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顾玉拉开门,让嫡母、苏姨娘,季妙仙、松阳等送嫁之人进来,把空间留给她们。 顾玉自己则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人”,出去迎接宾客。 丁孝吉是顾玉一手提拔上来的,自然早早就来贺喜了,被迎进来后,便在院子里等着。 忽然看到远处的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丁孝吉匆忙从人群中挤过去,不料那人正跟府上的一个侍女说话。 丁孝吉只好停住脚步,等着她们。 孙采薇简单吩咐了一些接亲的事宜,季妙仙不管事,她只能出来照看着。 末了,侍女道:“是,侧夫人。” 一声侧夫人让丁孝吉身体瞬间僵硬,脑子空白。 偏偏孙采薇还“嗯”了一声:“去吧,今天万不能出岔子。” 主仆二人的话将丁孝吉彻底拖入深渊,他这才反应过来,孙采薇梳的是妇人髻。 眼看着孙采薇转过身来,丁孝吉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当即躲回墙后,心跳如鼓逃走了。 丁孝吉总算知道,为什么他每次旁敲侧击问镇国公,她家中义妹的情况,镇国公总是吞吞吐吐,不愿说明白。 他原以为,是镇国公觉得他一穷二白,还供养不起她的义妹,幸而镇国公还说,会多将义妹在家中留一留的想法。 他便心生妄念,以为镇国公这是在给他机会,所以一直闷头往上爬。 直到如今,他终于从勤政殿伺候笔墨的文翰学士,走入朝堂,成为掌握文翰司的掌事,还和礼部、吏部一起负责科举事宜,算是真正有了实权,也积攒了一些家底。 他还想着等国丧结束后,他再向镇国公打听一二,若能得到镇国公松口,便是天大的喜事。 谁承想那女子根本不是镇国公的义妹,而是镇国公的侧妻! 若他没记错,这位侧妻还是剌帝赐婚! 丁孝吉心乱如麻,满头大汗。 这算什么? 他觊觎顶头上司的侧妻? 更甚至,他后来还通过给明心居士的诗集写序,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那些心意不仅明心居士看得到,顾玉这个帮忙组诗集的人也看得到! 丁孝吉脚下一软,扶着墙壁,仓皇至极。 丁孝吉啊丁孝吉,你简直不是人! 你怎么能觊觎她的侧妻,还明目张胆给她的侧妻写那些隐晦的序言! 难怪那些心意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难怪每次镇国公看到他的序文,都脸色怪异,沉思良久。 镇国公那是给你留面子,所以才不戳穿你的阴暗想法。 可是,可是就从此天各一方,绝无可能了吗? 那缥缈的情思,梦中隐隐约约的身影,就要从此了断了吗? 想到这里,丁孝吉心头一颤。 丁孝吉,你就是个畜生! 镇国公可是对你有拨灯之恩,提携之义! 她在知道你对她的侧妻有想法之后,不打你骂你,也不给你穿小鞋,甚至还尽心尽力提拔你。 你呢,你刚刚居然还想着如何挖墙脚! 丁孝吉用力捶了一下墙,想要仰天痛哭,却意识到今天是镇国公胞妹的大喜日子,他不能给人家添晦气。 他只能趴在墙上,默默消化自己夭折的暗恋。 第795章 孙采薇察觉到刚刚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可是跟侍女说完话,再回头时却没有看到人影。 她暗道一声奇怪,也没去探究。 鞭炮声很快响起,新郎官这是接亲来了,孙采薇赶紧前去帮忙,浑然不知墙后有人肝肠寸断。 萧行之骑着高头大马,一路风光无限来到镇国公府,身后的八抬大轿华丽宽敞,占据了大半街道。 等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怎不让他狂喜? 萧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一路过来,铜钱像雪花一样往人群里面扔,誓要让京都百姓都知道他的喜事。 萧行之耳朵里灌满了“恭喜恭喜”,他双手抱拳,说着:“同喜同喜。” 一路敲锣打鼓,总算来到了镇国公府,萧行之一看到站在门外的顾玉,赶紧收敛了笑意。 毕竟是要把人家妹妹娶回去,萧行之可不敢触她霉头。 下了马后,萧行之亲切唤道:“大舅子!” 顾玉冷哼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应下了。 顾玉生的白皙,萧行之今天总觉得她的脸色黑压压的。 不必顾玉说出警告的话,一个眼神就让萧行之不敢造次,主动道:“我定待琼妹如珠如宝。” 顾玉没有说话,但威胁之意尽在不言中。 随着一道道流程走过,全福夫人便把戴着流苏凤冠的顾琼牵了出来。 身边的苏姨娘已经哭成了泪人,早先顾琼受了刺激,不愿嫁人,苏姨娘日愁夜愁。 如今终于嫁出去了,苏姨娘又心如刀割,悲痛不已。 顾玉走上前去,俯身将顾琼背到她的背上。 没走两步,苏姨娘情难自抑,唤了一声:“琼儿!” “娘!”顾琼揪住了顾玉的肩膀,哽咽出声。 顾琼从小养在苏姨娘身边,与老夫人不甚亲近,没人的时候都是叫苏姨娘为娘的。 现在脱口而出,倒也没人计较她的礼数。 顾玉停下脚步,让她们母女二人再惜别片刻。 苏姨娘握着顾琼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 顾琼道:“娘,以后我少在家,我说的话,您可要记清楚了。” 苏姨娘哽咽出声:“都记下了,你在萧家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你哥哥说。” 直到全福夫人提醒不能耽搁了时辰,她们这才依依不舍分开。 顾玉一路将她背出院落,才低声问道:“你跟姨娘都说了什么?” 顾琼道:“母女间的悄悄话而已。” 顾玉点点头:“别难过,萧家离咱们家近,你随时回来。” 顾琼埋首在顾玉的肩颈。 顾琼身量纤纤,顾玉背着她并不觉得重,只是她的眼泪很快洇湿了顾玉的脖子。 而伏在顾玉背上的顾琼,怎么觉得顾玉的脊背这般窄,不知是怎么将她背起来的,更不知她是怎么撑起国公府门楣的。 临出来前,她悄悄跟苏姨娘交代了许多话。 “以后我嫁了出去,家里就只有姐姐了,您可要多体贴姐姐。” “姐姐并不是一个很在意自身的人,一些细微末节的事情,能忍过去她都不会开口。可不能因为姐姐不说,您就当作不知道。” “慎独院里只有一个不知底细的落雁和平沙伺候,下人再细心,也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您是她的亲娘,您都不在意她,还指望嫡母在意吗?” “天冷了记得劝她添衣,天热了叮嘱她少用冰饮,从官衙下值晚了,难免腹中空空,姨娘若是得闲,可以亲自下厨,若不得闲,也记得吩咐下人给她准备夜宵。姐姐嗜甜,寻常多备点心,也别太多了,她吃起来不知节制,容易牙疼。也要仔细别让她熬太晚的夜...” 这些话从前顾琼不是没有跟苏姨娘说过。 可顾玉从小养在嫡母那里,嫡母完全把姐姐当男儿教养,不想让她沾了苏姨娘身上市侩习气,便很少让她与苏姨娘亲近。 人的心都是偏的,久而久之苏姨娘便觉得顾玉跟自己隔了一层,顾玉顾琼两个亲生女儿,却有了远近亲疏。 可隔了一层的何止苏姨娘,嫡母就是再看重顾玉,顾玉也不是嫡母亲生的,看重不代表宠爱,更别说还有大姐顾玥在。 顾玉就夹在她们中间,说远不远,说近又不近。 明明是最累的,却因为过于懂事,什么都自己扛着,又什么都不肯说,经常被两边忽视。 顾琼以前不懂,还嫉妒过顾玉只知道和大姐亲近,却跟她这个胞妹疏离。 后来终于懂了,才知道整个家里,也只有大姐对姐姐掏心窝子的好。 再后来,自己好不容易能帮她一点,却要嫁人了,只得把这些说了无数遍的话再强调一遍。 或许她离了家,苏姨娘便能彻底看到顾玉了。 从顾琼所住的芳汀院到大门口,顾琼恨不得这条路长些再长些,却又担心姐姐背着她会觉得累,姐姐身上的伤虽然好了,总留下了一些后遗症。 在一路的复杂心境下,顾玉终于把顾琼背了出去。 萧行之在门口等候已久,对她们二人郑重行了一礼。 顾玉把顾琼送到轿子里,心中虽然不舍,还是替她擦了眼泪,故作轻松道:“瞧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再多的,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千言万语也说不尽姐妹情谊。 顾琼抓着顾玉的手:“我会经常回家的,不在的日子,让踏月仙子替我陪着你。” 顾玉笑了笑:“好。” 随着礼官的唱和,花轿渐渐抬起,顾玉随着他们一路来到萧家。 看他们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心中感慨万千。 顾玉身为新娘的哥哥,难免喝了酒,一直闹到半夜三更,才熏熏然回了镇国公府。 眼前还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但热闹已经散去。 顾玉有些失神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却看到嫡母就坐在她的屋子里,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玉一瞬间醒了酒,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第796章 今天顾琼出嫁,老夫人也是忙了一天,现在天色已晚,她脸上带着点儿疲惫。 不过看到顾玉过来,她就露出一个笑脸:“怕你妹妹嫁人了,你感到孤单,就来看看你。” 顾玉道:“我跟萧行之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他的品性,妹妹和他在一起,也算是佳偶天成,倒没什么孤单的。” 顾玉喝了口茶,稍微冲淡了口中的酒气。 老夫人对顾玉挥挥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顾玉顺势坐在老夫人身边,低声问道:“母亲今日怎么了?” 老夫人抚摸了一下顾玉的头发,发出一声叹息:“这些年委屈你了。” 顾玉一笑,因喝了酒,头有些晕,不过还是道:“母亲,不委屈。” 老夫人道:“今天看到琼儿出嫁,我才惊觉二十多年过去了,你也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顾玉道:“时间就是过得很快。” 老夫人道:“大仇得报,你阿姐在宫中养着八公主,你妹妹也出嫁了,可你...” 顾玉反应过来嫡母的未尽之意:“母亲,我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这身衣服,不是那么好脱下来的。” 老夫人心口一痛,脸上再次露出哀伤:“是我之过。” 顾玉道:“不是母亲之过。能走出家门,走入朝堂,报仇雪恨,施展抱负,我很满足。” 这是顾玉的真心话。 这一路走来虽然辛苦,却也是她要的。 让她囿于闺房,像寻常女子那般吟诗绣花,她恐怕会被逼疯。 老夫人今日生出许多感慨:“从前想过让小冷大夫陪着你,你们一起长大,也算知根知底,你不同意。后来想着若是有合你眼缘之人,便把人带回家中,暗中入赘,余生总算有人陪着你。” 顾玉低声道:“母亲,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老夫人早就看出来了,不是别人,正是从前总跟顾玉作对的逍遥王。 如今女帝登基,他身为女帝的独子,看女帝想为他改姓的动作,日后必定是要继位的。 老夫人眉头轻蹙:“他是个人中龙凤,可惜...” 老夫人没把话说明白,只是握紧了顾玉的手:“就非他不可吗?” 顾玉眼神闪过一抹坚定:“非他不可!” 老夫人忧心忡忡道:“我不是在阻拦你们,而是担心以后。玉儿,君臣二字不是情爱就能化解的。现在你们情意正浓,可日后他若变心,你便是砧板上的鱼肉,情爱也会变成刀子。” “那我就先用这把刀子杀了他。” 顾玉酒意全消,说这话时冷静极了。 一句简单的话让老夫人心惊肉跳,她看着顾玉,只当她是醉了。 “玉儿,你醉了,他不是剌帝。” 顾玉转头看着嫡母,缓缓道:“我也不再是那个无权无势的顾世子了。” 老夫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早就看出来了,顾玉跟顾玥和顾琼都不一样,在顾玉的成长过程中,她的确严厉教导,将她当男子一样教导。 可顾玉的性情却像是天生的,看着清冷如玉,实际上心里藏着一股狠劲儿。 寻常这狠厉她不会露出来,甚至彬彬有礼,与人为善。 可一旦触及她的逆鳞,她一出手便毫不留情。 如今狂言妄语入耳,老夫人觉得她既然能说出来,就一定会做到。 不过老夫人还是道:“你身子曾受过寒,又落下这么多伤,冷大夫说你日后子嗣艰难,他是皇室中人,到时候朝臣逼迫,你可想过怎么办?” 顾玉的手扶上自己的肚子,她是个极重亲情之人,也希望有自己的血脉。 顾玉道:“子嗣艰难不代表不能,我已经在吃药调理了。若真天不遂人愿...” 顾玉沉默了一下,而后道:“皇室还有些宗亲,虽然现在被女帝打压,但到底都是景姓子孙。更别说阿姐膝下还有八公主。” “退一万步说,女帝还年轻,早前便有官员想通过我给女帝进献美男子,我当时顾忌君泽的感受,便拒绝了。现在想想也不是不行。” 老夫人彻底没话了。 她是真心想让顾玉好,害怕顾玉跟君泽在一起,日后阻力太多。 可她既然心有盘算,老夫人便不会再劝。 顾玉抬起头,目光灼灼:“母亲,他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要他一个。” 前面说的话再多再狠,退路留的再多,也不过是让嫡母放心。 只有她跟君泽知道,这一路走来有多不易,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又有多坚定。 老夫人抚摸着顾玉的头发:“好。” 老夫人走后,屋子里便空荡荡的。 秋夜的寒凉也从四面八方涌上来了。 顾玉洗漱过后,将狗子和踏月仙子抱到床上,一猫一狗,一人一大氅,相拥入眠。 梦里,顾玉看到那个让她牵挂已久的身影,正骑着马闯入漫天大雪之中。 她站在原地喊了一声:“君泽——” 君泽似乎有所感应,回过头来,坐在马上向她伸手。 顾玉左右看看,可茫茫大雪什么都没有,她只能在风雪中狂奔,向君泽跑去。 冷风刮着她的肌肤,她觉得脚下被绑了铅块儿,每一步都沉重极了。 明明是向他奔去,君泽的身影却越来越远,而后顾玉体力不支,重重摔在雪地之中。 转瞬之间风云变幻,天昏地暗,金戈铁马,血流成河。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让顾玉心跳如鼓,她连忙抬头,却不见了君泽骑马的身影。 皑皑白雪被鲜血染红,顾玉站在尸山血海之间,一遍遍喊着: 君泽—— 可始终无人回答,只有一阵阵诡异的回声。 走着走着,她看到雪地上有一把被积雪掩埋的刀。 顾玉连忙翻出来看,刀身古朴,刀刃泛着寒光,是端方。 顾玉坐在雪地里崩溃大哭,哭着哭着,就被两声凄厉的声音唤醒。 她满脸是泪,从梦中惊醒,看到熟悉的房间,才颤抖着回过神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狗子和踏月仙子打了起来,白色的猫毛和黑色的狗毛漫天飞舞,一猫一狗脸上都带着伤疤。 看到顾玉醒来,它们才算偃旗息鼓,一个两个都凑到顾玉身边,发出喵呜和嗷呜的声音,似乎是要对顾玉倾诉委屈。 顾玉将它们都揽在怀里,揉着宿醉发疼的脑袋,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是梦。 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第797章 五日后,又逢望日,奉天殿里举办朝会。 群臣正议事,宫门忽然传来动静,神鹰卫开道,传令的驿兵骑马飞驰而来。 “报——” “八百里加急!” 文武百官停下议事,在大殿中为驿兵让出一条道来。 顾玉心头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只听驿兵捧着手中的文书,大步奔跑过来。 “报!平南将军与西戎可汗于草原会战,忽逢大暴雪,平南将军与西戎可汗尽数失踪!护国大将军遍寻不得,请求女帝派兵支援。” 顾玉手中的笏板瞬间握紧,脸色煞白。 女帝直接从凤座上站了起来,衣摆带动桌上的笔墨,弄脏了凤袍。 驿兵将文书交到女帝手中,女帝反复看了许多遍,众目睽睽之下,她勉强稳住身形。 朝堂上瞬间议论纷纷,顾玉想到自己做的那场噩梦,当即站了出来。 “臣自请率兵前往支援!” 她说这话时,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稳住声线。 理智告诉她,君泽不是莽撞之人,他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可大暴雪乃是天灾,再多的筹谋,也挡不住天灾。 女帝深呼吸了几口气,知道此时不能自乱阵脚,便道:“镇国公顾玉,勇毅侯君显,率十万兵马出征西戎!” 君显在此前生擒王宪,已被封为勇毅侯,食邑万户。 顾玉和君显双双谢恩。 事不宜迟,他们连早朝都没结束,就被女帝放回去点兵。 各方兵马纷纷集合,两日后,二人率领大军离开京都,脚步匆忙。 顾玉和君显皆是心情沉重,不敢对塞外的情况有过多揣测。 途遇驿站或者驿兵,定要拦下仔细询问一番,可依然没有平南将军的消息。 又一次失望而归,顾玉脸色难看至极,君显试着安抚她道:“顾玉,别太焦虑了,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顾玉沉重点头,勉强把饭食塞进肚子里,而后继续赶路。 每一天都是煎熬,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玉每晚都会梦见君泽消失在大雪之中的场景,惊恐醒来,便睁着眼睛耗到天亮。 大概是看出来顾玉状态不对,君显主动道:“你带着一万骑兵先走,剩下的大军会尽快跟上。” 大部队走得太慢,顾玉实在心急如焚,便听了君显的话,率领骑兵一路风餐露宿,以最快的脚程赶往边关。 来迎接他们的正是护国大将军李平,来不及寒暄,顾玉上来就问道:“还没有消息吗?” 李平面色凝重摇摇头。 顾玉心中恐慌,再次问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李平道:“塞外环境恶劣,我派出去了许多兵马寻找,都没找到。西戎那边也一样,乌赤可汗消失,现在是老可汗撑着病躯勉强稳住局势。” “咱们的兵马都不适应在酷寒的天气里作战,西戎乌赤可汗失踪,没了主心骨,也不敢轻举妄动。两方僵持不下,我只能求援朝廷,等待时机再杀回去。” 顾玉知道李平做得对,贸然带兵马在这种寒潮下进攻,只会增添无谓的牺牲。 可顾玉也明白,边塞环境恶劣,现在边境就漫天飞雪,积雪没过小腿,更别说塞外了。 从君泽失踪,到现在她赶来边关,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 顾玉不敢去想君泽在塞外的情况,冰天雪地,连草都不长,就算从那场暴雪中挺过来了,这两个月他们又何以饱腹取暖? 顾玉忐忑不已,又问道:“金城县主和乌丹王子呢?” 李平道:“半年前西戎传来他们失踪的消息,平南将军曾派人去接应,可至今没有下落。” 都算不上好事,顾玉长叹一声,又让李平叫来从那场暴雪中幸存下来的小兵,将他带到营帐里询问情况。 小兵道:“早先一路大捷,平南将军率领重兵攻入西戎腹地,此次战役本该是稳赢的,却遭草原百年难遇的大暴雪。” “一瞬间天地白茫茫一片,谁也看不清谁,我和几个伙伴跟在队伍最后面,只听前方有人喊撤,便骑着马赶紧回头跑。” “再回头时,什么都看不见了,风雪埋得老厚。几个伙伴在往回走的途中,也都陆陆续续倒在雪窝里,找不到了。” 顾玉连忙问道:“你可还记得大军是在哪里消失的?” 不等小兵回答,李平便道:“我已仔细问过,还让他凭记忆带路,找了几次都没找到人。” 顾玉对那小兵道:“明日你再带我去找一趟。” 顾玉在帐子里看了一夜西戎的地图,可到了第二天,冷流急匆匆赶来阻拦。 他收到顾玉的消息,便连夜从另一处关隘赶来,好在在顾玉出发前赶到。 “顾玉,他们已经去了好多次了,塞外风雪紧,而且可能遇见西戎埋伏,我不建议你再冒险。就算能找到他们失踪的地方,现在也早被积雪掩盖了痕迹。” 顾玉看到冷流,此时没有心思寒暄。 君泽出征后,才把冷流随军走的消息告诉她,结合之前发生的一些事,顾玉隐约猜到了些苗头,也不好细问。 顾玉白皙的脸颊被边关的寒风刮得通红,不知是不是冷流的错觉,觉得她的眼角也红了。 顾玉勒紧了马缰:“我不能干等下去。” 她已经提心吊胆了近两个月,再这么漫无目的等下去,若等来的是君泽已死的消息,她会崩溃的。 冷流拦在马前:“去找平南将军的兵卒,有十几个人都陷入雪坑,再也没能回来,就算回来的人,也大多得了雪盲症。” 顾玉喃喃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来人,每十个骑兵带一面军旗,到时听我命令竖起。” 骑兵得令,很快就准备好了。 “顾玉,太危险了,你别去!” 冷流几乎哀求出声。 顾玉不顾冷流的阻拦,毅然带上五千兵马,赶赴塞外。 第798章 顾玉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风雪,天地白茫茫一片,每走几步路就要将肩上的积雪抖落。 顾玉感觉呼吸的不是空气,而是冰碴子,身上兽毛大衣将她裹得鼓鼓囊囊,四肢依然冰凉僵硬。 “你们遇见暴雪那天,风雪也这般大吗?” 小兵摸了一把脸上的雪:“比这还大,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不见了。” 现在趟在雪中,便已寸步难行了,顾玉很难想象那天君泽遇到的风雪会有多大。 如今的雪不是从天上降下来的,而是被狂风从远方刮来的,日头高挂空中,却没有一丝温暖,阳光通过雪的反射,更是刺得人眼睛发疼。 顾玉道:“扛起军旗。” 小兵问道:“国公爷,为什么要扛起军旗?” 顾玉道:“雪光刺眼,天地间若有其他颜色,就能减轻雪光对眼睛的伤害。” 小兵点点头。 顾玉状似不经意问道:“你不疼吗?” 小兵道:“我也不停流泪,看不清东西,好几天才缓过来呢。” 顾玉舔了一下嘴唇,冰凉的雪化入口中,引得她打了一个激灵。 又艰难行了二三里,似乎到了一个避风坡,风雪渐渐小了,顾玉道:“停下,休息一会儿。” 小兵道:“国公爷,天色还早,再往前走走吧。” 顾玉道:“累了,先歇歇。” 骑兵们开始下马,清理积雪,生火做饭,那个小兵也不好再劝。 平沙在锅子里给顾玉热了酒,让顾玉喝下暖暖身子。 几口酒下肚,顾玉的四肢才有了知觉,她让平沙把带队的小兵叫了过来,然后从怀中掏出地图。 “现在咱们走到哪儿了?” 小兵往地图上指了一个点:“距平南将军失踪的地方还有六十多里,不出意外的话,四五天就能到。” 顾玉点点头,递给他一壶酒:“辛苦你了,喝口酒暖暖身子。” 小兵双手接过酒壶:“谢国公爷。” 见顾玉也喝了一口,他便顺势饮了下去。 可还没过多久,他就腹痛难忍,疼得在地上打滚:“国公爷,这酒有毒。” 顾玉淡淡道:“此毒名为断肠,若没有解药的话,你会活活疼三天三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话的功夫,小兵就疼得满脸是泪,不住哀嚎。 顾玉面色平静,小口啄着壶中热酒,眼神却似刀子,恨不能将他一寸寸活剐了。 “难怪护国大将军派了那么多次人去,都一无所获,原来是你捣的鬼。” 小兵这个时候还喊道:“冤枉。” 顾玉“呵”了一声。 天地茫茫,的确很难辨认方向,好在今天出了太阳,顾玉不至于像没头的苍蝇,分不清东西南北。 再加上积雪难融的部位总是朝向北的,顾玉便一直留心。 昨夜她跟护国大将军李平一起看了地图。 君泽出征前,有跟李平说过这场战役怎么打,二人亦对地形、兵力、战术推敲许久,是以未到地点,李平也能对那场战役了然于心。 本该是稳赢的局,却因为突发暴雪,打乱了战局,君泽和乌赤都消失不见。 几天后,这个小兵却跌跌撞撞回到了营地,说自己是风雪中唯一幸存者。 李平不敢全然相信此人,让他带着去找的人,多则二三百,少则五六十。 因为塞外环境恶劣,他带出去的人多少会折损在外面,就算有人回来,也大多严重冻伤,患上雪盲症。 而这个小兵,次次平安归来,他解释为他在边关长大,有充足的御寒经验。 可是雪盲症这一点,哪怕是关内人,也极少见如此宽广无垠的雪地,他却去了几趟,都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本来只是五分怀疑,出关这么多次,却未得过雪盲症这一点,却是把顾玉的怀疑拉到了九分。 顾玉让平沙去脱他的衣服,不出顾玉所料,他在灰扑扑的战袍里面藏着颜色鲜艳的里衣,若是感到眼睛难受,他便会把里衣拉出来,还会用木炭把眼睛周围涂黑,以此缓解雪光对眼睛的伤害。 顾玉冷冷下了定论:“你是西戎人。” 西戎人更抗冻一些,而且有在大雪地里生存的经验。 其实李平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个小兵,只是这个小兵的确聪明,他起码在大禹军队里潜伏了十年往上,军营里许多人都认识他。 而且李平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女帝唯一的儿子失踪,他压力也很大,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幸存者”身上。 多次让他带人去找,而且有去过两次以上的部下回来说,这个小兵每次带的路线都是一样的,这也打消了李平的一些怀疑。 小兵被戳穿了真相,索性也不装了,大声喊着:“草原之神,赐我解脱。” 顾玉道:“这个时候祈祷,太晚了。” 顾玉让平沙把他的手脚给绑住,让他痛苦不已,却求死不能。 顾玉始终冷着脸看他,心中恼恨至极。 最开始这个小兵咒骂不止,然后开始祈祷,最后见草原之神无法给他解脱,他才开始哀求顾玉给他解药,亦或者给他一个痛快。 顾玉道:“说出你的目的。” 小兵疼得浑身颤抖,青筋暴起,才把真相说了出来。 他父亲是大禹人,曾在西戎走私茶叶马匹,跟他的西戎母亲春风一度后,抛妻弃子,回了大禹。 他在西戎长大,因为不纯的血脉受人唾弃,便在成年后偷偷来到大禹,还参了军。 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西戎人,这次随军出征,眼看西戎就要战败,幸好他虔诚祈祷,草原之神降下大雪,让两方兵马都消失在暴雪中。 好不容易回到大禹营地后,他说了当时的险境,想让李平带重兵前去支援,可李平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将,权衡利弊后,宁可背上对女帝独子见死不救的罪名,也不肯率大军前去冒险,折损在风雪中,每次只派小部分人马去寻。 这小兵见李平不为所动,也暗自着急,好在顾玉带领骑兵前来,还坚持要到塞外寻人。 他便想着李平是不会上当的,能把顾玉困死在雪地里,也是好事。 可惜顾玉虽然年轻,却是有备而来,根本没上他的当。 第799章 知道这一切,顾玉又逼问他君泽的下落。 那个小兵疯狂摇头:“不知!真的不知!大雪过后,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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