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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皆是惊骇,不曾这一枪竟如此诡变狠辣,连被羁押着的李文婴也睁大了眼。 卫瓒却瞧着李文婴,冷笑一声。 “你也配学连云阵?” 黑衣人已无旗令,夜袭亦不敢鸣金,便顿时乱了起来,阵法之间的配合也显得慌张。 一片混乱中,却听一声:“先杀李文婴和卫瓒,余下不论。” 他便目光一凝。 扭头看去,却是人群远后方,一个目光阴鸷的黑衣男子,左边袖管空荡荡的,正以弩瞄他。 正是那夜荒宅、动手杀害卫锦程的男人。 此人命令一下,死士便绵绵不绝向他涌来,刀砍斧剁刺向马身,箭矢也如雨飞来,金雀卫众人连带卫瓒也只得暂且下马退敌。 下了马,敌人便铺天盖地而来,他便双手握枪,枪尖闪动,不似银龙,却似恶蛟,直冲着人咽喉而去。 只是这一枪却未刺入。 忽得听见。 “砰砰”几声。 便见四五个烟球落下,处处烟树火花。 没什么杀伤力,却呛得人口鼻痛痒,惊得众人纷纷避让开来,就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有人驾车横冲而来。 驾车人黑衣蒙面,武艺很是高超,左手持缰,右手一把宝剑,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继而又接连掷下许多烟弹,将局面搅得一团混乱。 至他身侧,对他道:“小侯爷,带人上车。” 却是微微低沉的女声。 他只思考了一瞬,边一手砍在李文婴颈侧,将人砍晕后一手提起,抛上了车,自己也跟着翻身上去。 那车又从烟雾中飞驰而去。 ++++ 驾车女子无论是武艺还是驭车之术都很是精妙,加上一路巡逻布防的官兵都已涌向方才激战的街道,令黑衣人脱身不得。 他们三拐两拐便将一众黑衣人甩在身后。 他此时才嗅到身侧那隐约的药香。 和抑制不住的咳嗽声。 终究是无奈喊了一声:“折春。” 他身侧那裹着白裘,面色几分苍白的人,不是沈鸢,还能是谁。 他听那咳嗽声止不住,便面色一变,替沈鸢倒了一杯热茶顺气,道:“你让烟呛了,还是不舒服?” 沈鸢摸着自己的额头,声音都透着一分虚弱,说:“这两日有些受寒。” 他说:“昨日追着你披外裳,你非不听……” 这话没能说下去。 说下去,便要想起那秋千架上的吻,随之滋生的便是无止尽的、不合时宜的绮想。 夜。 飞驰的马车。 刚刚逃离的杀局。 一切都不适宜想起这些。 一切却又偏偏教他想起这些。 沈鸢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他抓上来的李文婴,说:“他怎么处理?” 他说:“李文婴放在我身边会坏事,我们得绕一绕路,将他送去衙门料理。” 沈鸢沉轻轻喊了一声:“照霜。” 照霜应了声“是”。 隔了一会儿,照霜问:“那……咱们还回侯府么?” 沈鸢顿了顿,说:“不回。” 卫瓒挑了挑眉。 沈鸢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说:“卫瓒,还有一件事,我得讲与你知晓。” 他“嗯?”了一声。 沈鸢的眸子被病热熏蒸的有些迷离,却是强撑着攥住他的手腕,说:“我不是来救你的,是来劫你的。” 他实在不晓得,沈鸢到底为何能每一句话都勾在他的痒处。 教他好气心疼,又难耐。 却是说了一声。 “好。” + 沈鸢对于劫走卫瓒这件事,实在是布置的极其周密,中途接连换了三辆马车,想来如果不是遇到了这次刺杀,应当是会直接将卫瓒邀到车上来迷昏掳走。 而当卫瓒醒来,应当是铁索缠身,接受他的冷酷拷问。 唯独没有顾忌到的就是,他受了风寒。 趁夜出来时,已是有些发热,更没想到的是,竟遇上了金雀卫被围。 那时他们远远观望着,照霜便道:“不如先去官府求援,再另寻机会。” 可许多事情,就是讲求一个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更何况这被卫瓒冲垮的冒牌连云阵,在他眼中满是破绽。 他看准了一个空当,便将卫瓒给捉了出来。 只是他病中的体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换过三辆马车,最终抵达自己预先准备的宅子。 途中甩脱那些黑衣人时,便是浑浑噩噩发虚,再后来一路颠簸,竟是让卫瓒给抱出马车的。 毫无劫匪的尊严可言。 他心中羞恼一起,眼前便登时一黑,昏晕过去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之间,他虚软无力由着人摆布。 喂水喂药,更衣换衫。 里衣湿透了,却依稀知道,解开他扣子的那双手不是知雪的。 几分恼怒去推。 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儿嘀咕:“你挣什么挣,沈鸢,你小心我连底裤都亲自给你换了。” 他耳根子一红。 眼皮子竭尽全力掀起,怒目而视,喉咙里蹦出“卫瓒”两个字来。 便见卫瓒一怔,却是眼神儿飘忽了一下:“没病糊涂啊。” 他烧得满面通红,不忘瞪他,说:“怎么是你。” 卫瓒说:“你那两个小丫头,一个煎药看炉子去了,另一个驾了一夜的车回来,总得歇口气。” 又笑说:“你态度好点,除了我没人伺候你了。 他哑着嗓子说:“你会伺候个屁的人。” 卫瓒却说:“我慢慢学。” 他睁着眼睛都费劲儿,闭上了心里赌气想,小侯爷学什么伺候人,放他在这儿就算了。 他少换一件衣裳,少喝一口茶水,横不能在这儿就咽了气。 却又下意识,死死攥着自己的腰带, 直到卫瓒在他耳边儿忍着笑说。 “别攥着了,骗你的,不扒你底裤。” 他才心一松,放了手。 ——又昏睡过去一宿。 ++++ 沈鸢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日的白天了。 知雪已是在补觉。 照霜倒是精神不错,只是出去探听消息去了。 的确是习武的人身体康健些。 卫瓒照顾了沈鸢一天两宿,在沈鸢的床边儿打了个盹儿的功夫,醒来就对上那小病秧子若有所思的眼,不知瞧了他多久。 见他醒了,却面色骤然微红,将眼神儿错过他去。 卫瓒打了个呵欠,伸手去摸了摸沈鸢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 这才松了一口气,说:“还好退热了。” 再不退热,他就要质疑知雪的医术,把这小病秧子强行扛回侯府了。 在这方面,他算不得有耐心。 沈鸢让他摸得有些不自在,问他:“你怎么不走。” 卫瓒笑说:“我这不是让你劫来了么?” 沈鸢冷哼了一声。 声音里几分郁郁气恼:分明目的已经达成了,却阴错阳差,像是输了一截子似的味道。 故撇着头往窗边看。 卫瓒忍着笑,说:“锅里面煮了粥,我去给你盛一些。” 沈鸢低着头,说了声:“好。” 指尖儿偷偷去抠被子上的刺绣。 正午时分,日光透过纸窗落在沈鸢的身上,沁出了薄薄的微红,叫那苍白的病容多了几分生机。 沈鸢喝粥很有趣,会趁人不注意先探出舌尖儿,试一试温度,确认不烫,才慢条斯理、斯斯文文往下吃。 惹得他不住往沈鸢那头看。 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同沈鸢说话:“你这一觉睡得好久,想是把考时熬的夜都补回来了。” “倒不如平日里多睡些,没准儿还能少病几次。” 沈鸢却垂着眸,慢慢说:“病时睡的太久了,总觉得丢了许多时间。” 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看了他一眼,道:“我比小侯爷大两岁,如今却一事无成。” 他微微一怔。 却是沈鸢问:“外面如何了。” 卫瓒说:“咱们给李文婴灌的蒙汗药不少,我问了知雪,说是不睡个一两天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了,金雀卫要撬开他的嘴还有一段时间。” 那蒙汗药还是给他准备的。 他一看那个药量,很是感慨了一下沈鸢的心黑手毒。 真要吃下去,沈鸢把他卖了他都不知道。 沈鸢说:“你不着急?” 他说:“我急什么。” 沈鸢慢慢思忖着说:“现在幕后人只怕急着灭口李文婴,只要李文婴死了,那他背后的人,甚至训练的死士岂不都是成了无头公案。” “如此情势,你为何不急?” 卫瓒看了他半天,说:“你病里就琢磨这些?” 怪不得好得这么慢。 他甚至怀疑,沈鸢那个脑子根本就不是风寒烧的,纯粹是转得太狠太多,才能烫得吓人。 沈鸢不语,只定定看着他。 他却笑了笑,却说:“你摸一摸衣襟。” 沈鸢愣了一愣,伸手往自己衣襟里一摸,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纸来。 便猜到,是换衣服的时候,卫瓒悄悄给塞进去的。 ——展开一瞧,是李文婴所操练的死士名单。 沈鸢越瞧越是心惊,这些死士并非是以人为单位,而是以伙为单位。 有的是家仆的名义买下的孤儿,有的是京郊伪装的和尚道士,甚至有许多是寻常城卫,兵营中的一伙人,日日随着正经官兵一同操练,一同配发军械。 要做到这一步,绝非一日两日的图谋可成。 而这些人甚至未必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不知道他们是为了做什么而操练。 只等着到时事起,一声令下,便会成为谋反的棋子 有了这名单,如今李文婴的死活已不重要,甚至说,如今卫瓒失踪,众人将目光聚焦到李文婴身上的局面却是刚好。 沈鸢道:“怎么会在你手里?” 卫瓒道:“李文婴并非善类,他既做了这要命的活,必定会留个底在家里,我便先去解了机关,取了出来。” 沈鸢道:“你了解他?” 卫瓒蓦地笑了一笑,不说话了。 沈鸢目光变换了许久,淡淡说了一声:“小侯爷好手段。” 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味道让人讨厌。 仿佛卫瓒已无声无息棋高一着。 这种感觉与妒忌如此近似,让他一时之间分不大清楚,却有些食不甘味,又吃了两口,便轻轻搁下了勺子,有些疲累地靠在了床头软枕。 卫瓒见他吃过了,便将床上的案几撤了下来,将那页纸三叠两叠,又轻轻塞进他的襟口。 然后,顽劣地隔着衣裳弹了弹纸页。 分明是无意之举,却仿佛轻叩了他的心门一般。 日光下,他能看到卫瓒勾起的唇角,和几分侵略意味的眸子。 说的话,却是慵懒亲热的:“沈哥哥,后面的事情,还需得你帮帮我。” 他心中不甘未消,只冷笑说:“小侯爷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 卫瓒欺得更近了。 连手臂都撑在他身体两侧。 他不想看他。 但更不想输。 卫瓒说:“一个问题。” 他说:“什么?” 卫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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