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便要涌进许多书生学子来,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瞧见书生背书背了个昏头涨脑,一不留神就撞了树。国子学附近的坊市,往日都是些卖糖水点心的居多,近来也渐渐改了书市了。尽是卖些笔墨纸砚,名师押题,几家茶楼也渐渐热络起来。 一楼请了几个说书先生,时而讲些才子登科的旧书,时而讲些小侯爷探案的趣事,山火那一节沈鸢近来已听得腻了,可仍是在二楼包了屏风后的一张桌,听个热闹。 这会儿讲的是甲胄案。 甲胄案前后,外人不晓得内情,说书先生尽是胡编乱编,讲得那叫一个九曲连环跌宕起伏,卫瓒小侯爷先是一人一枪血洗了死士魔窟,又是使了一招杀人不见血的奇招斩落了乱贼匪首,最后在魔窟中众多少女爱慕的眼神之下,一人一马翩然离去。 听得下头那叫一个叫好连天。 沈鸢听得嫌弃,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还给撑着下巴听完了。 心道是真敢胡编乱造,若非是卫瓒不在意这些,嘉佑帝对这些闲谈也宽厚,这茶馆只怕早已让人给掀了。 知雪在边儿上小声嘀咕说:“我听府里头的人说,小侯爷早年已来掀过一次了。” “那会儿是天天胡说八道他穿人头当糖葫芦串儿,说得跟真的似的,京里小孩见了小侯爷就走。” 卫瓒就带着昭明堂的一群人过来,天天听,天天叫好,还给人家说书先生出主意,说穿脑袋不能从正当中,得从太阳穴。 一边儿讲一边儿盯着人家先生脑袋看。 几次下来,说书的天天做噩梦,再不敢说他了。 只是这几年脾气好了,便故态复萌,又开始给他编故事。 沈鸢轻哼一声,淡淡道:“眼下编得尽是些好事,他自然是不来上门了。” 魔窟里那么多姑娘等他小侯爷一枪一马去救呢。 知雪便笑说:“怎么就没把咱们也加上,其实甲胄案那阵法不也是咱们公子破的么?” 话音未落,却忽得听见另一个男声温和道:“的确如此。” 沈鸢这般一怔。 一个斯文俊秀的成年男子,着一身道袍,立在他面前。 眉目间压抑着几分郁郁,眼睛轻轻掠过他的身上,却是笑了一笑:“百闻不如一见,沈公子。” 安王。 ——整个二楼寂然无声,仿佛刚才还在说话闲谈的一众人,此时都静了下来,一副面无表情的、冷肃的面孔。 只有安王在微微地笑。 而一楼一无所知,随着说书先生口中的小侯爷在夜中奔命,叫好声一番赛一番的高。 便见安王斯文儒雅,静静地瞧他,喊了一声:“沈公子?” 沈鸢垂眸,便慢慢的行礼:“草民沈鸢,见过安王。” 安王便笑了笑,一手将他扶起说:“不必多礼,不过是瞧见有人听书,便上来坐坐,你只当寻常有人拼桌便好。” 沈鸢道了声“是”。 刹那脑子已转过了好些圈。 甲胄案中连云阵,他是协助公案破的。揣着名单的卫瓒,没人知道是他劫的。望乡城山上以火攻火,是被迫自保,至于之后引导梁侍卫查到安王身上,他们做得也很是隐蔽。 卫瓒查案,是公务在身,而他是协助公案,并非有意针对。 一切是只有他和卫瓒才知道的秘密。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暴露出马脚,一切都更像是安王和嘉佑帝双方角力的结果。 安王如今已被嘉佑帝怀疑,此时若真的对他动手,才是不智之举。 与他碰面,是试探而已。 沈鸢如此一想,心便略略地定下了几分。 便松开了攥紧的衣袖,却是如寻常读书人一般,殷切热络笑了笑,喊了一声:“安王殿下。” + “卫二哥!卫二哥!” 卫瓒在金雀卫府衙撑着下巴,一页一页翻过那些文书的时候,便听得唐南星连个通报的人也没有,只一声一声在外头大呼小叫。 他懒洋洋走出去:“怎的了?你让狗撵了么?” “还是又惹什么祸,等着我去收拾烂摊子了。” 唐南星说:“我刚刚跟晋桉在昌宜茶楼那边儿转悠的时候,瞧见沈折春,正在二楼,跟一个男人私下会面。” 卫瓒哭笑不得:沈鸢跟男人会面有什么,若是跟姑娘私下会面才是事儿大了呢。 半晌拧着眉毛说:“唐南星,你再没事找事,我就把你扔出去。” 唐南星急忙忙说:“不是,他一个姑娘……” 卫瓒说:“什么玩意?” 唐南星说:“沈折春一个姑娘,跟外男私会成何体统。” 卫瓒:“……” 他实在是很想把唐南星脑壳撬开来看看,什么沈鸢就成姑娘了。 退了两步犹不放心,警告他:“唐南星,你可千万别在沈折春面前说这个,否则他若要整治你,我是万万不会给你说情的。” “他这两天温书温得脾气不好,你招惹他,少说抄书百遍起。” 他这几天已没少吃苦头了。 本来如胶似漆粘的好好儿的,那小病秧子一恼了,就凶巴巴的不让碰,毛都炸起来了许多。 唐南星却急了,一把抓着他的衣袖,凑到他耳朵边道:“卫二哥,都这时候了,你还装个什么劲儿,我已晓得沈鸢他是姑娘了。” “如今她正跟那安王殿下私会呢,你要再不去把人追回来,她就该成安王妃了!” ——震耳欲聋。 卫瓒面色也忽得变了。 他反手抓住唐南星:“你说沈鸢跟谁在一起?” 安王。 沈鸢。 这也许是他今生最怕放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在前世,他为了向上爬,大半的时间都在京外掌兵、把握军权。 便始终没有弄清安王对于沈鸢的态度。 或者说,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自始至终都想不清楚。 只知道安王曾一手捧起了沈鸢。 然后,也彻底毁了沈鸢。 他曾经以为,以沈鸢的坚韧,很难有什么将沈鸢彻底的毁了。 直到那一天之后,他才知道沈鸢在经历了这许多事之后,到底有多么脆弱。 就像是一根一根细木条叠起来的宝塔。 看似巍峨复杂,只要找到最关键的那一根肋骨打断了。 余下的,也会分崩离析似的坍塌下去。 第52章 卫瓒知道自己重生以前的记忆出现了一些问题。 这是他与沈鸢日渐亲近之后,才慢慢发现的。 尤其是他能想起来,沈鸢在他营中带了一段时间的兵。却想不起来,沈鸢在自己军营中生活的细节,也想不起来,他那时与沈鸢是否亲近。 尤其是关于沈鸢的一些大事,他只能想起一个模糊的大概,若不细去想,便不会想起具体的细节。 如今被唐南星的话一刺激,却是忽得涌出了许多记忆,连带着陌生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那是沈鸢离开了军营之后的事情。 他们似乎是吵了一架,因为沈鸢的身体缘故,他不愿沈鸢一直涉险,叫沈鸢回京。 恰好那时有一个调回京城的机会,沈鸢虽不愿意,还是回去了,之后往来偶有信件,卫瓒却总记不清内容,只知道沈鸢仿佛仍是跟他赌着几分气。 那时卫瓒暗自在军中提拔和考校着能用的人,想方设法挤上更高的位置。 那段时间沈鸢远在京中,却帮了他许多。 调配粮食,补给运输,甚至李文婴也是他们两个合谋除去的,不久他便听说,他的大伯父卫锦程在京中得罪了天子宠臣,流放至他附近。 卫瓒怔了怔,追问传讯官:“是哪位宠臣?” 传讯官左右看看,意味深长道:“自然是沈折春,沈大人。” 传讯官素来敬重卫家人,见并无旁人在场,便提醒他:“京城人人皆道,沈折春此人气量狭窄、忘恩负义,蒙了靖安侯府大恩,却视卫将军如眼中钉,连带着卫锦程也不放过……将军还是不要得罪他为好。” 话语间不无轻蔑,只笑说:“也不知是哪儿让圣上看中了,就这么一步登天了,为了他,连李文婴都斩了。那还是有从龙之功的,朝中如今谁都不敢触他霉头。” “卫将军还是小心些好。” 沈鸢若真是忘恩负义,还救他做什么。 不过是自污名声,省得旁人将他们两个看作一伙。他们越是対立,彼此便越是安全。 他写信去问。 只得了“无事”两个字。 他心里头清楚,可却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酸涩和忧惧。 期间,他终于拿到了原本在李文婴的兵符,做了名正言顺的大将军。 头一次回京述职的时候,沈鸢亲自来接的他。 彼时沈鸢是天子近臣,车驾奢华,左右皆是内廷宦官,沈鸢被安置在车中,层层叠叠的锦缎将他与外界隔绝,一个宦官挑起帘,沈鸢便淡淡地瞧他,隔了十余步便停了。 他不下马。 沈鸢也不曾下车。 沈鸢悠悠喊了一声:“卫将军。” 他说:“沈大人。” 隔着好长一段路,他想,沈鸢气色好了许多。 这小病秧子好胜又娇弱。给他尊重不够,还得填他的野心,给他足够施展的土壤,才能渐渐养出活气儿。 边疆混乱,他刚刚掌权,连自己握紧军队都难,更是护不住沈鸢。 他如今养不活这小病秧子,留在京里也许是好的。 沈鸢的车驾在前,他的马在后。 这般一步一步走过长街时,再经过国子学,附近街上的糖水铺子少了许多,不复从前热闹。 他有一闪而过的念头,想起他曾见沈鸢年少时,面儿上总是稳重,却总在糖水铺子门前眼巴巴地瞧,再被他的侍女凶巴巴地拽走,怕他吃坏了肚子。 只是连这样的回忆也不是很多,他们在国子学的交集少之又少,总是互相敌视更多。想着想着,便叫人去买了一碗,想着等走时给他。 那日宫中设宴款待,他瞧见沈鸢一路如分花拂柳,却是坐在离上首最近的位置,眸低低垂着。 安王说了句什么,沈鸢怔了一怔,却抿着唇笑了,道:“谢圣上关怀。” 那是一场私宴。 他中途去净手,回来时经过屏风,听见安王的声音和蔼如长辈:“朕听你平日所说,还以为卫将军是何其三头六臂的人物,如今深谈,却不觉得你逊于他,何必自轻?” 沈鸢笑道:“是臣素日心窄。” 安王笑了一声,道:“人皆有贪婪善妒之心,这世间独你如此,却不惹人生厌。” “折春,朕早与你说过,见了你,便觉着与朕年少时何其相似。” 沈鸢说:“臣怎能与圣上相较。” 安王却笑了笑,说:“怎的不能?” 说话间,似乎瞧见沈鸢桌上的杏仁茶已吃光了,安王便问:“沈卿嗜甜?” 他听见沈鸢有些不好意思地
相关推荐:
妓(完)
女王的小鲜肉_御书屋
我变成了一个荡妇
爱上你,天经地义(娱乐圈1v1)
狼性失禁
(西幻)旧神与新神(np)
穿成恶毒女配后,公主她摆烂了!
勾股定理(H)
丝妻小唯之购物被奸
陈凡秦月柔完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