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为长公主身为皇室中人,救朱见春应当是举手之劳。 现在被顾玉一语道破,方才明白,现在的长公主和二十多年前,先帝在时,捧在手上的明珠不一样了。 就算长公主有从龙之功,也熬不过君心凉薄。 是他不应该。 君泽玩味地看了顾玉一眼,别说,这只小狐狸冷冷说话的样子... 还怪好看的。 “顾世子是不愿相帮吗?”君泽把端方放在桌子上,开口道。 顾玉注意到那把刀,意识到这是逍遥王对他的施压。 可凭什么? 朱见春一事,是要对抗刑法,弄不好就是一身腥,他们想蹚浑水就去蹚,凭什么还要拉上自己。 就因为他们有皇室血脉,地位高贵,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对他们唯命是从吗? 顾玉抿唇:“非是不愿,而是卑下无能为力。” “既然不是不愿,那本王给顾世子指条明路。顾世子是操纵人心的一把好手,不如再写个戏本子,歌颂一下朱秀才的孝心。”君泽道。 他果然知道《鸳鸯梦》出自她手,若是再深些,她手底下暗中养的那些戏班子,估计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玉压下心里的不悦,皮笑肉不笑道:“若说操纵人心,卑下自然比不过王爷。” “本王粗人一个,哪里比得上顾世子才华横溢。”君泽把玩着手里的端方,桃花眼微眯道。 长公主不知道他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但听这话,似乎顾玉有解决方法,便道: “若是顾世子有什么法子不妨说说,毕竟朱秀才是个顶好的人,落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唏嘘。 哦,对了,本宫听闻顾世子的胞妹快要出嫁了,婚礼当天,本宫欲亲自前往,为顾小姐添妆。” 即使长公主言语温柔,顾玉仍然心里发寒。 听听,这就是上位者的傲慢,觉得只要自己随意施舍一二,就能让人感激涕零。 她的一应行动都被逍遥王看得一清二楚,话说到这份上,再推辞,未免太落长公主的面子。 顺势而为,她在心里念着这四个字。 既然无力反抗,就要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 顾玉藏在广袖里的手紧握成拳,深深吐口气,道:“多谢公主挂念,家里打算取消妹妹的婚约,若是可以,卑下想厚颜替妹妹要个牡丹筵的邀请函。” 第40章 牡丹筵是京都的盛会,每年春天,牡丹盛开的时节,长公主都会在京郊花庄组织一场筵席,专门请未婚的贵女贵子前往。 其目的不言而喻。 妹妹之前没怎么出过门,现在因为董长茂,婚事有些艰难。 一来她想在筵会上,让妹妹看看能不能遇见心仪之人。 二来也让妹妹见见世面,不要总闷在闺阁伤春悲秋。 她跟妹妹都是苏姨娘所生,只是她记到了嫡母名下成了嫡子。妹妹的庶女身份,以及跟董长茂这畜生订过婚一事,难免让人看轻。 若妹妹能得长公主亲自邀请,选夫婿时的选择会更多些。 “这是小事。原该请顾小姐的,只是顾小姐深居简出,本宫竟然给遗漏了。若真是能在牡丹筵上替顾小姐觅一段姻缘,岂不是一件美谈。” 长公主听到顾玉说顾小姐要取消婚约,虽不明白其中出了什么事,但出于涵养不会揪着问。 牡丹筵邀请顾琼对她来说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听到顾玉答应下来,心里也高兴。 条件谈好了,就该说正事了。 顾玉没有废话,直入正题道:“若想帮朱秀才脱罪,需要做好三件事。 第一,让朱秀才的贤名传到京都,或者说传到刑部人耳朵里,才有法外容情的可能。清谈会开办,万众瞩目,此事不难,只要在学子间散播舆论便可。 第二,让刑部骑虎难下,待到清谈会结束后,长公主可以出面,请国子监的大儒组织学子们联名上书,为朱秀才求情。 第三,其实应该把朱秀才从通宁县县牢带出来,在天下学子面前谢罪。现在距离清谈会开办还有不到十天,若走运河水路,说不定赶得及在清谈会之际到达京都。” “大善。”长公主忍不住拊掌。 怎么这件事在顾玉这里忽然就变简单起来了。 她原先一直想的是怎么买通刑部官员,怎么对刑部施压,这样的确可以达到她想要的结果,可是难免落一个不敬刑律的名头,传到圣上那里,只怕也要引得圣上对长公主府的不满。 苏仲甫也忍不住抬头,他是从书山辞海中走出来的读书人,学的都是仁义道德,思维难免固化,以舆论压人的想法其实不难想到,只是他困在自己的思维圈套里,难以跳出来。 还有清谈会、招商... 苏仲甫不禁感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位顾世子不因循守旧,心里有牵挂,胸中有道义,是社稷之福。 苏仲甫站起身来,对顾玉深深一拜:“在下替朱秀才拜谢顾世子。” 顾玉也站了起来,道:“不必客气,事不宜迟,苏县令尽快飞鸽传书到江南,让县衙官吏把朱秀才押送进京。还要劳烦王爷协助卑下在学子间制造舆论,长公主去找国子监的大儒。” “事不宜迟,在下这就去,长公主,王爷,在下先走了。”苏仲甫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步履稳健,背影挺拔如松。 长公主和逍遥王也站了起来,送他到门边。 看着他的背影,长公主不由陷入纷乱的思绪当中。 多年过去,长公主自觉自己变了许多,那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皇室明珠,逐渐蜕变成面冷心硬,工于心计的长公主。 苏仲甫倒是没什么变化,当年烈火烹油的探花郎因为《青梅曲》触怒圣上,被贬到苦寒之地做县官,人人大呼可惜。 可谁能想到,短短几年时间,他已经凭借功绩右迁到了江南,听说颇受当地百姓爱戴,二十年来一直不愿往上升。 最重要的是他一腔热忱未变分毫。他本可以像江南许多县令一样,做好表面功夫,任由这群学子进京喧哗。可他没有,他选择跟学子们一同入京。 他明知此举可能会丢掉乌纱帽,但他还是来了,他想为天下学子做些事情,自己在科举中吃过的苦,不想让后来者再吃。 他也为那个至纯至孝的朱见春感到可惜。 所幸,他看到了圣上对科举改制的决心,剩下一个朱见春,他耗尽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点人情,请她帮忙保下朱见春。 长公主自问,爱慕苏仲甫吗? 当然没有。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读风花雪月长大的公主,比起尚未见过面的武将君晋,她更向往的是能跟她一起赌书泼茶的夫君。 鹿鸣宴上那一瞥惊鸿,的确让她有些许意动。可这些许意动带给她的代价过于惨痛。 仅多看了一眼,紧接而来的是无限唾骂,还连累了苏仲甫和苏月娘。 她见过苏月娘,是个和苏仲甫很像的、温婉柔和的女子,是个一看就让人爱的女子。苏月娘脖子上的疤那么可怖,提醒着她这一切都是因她所起。 还有君晋,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在别人眼里帽子已经绿了。 可君晋并未在意,反而在别人嘲讽她的时候挺身而出,为她挡住别人的恶言恶语。 在她为流言蜚语伤心时,还安慰她说:我是公主的未来驸马,无论如何都会守护公主。 那是个多好的人啊,可惜天妒英才,让他死在异乡。 后来,她再次选择插手储君之争,意味着她的一言一行都要受到无数人的窥视,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给他人带来灾祸。 不是不知道皇权之争的酷烈,当年她已经插手过一次,现在再次插手免不了引起圣上的忌惮。 可是若不插手,她又舍不得看君家门户凋敝,她要替死在南夷的驸马撑起君家门楣,她要跟儿子君泽一起,再为君家搏出几十年的富贵滔天。 她与苏仲甫的关系没有曲子中那般纠缠不清,恩怨不明。 苏仲甫从京城赴任那天,她还亲自送了他们夫妻二人,衷心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 因为愧疚,她允诺苏仲甫若遇困境,可以找她帮忙。 长公主没想到这个人情被苏仲甫用到了朱见春身上,再想想,也的确在意料之中,这才是那个心怀天下、惹得她一顾的苏探花啊。 顾玉在一旁注意到长公主的眼神,透着怀念,心道,难不成长公主当年真的对苏探花有点意思? 下一秒,她就被逍遥王揽着脖子拖到拐角处。 “你干什么!”顾玉赶忙挣脱他,装作整理衣领,摸了摸自己的假喉结,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有掉。 君泽眯着眼,一只胳膊撑墙,把顾玉困在墙和他的身体之间:“本王爹娘伉俪情深,你给本王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第41章 顾玉呼吸一滞,逍遥王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现在为了拦住她用胳膊撑着墙壁。 这个姿势实在暧昧,类似于现代的壁咚。 前提是,忽略逍遥王这张欠扁的脸和永远不会好好说话的嘴。 顾玉不服气地瞪着他,这人洞察力也太惊人了,怎么自己想到什么都会被他猜透。 不过,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她在想什么吗? 未免太霸道了点。 她现在就偏要想,逍遥王君泽是个大傻叉,你能奈我何。 君泽看她一脸愤怒,眼珠子还在滴溜溜转,便凑近她道:“顾世子现在一定在心里骂本王罢。” “王爷误会了,卑下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敢骂王爷。” 君泽另一只手钳起她的两腮:“顾世子的嘴巴倒是挺硬。” 不用照镜子,顾玉都知道自己成了金鱼嘴,瞬间又气又臊,一把把他推开,沉声道:“王爷自重。” 她正恼着要走,结果一转身,就看到长公主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们。 “泽儿,你跟顾世子的友谊...倒是挺好的...对吗?”长公主一句话,停顿了三次。 顾玉在心里咆哮:有个屁的友谊!!! 还有公主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此地不宜久留,否则会被气死。 顾玉拱手道:“卑下还有要事,先行一步,长公主告辞,王爷告辞。” 说完,像背后有条狗撵她似的快步离开。 长公主还陷入刚刚所见的场景中没回过神来,见儿子走过来,脱口而出:“泽儿,你对顾世子究竟是什么想法?” 君泽看着顾玉的背影,竟然收起了一贯的散漫不羁:“若贵妃有意替六皇子夺储,此人会成为我们一大劲敌。” 长公主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是她那个有七窍玲珑心,偏在感情上不开窍的儿子嘛。 她家的血脉,可不能断在儿子手里。 否则她百年之后,怎么到地底下向驸马交代。 刚才一定是个意外。 一定是... -------------------- 清谈会的筹备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顾玉每天在学子中间说话说得口干舌燥。 朱见春的贤名也在京都学子群体传播起来,待朱见春即将入京时,就可以组织他们联名上书了。 岚烟那里传来消息,顾玉从百忙之中抽出空隙,回家接上顾琼,前往金带河廊。 金带河廊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之一,有“黄金满地”之称,一是说每到秋天两岸枫叶飒飒,桂花飘香,二是说这里富贵云集,寸土寸金。是京都当之无愧的金腰带。 马车上顾琼忍不住想要掀起帘子往外看,又记着淑女的规矩,局促极了。 顾玉有所感应,看到妹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心疼,小声道:“没关系。” 然后替她拉开帘子,让她坐在自己身后看。 外面熙熙攘攘,卖糖葫芦的老人在吆喝,几个孩童在追逐打闹,妇人站在小摊前讲价,女子发髻上簪着新鲜的桃花... 人间烟火气从小小的窗口扑面而来,顾琼的眼睛亮亮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顾玉在心底一笑,这样才是正青春女儿家鲜活的样子。 车停到了河廊的一座酒楼,顾琼要带上帷帽,顾玉按下她的手,道:“不用。” 顾琼拿着帷帽不愿放手,常年束在闺阁,忽然出门,听外面人声鼎沸,愈发显得自己怯弱。 虽然不知母亲为何交代她带上围帽,但是此刻若有帽纱做遮掩,倒让她更加安心一些。 若有知道内情的人在这里,一定会感叹,姐妹俩明明一样的脸,性子却相去甚远。 顾玉颇为强硬地把围帽抢过来,扔到一旁:“不要怕,有哥哥在。” 语罢,牵着顾琼的手走入酒楼。 顾玉要了个三楼临河的雅间,打开轩窗,就能看到波光粼粼的金带河,河上船舫交织,热闹非凡。 窗户下的廊街,叫卖声一阵阵飘进隔间,顾玉叫落雁买了糖炒栗子,酥酪,糖葫芦之类的小食送上来,对妹妹道:“这些食物看着粗笨,但是味道意外的好。” 看到妹妹边吃边点头,两腮鼓鼓的,像只松鼠,她没忍住捏了一把:“哥哥先走了,你就在这里,等着看好戏吧。” 妹妹嚼糖炒栗子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抓着她的衣角,看着十分紧张无措。 顾玉知道,妹妹的性子是日积月累造成的,不可能说变就变,但总要给她制造机会,便摸了摸妹妹的头说:“落雁就守在外面,你有事就叫她,不要怕。” 妹妹这才犹豫着,点了点头。 出了门,顾玉收起温柔,面色冷峻地坐上马车,赶往河间船舫赴会。 京都学子明显比起江南学子富裕得多。 今日她找人组的局又是勋贵人家的庶子或嫡次子,每个家族只能有一人荫封,所以像董长茂这样的庶子也需要科举。 她刚登上船舫,就有一些学子谄媚地过来打招呼,镇国公府虽然势微,在这群人之中还是够用的。 萧行之知道她的计划,也赶来凑热闹。 待她坐定后,一个学子端着酒杯向她敬道:“顾世子为了清谈会忙得脚不沾地,还能抽空来参加我们的集会,实在是让我们受宠若惊。” 顾玉扬起酒杯,向他示意,抿了口酒道:“江南学子近十年来的上榜人数隐隐超过京都,诸位可要努力,清谈会也要好好准备,不能被那些外来客截了风头。” 众人此起彼伏道,那是自然。 她敏锐地看到了人群之后的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董长茂和董长芳,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董长芳可以荫封入朝,但是父亲一心觉得自己的嫡子不学无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多交游一些读书人,便勒令他跟着庶兄过来。 此时,董长芳轻轻搡了一下董长茂,小声道:“顾世子不是你未来的大舅子吗?怎么不去打个招呼。” 董长茂心高气傲,很是瞧不起这些在顾世子面前伏低做小的学子,觉得他们枉为读书人。 可是这几天他求见松阳郡主,都被拒绝了,他隐隐感觉到松阳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对他腻了,心里暗自可惜。 不过幸好有镇国公府这桩亲事兜底。 他的未婚妻顾琼,虽然是个庶女,但毕竟出身镇国公府,是顾世子的胞妹,若是娶不了松阳,能把顾琼娶回家也算是条不错的退路。 姨娘临死前跟他说过,顾家三小姐顾琼是个面团儿似的姑娘,嫁过来后任他捏圆搓扁。 以他对付女人的手段,只要稍加暗示,顾三小姐就会主动替他在顾世子面前说好话,让顾世子多多提携他。 倒是这位出尘脱俗的顾世子,在圣上面前提出清谈会,这段时日可谓大放异彩,怕不是个好糊弄的。 想到这儿,董长茂站直腰板,站出来道:“顾世子高义,在下佩服,可惜在下尚在孝期,便以茶代酒,也敬您一杯。” 第42章 顾玉抬头看着他,能入得松阳郡主青眼,董长茂长得自然不错,只是细长的眉目透着算计,微微下耷的嘴角作出的假清高更是让人望之生厌。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顾玉微微一笑,道:“董公子不必客气,快坐我身边,我们好好聊聊。” 董长茂见她这么一笑,霎时如冰雪消融,他这位未来大舅子的相貌真是绝好,顾三小姐既然是她的胞妹,定然也十分貌美,若是进门后,顾家三小姐还算听话,他多宠宠也无妨。 顾玉坐在上座,萧行之在她左手边,董长茂便在她右手边落座。 看着接二连三来向顾玉敬酒的学子,董长茂不禁有些飘飘然,仿佛那些恭维的话是对他说的一样。 人来得差不多了,该打的招呼也打了,船舫里的小型清谈便由顾玉宣布开始。 此次清谈会是为江南学子办的,他们虽然不是主角,但不妨碍每个人都揣着在会上一鸣惊人的想法。 在互辩中,董长茂屡屡想发言展示自己的学识,萧行之就会从中打断,要么就是发出不合时宜的嗤笑。 这么来了几次,董长茂十分恼怒,看到一旁百无聊赖把玩酒杯的顾玉,他想争风头的想法就压制不住了。 又一场辩驳轮到他,他站起来畅谈自己的看法,引得众人交口称赞,正说到兴头时,萧行之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董长茂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再看众人都憋着笑,他嫡弟董长芳一张白胖的脸都憋红了。 他再也忍不了了,开口道:“不知在下有哪里说得不好,萧世子可以指出。” 萧行之懒洋洋道:“我可听不懂你们这些之乎者也,今儿个就是陪顾世子来接受一下你们读书人的熏陶,你们聊,不用管我。” 董长茂看了一眼顾玉,想让他未来的大舅子替他说几句话,起码萧行之是顾玉带来的,总要约束一二。 可是还没等顾玉注意到他的眼神示意,萧行之就拿起一个酒杯:“来,顾玉,咱俩碰一个。” 顾玉跟他碰了下,一口饮尽杯中酒,才抬起略带迷离的眼眸道:“刚刚董公子所言甚好,怎么不继续说了。” 好歹在顾玉这里听到了半句夸赞,董长茂在心里骂了萧行之一句有辱斯文,就要继续刚才的话说。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琴声,如怨如诉,绕梁不绝,闻之心醉。 顾玉给了萧行之一个眼神,萧行之当即会意,起身拉开船舫的门,喊道:“是谁在弹琴?” 船舫上一层有个侍女走了出来,回应道:“是费酒楼里的岚烟姑娘。” 萧行之装作纨绔劲儿上来,喊道:“在下请岚烟姑娘下来一叙,价格好说。” 在座的人闻之脸色都有些异样,费酒楼里的岚烟姑娘高不可攀,没有千金一掷的底气怎么敢说这话。 而且岚烟三问也令许多京都读书人内心敬仰,都想通过三问见到岚烟姑娘,也可借此得个风流才子的名头。 果不其然,那个侍女噔噔噔下楼,到了他们这层,屈膝道:“想见我们姑娘,需得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先答上三问,答案令我们姑娘满意了,方可入屋一见。” 萧行之道:“什么三问不三问的,爷不管那些,让她下来,必有重金相赠。” 人群中的董长芳听罢,气得浑身颤抖,这萧行之穿金戴银,一身暴发户的习气,若是岚烟姑娘迫于权势,答应了萧行之这个纨绔,那、那可如何是好。 他忍不住想到前几日和岚烟姑娘邂逅的场景。 那时他刚与朋友喝完酒回家,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女子,那女子面纱翩落,露出一张姣美的面容,顿时让他看痴了眼。 女子旁边的侍女惊呼:“姑娘,快把面纱戴上。”然后对他斥道,“这位公子,好生无礼。” 他回归神来,连连赔罪:“是在下不好,唐突了姑娘。” 岚烟戴好面纱,轻轻摇摇头,对侍女道:“走吧。”没走几步,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眉目含情,让人心生涟漪。 等岚烟已经走远了,他还呆愣愣的,旁边的酒友打趣他:“你小子挺有福气,旁人一掷千金都见不到的岚烟姑娘,芳容竟被你瞧了去。” 从那天之后,他总忍不住想到岚烟姑娘。以往他只知斗鸡遛鸟,不学无术,可有一点好,就是不寻花问柳。 就像他娘说的,他此番像是突然开了窍。 为了见岚烟姑娘一面,他频繁往费酒楼去。 可惜每一次,都被岚烟姑娘的三个问题挡在门外。 董长芳气愤于萧行之对岚烟的轻浮,不假思索开口道:“萧世子,岚烟姑娘品行高洁,想见她需要先答上这三问,您就算是才学不够,也别张口闭口用金钱亵渎于她。” 萧行之看到董长芳胖乎乎的身材,因为生气像个河豚似的,当真是蠢钝又无辜,想到顾玉接下来的安排,暗自递给董长芳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顾玉在后面坐着说道:“行之,董公子说得没错,若你诚心想见岚烟姑娘,不如试试回答这三问。” 萧行之摆摆手:“你还不知道我,看见书就头疼。” 而后转身面向众人,道:“不过在座各位可都是读书人,定能答上这三问。来来来,各位大禹朝未来的肱股之臣,大家一块儿试试。” 顾玉也道:“诸位,清谈会将至,若能通过岚烟姑娘的三问扬名也是件好事。” 大家被他们说得蠢蠢欲动,那侍女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来,交给船舫的侍者,侍者很快誊抄出一沓过来分发。 董长茂看到马上递到他这儿的纸条,不由皱眉,他还在孝期,况且未来的大舅子也在旁边,按说不应当参与此事。 正要拒绝,便听顾玉对他道;“无妨,费酒楼的姑娘都是清倌雅妓,算不得破戒,何况岚烟姑娘心气儿甚高,见不见你还是一说。你只管放心答,若真能通过,在清谈会举行之际扬名,我妹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董长茂被顾玉一激一捧,又想到家里嫡弟董长芳似乎对岚烟姑娘的爱而不得,不由燃起胜负欲。 第43章 董长茂当即接过三问,看到上面写着一句上联,一个诗题,还有一阙未完成的琴谱,他再次皱起眉头,这问题开放性太强,难分好坏,看来是凭才学更凭运气。 他抬起头,看到董长芳皱着一张包子脸,不由在心里嗤笑,他尚有才学傍身,他这不学无术的嫡弟,什么都凭不了。 他听下人说了,最近他这嫡弟对岚烟姑娘甚是痴迷,可岚烟姑娘半点好脸色都没赏给他。 果真是个废物点心。 可恨的是,偏偏这废物是嫡子,就算再不中用,家业还是要传到这废物手里。 而他空有一身才华,待父亲百年后,只能分得一点“残羹冷炙”。 若能... 若能借机让岚烟姑娘见他,他再以孝期为由拒绝,董长芳求之不得的机会却被他弃如敝履,岂不更让人痛快。 想到这儿,董长茂脸上透着一股阴狠,沉思一二,便提笔答题。 顾玉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余光看到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很快一炷香燃尽,众人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交给侍者。侍者整理好,又交给岚烟姑娘的侍女。 等待结果的时间大家虽也有交谈,但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尤其是董长芳,一脸衰颓,想必也知道自己的答案肯定不会令岚烟姑娘满意。 又过了一会儿,岚烟身边的侍女敲门进来,问道:“哪位是董长茂董公子,岚烟姑娘有请。” 众人听罢,皆暗含嫉妒地恭喜他。 董长茂看了一眼旁边黯然伤神的董长芳,虚荣心更加膨胀,假模假样地说身在孝期,不便过去。 那侍女却不高兴了,趾高气昂道:“董公子把我们姑娘当什么人了,费酒楼的规矩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公子这般推辞,莫不是在砸我们费酒楼的招牌。” 这话说下来实在让众人招架不住,有人责怪起董长茂,还有个人道:“董兄放心去吧,这是雅事,我们都不是乱嚼舌根之人。” 董长茂注意到嫡弟董长芳一脸委屈,眼睛都泛红了,扭曲心理作祟,恨不得放声大笑。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昏了神志,转头对顾玉道:“顾世子,我就不去了。” 顾玉一挑眉,似乎是在疑惑:“为何不去?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董长茂一愣,干巴巴道:“我有孝在身,也与琼妹有婚约。” 顾玉听到“琼妹”这种暧昧的称呼从这个渣滓嘴里说出来,眼中寒光一现,又被她压了下去,道: “无妨,我方才就说了,这是扬名的机会,岚烟姑娘是出了名的清倌雅妓,你去了也无妨。况且...” 她顿了一下,俯到董长茂耳边小声道:“本世子也想知道岚烟姑娘究竟长什么样,你不如替我去瞧瞧,回来也好跟我描述一番。” 董长茂惊讶得瞳孔一缩,万万没想到他这大舅子长着一张清冷出尘的脸,也有这般隐晦的心思。 怪不得她跟萧行之那个纨绔走得那么近,原来也是个披着人皮的下流胚子。 多种原因作用下,他本就心里痒痒,现在他都得到大舅子的同意了,便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董长茂这才半推半就地随着侍女上楼。 与此同时,顾琼站在阁楼上,只觉外面一阵喧嚣,她把窗户半开,往下看去只见拥挤的河廊,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吆喝着开道。 人群让出一条道后,一个满脸怒气的女子手持马鞭,驭马而过,风吹过她的头发,红衣似火,长发如墨,恣意张扬。 落雁适时解释道:“那位便是松阳郡主。” 顾琼心里一跳,目光追随着松阳郡主的身影。 马行到河边,松阳便翻身下马,冲着金带河河面遥遥大喝一声:“来人,把那艘船舫给本郡主拉过来。” 河边顿时沸腾。 “堂堂郡主,并未出阁,到处抛头露面地疯耍,像什么样子。” “未出阁吗?可她摆出这般厉害架势,瞧着怎么像是来捉奸的妻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位松阳郡主艳名远播,是个见了美貌儿郎就走不动道的女人,说不定还真是来捉哪个情郎奸的,嘿嘿。” 种种议论声传到楼上。 顾琼眨眨眼,问道:“闺阁女子也可这般任性妄为吗?” 落雁暗中猜到顾世子的用心,便笑着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没什么可与不可。” 顾琼喃喃道:“活法?想成为的人?” 她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 董长茂进了船舱,侍女便把门带上,退了出去。 里面焚香袅袅,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旁边青瓷瓶中插着一枝梨花,十分风雅。 岚烟带着面纱,抱着琴从竹帘后走出来,万千青丝只被一柄金簪盘着,妆容素雅,一袭白衣上唯有缕缕银线点缀花纹。 董长茂霎时懂了为何嫡弟董长芳对她痴迷,这幅模样,饶是他谨慎克己,也不得不夸一句人淡如菊。 岚烟先是把琴放在一旁的矮几上,然后跪坐下来,一边斟茶,一边轻声道:“董公子请坐,船上简陋,只有冷茶一杯招待公子,望公子不要嫌弃。” 董长茂跪坐下来道:“岚烟姑娘客气了,能得见岚烟姑娘,是在下之幸。” 岚烟素手纤纤,双手递给他一杯茶道:“董公子请。” 董长茂接过茶杯,里面黄澄澄的,还未送到嘴边,便问道:“在下才疏学浅,自知那三问并无过人之处,众人之中,不知姑娘为何独独邀我进来。” 岚烟一笑,风情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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