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无数次幻想顾玉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一定如清水芙蓉,空谷幽兰。 但与此同时,府里兴起小冷大夫爱慕顾三小姐的传闻,原因无他,府里适龄的姑娘只有顾三小姐。 做衣裙这样贴身的东西送女孩子,本就与礼教不合,他又是以冷大夫徒弟的身份寄居在镇国公府,一来二去,传言就难听起来。 顾琼遇事只知道惶恐落泪,他一个男子住在国公府里,本就不太方便,现在又闹出这种闲话。 顾玉此人于感情上天生淡薄,唯把亲人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此事一出,她先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嚼舌根的仆从,而后揪出罪魁祸首。 看到药庐里那未成形的衣裙,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剪刀就开始剪。 他拦住顾玉说明真相,那衣裙不是做给顾妹妹的,而是给她的。 他以为顾玉听到后会稍微动容,可他再抬头,看到的是顾玉更加冷冽的眼眸。 如三九寒天的雪,如悬崖上经年不化的冰。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吗?我不喜欢你,你做的这一切只会让我感到困扰,给我平添麻烦。” 他愣愣地放开了手,由得顾玉把他耗费无数个夜晚做成的衣裙剪了个粉碎,与衣裙一起粉碎的,还有少年热忱的心。 顾玉连这衣裙的样子都不看一眼,就成了一堆碎布线头。 冷流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告诉顾玉,他是真的喜欢她,从小到大,不曾变过。 冷流的表白让顾玉反思,自己的话是否还不够狠,于是用语言再次化作刀子,活生生扎进冷流的心口。 “小冷大夫久在药庐,不曾见过关山的月,塞北的雪,大漠的黄沙,江南的烟雨,所以才会觉得我好。不如多出去走走,就会发现天下女子,可爱者众多,我不过是其中最无趣的那个,不值得小冷大夫倾心相付。” “你这是在赶我走?” “你可以这么认为。” “你究竟是因为我的存在让顾妹妹惹上流言才赶我走,还是因为不想听从大夫人的吩咐而赶我走。” 顾玉沉默以对。 冷流苦笑出声,其实究竟哪个原因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他的生命里,只有冷大夫和顾玉二人而已,他拼尽一切,想要留住顾玉。 可在顾玉的生命里,还有大夫人,苏姨娘,姐姐妹妹,他是最微不足道的那个人。 近二十年的相处,比不过顾妹妹几滴眼泪,比不过大夫人的几句催促。 顾玉不想顾妹妹惹上不相干的流言,不想让大夫人的心思落空,只能来赶他走。 原来他一厢情愿的感情这般廉价。 年少人的真心易付,可是傲气同样不容许被这么轻巧地吹散了。 他当即收拾东西,连夜动身。 第211章 一方面是赌气,人家要赶你走,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顾玉的话已经够难听了,但他依然相信,顾玉还能说得更难听。 另一方面也是想逃离这样冷淡如霜的顾玉,试试是否能像她说的那般,走过千山万水,然后发觉顾玉真的无趣至极。 大概是见他去意已决,顾玉终究还是来送了他,半真半假说:“你从小生活在国公府,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欢迎。” 他知道自己如果这时候说不走了,顾玉就会立马换上那副冰冷的面孔。 于是扔下一句“虚伪”,就躲进马车,投入山水中去。 可惜啊,他看了关山的月,塞北的雪,大漠的黄沙,江南的烟雨,不期而遇了许多可爱的女子。 但那个本应过尽千帆,觉得无趣的人,始终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他不想回来的,他想继续走下去,直到放下顾玉为止。 他的脚步终止于接到大夫人的那封信。 冷流从回忆中走出来,道:“我这两年走过的地方很多,见到的人也很多,的确如你所说,是我以往目光狭隘,错把鱼目当珍珠。” 顾玉不觉得自己被贬为鱼目有什么不好,反而欣慰道:“看来出门历练历练是对的,你终于长大了。” 冷流觉得可笑,明明他跟顾玉是一样的年纪,可是从小到大,顾玉总一副过来人姿态哄他。 不过他确实长大了,知道了一味倾泻真心,反倒会把顾玉越推越远。 顾玉既然喜欢看他放下,那他便表演放下给顾玉看。 比起两年前冷若冰霜的顾玉,现在他们的相处,已经让他很知足了。 纯真老实的小冷大夫,在外行医两年,别的没学会,骗人的手段倒是学了不少。 听了小冷大夫的话,顾玉一瞬间回到了在药庐的日子,撕去了二人之间那层看不见的隔膜,道:“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可有发生什么趣事?跟我说说。” 顾玉也想了无牵挂地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但是事情太多,似乎永远也抽不开身。 冷流就像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那样,跟顾玉讲述了一路上的见闻。 他去的地方很多,遇见的人许多,还见到了无数从书里学不来的疑难杂症。 顾玉道:“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正是如此,小冷大夫,你以后的医术一定不比冷大夫差。” 冷流道:“我不敢跟爷爷比。” 话总有说完的时候,顾玉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道:“小冷大夫,你别多想,我就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计划再去岭南走一遭吗?” 冷流认真道:“是大夫人传信给我,说你要成婚了。” 想到两年前母亲的打算,顾玉的笑有点凝固,唯恐小冷大夫旧事重提。 冷流笑得很阳光,道:“别自作多情了,都说了,是我以前见识少,才错把鱼目当珍珠。” 顾玉端起茶盏喝水,掩盖自己的尴尬,道:“那就好,那就好。” 冷流道:“不过,你自己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吗?” 顾玉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现在还不是时候。” 冷流道:“若有一天,你真的要为镇国公府留下子嗣,我...” 顾玉被茶水呛了一下。 冷流似乎是被顾玉搞的有点气恼,他还是以前的样子,一气恼,嘴角往下撇,道:“都说了,你别自作多情。” 顾玉干巴巴一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呀。” 这反倒衬得冷流心虚,他带着点咄咄逼人,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当年究竟为什么说谁都可以,就我不行。” 顾玉把玩着茶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一直明白顾家总要有后,男装一旦穿上身,就很难再脱下来。 她不屑于女子的贞节,也不渴望男女间的爱情,但的确期待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原本打算到了合适的年龄,找一个还算顺眼的男人,一夜春风,蒙着脸把事情给办了,然后把人远远送走,独自霸占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但是大夫人显然觉得,孩子的父亲不该草率,而小冷大夫与她青梅竹马长大,还可以陪她走过余生,再合适不过。 她跟冷流该有的情分自然有,可她是一个成熟的灵魂穿到十岁孩童身上,而冷流是真真切切的十岁孩童。 别看现在的冷流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但是小时候的冷流那是幼稚得很,乖顺得很。 打碎了冷大夫的药坛子,都不用审,自己就战战兢兢,一脸惊慌,浑身散发着我知错了的信号。 顾玉背不会《千金脉考》,让他在一边偷偷提示,顾玉还没怎么样,他先心虚得不行,别说提示了,腿抖得站都站不稳。 小冷大夫的世界太纯净了,纯净到只有医术和药材相伴。 换句话说,她一直把冷流当成小弟弟,看着他长大,实在起不了半分旖旎的心思。 她回应不了这种感情,只能秉承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装作一副冷心冷肺的样子,把冷流赶走。 顾玉斟酌了一下语言,道:“你我之间的情谊不该如此草率。我的朋友很少,你算一个,如果掺杂了不该有的东西,就变了味儿。” 冷流面上不动,心里的苦涩蔓延开来。 对他来说,朋友二字是他们之间的羁绊,也是枷锁。 他喃喃道:“也不知世间什么样的男子,才会打动你这铁石心肠。” 顾玉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脑海里浮现出君泽的身影。 奇怪的是,她与同龄人相处,总有一种年龄上的差距感在,唯有君泽,让她始终郑重对待。 小冷大夫还在等她的回答,顾玉迅速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摒弃,道:“我一个人挺好的。” 冷流听了,心里五味杂陈,庆幸顾玉还是那个不知情爱的顾玉,又遗憾想要走进顾玉的心里太难。 冷流忽然伸出手,搭上顾玉的手腕。 顾玉下意识想要缩回去,可看到小冷大夫清澈如泉水的眼睛,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 冷流诊完脉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撤回手,道:“你的身体依然挺好的。” 顾玉道:“是啊,有冷大夫在,想不好都难。” 冷流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我先走了。” 临出门时,他留下了一道惊雷:“顾玉,大夫人这次不仅把我接回来了,还接回了一个季家的表小姐。” 顾玉:??? 第212章 长公主府,鹤立院。 岚烟道:“主子,镇国公府里这半年多了两个人,一个叫冷流的大夫,据说是府医冷大夫捡来的孙子,另一个是叫季妙仙的表小姐,被秘密安排在了庄子里。” 君泽闭着眼睛问道:“长得如何?” 岚烟:??? 君泽皱起眉头道:“本王问你长得如何?” 岚烟一时不知道君泽问的是谁,犹豫了一下道:“相貌堂堂,温文尔雅。” 君泽不耐烦道:“谁问那个大夫了,我问的是那个表小姐。” 岚烟脸色几经变幻,道:“表小姐在庄子上,属下偷偷去看了一眼,真可谓仙女下凡,倾城倾国。” 京都世家,谁府上没养几个表小姐,但是把表小姐大老远接来,又不接入府,偏生安排在庄子上与府里人避嫌,生怕旁人不知这打的什么算盘。 “啪”一声。 岚烟身体一颤,稍稍抬眼,就看见君泽的手拍到了桌子上。 君泽咬牙切齿道:“她倒是好福气。” 岚烟脑子一团乱,道:“属下斗胆一问,这个“她”指的是表小姐还是顾世子?” 君泽一阵凌厉的眼风扫过,冷冷开口道:“你说呢?” 岚烟咽了一下口水,道:“属下明白。” 实则她明白个屁,您好端端的,打听顾家表小姐的样貌做什么? 但是王爷从江南回来,脾气似乎更差了点,她不敢多言。 忽然,岚烟觉得君泽的视线在细细打量着她,她更加紧张了。 连忙思考自己的表情是否不够忠诚,或者回话的姿势不够端正,又或者今天穿的蓝衣不合王爷眼缘,又或是哪句话触了王爷霉头。 君泽轻咳了一声道:“你进顾府这么久了,顾玉可曾对你有所亲近?” 岚烟心头一跳,想到王爷安排她进顾府的初衷,是让她魅惑顾世子,监视顾世子。 但是顾世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是王爷的人,不反过来监视她也就罢了,怎么可能对她有所亲近。 想到这儿,岚烟觉得愧对王爷的信任,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的魅力不够,不能让顾世子为她倾心,便道:“岚烟无能,但是以后会想办法多多与顾世子亲近。” 君泽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道:“倒也不必如此。” 岚烟听罢更觉惭愧,道:“王爷放心,属下会在孙小姐和表小姐入门前,争取获得顾世子的青睐,为王爷探听更多秘辛。” 君泽扶额,岚烟现在怎么还没有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关言贴心,看着岚烟那张娇艳妩媚的脸蛋,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当时怎么就把费酒楼里最漂亮的岚烟派过去了呢,万一顾玉以后开了荤,真的盯上岚烟... 他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君泽憋着满腹悔恨道:“你以后,少去顾玉跟前晃荡。” 岚烟今天的疑惑越堆越多,迟疑道:“是。” 君泽道:“她这次从江南还带回来一个叫郦若的侍妾,你也想想办法让那个女人少去顾玉面前晃荡。” 岚烟:??? 君泽继续道:“若是顾玉娶了妻,你也要劝她专注朝纲,勿要沉迷于美色。” 岚烟道:“可,可这种事难道不是正室夫人要做的吗?” 君泽认真道:“军中有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本王今日告诉你,不想当正妻的侍妾不是好侍妾。” 岚烟脸色变了几变,还是没忍住道:“王爷您清醒点,属下是什么身份,这辈子都当不了顾世子的正妻。” 君泽长长叹口气道:“无用啊。” 岚烟不懂君泽的想法,只觉清奇,这大概就是她跟王爷智商上的差距吧。 王爷一向聪明,常人是捉摸不透的。 岚烟揣摩了半天,道:“王爷可是想让自己人霸占顾世子的正妻之位?” 君泽沉默不语,顾玉天生反骨,他娘已经硬塞过去一个孙采薇了,他要是再敢这么做,顾玉怕是要跟他反目成仇。 不过他灵光一闪,问道:“那表姑娘真的就那么好看?” 岚烟道:“岚烟不及表姑娘十分之一。” 这句话让君泽不得不坐直了身子,严肃起来。 他刚刚听到岚烟说季妙仙如仙女下凡,倾城倾国,只觉夸张,可现在岚烟居然说她不及季妙仙十分之一。 这样的女子若是日日与顾玉相处,保不齐顾玉就被勾引了去。 君泽道:“你先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没事别总去顾玉眼前晃荡,另外让关言把莫哲彦叫过来一趟。” 岚烟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找到关言后,岚烟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关言道:“有病。” 岚烟问道:“好端端的,你骂我做什么?” 关言道:“王爷有病。” 岚烟道:“你竟敢非议主子!” 关言一言不发。 岚烟咳了一声道:“王爷得了什么病?变得这么不寻常?” 关言道:“相思病。” 岚烟惊讶地捂住嘴,感觉自己像是摸到了惊天大秘密的边缘,但依然不得其解。 惊讶间,关言已经离开,去找莫哲彦了。 莫哲彦虽是君泽的幕僚,但是日常起不到什么作用,他出身没落世家,早早被送入京都,偶然结识了君泽,二人在玩乐方面还算脾性相投。 君泽便收了他做幕僚。 莫哲彦穿得像花孔雀到了鹤立院,君泽不与他废话,直接道:“吃了我长公主府这么久的饭,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莫哲彦一扬眉,道:“呦呵,有什么事情是你逍遥王都搞不定的,快说出来,与我乐呵乐呵。” 君泽像是看商品一样,端详着莫哲彦。 他头戴紫金冠,一身云缎锦衣,眼角眉梢都带着笑,容貌俊美,像是开了屏的孔雀,整个人骚得不行。 偏偏是这样一个人,惯会花言巧语,哄得费酒楼无数姑娘倾心相付。 君泽郑重其事道:“你去勾引一个人。” 莫哲彦显然没想到,君泽会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说出如此离谱的话,顾不上插科打诨,问道:“谁?” 君泽道:“顾家的表小姐,季妙仙。” 第213章 莫哲彦走后不久,长公主才姗姗来迟。 圣上把小郡王幽禁在永安巷后,又偏偏让她过去安抚一番。 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旨意让她颇为惶恐。 长公主见到君泽第一句便是:“你现在越来越莽撞了。” 君泽沉默不语,心头的郁气怎么也消散不去。 长公主道:“眼看着今日圣上不让我去接你,反倒派我去永安巷安抚小郡王,再说你,平叛回来,圣上闭口不提你的功绩,其中的敲打意味不言而喻。 五皇子在南书房表现平平,徐皇后又怀孕了,六皇子一派的顾玉和顾贵妃现在风头正盛,你要是再这么不知忌惮下去,我们哪儿还有胜算。” 君泽道:“娘,非是我不知忌惮,而是您这些年来,被圣上磨得愈发失了气性。我都怀疑传闻中那个,于宫变的腥风血雨里扶持圣上上位的长公主,说的还是不是你。” 长公主脸色一变,道:“你若不是我儿子,我现在就扯了你的舌头。” 君泽抬起眼,像是慵懒的雄狮,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锋芒也不容人小觑。 君泽道:“娘,你知道我在江南都经历了什么吗?” 长公主皱起眉头,官方的邸报与现实自然会相去甚远。 但她儿子与她丈夫君晋一样有勇有谋,骁勇善战,如今平安回来,又在短短几个月里平定战事,让她暂且放下担忧。 君泽道:“若不是三舅舅仁厚,回京都的怕只是我的衣冠,连尸骨都找不到。” 长公主脸色大变,道:“你三舅舅...江南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说出这种话!” 君泽稍稍转动了一下手腕,道:“大约母亲说得不错,我是过于莽撞,才会认为自己一个人便能扭转局势...”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顾玉,他跟顾玉都是天生的博弈者,爱拿自己做棋子冒险,自负傲慢。 在不夜城,他仗着他娘对安亲王“性子温良”的评语,就孤军深入,最终落入圈套,像是落入狼群的雄狮,无论再凶猛,也挡不住狼群的围攻。 幸得顾玉解救,否则安亲王再怎么温良,他拿刀的右手,就要被安亲王废了去。 君泽淡淡道:“在地牢时,三舅舅说我与娘很像,说娘当年霸道蛮横,肆意放纵,常把宫廷搅得天翻地覆,还问我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君泽看着长公主跌坐在椅子上,继续道:“娘,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长公主瞬间热泪盈眶,道:“你是怎么告诉他的?” 君泽讽刺一笑,道:“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长公主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君泽道:“二表哥说三舅舅有未了的心结,可是他死在了路上,所以我只好替二表哥、替三舅舅问娘一句,娘,扶持圣上上位,您后悔了吗?” 长公主呜咽起来,道:“母亲当年别无选择。” 君泽的一双桃花眼里露出疑惑,他道:“别无选择?太子逼宫,是您提前设下的埋伏,他大逆不道也就算了,那么来增援的三舅舅呢?你为什么又在他受伤后,把他拖了回去,扶持躲在镇国公身后的圣上上位?明明您跟太子、三舅舅年龄相仿,你们三人的情谊不该更深厚吗?为什么是圣上?” 这个问题是安亲王和废太子至死都解不开的心结,现在也成了君泽的心结。 当今圣上是个勤政爱民的明君不假,但是他痴迷于帝王的制衡之术,让长公主府如履薄冰。 长公主擦干了泪水,看向紧闭的房门,缓缓道:“先帝,也就是我父皇,史书上记载,他荒淫无道,可是他在位期间,国家大事出过岔子吗?你以为如今的盛世,是圣上凭借一己之力塑造的吗?” 君泽眯起了眼,开始转动手上的扳指,从江南回来后,他无需再握刀,便重新戴上了一个扳指,思考时他会下意识转动扳指。 这点很像圣上,圣上也爱转着十八子手串,不然总觉得手里缺点儿什么。 圣上继位之初,便兴起战事,镇国公率领兵马,把困扰北方百年的西戎人逼回草原,元气大伤,十余年老老实实上供,不敢再侵扰边关。 而战事起,必定劳民伤财,圣上羽翼未丰,哪儿来的那么多钱,除非,先帝在位期间,便国库充盈。 圣上从先帝手里接过来的,并不是烂摊子,而是一个可以让圣上大展拳脚的基业。 君泽开始怀疑自己过往的认知,圣上真如传闻所言,因为生母云嫔淫秽后宫,倍受先帝厌弃吗? 君泽道:“为什么?” 长公主道:“先帝看似昏庸荒淫,实则眼明心亮,你当为何宫变时安亲王及时赶到,因为先太子事先与安亲王商量好了,若先太子起事顺利,便一切皆好,若失败,则让安亲王及时救驾,威逼先帝写下让安亲王禅位的诏书。 可是他们都小瞧了先帝,他们做的这一切,都在先帝的掌控之中。这也是为何向来中立的镇国公,会在宫变时把圣上牢牢保护在身后,为何你娘我,维护局面维护得那么及时。 我们都在宫变前,接到了先帝的密令,就等先太子宫变,先帝名正言顺地废太子,扶圣上登基。” 君泽还是不懂,道:“圣上的生母云嫔,不是淫秽后宫,使得先帝连带着圣上也厌弃了吗?为何千方百计,要让圣上登基?” 长公主道:“因为圣上的生母云嫔,之所以会成为掖庭罪奴,是先帝一手策划的。” 君泽心头的疑惑更甚,道:“先帝想要什么样的女子不行,为什么要大费周折,把云嫔一家打为罪奴,而后又去掖庭救她出来,封为云嫔?” 长公主苦笑道:“因为云嫔在入宫前,已嫁为人妇,且孕有一女,最重要的是,云嫔根本不爱先帝,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圣上得到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君泽瞪大了眼睛,他觉得有点恶心,明明早知先帝的荒淫,别说强夺人妻,就是姐妹同榻他都干过。 可是他看到自己的娘明明在哭,可眼睛里没有眼泪。 他疑窦丛生,一股声音在心底叫嚣着,不要再问了,不要再问了。 再问下去的结果,不是你想听到的。 可是心结未解,又迫使他继续坐在这里。 第214章 长公主道:“先帝随意给云嫔的夫家按了一个罪名,抄家灭族,唯独把云嫔放在掖庭豢养着,云嫔遭此横难,心如死灰,可肚子里的孩子支撑着她活下去。” 君泽的心跳得很快,道:“她的孩子,最后去了哪里?” 长公主惨然一笑,道:“那孩子,就是为娘啊。当今圣上,是为娘同父同母的亲弟弟。这才是为娘为何舍下与我情谊深厚的太子和安亲王,转而支持圣上的原因。 先帝在云嫔嫁为人妻的情况下,微服出宫与云嫔欢好,还勒令云嫔的丈夫不得与之亲近。 云嫔的丈夫为了自己的族人,让先帝在自己的府邸,宠幸自己的妻子。 云嫔怀了我后,对先帝和丈夫都厌恶至极,她放任先帝把丈夫一家抄家灭族,又不愿意入后宫,先帝便把她豢养在掖庭里。” 尽管心有准备,听到真相的这一刻,君泽的脑袋还是一片空白。 半晌,他才按压下心里的恶心,道:“太荒唐了,这太荒唐了,先帝简直是个疯子,是个畜生。” 长公主继续道:“云嫔生下我后,先帝把我认到了江妃娘娘那里,我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深爱女人的孩子。他对我很好,亲自教养,我是唯一一个在御书房长大的公主。 等云嫔怀上圣上时,先帝自以为驯服了她,便把她从掖庭接了出来,封为云嫔。其实她对当今圣上也很好,只是圣上稍大时,云嫔就被发现与侍卫私通。 当时我不知道她是我的生身母亲,还偷偷跑去看热闹,觉得云嫔疯疯癫癫的样子可笑又可怜。她彻底解脱了,留下了我和圣上两个人,到了先帝油尽灯枯之时,才知我们是亲姐弟。” 君泽道:“既然娘跟圣上都是云嫔的孩子,为何先帝只疼爱娘,而不疼爱圣上?” 长公主道:“因为娘长得像先帝,而圣上,长得像云嫔。尽管先帝知道,圣上是云嫔在掖庭所怀,不可能是那个侍卫的孩子,依然无法对圣上亲近。” 君泽想起在江南时,他放任圣上生母淫秽后宫的流言传出去,一时五味杂陈。 宫廷,真是世间最藏污纳垢的地方。 君泽道:“这些事,圣上知道吗?” 长公主的脸色愈发难看,道:“知道。” 君泽道:“他既然知道,为何还对母亲如此忌惮,你们是亲姐弟,我是他的亲外甥儿。” 长公主道:“宫变那日,所有人都以为是为娘逼迫先帝写下禅位诏书,孰不知是先帝自己写下的。只是他在写之前,看着我和圣上,犹豫了片刻。” 君泽想起先帝说过的话: “若长公主是男人,大禹朝后继有望矣。” 君泽道:“就是这片刻的犹豫,让圣上对娘你产生了忌惮。” 长公主苦笑道:“是啊。” 君泽有些愤然,道:“娘,您为何不争?皇宫已经被您牢牢控制住了,在先帝的犹豫下,您未必没有一搏之力,现如今,也不必被他磨去一身傲骨,只能当个安分守己的长公主。” 长公主眼神之复杂,让人无法参透,她缓缓道:“你不懂。” 先帝在时,她就是摄政公主,她有野心,有手腕,可是她对自己最高的期许也只是一个摄政公主。 先太子宏德,安亲王仁厚,当今圣上心思深沉,除了他们三个,她还有几个野心手腕同样不缺的弟弟。 当女皇,对她来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偶尔想一想,自我满足一下便罢了。 先帝死前,看着她和当今圣上犹豫的那一片刻,让她第一次知道触碰梦境的感觉。 她有些飘飘欲仙,她知道,只要自己在寂静的奉天殿向前走一步,那个皇位,她未必不能坐一坐。 可是先帝的一声咳嗽,把她从梦境拉入现实。 报复性的荒淫掏空了先帝的身体,他满脸皱纹,眼袋淤黑,两鬓发白,涎液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她一时恍惚。 这个垂垂老矣的人,真的是抱着她在御书房,拿着奏折教她识字的父皇吗? 太子要弑父,安亲王要杀兄,父皇要杀子,还有后宫像养蛊一样,互相残杀的女人们。 父子相杀,兄弟相杀,妻妾相杀。 所有人都在权势的浸染里变得面目全非。 这皇位,真的是那么好坐的吗? 这一瞬间的迷茫落入先帝的眼中,先帝咳嗽之后,在传位诏书上,写下了圣上的名字,盖上了玉玺。 尘埃落定,她失去了许多,又保留了许多。 不是没有后悔过。 在圣上猜忌的时候,在丈夫和儿子陷入险境的时候,她会在夜晚回忆起那富丽堂皇的奉天殿。 由赤金宝石打造的龙椅仿佛触不可及,又仿佛唾手可得。 她会想,如果当时她走出了那一步,现在会是什么样呢? 万民朝拜,青史留名。 那才是真正的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她的丈夫不必奔赴战场,马革裹尸还,却会在后宫里泯灭一身武艺,枯燥度日。 她的儿子不必费尽心思掩盖锋芒,却会在满朝文武的监视下,变得循规蹈矩,呆板无趣。 甚至于她会因为是女子登基,一举一动被各路人马虎视眈眈盯着,一生不得自在。 于是等到第二天醒来,她又是那个安分守己的长公主了。 冷眼看着圣上的后妃们阴谋频出,看着五皇子、六皇子渐生龃龉。 她的弟弟成了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也成了天底下最孤独的人。 反观她,丈夫未去世前,夫妻和睦,幸福美满。丈夫去世后,君泽又被她教养得如此出色,平日里虽然张扬恣肆,但是自有分寸。 往事不可追,因为根本说不清后不后悔。 长公主道:“狄家大公子狄罗认了绍无极为义父,自圣节宴会进献了那只病鹰后,我们和五皇子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了,泽儿,你好好想想吧。” 狄家的选择在意料之中,他若是投靠了徐皇后,徐皇后也不会完全信任狄家。 至于六皇子派就更不可能了,郑源朗之死扑朔迷离,与六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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