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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不得很好,连个吃饭的桌都没处放,军师本撺掇着要白振铎改日去城中酒楼请他们,沈鸢却一口应了下来。 他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粗糙随便但热闹的饭。 一群人幕天席地坐着,炊香远远地飘过来,白振铎和那柳军师都在,连带着几个年龄不小的将领,扒着饭跟沈鸢说着闲话。 要他猜他们的年纪。 沈鸢猜不大出来,只随口道:“比我大十几岁?” 那将领便笑:“十几岁?已大了二十多岁啦,当年康宁城遇难的时候,我便已经是兵啦。” “那会儿跟现在,还都是一班伙头兵,这饭难吃到现在。” 说话间,从饭里吃出了一枚小石子儿来。 冲着后头笑骂。 那伙头兵也跟他对着骂。 沈鸢不知怎的,有些好笑。 沈鸢吃了几口,却听那白振铎喊他:“小公子。” 沈鸢不知道是在喊他,只听着将领与伙头兵用方言对骂。 白振铎又喊了一声。 柳军师倒反应得很快,推了他一把:“什么小公子,是沈大人。” 白振铎“啊”了一声。 沈将军在时,他们便一口一个小公子小公子的叫着,沈将军走了,这称呼便沿用了下来。 今日说,那个小公子好像被带去京城了,明日说,那小公子应当十几岁了吧,听亲戚说读书挺好的。 这会儿已叫习惯了,人人都知道,军中提起小公子,就是沈鸢。 却唯独沈鸢不知道。 沈鸢说:“这样叫也无妨。” 柳军师生得一双狐狸眼,拉过他来笑说:“你别理他,我有一事问你。” “昨夜小侯爷那边儿送来的令信,是不是你写的。” 从官舍出来了一封令信,是关于城中筹备之事,却是一连串细致谨慎的命令。 先行清查人口,城中男女老少一并统计清楚,邻居家庭互相作证,打明日开始,若有人想要进城,须得说清哪家哪户,以防有奸细冒入。 城中几处水源,也须得连夜命人把守,日夜换班。 用词虽简明易懂,却文绉绉的,连具体需要的人数,和如何施行,都写得清清楚楚。 柳军师只瞧了一眼,就入了神,这可不是靖安侯带兵的作风。 沈鸢怔了一怔:“军师怎的知道?” 柳军师笑吟吟一摇扇子,说:“这是你们家的作风。” 无论是沈将军,还是沈夫人,都从不依赖一时的奇计,或是一人两人之力,而是扎扎实实将一切都做好,细致地将每一件事都布置得明明白白。 之后再考虑计策兵法,才能赢得稳稳当当。 柳军师见卫瓒不在,才一手揽着他的肩,摇着扇低声说:“那卫小侯爷平日里抢你功劳么?” 沈鸢蓦笑了一声:“并没有,昨日是我懒得自己写,叫他代了笔送出去。” 哪知道这柳军师心细如发,竟然想了这样许多。 柳军师细细看他,说:“姓白的是个傻子,听不懂语气,小公子可不能瞒我们。” 白振铎耳朵尖,在后头骂:“谁他娘的是傻子,你还好意思说,你出那什么馊主意让我拍马屁,小公子还以为我是个什么混账东西。” 沈鸢这下当真笑了起来,齿牙春色,眉眼弯弯:“真不曾有。” “小侯爷是磊落之人,军师不必忧心。” 柳军师这才松了口气。 隔了一阵子,卫瓒在屋里换了衣裳出来,一身朴素布袍穿在他身上,却如同落拓侠客一般,与素日锦衣相比,多了几分浪荡。 沈鸢垂眸不欲多看。 那柳军师却变了张脸,殷勤热络地请卫瓒坐下吃饭。 肉麻话一连串儿地说。 “卫小侯爷果真武艺超绝,若肯留在军中指点一二,只怕康宁城军受用无穷。” “就连小公子这些年多亏了侯府照顾,慈心善意令柳某钦佩。” 变脸之快,叫沈鸢都怔了一怔。 可算知道昨儿白振铎那些话都是跟谁学的了。 白振铎嘀咕说:“我就说,这拍马屁的活儿就该他做。” “人送外号柳马屁。” 卫瓒让柳军师给拍得有些进退两难,半晌咳嗽了一声,却是身侧那将领听说卫瓒白日比武的结果,不信他这样传奇,要找回场子,要拉着卫瓒再去争跤。 拉拉扯扯的。 眼瞧着卫瓒就又要让人给拉去了。 沈鸢却下意识轻轻拽住了卫瓒的衣袖。 卫瓒顿了一顿。 那柳军师也顿了一顿。 只有那将领是粗人,还无甚知觉,说着要卫瓒争跤去。 沈鸢却是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说:“这会儿……他也该累了。” 又匆忙补充了一句:“下午已折腾了好一阵子了。” 柳军师便“诶”了一声,用羽扇将那将领拨开了,将碗筷塞到人手里,眯着笑眼说:“就是,怎的打起来还没个完了。” “有点眼力见儿没有。” 卫瓒顺着坐到他左侧,沈鸢左半张脸就有些热。 吃饭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连方才很是感兴趣的,白振铎他们的闲话,都不大能听进耳朵。 半晌停下筷子,低声说:“你……吃得惯么?” 卫瓒笑说:“我有什么吃不惯。” 沈鸢这才想起来,卫瓒草原行军时,应当比这些城军吃得还要糙一些。 天色已渐渐暗了。 繁星伴着这座旧日的城。 沈鸢偷偷用余光去瞧,却跟卫瓒对上了眼。 卫瓒倾了倾身,在一片喧闹笑声中,悄声细语。 “小公子。” “你要不要承认,你喜欢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沈春卷(恼怒自己被迷到):被这个人装到了,要涩涩地欺负他。 还是沈春卷(把人偷偷藏到自己身后):这个人只有我能欺负。 第90章 这夜回去的时候,沈鸢没有坐车,而是慢慢往回走,或许是想着要仔细看一看这座城,又或许就是想跟卫瓒在这城里走一走。 他摸不清自己的心思。 行至湖畔时,卫瓒却拉着他坐下了,懒洋洋说:“走累了。” 沈鸢笑说:“你还有累的时候。” 卫瓒斜斜一挑眉毛,轻哼一声:“我怎么就没有累的时候。” “刚吃饭那会儿,还是你拦着,若真让人拉去争跤,那就要丢大脸了。” 沈鸢说:“怎么不早说。” 卫瓒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那不是为了立威么。” “那么好些人都瞧着呢,打完了往那一躺,然后喊累让人抬回家,这也太没威严了。” 洗个澡换了个衣裳,立马就做个生龙活虎的样,那些士兵瞧着他,可不是一脸的钦佩么。 沈鸢闻言好笑,不觉扬起了唇角。 这会儿天色已黑了,鲜少有人还在路上,倒是空气中还残余着几分炊饭的香气,路边有小女孩提着一篮子花蹦跶着回家,篮里的花香得沁人,卫瓒伸手拦着买了一支,摸了荷包要给钱。 却见那小姑娘年纪不大,看了看他,见是生面孔,又偷偷看了看沈鸢,骤然红了脸,说:“你们是……我不能要你们的钱的。” 显然是听了家里头说了什么。 卫瓒顿了顿,笑说:“给你就拿着。” 哪知那小姑娘连连说:“不成,我不要。” 竟是抱过篮子就跑了。 卫瓒却是在原地瞧着,也没力气追,只指尖一弹。 将一小颗碎银子弹进她篮子里。 见着小姑娘无知无觉跑远了,卫瓒才挑着眉,得意笑说:“小丫头片子还想跟我斗。” 卫瓒尚且穿着军营里传出来的布裳,眉眼飞扬,支棱着一条腿坐在湖畔,不像是小侯爷,倒像是哪家的浪荡子。 指尖拈着那一朵花把玩了片刻,冲他招了招手,说:“过来,给你簪朵花。” 沈鸢让他问过那一句喜欢之后,心里头发慌,不大愿意跟他胡闹,只说:“你想戴,就自己戴着,风流你的去。” “我又不是晋桉,没事簪什么花。” 隔了一会儿,见卫瓒笑叹一声,却是说:“我走的时候,跟白将军他们商量好了,明儿起,我就去军营里头住着。” 沈鸢怔了一下,却并没有很意外。 他心里清楚,要做主将自当如此,今日不过是令众人信服,卫瓒要短时间内将康宁城军把握住,便自当在营中同吃同住。 他说:“既如此,我叫知雪她们收拾一二。” 卫瓒的声音沉了沉,却是几分认真道:“你不准来。” “你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好容易休息一两日,只管跟柳军师商议城防之事便罢了,正好官舍清静,叫林大夫给你煎药调养一二。” “否则真要病了,城中再有什么事情,我……也来不及照顾你。” 沈鸢拧起眉来,喊了一声:“卫瓒。” 卫瓒却语气越发重了,几分固执说:“沈鸢,这回我是主将,军令如山,你也得听我的。” 沈鸢不说话了,只淡淡瞧了他一眼。 隔了一阵子,卫瓒轻轻叹了一声,起身走到他身后去。 沈鸢不看他,只垂眸从湖中瞧着天上的星星,瞧着他与卫瓒。 卫瓒从身后小心翼翼地拥着他,将花簪在他的发间。 布衫素净,像是普通的少年,普通的男子一样,几分占有欲地将他拥紧了,脸埋在他的颈窝。 卫瓒声音闷闷地说:“我把你带来,已是很怕了。” 沈鸢越是看重这座城,他越是能想起前世的一幕一幕,越是清楚沈鸢为何会因这座城而陨落。 沈鸢于这城而言,何其不凡。 可卫瓒的心动、忐忑与私心。 都这样的平凡。 …… 之后数日,卫瓒便一头泡进了康宁城的军营里,再没回过官舍。 明瑜公主一路进了城来,负责此事的大臣姓罗,在朝中也算得上是一个能言善道之人。 只是辛人那边果然迟迟不肯交洽此事,道是前来迎接公主的仪仗一直未来,余下人不敢擅专。 一拖再拖,只是书信上的言辞算得恳切诚恳,那罗大人的眉毛都打了好几道结,也只得暂且按捺下,城中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 沈鸢不能常同卫瓒见面。 沈鸢有时同柳军师商谈时,能顺带瞧着几眼,卫瓒真正带兵,又是另一副模样。 那心慵意懒的模样散去了许多,凌厉如出鞘宝剑。 卫瓒生来骄傲富贵,不受框束,又是在北疆之地浴血回来的,带兵自有自己的一套。 几日的工夫下来,康宁城军便浑然不见来时的那种安宁平和,反倒透出几分锐气来。 沈鸢垂眸,心里头不愿多看,怕生出嫉妒来。 忍不住多看一眼卫瓒,也没说上几句什么。 沈鸢有时会做些浑梦。 时而是卫瓒被他淋了一身的酒水,狼狈屈辱的姿态,时而是卫瓒从他身后拥他时的情动,时而是他在他耳畔,撩拨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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