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手锥。 他用锥尖一扎簪子顶部的那个方块区域,簪头发出声轻响,第一颗珍珠的位置就像个迷你方盖似的向上弹出了大约半公分。 居然真的有机关!顾念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墨家的东西大多都藏有些机关巧门,购买时也会详细告知购买的人使用方法。当然,你买的那个竹杯除外。”墨青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解释道。 顾念:………… 墨青用锥尖儿轻轻拨开盖子,簪身里面赫然露出了一截黄色的纸卷。 “依在下所见,这东西或许对你说的那桩案子有些帮助。”墨青打量了那个纸卷一眼,并没有碰,而是把纸卷连同簪子一起递还给顾念。 顾念接过簪子,连忙抽出那个小小的纸卷,只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字迹与当初他搜查线索时在楚娘房间看到的那些诗笺极其相似,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所写,内容触目惊心: 徐卯,正是新任徐宰相的名字。 看到那行字的瞬间,顾念整个后背都在发冷,思路却犹如红炉点雪,瞬间清晰起来。 是这个! 原来那个价值五千缗的消息是这个!!! 作者有话说: 墨青[骄傲脸]:墨家出品,必属精品,括号,除了你的竹杯。 顾念:……………… 备注:1、荷叶吸杯是唐代是有实物的,著名的何家村窖藏就有出土,不过最初被误认为。徐珂《清稗类钞》“物品类”中解释甚详:“吸杯,做莲蓬、莲叶交互相连状,别有莲茎,茎之中有孔,可吸饮。”这种酒杯在结构上最为特别之处,是由酒杯中引出一条长管,管内中空,饮酒人将嘴唇吮住长管的端头,由此把杯中酒吸入口内。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自带固定吸管的酒杯。 段成式《酉阳杂俎》所叙:“历城北有使君林,魏正始中,郑公悫三伏之际,每率宾僚避暑于此。取大莲叶置砚格上,盛酒三斗,以簪刺叶,令与柄通,屈茎上轮菌如象鼻,传吸之,名为碧筒杯。历下敩之,言酒味杂莲气,香冷胜于水。” 据说早在三国时代,风雅人士中就曾兴起以荷叶当作大酒杯的做法这种带梗鲜叶制成的一次性酒杯还被命名为“碧筒杯”,其妙处在于能令酒水染上荷叶的香气,予人胜冰赛雪的清凉感。 但从已知的文献来看,“吸杯”或者至少相关记载、传说正是在中晚唐时期开始出现。唐人戴叔伦《南野》一诗云“茶烹松火红,酒吸荷叶绿”,唐人曹邺《从天平节度使游平流园》也咏到“乘兴挈一壶,折荷以为盏”。 第48章 楚娘大概也在赌,赌对方那些酒酣耳热后的缠绵情意是真的,舍不得下手杀自己,拿到钱后自己只要离开长安,也不会对对方产生威胁。殊不知,事关全家生死,徐卯根本就不可能留活口。 幸好,她还是留了一手,在送给琉璃的真簪子里藏进了自己知道的消息,以防万一。 什么假造墨家匠坊的首饰被发现和要挟,赵卜和万良不过就是被背后的徐卯推出来顶罪掩盖此事的。 顾念收好珍珠簪,急急站起身来,慌乱之中膝盖还在桌腿磕了一下,“事关重大,我得先走了,其它的事情改天再跟家主谈。” “顾司直请便。”墨青知道他此刻拿到了案子的新线索,自然不会‘碍事’。 “看他的样子,上面好像写了什么大事。”管事看着楼下顾念匆匆跑出去的身影道。 “多大的事都与我们无关。”墨青手上拿着顾念画的那张眼镜图,仔细看了两眼,揣进怀里,重新靠回椅背,“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只有那一件。” “是。”管事躬身道。 顾念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年深。但此刻已经散衙,年深应该已经回府了才对。 年府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 略微思索过后,顾念便直奔揽月楼。 今天轮到杜泠和萧云铠蹲守余沉,他们两个本来就住在年府,随便找一个人带路就行了。 揽月楼内照旧欢声笑语,热闹非凡。顾念跟迎上来的胡姬打了个招呼,很快就在她们的指引下找到杜泠和萧云铠的位置。 顾念压低声音把簪子和字条的事情一说,杜泠和萧云铠也大吃一惊。 两人当即决定由杜泠骑马带着珍珠扁簪回年府,去跟年深禀告此事。 顾念则暂代杜泠,与萧云铠在揽月楼继续蹲守余沉。 听着楼内欢快的乐曲,喝了半杯葡萄酒,顾念的心绪也略微从发现字条的震撼中缓和过来。 关于清凉观,他回想了半天,也只想起次一笔带过的描写,作者借一个兵卒之口,说起镇东侯的残暴事迹时提了一嘴,说他登基之前,还曾无故将自己所住庄子的村民和清凉观的道人屠杀殆尽,他和哥哥上山砍柴,才幸免于难。 由于书的视角以年深为主展开,开始的大半年,主要写的都是年深养伤时,镇西军那边发生的事情,对于长安发生的重大事项,才会提及几笔,比如小皇帝退位什么的。但并没有提及徐卯的刺杀,甚至于在年深那边,徐卯这个名字甚至都没有出现过,等他再次到长安时,宰相已换做秦相。 但按照书里的时间线,小皇帝三月宣布退位,一个月后,吕青正式宣布登基为帝。从这个结果来反推,徐卯这次在清凉观安排的刺杀显然并没有成功。 结合那个兵卒的话,镇东侯对清凉观和周围村庄的屠杀之举,很可能就是因为这次刺杀而产生的迁怒之举。 顾念不禁一时有些踌躇。 看书时他对镇东侯的观感就并不算好,但现在小皇帝退位,镇东侯作为即将继位者,也算是长安城百姓暂时能安定平稳生活下去的保护伞,他如果死了,长安必定又会再次大乱。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到时候别说什么赚钱的事情,他跟家里人能不能平安的活下去都是问题。 另外,他也很想救那些无辜的村民,因为迁怒而被屠杀,死得未免也太冤枉了。 可是凭他现在的能力,又能在徐卯和吕青的角力之间起几分作用呢?唯一能指望的,似乎也只有年深了。 顾念叹了口气,忍不住频频看向门口的方向,早知道他刚才就跟杜泠一起去了,也不知道年深会先去找吕青报信,还是先去做什么布置,只能坐在这里干着急。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着急?”萧云铠见他眉心紧皱,唉声叹气的,便给他倒了杯酒。 能不急么,那么多条人命。顾念也不知道如何跟萧云铠解释,只得闷闷地喝了半杯。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貌美的胡姬拎着裙裾快步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顾司直,奴家刚才行酒拳时发现一个掌心带疤的男人。”她凑到顾念身边,小声而又兴奋地道。 “真的?”萧云铠正准备起身,顾念却按了按他的腿,转头询问那个胡姬,“跟我画给你们的疤痕像吗?” “嗯,”胡姬兴奋地点头,在自己的手掌上比划了下,“在这个位置,大概这么长。” 萧云铠也看出来了,无论她比划的位置,还是长度,都不对。 就知道会这样,顾念叹了口气,第一天他就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悬赏的诱惑力太大,大家似乎只记得疤痕这个关键词,而对看过的那张画着疤痕的图选择性的遗忘了。 只要看到手上有疤的人,无论形状,无论大小,都会跑过来‘验证’下。 “不对,”顾念屈指轻敲了下她的额头,又在自己手掌上比划了下,“是在这个位置,大概这么长。” 胡姬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捂着额头跑掉了。 “你小子还真招女人喜欢。”萧云铠羡慕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啊?”顾念疑惑地看向萧云铠,说什么呢? “你没发现吗?无论是在这里还是之前去桃花阁,那些姑娘都喜欢围着你转,变着法儿的跟你多说两句话。”萧云铠往嘴里丢了片鱼脍,酸溜溜地道。 顾念:………… 那是因为你们几个老是板着脸,还挎着刀,太吓人了好不好? “你上去跳个胡旋舞,保证姑娘们都围着你转。”顾念拍了拍萧云铠的肩膀,促狭地朝舞台那边扬了扬下巴。 胡旋舞最主要的动作,就是转圈。 “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揍。”萧云铠哈哈大笑,隔着桌案作势扇了顾念一个巴掌。 两人正在闲聊,又一个胡姬借着去换壶新酒的机会走向他们这边。 “喏,找你的。”萧云铠姿态懒散地半靠在桌案上,调侃式地朝顾念努了努嘴。 果不其然,那姑娘的行进路线在走到他们这边时硬生生拐了个弯儿,绕到顾念那边。 顾念:………… “顾司直,奴家发现了一个手掌上带疤的人。”那个胡姬小声而兴奋地开口。 “疤痕在什么位置?”顾念不厌其烦地进行例行确认环节。 “这里,大概这么长。”胡姬比划着自己的掌心。 她比划的无论长度还是位置,都跟他们在天香楼桌案上发现的那个掌纹几乎一模一样。 “他在哪儿?”没等顾念开口,萧云铠倏然坐直了身体,带得身上挎着的长刀一阵碎响。 “玄字三号。”胡姬指了指自己今晚侍酒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身量中等打扮普通的男人,正半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合着乐曲给台上跳胡旋舞的姑娘打拍子,看起来悠然自得。 他留着一脸跟何鞍书差不多同样款式的浓密络腮胡,只不过颜色是黑色的,小半张脸颊都被盖住了。 顾念心头倏然一跳,“他都说了点什么?” “就说他叫燕幺,说是做布匹生意的。” 燕幺?顾念皱了皱眉。 就在这个时候,络腮胡男人突然心电感应似地转过头,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正对上萧云铠虎视眈眈地目光。 男人怔了半秒,站起身就朝离自己最近的窗户跑了过去,眨眼就破窗而出。 他一动,萧云铠也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顾念示意胡姬安抚被响动惊扰的客人,也急忙跟在后面跑出去。 等他从正门绕到坊道,就见萧云铠已经跟那个络腮胡男人在不远处叮叮当当打得不可开交。 男人手上操持个一根不知道哪里来的木棍,萧云铠大概想抓活的,刀锋并没有对准男人的要害。 两人一时之间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顾念也想帮忙,但两人招式耍得密不透风,他这个不会武的根本无从下手。 他急得在旁边团团转,突然就摸到了腰间那个装石灰的袋子。 顾念捏了捏那个袋子,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了两个名字的联系,把心一横,朝着缠斗的两人喊了一声,“余沉!!!” 络腮胡愕然转过头,顾念抓起一把石灰就朝他的眼睛砸了过去。 “啊!!!”络腮胡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马上就朝后退,依然被生石灰糊了小半脸,痛得立刻惨叫着捂着眼睛蹲了下去。 萧云铠还刀入鞘,抬手把飘近自己的‘白烟’戒备的往远处扇了扇,“什么玩意儿?” “暗器。”顾念朝他展开白花花的手心。 萧云铠:………… 远处围观的胡姬送过来根绳子,萧云铠立刻动手把人捆了个结实。 两人就近将络腮胡押到了揽月楼后院厨房,借用了些菜油帮他洗眼睛。 手脚都被捆得死死的,络腮胡只得听话的弓着身体,让萧云铠帮他清洗眼睛。 萧云铠下手丝毫不温柔,大刀阔斧地揉搓着对方的眼周,石灰粉逐渐洗出,那人也终于安静下来不再惨叫,脸上的皮肤也随着清洗逐渐白了两个色号,五官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昏暗的灯笼底下,萧云铠兀自不觉,边洗边不解地问顾念,“你怎么确定他就是余沉?” “就是不确定才喊的。”同样沾了满手石灰的顾念也在用菜油洗手。 石灰这玩意进眼睛肯定疼死,他就是怕错伤别人。 余沉虽然是个假名字,但从之前他们的调查来看,这人至少也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足以对这个名字形成一定的熟悉度和条件反射了。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张面具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 他当时的决定是,如果大胡子回头,就洒,不回头的话,再想别的办法帮忙。 萧云铠:………… “而且主要是他太自信了,自己暴露了自己的马脚。”顾念瞥了眼双目紧闭的络腮胡,又随手从灶底抓了把草木灰将手上的油污搓洗干净。 “什么马脚?”萧云铠用帕子帮络腮胡粗鲁地擦了两把,推到一旁,自己也学着顾念抓了把草木灰胡乱搓了搓手。 络腮胡晃了几步,勉强站住脚,见他们在谈论自己,忍不住侧耳凝神,细听他们的谈话。 “洗干净,洗干净。手指,指缝,还有手腕。”防病疫小标兵顾念上线,开启碎碎念监督模式,盯着萧云铠洗手。 络腮胡:………… 顾念回过头,看到络腮胡侧耳偷听他们谈话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怎么,两个名字这么明显的联系你还觉得没有人能识破?你也未免太自信了。” “哈哈哈,”络腮胡扬起头,猖狂地大笑了几声,“谁让你们动作那么慢,让我等得有点无聊了呢?” 顾念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撬开对方的嘴需要费一番功夫,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承认了。 “少废话,”都被抓住了还嚣张个鬼?萧云铠看不惯他狂妄的模样,扬手‘啪’地甩上去一记声音响亮的耳光,“你要是真想被抓,刚才跑什么?” 络腮胡被打得身体歪斜,踉跄两步撞在旁边的柱子上才勉强站稳。 他歪头吐出被打掉的牙齿和血沫,不服气地磨了磨牙,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没再做声。 萧云铠转头看向顾念,语气立马和气下来,仿佛刚才那个随手把人打掉颗牙齿的家伙不是他似的,“别打哑谜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雁(燕)杳(幺)鱼(余)沉,”顾念一字一顿,拿起根柴枝在地上写下这几个字, “他的两个名字连起来,就是音信断绝的意思,暗示他已经斩断所有线索,逃得无影无踪,根本抓不住的意思。” 这两个名字,就是赤裸裸地在嘲讽那些永远只能追在他身后跑,却永远慢一步,毫无所得的差役。 “哼,”萧云铠冷哼了声,伸出三根手指,钳住络腮胡的下巴用力晃了晃,“臭小子,你还真不是一般嚣张啊。” 他一用力,竟直接将对方那脸浓密的络腮胡扯了小半边下来。 想想也是,这家伙现在的脸肯定也是装扮过的,尤其是这把之前完全没有的大胡子。 “装!我让你装!”萧云铠索性直接伸手,气势汹汹三下五除二把他剩下的胡子全扯了下来,“我……” 萧云铠正要好好奚落他一番,发泄下这段日子被耍得团团转的怒气,结果看到拿掉胡子之后的那张脸,仿佛被人点了哑穴似的,突然失声。 顾念好奇地看过去,也霎时愣住了。 胡子底下那张脸,赫然正是年深! 作者有话说: 顾念:石灰+菜油,烧脸卸妆好帮手。╮(╯3╰)╭ 第49章 灯笼昏黄的光线下,闭着眼睛的余沉乍一看居然跟年深长得有九成相似! 虽说借了光线昏暗的便宜,但即便拉到阳光下,余沉这张脸跟年深至少也有七八成的相似度。 就在这个瞬间,顾念终于想通了陆溪冒险让这人继续留在长安的理由,他没死心,他还在等另一个让余沉冒充年深的机会!!! 不过,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余沉身上少了年深那种冷冽逼人的气势。 萧云铠不信邪地伸手拽了拽余沉的脸皮,却发现确实拽不动了。这就是余沉的真正的样子。 “怎么回事?”萧云铠深吸口气,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人怎么会跟麾下长得这么像?如果换个地方遇到,他都难保自己不会认错。 顾念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先带回大理寺问问吧。” 审问过后,就什么都清楚了。 抓到余沉这种事情,当然要尽快告诉年深。 顾念不会武功,萧云铠不放心让他一个人押着余沉回去,便跟揽月楼的掌柜打了声招呼,借了个小厮去年府送信,自己跟顾念一起将人押回大理寺。 此刻早就过了坊门关闭的时间,但有萧云铠腰间的银鱼袋开路,大理寺抓获要犯这种事情,巡街的金吾卫自是不会为难他们的,坊门那边也同样都是配合的做过登记后乖乖放行。 到了大理寺,萧云铠心急的要把人直接带回履雪殿审问,顾念却想起了之前他换过来时杜泠提过的,许多人因为整肃的事情有所不满,盯着履雪殿这边等着找麻烦的事情。便劝萧云铠,人已经抓到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先带着人去登记走了个过场,然后才马不停蹄的把人‘提’到履雪殿。 想着这是事关年深名誉的问题,为了加大‘公信力’,顾念顺便还把今晚坐衙‘值夜班’的两个寺丞和评事也一并请了过去,共同听审做笔录。清白这回事,总要有人见证然后再通过‘私人渠道’传出去,传播起来才更有说服力。 “进去!”将人押到殿内,萧云铠粗鲁地把人往殿中间一推,‘燕幺’摇摇晃晃地冲出去几步,跌倒在地,便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 顾念身后跟来的张寺丞和赵评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毕竟比起那些发生在刑房里的血腥操作,推嫌犯一把,实在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萧云铠左右打量一番后,直接伸手端起顾念的那张桌案放到了年深的主案旁边。 现在全场他官职最大,自然应该由他主审。但他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便打算名义上自己主审,实际操作还是让顾念来。 顾念那张桌案平时放在杜泠桌案旁边的时候,尺寸相差无几,但放在年深的桌案边,却生生矮了一头,变成了XS号版的‘弟弟’。 人是人家的小弟也就算了,为什么桌子也是?顾念怨念地盯着自己小了几号的桌案。 “坐啊。”萧云铠推了看着桌案发呆的顾念一把,自己也在年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剩下的张寺丞和赵评事见状,只得分别在左右两边剩下的那两张原本属于杜泠和萧云铠的桌案前坐了下来,摊开纸笔做准备。刚才请他们过来的路上顾念就说了,事关重大,他们三个各写一份问询记录,以做备档。 “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萧云铠对着坐在地上的人拍了拍桌案。顾念等三人提笔开始记录。 男人双手被绑在背后,眼睛还不太睁得开, “燕幺。” 萧云铠嗤笑道,“不是余沉么?” 男人双目紧闭,朝着声音的方向咧开嘴,露出还在渗血的齿龈,”余沉?谁是余沉?” 这才多久,转脸就不承认了?萧云铠正要拍桌,顾念按住了他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随后又对坐在殿中间的男人道,“你不是余沉?” “当然不是。”男人耍无赖地歪了歪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这么说来,胡裁缝、婉儿、赵杰的案子也都与你无关?”顾念仿佛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菜鸟,顺着他的话‘恍然大悟’。 两边的王寺丞和赵评事并不开口,只管提笔做着记录。 “自然无关,谁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顾念又被‘说服’了,‘老实’的继续下去,“通义坊的孙家纸坊,你去过吗?” “别说孙家纸坊,就连通义坊我都从来没有去过。” “宣阳坊你去过吗?” “没去过。” “平康坊你去过吗?” “没去过。”男人继续摇头,打死不认。 “天香楼你去过吗?” “就说了我没去过平康坊……”男人说到半途,才意识到顾念话里似乎有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萧云铠也从他的反应里明白过来,哈哈一笑,“你没去过平康坊,怎么知道天香楼是平康坊的?” “听说的,那座竹楼那么高,谁看不见?”‘燕幺’脸上出现一丝恼色,辩解道。 顾念一边录写自己的问话,一边不紧不慢地道,“那栋楼容易看到是不假,但那栋楼是今年元月才临时搭建的,也没有挂匾,你如果没去过,怎么知道它就是天香楼?” 男人磨了磨牙,“听朋友说的。那座竹楼那么显眼又紧邻东市,我跟朋友去东市的时候看到过,闲聊了两句,听他说到了名字。” 男人说到半途,殿外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殿门一开,年深和杜泠提着灯笼风尘仆仆赶的出现在门口。 殿内的几人急忙站起来跟年深行礼。 “谁来了?”男人虽然闭着眼睛,声音却听得很清楚,循着脚步声朝殿门的方向转过头去。 没有人回答他。 跳动的暖黄色火光里,门口的年深看到他那张与自己极其肖似的脸,难得地怔住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顾念叹了口气,那明明是两张异常相似的脸,但假的放到真的旁边,就立刻被‘踩’到尘埃里去了。 什么情况?杜泠也难以置信地看向顾念,见对方点了点头,才确定那不是易容过的假脸,而是张货真价实的真脸。 年深皱了皱眉,随手将灯笼挂在门口,径自朝顾念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萧云铠往旁边挪了挪,连忙把主位让了出来。杜泠则直接搬了个凳子坐在萧云铠的旁边。 年深面无表情地落座,边示意顾念继续,边偏头看了看他手边的问询笔录。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一靠近便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冲得顾念鼻子痒痒的,差点打喷嚏。 “什么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顾念摸了摸鼻子,接着之前的话头儿继续审问。 “不记得了。”他努力睁开眼睛,却眼泪横流,只看到桌案前多了两个模糊的身影。 “这么说来,你是真的没去过天香楼。” “自然没去过。”男人又闭上了双眼。 “你可知道我们怎么认出你的?”顾念话锋一转,抛出一个男人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男人露出丝轻蔑不屑的笑容,“抓错了吧?我就是个布匹商贩,今日不过是去喝点酒,就被你们无故弄伤眼睛带回来。” “胡说,顾司直叫余沉的时候,你明明回头了!”萧云铠忍不住一拍桌角,大声地驳斥他。 “有人突然出声,我回头看看在喊谁而已。” “喊‘谁’?你怎么知道‘余沉’是个名字呢?”顾念气定神闲地道。 “直觉。”‘燕幺’唇角微勾,给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回答。 “这么说来,认定胡裁缝、婉儿、赵杰都死了,也是你的直觉?” 男人扬着下巴,振振有词,“是你说的。” 顾念轻轻笑了笑,“我可没说他们死了,我说的是‘胡裁缝、婉儿、赵杰的案子’。” “我猜的,”男人怔了半秒,面不改色,“另外两个我不知道,但赵杰的案子闹得那么大,谁不知道。你把这三个案子放在一起,自然就是他们都死了。” “谁说的?” 顾念语气轻佻,目光却盯着男人的表情丝毫不放松,“我把这三个案子放在一起,只是因为它们是同一天发生的。” “怎么可能?它们明明不是同一天……”男人说到半途,猛地顿住了。 “它们明明不是同一天?”顾念了然一笑,“你不是不知道另外两个案子么?” 男人的喘气声明显粗了许多,偏过脑袋阴恻恻地道,“你诈我?” 顾念用笔头敲了敲桌案,继续‘拱火’,“是又怎样?” 男人在地上挪了挪,拧过身子侧对顾念的方向,“反正这几个案子都与我无关,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聪明,布局天衣无缝,只要自己打死不开口,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燕幺’冷哼了声,一副准备闭口不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还记得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吗?你明明改变了装扮,我们是怎么认出你的?” 男人仍旧没有出声,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因为你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其实留下了个巨大的破绽。我们就是依照‘它’,直接在揽月楼把你找出来的。” 燕幺脖子上青筋暴起,喘气声也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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