直面契丹人,留着镇北军苟延残喘,既不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威胁,还多了一道屏障。何乐不为? 反倒是镇西军,经过烧蝗和此次长安之役,声威日隆,已经变成威胁镇东军统治地位的心腹大患。”见顾念不明白状况,顾言耐心地给他分析了当前的局势。 简单来说,就是树大招风。镇西军不想开战,镇东军却可能主动出兵。顾念的神色黯了黯,真的打起来的话,可能就变成了镇西军和镇东军两败俱伤,被其它军侯趁虚而入。 也就是说年深自愿流放去平洲,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转移焦点把自己当作靶子,将一触即发的战火从凉州引离开。只有这样,才能给凉州争取一些时间,像他们原本计划的那样去发展经济。 “除此之外,年深也跟我说了他的另一个目的。”顾言抬眼看向顾念,眸色意味深长。 “什么目的?”顾念心头一跳,不禁有些心虚,顾言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他想去查一件事。” 顾念:??? “你不觉得朝你和叶九思放冷箭的人有些蹊跷吗?”顾言不紧不慢地轻叩桌案,“根据小世子的描述,当时那些冷箭明显就是冲他而来的。 那些契丹人明明没来过长安,甚至大部分不懂汉话,之前为了出城求援,叶九思身上也换做了便衣。那么,契丹人是怎么认出叶九思的?” 没错,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人的目标确实极为明确的就是叶九思。顾念后背微凉,“难道动手的不是契丹人?” 这个时代的画像那么抽象,能准确认出叶九思的,应该是见过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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