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景君泽在围墙里面,看不到二人的表情,便不耐烦道:“回话!” 张太师在围墙外面拱手道:“圣上,此事过于重大,臣不敢擅专。” 景君泽冷笑一声:“那便再发第三封,第四封诏令。” 张太师和丁孝吉亦是意料到什么,低着头,心砰砰直跳。 “第三封,晋封张太师为丞相,典领百官,辅佐皇帝。” “第四封,另封丁太傅为国子祭酒,掌天下教育大事。” 随着景君泽的声音在围墙里面落地,张太师和丁孝吉的膝盖也落了地。 “臣,谢主隆恩。” 景君泽忽然沉默下来,里面一直没有声音,张太师和丁孝吉便只能跪着,良久,久到他们都要怀疑圣上是不是想反悔的时候,景君泽又开了口: “第五封诏书,文武百官,一切听从皇后顾氏指派。若朕真的...那便传令王乐游,把守城门,传令百里青,严守宫门,传令朕之二叔君显,巡视皇城,诛杀奸佞。” 张太师和丁孝吉心里有数,这是圣上未知自己生死,要倾尽全力为顾玉上位保驾护航。 景君泽补充道:“你二人先行写下诏书,再誊抄一份给朕过目。两三日后,待朕天花发作,再将诏书公之于众,再令各路兵马出动。” 张太师和丁孝吉道:“臣,遵旨!” 时间一点点逝去,朝廷上下无一人不紧张。 距离景君泽和宸晰种下天花人痘已经过去六天了,景君泽和宸晰除了心中焦虑惶恐,日夜难安,噩梦不断外,还没有出现任何天花症状。 朝堂上要求立太子的呼声与日俱增,呈到顾玉面前的折子,十封有九封都是请立寰晢为太子。 剩下的一封中,前半部分写正事,后半部分依然是请立太子。 看得太多,顾玉都觉得“太子”二字,不像是字了。 就连顾玉做梦,都会梦到漫天白雪,君泽和宸晰身着比雪还白的丧服躺在棺椁中,乌泱泱一片人跪在棺椁面前,请立太子。 甚至于顾玉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过于执拗?是不是真的应该顺从百官,立寰晢为太子? 可每当她有这种念头的时候,失去景君泽和宸晰的恐惧便蔓延全身。 直到礼部悄悄将凤袍送来,凤袍旁边跟着张太师和丁孝吉。 这件皇后凤袍并非皇后常用的云凤、团凤、或者花凤,而是用金丝银线绣出来的瑞凤衔珠。 礼部官员道:“这身凤袍是三十多个缂丝绣娘,耗时近一年时间才制成的。每一针每一线,都异常精细,其贵重,比之圣上龙袍不逞多让。” 礼部官员用手指向凤袍上的明珠,意有所指道:“顾丞相请看此处。” 一只瑞凤栩栩如生,仰首高亢,似要冲破云霄,而最亮眼之处,莫过于瑞凤口中衔着的珠子。 《庄子·列御寇》有云:夫千金之珠,必在九重之渊,而驪龙頷下。 龙衔珠便代表着圣上统御天下,现在这枚千金之珠,衔于瑞凤之口。 看到这件华贵的凤衔珠袍,景君泽想做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只是在这个时候,景君泽把事情安排的如此详尽,似含遗言之意。 顾玉的手放在凤袍上,诸多情绪拉扯着她的情绪,令她几近崩溃。 她抛下诸人,孤身前往凤华宫。 “礼部官员说,凤袍是你一年前就命人准备的。” 景君泽已经料到她会来,早在墙后等着:“顾玉,我素来知道你的野心,你的抱负,你的不甘。” “我本还在忧愁,该怎么和你并肩,现在好了,这次得天花正是机会。” 顾玉在围墙的另一边心如刀绞。 她是有野心,是有抱负,是有不甘。 可她想要皇位,不是基于爱人和女儿面临生死的情况下。 顾玉有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我等你出来!你一定要出来!” 景君泽一笑:“好。” 顾玉走后不久,寰晢来到奉天殿,没想到扑了个空,只碰到了张太师和丁孝吉,还有那个将凤袍送来的礼部官员。 礼部官员正用罩子遮盖凤袍,寰晢来得突然,未能完全罩上,寰晢眼尖,看见了上面凤衔珠的图案。 张太师道:“大皇子,顾丞相去见圣上了。” 寰晢低下眼帘:“我先回去,等会儿再来。” 寰晢从宫殿出来后,身边只跟着一个宫人,这个宫人刚刚也看到了凤袍上的图案。 寰晢默默走在宫墙之间,脚步迟缓,脸色紧绷。 他身边的宫人忽然道:“大皇子,奴才刚刚好像眼花,竟看到了凤衔珠。” 寰晢依然木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默默“嗯”了一声。 宫人又道:“您也看到了?” 寰晢沉默不语。 这个宫人知道大皇子是个慢脾气,便耐下心道:“请恕奴才多嘴,古往今来,只有龙衔珠,哪儿有凤衔珠啊。” “女帝也就罢了,顾丞相非是皇族,还有您这个皇长子在,如今她对朝臣请立太子置若罔闻,却在私下擅自使用凤衔珠图案,难不成...” 宫人没把话说完,便笑着请罪:“奴才多嘴。” 寰晢依然没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脚步更慢了一些。 第898章 宫外的柳絮飘到了宫墙内,寰晢跟宫人沉默着走了好长一段路,就快到他自己的宫殿时,寰晢才像是刚反应过来: “你话说到一半怎么不说了?” 宫人小心翼翼打量寰晢的表情,发现他并无恼怒也无难过,一时摸不准他在想什么。 宫人敛了敛心神:“奴才不敢。” 寰晢眼中透露着迷茫:“我不太明白。” 宫人这才放下心来,皇长子迟钝,果真不假。 宫人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您年龄还小,当然不明白了。” 寰晢垂下眼帘,他一双眼睛极似顾玉,只不过顾玉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洞察人心的锋利,他这一垂眸,却是显得格外温和无害。 “你们总是用我年纪小的说法来糊弄我,就连我娘亲,也总是不把话说明白,我不喜欢这样。” 宫人道:“奴才万万不敢糊弄殿下,只是...”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才道:“只是这些话说出来,有挑拨离间之嫌,奴才不敢多嘴。” 寰晢不以为然挥了挥手:“你说吧,我不怪罪便是。” 寰晢有个好脾气,满宫皆知,宫人得了这话,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 “圣上和公主得了天花,危险至极,按照规矩,当立您为太子才是,可丞相迟迟不松口,却在暗中使用凤衔珠的图案,恐怕是要...” 寰晢脚步更慢了一些,过了两息,见宫人还没有说话,便催促道:“是要什么?” 宫人道:“恐怕是要倒行逆施。” 寰晢又往前踱了两步,而后猛然一顿。 宫人在他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知说出来的话过于敏感,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皇子恕罪,奴才多嘴。” 寰晢回头,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刚刚不是说了,我不怪罪你吗?” 宫人高高悬起来的心稍稍落地,他从地上站了起来,把腰压得很弯。 寰晢眨了眨眼睛:“你说,我娘为什么不立我为太子?还暗藏凤袍。” 宫人苦笑一声:“我的大皇子啊,您还看不出来吗?” 寰晢脸上流露出几分失落:“我娘亲更喜欢妹妹,因为妹妹机灵,更会讨我娘欢心。” 宫人道:“何止啊,就连圣上,也更加看重二公主,为了照顾二公主,执拗地留在凤华宫,连命都不要了。顾丞相迟迟不答应立您为太子也就罢了,就连圣上也罔顾江山,身处危险,也不答应。” 寰晢瞧着颇受打击,他闷声向前,还用袖子擦了一下脸。 宫人跟在他后面,愤然道:“奴才真是为您打抱不平,您哪点儿比不上二公主,又是皇长子,寻常圣上和顾丞相宠溺二公主也就罢了,到了这生死关头,他们还偏心二公主。” 宫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到了寰晢的宫殿才住口。 寰晢回到自己居住的祥麟宫,道:“我想静一静,你不必跟着伺候了。” 宫人弯着腰道:“奴才告退。” 还没等宫人转身,寰晢又慢吞吞道:“你叫什么?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宫人心中一喜,想来今日的话大皇子听进去了,便道:“奴才名为潘举,前几日刚被调到祥麟宫,如今在宫殿内做洒扫,今儿个您身边的陆平不舒服,让奴才来顶班。” 董媛得天花的消息传进宫后,宫里好些人都接触过董媛,那天,寰晢身边带着的几个贴身宫人都未能幸免,被隔离起来。 祥麟宫便调来了一些新宫人,这个潘举就是其中之一。 寰晢点点头:“原来如此,以后你贴身伺候我吧,不必那么辛苦了。” 潘举连忙跪下谢恩:“奴才谢大皇子赏识。” 寰晢“嗯”了一声,转身回屋,消失在潘举的视线中。 寰晢听到潘举离开的脚步声,确认他走了之后,才大松一口气。 春日天气转暖,但近几天风很大,一路走来,寰晢却是出了一身冷汗。 好可怕的手段! 但凡他对娘亲和妹妹少一点儿信任,就要着了他们的道儿了。 一路走来,他表面不动声色,实则心跳如鼓,毕竟这群人连妹妹都敢下手,若再来一个天花,或者是其他害人的东西,把他一起给解决了,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说了几句,他就发现潘举的话都是挑拨之言。 挑拨他跟妹妹,跟娘亲,跟爹爹的关系,说得似乎有理有据。 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家里人对他怎么样,他自然最清楚不过。 怀璧其罪,董沧之流要逼爹爹娘亲立他为太子,不惜对妹妹下死手,他又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与家人离心? 他也终于理解了娘亲,那天娘亲的未尽之言是什么了。 董沧之流当然想得到爹爹可能会去找妹妹,也有可能得天花,可对于董沧之流来说,只要自己活着,被立为太子,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妹妹的命,娘亲的命,爹爹的命,他们都不在乎。 他们只在乎,下一个继任者,不能再是女人。 寰晢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喝了口桌子上的茶水,温水入肚,才让他稍稍缓了过来。 刚刚他确认了潘举不会伤害自己后,本想命人拿下潘举,严刑逼供的。 可是转念一想,潘举不过是个洒扫奴才,就算逼问,也问不出太多东西来,最多也不过是宫内等级稍高一点的宫人。 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藏得更深。 所以等他反应过来后,便假装自己被蛊惑,等他取得了潘举的信任,潘举背后的人,甚至藏在更深处的人,自会主动来找他。 寰晢咽了一下唾沫,接下来,怕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第899章 宸晰是在种下人痘后第七天夜里发烧的,病痛来势汹汹,宸晰在床上嘤咛不止。 景君泽和冷流听到消息后,连忙跑过来照顾她。 “痛,好痛,爹爹,我浑身都是痛的。” 说着,她便哭了起来。 没过多久,宸晰脸上便出了痘,她在高烧昏沉中,无意识地想要用手去抓。 景君泽赶紧控制住她的手,若是抓破了,脸上留疤不说,还有可能感染。 宸晰看着难受极了,四肢却被控制住不能乱动,哭得更凶了。 景君泽紧张不已,忙对冷流道:“冷大夫,快救救她。” 冷流道:“《肘后救卒方》有言,以水浓煮升麻,绵沾洗之,若酒渍弥好。但痛难忍。” 景君泽听懂了,可以用水去煮升麻,再用棉蘸上药液涂抹疮面,而用烈酒煮升麻的效果更好,但是会很疼。 景君泽并无犹豫,直接道:“用烈酒!” 冷流快速带着药童去准备。 景君泽轻声唤着宸晰的名字,让她从疼痛中抽出意识来:“宸晰,你听爹爹说,一会儿可能会很疼,但你要坚持住,坚持过去就好了,你是勇敢的孩子。” 宸晰哭得满脸是泪,含混不清重复道:“我是勇敢的孩子。” 等到升麻煮好后,一碰到痘疮,宸晰就尖叫起来,不断挣扎,需要景君泽和两个宫女一起按着才行。 宸晰着着实实受了一场大罪,哭了一整晚,到了凌晨时分,才算昏睡过去。 为防她夜里无意识挠自己,身边安排了两个宫人,一左一右看着她。 景君泽也在第八天发了烧,出了痘。 景君泽之前还能对外说一些话,下一些命令,了解外面的情况,发起烧后,根本不能出门见风。 而凤华宫内的情况并没有瞒住外界,很快,圣上和公主发高烧出痘,生死一线的消息传遍京都。 诸方人心思各异,请立太子的呼声越来越高。 流言蜚语满天飞,禁军怎么抓也抓不过来,后来甚至传出,是顾玉故意通过种痘的法子,让本来没有被传染天花的圣上,也出了痘,以此谋朝篡位。 种种流言随着两道诏令的颁发而结束。 本来不是大朝会,可是顾丞相召见了朝中四品以上官员。 文武百官还道顾玉终于想通了,屈服了,终于要立太子了,一个个提起精神过去。 可到了奉天殿,他们却发现本来监国的顾丞相,并没有站在龙椅旁边,而是站下了丹壁之下。 在众人面面相觑时,张太师和丁孝吉各捧着一道圣旨走来。 “跪!” 随着张太师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跪下接旨。 张太师的声音很快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响起。 “诏曰: 《易》著鸣谦,《礼》称辞贵,大禹丞相顾玉,文学冠时,弘博慎敏,禀天地之仁厚,含日月之贞明,承训响方,秉礼抱义,奉册即皇后位,赐凤袍、凤座。” “臣顾玉,接旨。” 顾玉跪直了身子,高举双手,接过圣旨。 圣旨不重,压在顾玉手上,却让顾玉险些控制不住情绪。 上顾家宗牒时,她半开玩笑一样,躲在房里,偷偷摸摸给景君泽盖了红盖头。 如今被册封为皇后,昭告天下,却连看一眼景君泽的机会都没有。 顾玉一想到景君泽和宸晰现在正忍受着高烧和出痘,不知能不能挺过去,就一阵惶恐不安。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圣上在这个时候,为何不想着册立太子,却将顾丞相封为皇后? 众人还未想明白时,礼官随之而来,手捧一件华丽的凤袍。 张蓉和落雁近前一步,替顾玉摘下丞相官帽,披上凤袍,戴上凤冠。 寻常顾玉穿戴简洁素雅,如今玄赤双色的华贵凤袍加身,自是气魄惊人,满身凌厉。 众人定睛一看,却见上面瑞凤衔珠,直冲云霄。 凤衔珠... 有人心中大骇,正想叱责凤袍不合规矩,却被身边人紧紧拉住。 圣上特意在封后圣旨中提及赐凤袍,便说明这凤袍是过了圣上眼的。 按照圣上的性子,凤袍上面的凤衔珠,只怕都是圣上吩咐绣制的。 正在众人心绪不平时,又是一声:“跪!” 丁孝吉近前一步,诵出第二道圣旨。 “诏曰: 朕闻皇极者天下之至公,神器者域中之大宝,自非乾坤幽赞,历数在躬,则凤邸不易而临,龙图难可辄御。 皇后顾玉,明察善断,知人善任,功勋昭彰,著天人之范,表帝后之器,自顷监国,今临御帝图,躬亲庶绩,留心政要,抚字之风,好善载彰,作贞斯在,国家之寄,深副所怀。 凡百王公卿佐,各竭乃诚,光我七百之基,副兹亿兆之愿。诸王、公主各加封一百户。内外文武,九品已上各加一阶,三品已下赐爵一级。就徽以来入军年五十者,并放出军。天下百姓年五十者,皆免课役。” 丁孝吉念完,所有官员都变了脸色。 皇后摄政监国,再加上凤衔珠图案,圣上这是要... 是要扶持自己的妻子当女帝! 顾玉再次朗声道:“臣顾玉,接旨!” 圣旨接到手,顾玉心里沉甸甸。 龙椅旁被放置了凤座,她缓缓站起,一步步走上那个位置。 从顾世子到顾钦差、镇国公、顾丞相,现在她成了摄政皇后,每一步都带着血与泪。 只是人到了凤座旁边,却没有她从前想象中的开心。 与她并肩携手之人不在,纵然大权在握,也是无边孤寂。 与刚才的寂静不同,殿中顿时议论声一片。 身后嘈杂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外戚干政,牝鸡司晨之类的字眼。 直到一个人站了出来:“臣有异议!” 所有人闻声望去,此人乃是詹士府正四品少詹士薛曼。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长子尚在,焉有皇后监国摄政之理?” 顾玉没有坐下去,而是转身看向薛曼,缓缓开口:“圣旨在此,少詹事这是要抗旨吗?” 薛曼毫无畏惧地看向顾玉:“臣不敢!只是圣上如今正处危险之中,怕是无心理事,圣旨是否出自圣上,又是否在圣上清醒的情况下写就,我等并不知晓。” 张太师和丁孝吉正想要上前一步说明情况,被顾玉抬手制止。 众目睽睽之下,顾玉手拿圣旨,坐在了华贵的凤座之上。 “少詹事忠君之心日月可鉴,本后理解。” 顾玉看了一眼左右护驾的神鹰卫,冷冷开口: “来人,将少詹事请入凤华宫,亲听圣言。” 第900章 顾玉端坐在凤座之上,不怒自威,奉天殿外投射进来一缕阳光,斜照在她身上,似乎为她镀上一层朦胧的金光。 凤唳九霄,令人不敢逼视。 神鹰卫闻声而动,将薛曼搀扶起来,“请”入凤华宫。 所有议论声随着薛曼的离去而消失,大殿内一片寂静。 顾玉缓缓开口:“诸卿,还有谁质疑圣旨并非出于圣上本意,可同少詹事一起,前往凤华宫亲自询问。” 朝堂上鸦雀无声。 凤华宫现在什么情况大家心知肚明,那可是天花,就连圣上都束手无策,只能通过种痘以搏生机。 朝臣能进去,却出不来,就算出来了,是横着出来,还是竖着出来,也未可知。 再加上反对者并非都是董沧之流,还有不少真正忠君之人,他们自能理解景君泽的意图。 按照景君泽的性格,在生死面前,绝对干得出来把妻子扶上皇位的事情。 更别说主少国疑,董沧已死,二公主和圣上得天花明显是被人暗害的。 让有权有势,有谋略有胆识的顾丞相监国摄政,总比幼主监国,被董沧之流左右了想法强。 而董沧之流看到凤衔珠的凤袍自然也能想明白,皇后监国摄政,必定有圣上授意。 他们闹一闹,只是想逼顾玉立皇长子为太子,如今被景君泽釜底抽薪,算盘落空,只能另谋他法,而非和薛曼一样,被请去凤华宫问一个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惹来圣上厌弃不说,还有极大可能丧命。 是以无论大家怎么各怀鬼胎,此时都闭上了嘴,低下了头。 张太师率先高呼:“臣等拜见圣后!” 一个敏感至极的称呼,在敏感至极的时候,被认了下来。 文武百官一起跪下,同样高呼:“臣等拜见圣后!” 一声又一声的高呼跌宕起伏,从奉天殿传到皇宫每个角落,又从皇宫传到京都,从京都传至天下。 历史终究为顾玉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在这种危机之时,圣后的登基仪式并不隆重,然而文武百官皆知顾玉的手段,无一人敢轻视。 顾玉曾经以为,她若是走上至尊之位,必然心潮澎湃,慷慨激昂,她现在看着丹壁之下,乌泱泱跪拜的身影,心中并无太大波动。 她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空缺的龙椅,心里也缺了一块儿。 她冷淡开口:“诸卿平身。” 然后是冷淡地处理政务,冷淡地发号施令,冷淡地施恩天下。 她的爱人和女儿生死未卜,她能做的,只有稳固朝纲,揪出凶手,然后等他们平安归来。 薛曼被送到凤华宫时,景君泽正忍受着高烧,浑身骨头像是被马蹄踏碎,身上出的痘痛痒难耐。 他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想到顾玉前几日累极昏倒,又听说薛曼当众质疑圣旨,他身体里的暴戾情绪全都迸发出来,恨不能将薛曼碎尸万段。 然后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顾玉把薛曼送进来,便是为那些蠢蠢欲动的朝臣一个警示,给那些真正忠君之人一个交代。 “将薛曼唤进来!” 屋门打开又迅速合上,因为景君泽不能见风,一面巨大的屏风横在屋内,景君泽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撤去屏风。” 不知是否有人授意,凤华宫上下皆带着辟疫口罩,唯独没给薛曼准备。 饶是心有准备,自己毫无防护的情况下,直面出痘的圣上,还是让薛曼两腿一软,瘫跪在地。 屏风撤去,逐渐露出景君泽出了几颗痘的脸来。 景君泽只是扫了薛曼一眼,便躺回床上。 四品少詹事,本是为太子服务,景君泽还是太子时,早已成熟稳重,不需旁人辅佐,虽然见过他几面,但实在没将其派上用场过。 景君泽即位后,太子未立,就更没见过他了。 景君泽对他没太多印象,也无意去计较他是被推出来的出头鸟,还是迂腐愚忠之辈,总之在这种关键时候瞎搅合,就罪无可恕。 “就是你质疑圣旨?” 薛曼连大气都不敢喘:“臣...” 他说不出话来,唯恐被传染了天花。 景君泽满是冷意开口:“需要朕再给你背一遍圣旨吗?” 景君泽嗓子肿痛,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砂纸上磨砺一样。 薛曼道:“是臣一叶障目,求圣上恕罪!” 景君泽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滚!” 他躺在床上,在高烧中,幻想着顾玉走上凤座的样子,顾玉的一颦一笑都印刻在他心底,如今只能凭借幻想聊以慰藉。 当时,她必定威严庄重,风华绝代。 可惜他看不到... 景君泽长长吐出一口郁气,继续忍受着病痛折磨。 薛曼不敢多留,连忙退出房门。 可是他进得来,却出不去,只能冒着被传染天花的风险,待在凤华宫。 朝会结束后,又有一波人被请过来,只不过这些人不是在凤华宫里,而是在宫外。 丁孝吉在墙外问道:“少詹事可见到圣上了?” 薛曼满头大汗:“见到了。” 丁孝吉道:“圣上如何说?” 薛曼道:“圣旨确是圣上本意。” 然后他听到丁孝吉问了一同前来的官员:“诸位都听到了,圣后有令,若尔等还是不信,可入内询问。” 事到如今,外面的朝臣只能认下。 太子未立,却立了一个圣后监国摄政,着实让天下人震惊。 只是景君泽做事周到,为了给顾玉登基造势,给文武百官各升一阶,五十岁以上的百姓减免赋税。 再加上顾玉登基低调,无任何出格行为,所有人都拿了好处,反对的声音小了许多。 到了晚上,顾玉处理完折子回到寝宫,看到寰晢带着潘举在一旁等着。 寰晢昏昏欲睡,听到顾玉进来的声音,连忙起身,他本来想要扑到顾玉身上,可到了顾玉跟前时,硬生生止住脚步,对顾玉认真行了一个礼。 “儿臣参见母皇。” 顾玉凤眸流转,淡淡“嗯”了一声,便转身回去,任由落雁帮她卸下头上沉重的冠饰,问道:“宸晰怎么样?” 落雁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凤华宫传来消息,圣上和公主,现在出痘发烧,情况很是危险。” 顾玉泄愤一样把一支金钗扣在桌上。 寰晢在身后唤道:“母皇,您别着急,爹爹和妹妹一定会没事的。” 顾玉仿佛刚意识到寰晢还没走,也未理会他的安慰,直接打发他道:“母皇很忙,现在没有时间陪你,你回去自己休息吧。” 寰晢低下头:“是。” 第901章 看着寰晢和潘举离开的背影,顾玉眼中闪过嗜血的杀意。 忙是真的忙,担心景君泽和宸晰也是真的担心,但她不会真的冷落了寰晢。 董沧之流一日不除,她便一日难消心头之恨。 等把背后之人都揪出来,她必要大开杀戒! 敢动她的爱人和孩子,就要做好被千刀万剐的心理准备。 等寰晢和潘举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顾玉对落雁吩咐道:“暗中看住潘举,寰晢的饮食起居,一概不许让他碰,就算二人单独相处,也要让人在外把守,定要护好寰晢。” 落雁一脸严肃道:“圣后放心,咱们的人安排得十分周全。” 顾玉点点头。 她也不想让寰晢冒险,可是寰晢害怕她又会像上次那样,劳累过度昏倒,不想让她一边操持朝政,一边担心凤华宫,还要分心找出幕后黑手,便强硬地要揽下此事。 且董沧背后之人极其狡猾,顾玉顺藤摸瓜许久,总是在最关键的一处断了线索,现在有人主动上钩,机不可失。 顾玉只能答应寰晢,这次势必要斩草除根,把那些心怀鬼胎之人一个不留全杀了。 另一边寰晢带着潘举一路走回去,看着十分消沉。 潘举眼睛转了一下,低声道:“大皇子别伤心,或许等二公主平安出来,圣后就不会对您这么冷漠了。” 寰晢走了几步路后,慢吞吞道:“等妹妹出来之后,母皇怕是会对我更加冷漠了。” 潘举一脸不忍道:“是啊,圣上直接让圣后监国摄政,每一句话都是为圣后考虑,对您却问都不曾问一下,唉,奴才真是心疼您啊,明明是皇长子,却如此受到冷待。” 寰晢心想,他爹爹当然问过他了,还让人给他带话,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错的是董沧之流,不是他。 并且叮嘱他要好好听娘亲的话,只是这些交代都刻意避开了潘举。 寰晢脸上露出几分迷茫:“父皇他...出来后也会像母皇一样,对我这般冷漠吗?” 潘举又是一声叹:“圣上现在跟公主在一起经历生死,父女情分自然更甚往昔啊。” 寰晢惊慌失措起来:“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去讨好父皇和母皇,我该怎么让他们重新爱我。” 潘举安抚他道:“大皇子何必着急呢?二公主能不能挺过去还未可知。” 晚风一吹,寰晢赶紧拉紧了衣襟,好冷。 他战战兢兢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潘举道:“奴才只是想起来,奴才未入宫前有个邻居,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说是把那根独苗苗宠上天去也不为过。可奴才呢?虽然是家中老大,却因为脑子笨,不受爹娘喜欢,再加上有弟弟妹妹要养活,被家里人卖进宫来去了势。” 寰晢脸色煞白,的的确确被他歹毒的心思吓到了。 潘举竟然暗示他,如果妹妹挺了过来,他就应该对妹妹出手。 一个为了太子之位,连自己妹妹的命都不在乎的人,他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若是他真那样做了,依照爹爹和娘亲的敏锐,定会察觉到,等待他的,绝对不是独宠,而是厌弃。 爹爹和娘亲或许不会杀他,但必定跟他离心,他在彷徨无措中,会更加依赖潘举,或者说潘举背后之人。 到那时,他再也摆脱不了这些人的控制了。 “大皇子,大皇子。” 潘举的声音把寰晢猛然唤醒,他再次出了一身冷汗,才发觉自己思考期间,已经愣愣地跟潘举走了一路了。 寰晢勉强打起精神,喃喃道:“潘举,我该怎么做?我脑子笨,什么都做不好。” 潘举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只当他是害怕失宠,便道:“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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