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老先生。” 那林大夫五十余岁,留着胡子,精神烁烁,叫他坐下说话。 半眯着眼睛,搭了脉,看了症状。 问他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药。 沈鸢便从袖子里摸出几张药方给他瞧。 也不晓得是不是大夫都是这慢腾腾的脾气,一来一回的,教人大气都不敢出。 卫瓒瞧着,不知怎的,百爪挠心似的难受,连自己受伤都没这般心焦,恨不得从这大夫嘴里,把话一连串给掏出来,却又不能。 只抱着胸在边儿上找个地方立着,瞧着小病秧子跟这人一问一答。 林大夫问:“公子这病根已许久了,当初是怎的落下的?” 沈鸢怔了怔,半晌才说:“……是……让蛇咬了。” 林大夫说:“怎样一条蛇?” 沈鸢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轻轻看了卫瓒一眼,低下头说:“是一条剧毒蛇。” 大夫又教他说得细一些,沈鸢便将那蛇形描述了一番,轻声道:“那时年纪不大,家里生变,本就病了,大夫那时说是忧思成疾,叫我养着就是了。” “只是一不留神,让一条毒蛇给咬了,发现的时候说是蛇毒入骨,嘴唇紫了,喘气都困难,又请了大夫来,说是已救不回来了,只开了几服药随便吃着。” 大夫听了这话没怎样。 卫瓒的眉却是皱了起来。 沈鸢犹豫了一下,才接着慢慢说:“那方子吃了三五天,眼见着越吃越差,家里头已为我准备发丧了,棺材板都准备好了。谁知却让我侍女按着书,胡乱几针给扎了回来了。” “只是从那儿往后,身子就垮了,上马练武都不行,多动一阵子都冒虚汗,逢着什么小事都要病一场。” “这两年让太医轮着瞧过,药吃了许多,慢慢养着,虽不常病了,却还是虚弱。” 沈鸢越说越简略,甚至有几分赧然。 卫瓒却心里头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恼火。 心想,怪道侯夫人当初去江南见了沈鸢一眼,便怒不可遏,非要舟车劳顿将沈鸢带回侯府来。 如今想来,沈鸢在父母离世后,竟是过得不好的。只是顾忌着沈鸢的面子,不好跟卫瓒这个家里的小霸王细讲。 且不说家里头好端端的,怎能突然冒出一只毒蛇来。 只说若是在侯府,沈鸢多打几个喷嚏,侯夫人都要紧张的跟什么似的,大夫就得请到松风院,好吃好喝地候着,诊了脉知道没事了,才能松口气。若真是病了,那宫里头御医都得请过来轮一圈,药材铺都差不多要搬到家里来了。 在沈家,却是蛇毒入骨,才有人发现,匆忙忙请了个大夫来,病了三五天,人还没合上眼睛,就急着就买棺材发丧。 最后还是知雪学着书,几针给扎了回来。 对一个人用心没用心,实在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事情。 要是沈鸢身边儿没知雪这么个小丫头,那只怕沈家夫妇唯一的小公子,真就这么一副棺材板拉出去埋了。 却是越想越积火。 那小病秧子却是垂着眸笑了笑,嘴唇动了动,说:“大夫,我这病还能治么?” 林大夫将手中的方子看了好一阵,终究是摇了摇头:“蛇毒入骨,又是久病成疾,根基已毁了大半。我见你眼下吃的方子,已是很好的了,我至多再添减几味药,不过是锦上添花。” “若要根治的方子,却是我也开不出了。” 沈鸢便微微一怔。 睫毛垂了下来。 像是淋了水的沮丧小动物一样。 卫瓒的心也跟着沉了,没说出话来。 却是那随风半晌轻轻抱怨了一声,说:“我找您的时候,您还说自己医术高超呢。” 林大夫叹了口气:“医者医病,不能医命,总有力不能及的时候。” 想了想,又说:“若是我那兄长还活着,兴许还能有法子。” 沈鸢抬眼看了看他。 却是林大夫摇了摇头道:“只可惜,早些年战乱中流散了,如今人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大晓得。” “你若问他在哪儿,我也说不上来。” 沈鸢便又低下头去了。 林大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拉过一张纸,一字一字地写,写过了,交予他。 半晌,听见那小病秧子说了一声:“多谢先生,改日再来拜访。” 林大夫也见多了这样不甘心的病人,点了点头,叹息说:“若有什么事,只管再来问我。” 一步一步往外走的时候,卫瓒给随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问那大夫兄长的信息。 沈鸢出门时的步伐很轻很慢,出了大夫的门,走到巷口时,背倚着墙,静静站了一会儿。 卫瓒陪他在那站了一会儿。 天色将将擦黑,一盏一盏巧灯亮起来。 几节台阶下,就是繁华的街口,漂亮的香囊针线挂满了摊子,尚且年幼的小姑娘,眉宇间不知烦忧,手牵着手从街巷跑过去。 沈鸢的影子,在一节一节的台阶上。 被拉得坎坷而漫长。 卫瓒轻轻捉着沈鸢的袖角,隔了一会儿,又握住他的手。 沈鸢却淡淡说:“刚刚忘了,你背后的伤,要不要让大夫瞧瞧?” 卫瓒心里头不知道让谁拧了一把似的。 他想,这小病秧子就是想让他难受死。 第41章 沈鸢驻留的时间并没有许久,便转去了他茶摊,他们同昭明堂一行人,约好了在那碰头。 到了茶摊时,昭明堂一众人正说笑着吃茶,桌上还摆了几碟子巧果,面粉和糖做的,无甚馅料,所以动的人不多,只是买来应个景儿罢了。 见了他皆问:“怎么样了?” “可见着大夫了?说你什么了没有。” 沈鸢变脸极快,仿佛方才在他面前,那些若有似无的难受、低落,都瞬间消散了。 很快就又变回那个外人眼里风度翩翩的沈案首,笑着说:“大夫开了几服药,说是让先吃着。” 众人闻听此言,却不晓得其中意义。 许多人还以为沈鸢是生来体弱,这几服药吃下去,就能慢慢将他调理着治好了。 便纷纷向他道喜。 沈鸢也不解释,就这样听着。 仿佛在漆黑巷子里,仰头望着星河发怔的人不是他一样。 闲聊几句,沈鸢便轻声问:“知雪照霜呢?” 众人便笑说:“知雪姑娘嫌我们杵在身后碍事,便拉着晋桉和照霜姑娘自己去逛了,一时半会儿怕是逛不完了。” 又有人道:“路上有人赛穿针,知雪姑娘便去比了,还拔了个头筹。” 沈鸢闻言,便道:“她拈针拈惯了的,次次针灸都把我扎个刺猬样,可不手巧么。” 那人道:“我见着穿针跟扎针不像一回事。” 旁边问:“你穿过么?” 那人便嘀咕说:“这倒没有,男人捻针穿线做什么。” “你没穿过,那你怎的知道不是一回事。” 年轻人总爱说着些没意义的废话来抬杠,沈鸢也跟着笑了笑。 这般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茶闲聊,忽得见那唐南星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茶,道:“我跟你们讲,听说东边楼设了个乞巧台子,好些姑娘在上头赛穿针。” “有几个姑娘,生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 众人正是慕少艾的年纪,一听漂亮姑娘,哪里还坐得住。 但只说是去看姑娘,又不大好意思,你看我我看你的。 一个说是想去买点心,又一个说是想去茅厕。 话一撂桌,火烧屁股似的去看了。 转眼间,摊子上就剩下他们两个,和一桌子的茶盏。 沈鸢喊人将茶盏收了,撑着下巴,见人散去了,眼底那淡淡的郁结之色,便又重新凝了回来。 没说话,只垂着眸,将那一碗茶喝了一点,又喝了一点。 半晌淡淡笑了一声:“一听姑娘,却都屁股下头长了钉子了。” 卫瓒说:“是到了成亲的年纪了。” 沈鸢说:“京中的姑娘不够他们惦记的?” 卫瓒笑着说:“京中狼多肉少,姑娘难求着呢。” 其实细细去想,沈鸢也到了年纪了。 沈鸢生得那样俊秀,学问也好,近来还两次因着阵法出了风头,本也应是不愁婚事的。 偏偏他余下的条件又太差,一无功名在身,二无父母扶持,往亲族上看,江南沈家近些年很是没落,最致命的还是个病弱之身。 纵然背靠着侯府,却是没有血缘,一旦成了亲,总要从侯府搬出去。 往后是个什么光景,又是说不准的事儿了。 哪家真心疼爱姑娘的,也不愿让女儿嫁来。 是以哪怕到了适婚的年龄,仍是门庭冷落。 侯夫人其实也早替沈鸢打探过,几次有瞧上了的姑娘,便小心翼翼去探问。对方起初还以为是要给卫瓒说亲,皆笑脸相迎。 等到一听是给沈鸢说亲,便立马讪讪把话错过去。 时间久了,侯夫人自己也不好再问,京中拢共就这么几家人家,次数多了,怕是人人倒都晓得沈鸢求不到姑娘了,到时更是难看。 沈鸢自己心里也清楚,从来就没提过什么婚事不婚事的。 眼下瞧了旁人思慕姑娘,也只垂着眸说:“这么火急火燎地凑过去,也不怕把人姑娘吓着。” 卫瓒这厢胡思乱想,没细听他说什么,便没答。 沈鸢便像没说似的,又垂着头接着喝茶。 隔了一会儿,有人推着买针线的摊子过去,卫瓒忽得想起什么事儿来,匆匆起身说:“你且等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一起身,却忽得被沈鸢攥住了衣袖。 卫瓒愣了愣。 低头便见沈鸢眼圈几分红,几分恼地瞪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似乎好一会才发觉自己做了什么,不甘心地松开他的衣角。 却是撇过头去,淡淡说:“小侯爷赶紧去吧,省得赶不上瞧姑娘乞巧了。” 卫瓒怔了一下,刚想说,自己不是打算去看人乞巧的。 岂料沈鸢又冷笑一声,说:“我瞧着小侯爷那偷人衣裳的下流劲儿,也的确是个做牛郎的料子。” “眼下不去招摇,岂不是浪费了这一身好人才么。” 卫瓒一个没忍住,险些笑出声来了。 咳嗽了一声,又坐下,说:“那我还是不去了,省得教你误会我。” 沈鸢垂眸摆弄着手里的瓷杯,冷眼细语说:“我误会小侯爷什么。” “我与小侯爷素昧平生,就是看个小织女回来,我又有什么可说的。” 嗯,亲也亲了,抱也抱了,药都给他上了,这就素昧平生了。 翻脸可比翻书快多了。 卫瓒这笑越听越收不回去,嘴角就差要咧到天上去了。 却又有意看看这小病秧子还能说出什么来,忍着笑说:“看什么织女,织女一年见一次。” 沈鸢却是越发光火,说话跟那连弩箭似的,一扣扳机,冷箭一根
相关推荐:
从我是特种兵开始签到
桃花源(H)
美男无三小路用
旁人栽树我乘凉
婚变
爱上你,天经地义(娱乐圈1v1)
面具(NP 追妻火葬场)
心声泄露后我被反派家族团宠了
奴隶市场_新御书屋
寻欢 一壶清酒 _御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