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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就走进了大学校门。 此时已经过了下课时间,她俩混在下学生中间,往食堂的方向走。 从排队打饭的学生手里买了几张饭票,便很顺利地吃到了大学生的晚餐。 杜金金有点嫌弃地说:“大学生吃的也不怎么样啊,还没咱们歌舞团食堂的伙食好呢!” 于童说句公道话,“但人家菜价便宜,大多数学生应该都能吃饱。” “那倒是,像小狄那种饭量,如果按照咱歌舞团的标准来,他赚的那点钱全搭进食堂也不够!” 两人正低声交谈着,隔壁的过道里却有个端着饭盒的男生问:“同志,我能坐在这边吗?” 于童做个“请便”的手势,瞧一眼他的大锛儿头,好奇问:“你怎么不喊我们‘同学’呀?” 普通女生在她们这个年纪,正是上大学的时候。 她俩今天打扮得挺朴素的,不至于被打假吧? 葛磊坐到她们对面说:“我在歌舞厅见过您,当时您跟狄思科在一起说话。” 今夜歌舞厅距离学校不远,狄思科给过他几张招待票。 他上周末去歌舞厅的时候碰见过于童,知道她是给狄思科联系工作的穴头。 没想到来食堂吃顿饭,竟会碰上狄思科的熟人,于童尽量不动声色,面带笑容问:“你应该是小狄很好的朋友吧?他其实很少请人去看他的演出。” “我俩是发小,除了初中不同班,小学、高中、大学都是同班同学!小学的时候我俩还是同桌呢!” “那你们还挺有缘的。” “可不嘛,”葛磊跟她打听,“您来我们学校是找狄思科的吧?” “我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他最近忙什么呢?” 于童早就计算过,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去往茶座的路上,否则她也不会大摇大摆地进学校吃晚饭。 “他没在学校,又去赚钱了。”葛磊热心肠地问,“您来学校找他有什么事?等他晚上回了宿舍,我帮您转达。” 他以为这穴头是来给狄思科安排工作的,所以才会主动过来打招呼。 开学以后,狄思科的行踪比较飘忽,人家找不到他也有可能。 于童适时露出一个惊诧又苦涩的笑容,“传话就不必了,你也不用跟他说见过我们,小狄似乎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从没说过他是这所大学的学生。我们今天只是来简单吃顿便饭的。” 葛磊:“……” 完蛋了! 他这是一不小心就把狄思科的老底给掀了? 见他愣在当场,杜金金瞅准机会问:“同学,既然你跟小狄是好朋友,那你帮我们分析分析,他为什么要对我们隐瞒他的大学生身份啊?” 葛磊暗道,我怎么知道这瘪犊子是咋想的! 你唱歌就唱歌,怎么还跟人撒谎呢! 被人问到当面了,这可够尴尬的! 要是非得给狄思科找个理由,那他只能往情感方向发散。 毕竟对面这姑娘确实漂亮,又有女学生身上少见的成熟气质,狄思科要是想耍花样泡人家,也有很大可能。 但他又实在不相信,这种花招是狄思科能想出来的。 葛磊扒拉着饭盒里的土豆丝,百思不得其解。 对面二人都停下了筷子,似乎一定要从他这里要个答案。 狄思科还得指着人家赚钱,他只好硬着头皮想理由。 “您二位别多心啊!狄思科这人从小就不靠谱,经常办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葛磊无奈道,“我跟他一起长到这么大,也时常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于童颇感兴趣地打听:“他都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啊?” “嗐,那可多了去了!”葛磊回忆道,“我们上小学一年级那会儿,校长来听班主任的课,坐到了他旁边。狄思科就跟校长搭话,问人家怎么那么大年纪了,才念一年级啊!还把他妈给他带的锅巴,分享给了校长。” 于童和杜金金:“::::::” “瞧见校长来听课了,老师本来想好好表现一下,点了校长旁边的狄思科回答问题,结果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理直气壮地问老师,我没举手,你叫我干嘛?” 葛磊抛出了几个狄思科的儿时黑历史,满含歉意地说:“他打小儿就不怎么靠谱!我估计他也不是有意隐瞒你们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而且他一直靠自己赚生活费,日子过得不容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啊!” 于童在大腿上按了按,尽量让自己绷住笑,很宽容地说:“嗯,小狄还年轻,难免会犯错误,你不用替他紧张。” 葛磊:“……” 看您也没多大呀! “不过,既然小狄是个大学生,那平时上课应该挺忙的吧?你们的课多不多?”于童问。 葛磊慌忙说:“不多不多,肯定不会耽误他的演出!” “他是大学生,应该以学业为重,唱歌又不能唱一辈子,是吧?”于童很善解人意地提议,“这样吧,你跟他不是同班同学嘛,你给我一份你们班这学期的课程表吧。我给他安排工作的时候,尽量照顾他的时间。” 第27章 被人摸清了老底的狄思科, 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他今天的心情可太美啦! 晚上在茶座演出的时候,竟然有客人花了一百块点歌! 尽管他已经见识过了三百块点歌费的大场面,但那毕竟是被甄主任帮忙哄抬上去的。 而今天这个却是客人直接出价的, 实打实的一百块! 这一百块不是钱, 是观众对他实力的认可啊! 为了犒劳自己净赚了四十块, 从茶座离开时,他去合资酒店的西点房买了两个单价高达一块钱的椰蓉面包。 这种面包里面夹着奶油, 他只给郭美凤和小六买过两回, 自己还没尝过呢。 骑着自行车,哼着小曲儿,在夏日的晚风里,狄思科心情飞扬地返回了学校。 拐进通往图书馆的岔路口时,他远远就瞧见了慢吞吞走在前面的袁媛。 叮铃铃地打响车铃, 狄思科招呼道:“袁大姐,你怎么这么晚还去图书馆?” 袁媛停下脚步说:“我作业没写完,还差一个最新的世界经济预测表没找到,想去图书馆查查。” “你要是只为查这个, 就别去了。”狄思科热情道, “我那边有,借你抄一下吧。反正数据都是一样的。” “你作业都写完了?” 狄思科眯眼笑道:“我一般六点之前就把所有作业做完了, 不过也都是硬挤出的时间。我晚上还得出去打工呢。” 对于学习上的事,他从不掖着藏着。 学了就是学了,一定要把自己用功刻苦的一面展现出来。 要不然,以他的情况,既要打工, 又不学习,然后考试成绩还挺好, 那不是招人恨嘛! 兴许还会有人怀疑他考试作弊了。 袁媛虽然不看电视,但也从同学那里听说他当明星了,不由艳羡道:“你可真厉害呀!都当上大明星了!” “我还算不上大明星,都是大家给面子瞎喊的。”狄思科推着车子跟她一起回宿舍,从包里翻出一个面包说,“买了俩面包,本想匀给葛磊一个,不过,既然被你碰上了,就先给你吧!” 他听见袁大姐肚子叫了。 袁媛晚上错过了晚饭,这会儿确实饿了,接过来说:“那我明早请你吃包子。” “成,别买西葫芦馅儿的就行。”狄思科笑道,“每次吃西葫芦馅儿的,考试都稀里糊涂。” 袁媛跟着笑了一阵,然后就没声了。 狄思科知道她惯常寡言,倒也没怎么在意。 快走到女生宿舍时,权衡了一路的袁媛,终于问出了心里话。 “听说你被人举报了?对公示结果会有影响吗?” “那举报信的内容不实,学生处已经澄清过了。”狄思科意外袁大姐会关心这种事,她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知道是谁写的举报信吗?” 狄思科心里有猜测,但还是摇头。 袁媛顿住脚步,犹豫片刻后,小声说:“暑假的时候,有人拿着一千块现金去了我家,希望我能放弃优秀毕业生的评选资格。” “啊?” 狄思科被震得半晌没言语,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我这个暑假没回家,一直在学校复习。等我知道的时候,家里已经把一千块收下了,正好给我弟弟娶媳妇用。” 一千块放在她老家,足够男人娶七八个媳妇,再养七八个孩子了。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了,狄思科还是问:“那你怎么处理的啊?” “我娘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没答应。”袁媛自嘲一笑,“那一千块要怎么处理,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狄思科给她竖个大拇指:“牛!” “不过,应该是退回去了。”袁媛笑得稍微真诚了些,“后来我弟弟偷偷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别听我娘的。我以后当了大干部,才能罩着他,到时候他就不愁娶媳妇了。” 他弟弟跟狄思科一般大,在农村早就是当爹的年纪。 不过,家里出了她这个大学生,她娘选儿媳妇时挑花了眼,总想给他娶个最好的。 狄思科由衷道:“最起码你弟弟还不错。” “嗯,我们那边上学要走很远的山路,小时候都是我背着他上下学的。” 她十岁才陪六岁的弟弟上了一年级,所以她的年龄比同班同学要大上三四岁。 “那人是什么时候去你家送钱的?知道是谁吗?”狄思科问。 “就是七月末八月初的样子吧。”袁媛摇头说,“去我家的是个中年妇女,不知道是替谁去的。” 狄思科默默计算了一下,这个时间与他申请表丢失的时间差不多。 要么是人家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要么是需要有两个人让路,这个人才有顺位替补的资格。 “袁大姐,你心里有怀疑的对象吗?”狄思科知道她向来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的。 袁媛抿着嘴不知在想什么,表情说不上多好。 又过了一阵子,才答非所问地说:“上学期快放假的时候,张新华曾追过我一段时间,想跟我谈对象。” 狄思科:“……” 这个发展也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袁大姐能三年稳坐专业成绩前三,那可真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 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出人家没有搞对象的意思。 狄思科咧咧嘴,点评道:“他没什么眼色,但挺有眼光的。” 闻言,袁媛收起复杂表情,笑了出来,“当时咱们系里已经计算完综合评分了,我排第二,他排第五。” 狄思科玩笑道:“他口碑还挺不错的,家庭条件好像也很好,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啊?” 袁媛略带嘲讽地牵起唇角。 张新华在待人接物方面表现得非常真诚,而且并不是装的。大家都是智商正常的天之骄子,如果张新华有问题,他不会得到几乎全班人的认可。 但是,入学报到那天,她穿着自己最干净的衣裳来到新生报到处,张新华当时就排在她前面,她能感觉出来,对方在有意与她拉开距离。 她敏感又记性好,连小时候她娘偷喂弟弟吃块糖的画面都能记二十年,更何况是近两年才发生的事呢。 张新华是不是真心喜欢她,她能感觉不出来吗? 她当时只以为对方在消遣她,并没往旁的方向联想。 但是出了那一千块的闹剧后,她很快就将前后联系了起来。 如果张新华认为,跟她谈个对象,就能让她放弃优秀毕业生评选,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袁媛将最后一口面包吃完,低声道:“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劝你别再去查那个写举报信的人了。只要咱们得到了他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就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你还挺阿Q的啊!”狄思科调侃。 “我说的是真的!”袁媛四下瞅瞅,冷静地说,“他出身好,全家都是干部和知识分子。咱们知道了是谁捣鬼,心里有了防备就好,别跟这种人硬来,咱们占不到便宜的。” “袁大姐,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狄思科笑道,“把人家的底细都摸清楚啦?” 袁媛无奈道:“那我不得问清楚,才能有所防备嘛!” 她一个农村娃,哪知道城里这么险恶! 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家人都是干嘛的啊?”狄思科打探,“有公检法的吗?” “那倒没有,只有一个嫂子是户籍民警,不是什么大官。” 狄思科骑上自行车,安抚道:“袁大姐,你放心吧。正事都忙不过来呢,我哪有那美国时间跟人较劲啊。反正那举报信只是虚惊一场,对我没什么伤害。再说,去不成部委,咱去其他单位照样工作!” 真是搞不懂对方是怎么想的,一个实习名额而已,竟也至于如此大动干戈! 去哪工作不是工作啊? “你能想开就好。”袁媛挥挥手说,“那我先回去了,明早还有早读。” 狄思科口中嗯嗯嗯,一派轻松地骑车回了宿舍,然后连夜写了一篇小作文。 他们学校去年刚成立了电子计算机中心,张新华在这方面的眼光很超前,依托着电算中心,也申请成立了一个计算机协会,打出了外贸电算化的招牌。 大家都能看到学习使用计算机的前景,所以申请加入这个协会的学生特别多。 学校的计算机数量有限,张新华采用了入会收费制度,每人每年要交三块钱的电费和计算机折旧费。 这个社团的成员有将近三百人,一年下来光是会费就能收差不多一千块,据说这笔钱是要用于维持协会正常运转的。 狄思科也是这个计算机协会的成员,前后交了两次会费,共计六块钱。 学校的计算机课,每周只有一节,他舍得花这份钱主要是为了增加些使用时长,有不懂的问题还可以咨询指导老师。 前两天去电算中心上课时,他侧面打听了一下,张新华只在去年给电算中心预付了五十块的电费和两百块的计算机折旧费,之后就再没有过其他投入。 电算中心的老师和社团干部都是为同学们义务服务的,没有任何收入。 张新华也没用这笔钱购买新的计算机设备。 而且今年三月份学校为了推动外贸电算化,还给这个社团拨付了一笔专项资金。 那么,这每年将近一千块的费用去了哪里?是如何使用的?归谁保管? 狄思科跟大多数同学一样,对此只是瞧个热闹,之前从未深入了解过。 要不是为了调查那个一直盯着他的举报人,他也没想到一个社团能有这么多的收入。 他将小作文一式三份,拿起来仔细检查一遍,字迹跟那打印出来的举报信还挺像的。 张新华到底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他说了不算,还是交给学生处去调查吧。 不过,做完这一切,他又意兴阑珊地将信纸锁进了抽屉里。 把时间浪费在互相攻讦上,真挺没劲的。 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狄思科思忖再三,决定再等等。 要是他们系的学生接二连三被举报,相互报复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等两个月吧,如果计算机协会的会费仍没有落实,他再把小作文交出去也不迟。 年底正是集中评优的关键时期,包括优秀学生干部的评选。 希望张新华能老实点,争点气,别让他的小作文有用武之地。 * 既然事情有了眉目,狄思科就想赶紧回家跟郭美凤说一声。 因为他被人举报这件事,郭美凤这段时间一直吃不好睡不香,还把二哥狠削了一顿,让他老实在家呆着。 听说他已经找到了举报人,郭美凤气哼哼道:“这人怎么不证实就胡乱举报?学校对这种人有没有处罚啊?” 狄思科赶紧点头,说得跟真的似的,“那肯定有啊,这属于造谣,他得给我道歉,以后毕业分配也会受影响。” 郭美凤顺了顺胸口说:“那还差不多。” “妈,我二哥那事纯属意外,他就是运气不好,被人捎带手抓进去了。”狄思科见她脸色不太好,拿了一片降压药给她,又劝道,“他又没犯法,要是犯法了人家派出所也不会把他放出来啊!您就别跟他生气了!” 郭美凤瞪眼,“他就是乱讲义气,也不看看那都是些什么人!要不是小六给他记了账,你看他能出来吗?早被人当成同伙处理了!” 她有高血压,狄思科不敢让她继续气下去,便转移话题说:“小六下周就要去报到了,学费还差点,您分出点养老钱,给她凑一凑吧。” 郭美凤果然顾不上生气了,忙问:“还差多少啊?” “差个一百块吧。”狄思科笑道,“我二哥出了两百,大哥三哥各出五十,剩下的钱,算我跟四哥的。让您给老闺女出一百块的学费,不算多吧?” 郭美凤从褥子下面摸出一张存折,“你明天去趟储蓄所,把这里的钱取出来!” 一百块对她来说是大钱,都在储蓄所里存着呢。 狄思科将存折收起来,恍然记起,他最近只顾着忙学校和家里这点事了,这个月的演出费好像还没领呢。 瞧一眼时间,歌舞团应该还有人,于是,饭也顾不上吃,跟郭美凤招呼一声就骑上车跑了。 他赶到歌舞团的时候,三队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不过,办公室里只有于童一个人,撅着屁股趴在办公桌上。 正在做的事情,实在让人一言难尽。 狄思科在门上敲了敲,又故意咳了一声说:“于队,你还有溜门撬锁的本领呢?” “你来得正好,”于童见到他,直起身说,“过来帮我看看,这上面的锁能打开吗?” 与时下的大多数单位一样,为了防止员工乱打电话,歌舞团会在下班后,给办公室里的电话机上锁。 于童今天还有工作,需要加班,只是出去吃个晚饭的工夫,办公室里的电话机就被杜金金锁上了。 狄思科走过去,在那电话的小锁头上瞄了一眼。 别说他不会开锁,就算真的会,也不能承认啊。 这可不是什么加分技能。 “于队,你要打电话就去别的办公室打呗。”狄思科将她手里用来开锁的头卡子接过来,“这锁哪是那么好撬的?” “别的办公室也都锁上了,只有传达室的还能用,但没开通长途。”于童将他挤开,重新趴到桌子上,“我之前见老黄鼓捣过,用头卡子在锁眼儿里搅几下就开了。” “要是谁都能轻易开锁,这制锁厂早就倒闭了。”他拿起话筒问,“你要打去哪里啊?把号码告诉我。” 于童狐疑地望向他,“转盘已经被锁上了,你怎么拨出去?” 他们团里用的还是旋转号盘电话。 打电话时,需要将手指放进对应数字的小孔里,进行拨号。 现在号盘已经被上锁了,根本就拨不动,怎么可能打得通? 狄思科笑道:“你不是着急打电话嘛,把号码告诉我,我帮你打通就是了。” 将信将疑地接过听筒,于童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然后,便见他在电话机放置听筒的位置一通猛按,只过了两秒,她耳边的听筒里就传来了电话接通的提示音。 于童:“……” 这是什么邪术? 电话那边已经有人在说话了,她顾不上询问太多,赶紧将心思转回到通话内容上。 跟对面的音像出版社大致商定了合作细节后,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电话。 听了全程的狄思科好奇问:“于队,你给我们那个组合联系到出版社啦?” “不是给你们联系的,”于童摇摇头,“陈玉娇在《健美十分钟》上表现不错,我帮她联系了广西那边的一个音像出版社,趁热打铁出一盘健美操录音带。” “她这么快就能出录音带啦?”狄思科实名羡慕。 “嗯,健美操的节目形式比较新颖,又是日播的,收视率很不错,节目里的三个女领操员,另两个是专业健美教练,只有陈玉娇是歌唱演员出身。给她出录音带,栏目组也是支持的。” 狄二狗上节目的意愿并不强烈,她也要考虑演员本人的想法,别弄得像逼良为娼似的。 既然他不想去,那就让想去的人去。 陈玉娇很喜欢运动,比赛结束后,仍能坚持每天跳操,这个节目跟她的适配度很高。 于童还有工作要忙,坐进办公桌问:“你这么晚找过来,有什么事?” “哦,我这个月的演出费还没领呢!前几天忙忘了,今儿刚想起来。” 点歌费和小费是直接交给演员的,演出费却要由服务公司为演员统一结算。 经他一提,于童也记起来了,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说:“扣除你应该交给公司的点歌费抽成,剩下的演出费都在这里了。” 狄思科摸了摸信封厚度,嘀咕一句:“这个月有点少啊。” “演出收入跟你的工作量是成正比的。你这个月只唱了十七场,一共272块,减去点歌费抽成,还剩九十八块。” 他这个月赚的这点钱,于童都懒得经手了。 “我记得你之前说,要给你妹妹凑学费?”她翻了一下日历问,“现在应该已经开学了吧?钱凑齐了吗?” “下礼拜开学,”狄思科叹道,“还差点,我再想办法凑一凑应该能赶上。” 于童兴致不高地“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狄思科见她眼下有点青黑,便关心了一下领导的健康状况,“于队,你最近休息不好啊?” “还行。” 事实上,她现在的工作压力有点大。 除了他们歌舞团,越来越多的文艺团体开始或明或暗地组织演员走穴演出,有些唱得好的普通老百姓也看到了走穴演出的钱景,进来掺上一脚。 北京的演出市场只有这么大,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演员,竞争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 这个月,她明显感觉业务不好谈了,而且甲方压价压得厉害,狄思科、老黄和闫丽君,其实都被压过价。 但是一旦演员的身价降低过,再想抬起来就难了,她只能从乐队和演出场次上帮忙找补,暂时将价格稳住。 另外寻找新的增长点。 这些话跟演员说不着,她也就懒得说了。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休息吧。”于童挥手撵人,“我还有得忙呢!” 狄思科见她确实没什么谈兴,只好起身走人。 快走到门口时,于童又将他喊住,拉开抽屉拿出另一个信封说:“预支你三百块交学费,从你下个月的演出费里扣。” 狄思科:“……” 真是瞬间就被感动了。 粉红大亨不愧是能做大事的人,瞧瞧人家这胸襟!这气度! 于童将信封扔给他说:“涕泗横流就不用了,有时间把你跟老黄要唱的歌练一练,别为了那仨瓜俩枣到处打零工。” 狄思科接住信封,连连点头,表决心道:“于队,你放心,下个月我肯定多唱几场!” “到时候再说,看你表现吧。” 最近接触过音像出版业以后,于童已经瞧不上那点演出费了。 狄思科也看出来了,人家现在确实不在乎演出费。上个月还在督促他多参与演出,这个月连提都没提过。 看来还是出录音带赚钱啊! “于队,我跟老黄什么时候能出录音带啊?” 于童轻笑道:“你说你俩,是不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之前让你们搞个组合,你俩死活不乐意,现在好了,老黄催完了,你又来催。” “黄哥来催过啦?看来我俩还挺有默契的。”狄思科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问,“那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录音带啊?” 既然帮陈玉娇联系到了出版社,是不是说明于童已经打通这条关系了? 于童指指桌面上的电话机,“你先给我演示一下,电话是怎么拨出去的,我再跟你谈出录音带的问题。” “这个啊!”狄思科开始拿乔,“这是我的不传之秘,从没教过别人。” 于童指指他手里装着三百块的牛皮纸信封,让他想好了再回答。 “不过,于队是我的伯乐和贵人!”狄思科很识趣地转了口风说,“我肯定是要倾囊相授的!” 于童拿起话筒给他,“别废话了,赶紧给我演示一下!” “你看好啊,电话机上听筒的位置,有一个可以压住的叉簧,”狄思科在叉簧上按了按,“长按是挂机状态,你要是想打电话,就得连续不断地按这个叉簧。比如前两个数字是35,那你就要连续快速按三下,停顿一秒后,再连续快速按五下,以此类推。这个过程中,你要细心点,按错了就要从头来过了。” “你这办法真的管用?”于童还是头一回听说能这样打电话。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童按照他教的办法,打给了一楼传达室,竟然还真的接通了! “这办法真不错!”于童像得到了什么新玩具似的,又给家里和表姐家打了电话。 见她竟然还想去按叉簧,狄思科将手按上去说:“于队,差不多就得了。给单位省点电话费。” 于童学了一项新技能,心情很好地坐回了椅子,终于有心思跟他谈谈录音带的进展了。 “你之前跟老黄合唱的小样,以及你们的照片,我已经给几家音像出版社和影音公司寄过去了。” 狄思科眼巴巴地等着,“然后呢?” “有个天津的出版社有意向跟咱们合作,”于童抬手制止他的话,继续道,“但是对出版费提出的要求比较苛刻,我还想再跟他们谈谈。” “他们提了什么条件啊?” “对于新人,他们只能首发二十万张录音带,一次性买断费是三千块。” 狄思科不了解行情,听说可以发二十万张,觉得也不少了。 “刚才我帮陈玉娇联系的那个,首发可以发五十万张。” 如今音响市场发展迅猛,稍微有些名气的歌手,出一张录音带,首发随随便便也能卖七十万张。 她很看好狄二狗跟老黄的这对组合。 收到出版社发来的报价后,只觉对方是在羞辱人,把她当成了傻子。 心知狄思科不懂这些,她尽量简单解释:“他们的意思就是,三千块彻底买断,给你发二十万张。至于之后人家再发多少张录音带,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他们为什么不多出版一些啊?” “怕你们是新人卖不出去。”于童摊手说,“人家不想承担这个风险。如果想出版更多,那得咱自己掏钱。” 狄思科对于童的眼光还是很信服的,他拧眉思考片刻问:“于队,你觉得我们的录音带,真能卖得出去吗?” “只要你们配合默契,再配合宣传,别说二十万张,就是一百万张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首发二十万张,我们只收一千块的出版费。以后再有加印的话,让出版社给我们销售提成,加印多少张,就提多少钱,你说他们能同意吗?” 第28章 狄思科提供的思路, 对歌手和出版社来说,算是双赢的办法。 如今的正版录音带,国产盒带售价五块钱左右, 进口盒带高达八到十块。 如果能跟出版社达成分成协议, 哪怕每盒录音带只能提五分钱呢, 多卖十万张,也有五千块的分成收入了。 狄思科的想法挺好, 但有点书生意气, 实际操作起来有难度。 “录音带的发行数量由出版社说了算,他发行了五十万张,却告诉咱们只发了二十万,你能拿他怎么办?”于童耸耸肩说,“工厂都是他们的, 每天从工厂走货多少,只有人家内部知道。咱不能跑去工厂和经销部门口盯梢,又没正经单位能监管他们,所以一口价是目前最划算的。” 而且他们都是音像出版业的新人, 即便是获得了很多奖项的老黄, 在业内人士看来,也是资历尚浅。 新人没有与出版社提条件的资格。 音像出版社和唱片公司几乎全是国企, 与歌手签订的出版发行合同都是制式的。 狄思科和老黄还没有让人家为他们专门修改合同的面子。 于童觉得自己手下的所有女演员加到一块儿,都没有这俩男演员让她操心。 老黄是个事儿精,小狄太有主意,两人组合到一起,威力也是双倍的。 不过, 对于给他俩灌录音带的事,于童还真挺上心。 当天回家后, 她就找上了白主任。 “奶,您手头有没有现成的曲子啊?”于童殷勤地给白主任捏肩。 “你要干嘛?” “我想给黄炜和小狄出录音带,一张录音带正反两面得有十七八首歌,不能让他们全都翻唱别人的歌吧?” 这个话题可真是正正好踩在了白主任的神经上。 白主任讥诮道:“你们的流行音乐,不是流行‘扒带子’吗?你还是让他们扒带子去吧!” “扒带子是因为没有原创曲目,有您这位大作曲家在,我们哪用得着扒带子啊?” 所谓扒带子,就是翻唱。 港台的扒国外的,内地的扒港台的。只要是有些名气的歌曲,都可以被重新配器,找人翻唱。 白主任见她态度还算端正,问:“他们要出什么风格的录音带?” “跟市面上的大多数录音带差不多,就通俗音乐呗。” 按照于童的想法,他俩的第一张录音带,不用弄得太标新立异,翻唱些流行歌,再加一两首原创新歌,也就可以了。 一旦这张录音带发行,即使只有两首新歌,也会很快被别人“扒带子”。 音像市场就这样,刚上市的新歌,立马就会被人翻唱。 这也算计划经济遗留下来的后遗症了,头二十年,像白主任这样的作曲家,创作出来的歌曲都是公有的,并不存在私人所有的概念。 所以市面上翻唱抄袭成风,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对,大家都互相抄。 正因如此,她并不想给这对新人组合投入太多。 给多了都便宜别人了。 白主任听说他们要唱通俗歌曲,便没了精神,“你找别人去吧,我写的歌都老掉牙了,流行不起来。” 她的存稿都是革命歌曲和群众歌曲。 “怎么流行不起来呢!您之前写的《送你一束玫瑰》,不是挺好嘛,还得奖了!” 白主任只觉那首歌是她的黑历史,别人每提起一次,她就难受一次。 原本想贴近年轻人的风格,做一次尝试。 结果写出的东西,她自己都不乐意听。 也不知那奖项是怎么评出来的,评委们真是毫无审美。 “你去创编室找陈江飞吧,他年轻,创作出来的音乐适合你们。而且他早就在创编室待不住了,我听说他想加入一个什么乐队,专门写流行曲。”白主任只想把这烫手山芋推出去,转移话题问,“你们要跟哪家音像公司合作?什么时候录歌?” “天津那边的,具体条件还没谈拢,他们压价有点厉害。我想把歌单先确定下来,让他俩提前练练。” 白主任不赞同道:“小狄最近有了点名气,但也只是在北京市内,天津的音像公司又不了解他,当然要压价的。你怎么不在北京找?” “北京这边压得更狠,‘中唱’给开的条件是首发二十万张,两千块买断。” “第一次出录音带,经济上吃点亏有什么!”白主任对此颇有经验,“中唱是老牌国企,编辑、录音、技术都是最好的,还有自己的工厂,制作生产发行一条龙,这能给你减少很多麻烦!” 有些小出版社,只有出版权,没有发行权,一张录音带制作出来,可能得半年才能发行。 流行音乐的特点就是过时快。 等他们这张录音带上市时,部分歌曲可能已经过时了。 于童在出版界完全就是新手,白主任创作的歌曲被出版过几首,有些经验还是可以听一听的。 于爷爷见她整天废寝忘食地忙活出版录音带,不由好奇地问:“童啊,你们出录音带,能落袋多少钱?” “演员跟公司二一添作五。” “那你呢?” 于童:“……” 扎心了。 除了固定工资和微末提成,她什么也得不到。 不过,面子还是要维持的,于童大义凛然道:“我能得到丰富的出版发行经验!” * 虽然得不到切实的经济利益,但于童对出版录音带的业务仍然非常上心。 很快就跟创编室的年轻词曲作家陈江飞,约了两首他创作的新歌。 作品从未被出版过的陈江飞,对此非常重视,把自己最满意的两份作品免费送给了于童。 狄思科昨天刚给小六交了巨额培训费,成功把妹妹送进了空中服务员培训班。 此时,被于童喊来办公室的他,不但兜比脸还干净,还背了三百块的外债。 他以为于童又给他安排了什么赚钱的工作,接到消息就颠颠儿地跑了过来。 不成想,刚坐下就被告知,他跟老黄即将拥有自己的专属歌曲了。 听到好消息的二人,顿时满脸喜色,这可是原创歌曲!以前从未被人唱过! 以后就是他们自己的歌啊! 然而,当他们看清歌名后,竟然双双沉默了。 这两首大作,一首名叫《爱你爱你真爱你》,另一首叫《美丽的姑娘看看我吧》。 狄思科问:“这位陈江飞同志未婚吧?” 老黄答:“二十八的大龄未婚男青年。” 字里行间有一种强烈渴婚的哀怨味儿。 “那什么,”狄思科尝试提议,“于队,咱把这歌名改一改吧?” “尊重原创一字不改就可以免费用,有了改动就得另算钱了。”于童安慰道,“这歌名也挺好的,一目了然嘛。” “这种歌我可唱不出口,”老黄长长地“咦”了一声,“比靡靡之音还过分呢,也太没格调了!” “你们别只看歌名啊,其实陈江飞很有才华,这两首歌还挺好听的。” 至少作为流行歌曲是合格的。 老黄对照着曲谱哼唱了一遍,感觉还行。虽然歌名哀怨,但旋律还算轻快。 他也就没再抱怨。 狄思科跟着哼唱了两句后,蓦地想起他们这个组合好像还没有名字,组合名字不会跟这两首歌统一风格吧? “黄哥,咱俩的组合叫什么名字啊?” 老黄自信满满地说:“我是黄炜,你是道格,咱们就叫黄道吉日组合!我找人算过了,这个名字肯定能红!” 尽管已经被爱搞封建迷信的郭美凤熏陶多年,狄思科却始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是,自打他在雍和宫碰见了那个挺邪门儿的老瞎子,他就处于一种“宁可信其有”的状态。 所以,听说老黄找人算过,他便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于童很负责任地提醒:“万一这两首歌成了你们的代表作,你俩以后很可能要以组合的形式上台演出,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你俩要上台作法呢…… 名字挺有记忆点,就怕你俩以后反悔。 狄思科用手肘拐了拐老黄,“黄哥,要不咱们再算个更好听的吧?我家老太太认识几位师傅,可以请她出面,找师傅帮咱俩算一个。” 想象了一下他们上台报幕的画面,“大家好,我们是黄道吉日组合,今天为大家带来一首新歌《爱你爱你真爱你》!” 光是想想就能让人汗毛直竖。 可是,老黄却对这个名字特别钟爱,“你想啊,市面上有那么多歌手,组合的形式也有不少。咱们不起一个特别的名字,怎么能突出重围?很多好歌手都被名字耽误了!” “你们再考虑考虑吧,如果实在想不出好名字,不取组合名也行。到时候就在封面上写‘黄炜狄道格首张音乐专辑’。让人知道你们是谁就成了。” 于童在这方面其实还挺民主的,只要演员自己满意,一般不会强烈反对。 反正上台丢人的又不是她。 因着灌录音带的事情有了新进展,老黄和狄思科便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练习合唱上。 不差钱的老黄甚至还把他晚上的演出全部停掉了,重心都放在了这张专辑带上。 好的音像出版社会有音乐总监,帮演员编排专辑曲目,但于童跟天津的出版社还没谈拢,就只能先由他们自己选歌。 一张录音带的时长大概是六十分钟。 他们准备了二十首歌,除了那两首歌名让人咯噔的原创,还有六首合唱,和十二首独唱曲目。 也就是说,每人要准备十四首歌。 其中还有一首于童提供的新歌《say you say me》。 据说是电影主题曲,前几个月刚在老美那边获得了奥斯卡的最佳原创歌曲奖。 国内已经有人扒过带子了,但是外语发音不太正,反响不怎么样。 于童觉得狄二狗既然是学外语的,外语歌又唱得不错,那就要充分利用这个优势,与老黄合唱这首还没泛滥的新歌。 时间紧任务重,为了充分利用时间,狄思科找来了一台录音机,放进他的自行车筐里。 去歌舞厅和茶座的路上,跟着录音机学习新歌。 下班回宿舍的途中,则听《口语种种》的录音带练习听力。 课余时间被他见缝插针,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黄觉得他这个主意很不错,便也弄来一台录音机,每天走到哪儿拎到哪儿。 所以,当于童约了“中唱”的发行业务员,打算带着黄道吉日组合去赴宴时,接到的就是两个拎着录音机的犯二青年。 这俩人拎着录音机的造型,跟马路上那些不务正业的迪斯科青年简直一模一样,尤其老黄还顶着个爆炸头。 为了能载上三个人,于童今天特意借来了外联主任的挎斗摩托车。 结果老黄这个大胖子坐在挎斗里,怀里抱着一个硕大的录音机,从歌舞团前往饭馆的一路上,都在跟狄二狗激情合唱。 不但吵得她耳朵嗡嗡的,还赚足了路人的猎奇目光。 即使心里恨不得离这两人八丈远,于童仍要充分尊重演员的个性,随他们去了。 这次的饭局是于童找了些七拐八绕的关系,好不容易搭上的线。 发行业务员名叫钟晓莎,以前也是他们歌舞团的歌唱演员,只不过两人年纪相差七八岁,于童进团没多久,钟晓莎就转去中国唱片社了。 后来唱片社、唱片厂、唱片发行公司三家合并,成立了“中唱”,钟晓莎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中唱”的员工,前两年中唱整改的时候,她转去发行部门,当了发行业务员。 毕竟是有些渊源的,又有熟人牵线,两名女同志很快便熟络地寒暄起来。 听说于童已经收到了中唱的报价,钟晓莎热情地说:“我们中唱有自己的出版发行渠道,现在又扩大了铺货范围,在全国的几大城市都有分公司。他们的录音带一经发行,全国人民都有机会购买到,出名真是分分钟的事!” 老黄被她说得内心火热,但想想那微薄的出版费,又为难地说:“钟经理,你们单位给的报价也太低了,首发二十万张,才给两千块。” 这两千块要先被单位抽走一千块。 剩下的一千块再由两人平分,每人到手只有五百块。 折腾一遭,还没走穴演出赚得多。 钟晓莎不以为然道:“你们是新人嘛,第一张录音带主要是为了扩大知名度,有了我们中唱的背书,以后再想出专辑带就容易多了。” 许多没什么名气的新人,都是走的这个路子。 “你们打算出一张纯翻唱录音带,还是出新歌啊?” 于童将他们的编排介绍了一下,“有两首歌舞团创编室提供的新歌,也有国际上比较流行的外语歌。” 钟晓莎笑道:“市面上的十张带子,有八张是翻唱的,如果新歌水平过关,开发部门觉得有潜力的话,价格可以再谈谈。” 闻言,老黄和狄思科当即就给这位业务员合唱了一首新歌《爱你爱你真爱你》。 钟晓莎常年背着磁带拓展销售渠道,什么样的奇葩歌名没见过? 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小场面。 听了两人的合唱后,礼貌地献上掌声。 “挺不错的,你们可以把小样交上去,再谈谈价格。”钟晓莎提醒,“新歌没发行前,尽量别在公开场合演唱。现在各大公司扒带子的速度是你们无法想象的。许多在音乐会、晚会上演唱的优秀曲目,当天晚上就能被扒下来送进工厂,第二天就能出现在市场上。” 于童颔首,她已经叮嘱过二人了。 新歌必须在私下练习,即便是在团里合唱,也要关起门来。 没办法,就像钟晓莎说的,扒带子的速度太快了! 之前有个导演去上海宣传电影,在发布会上唱了两句电影主题曲。 有唱片公司的人觉得这歌不错,就在看电影的时候,用录音设备将人家的主题曲录了下来。 回去以后连夜找人翻唱,还模仿电影主角的样子拍了录音带封面。 只用三天时间,就让电影主题曲录音带上市了。 随着电影爆火,这张翻唱录音带卖了七十万张,而电影正版录音带因为导演不懂行,出版和发行分给了两家做,拖了两个月才正式上市,最终只卖了二十万张。 还没人家翻唱的卖得好。 中唱的出版发行是一体的,录音带灌好以后,很快就能上市,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过段时间要带着今年的新带子去参加广交会,你们要是能尽快把母带录出来,说不定能赶上这次的广交会。”钟晓莎介绍道,“好多新人的录音带都是墙内开花墙外香,被国外音响公司买了发行权后,在国外卖得很好。” 狄思科顺势问:“钟经理,那我们这两千块的买断费包含海外发行的费用吗?” 虽然他们海外发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万一呢! “一般新人歌手考虑不到海外的事,签合同时很少有人关注这个。”钟晓莎笑着说,“如果报价实在谈不上去了,你们在海外发行这一块提提条件也算是个安慰。” 钟晓莎很给老东家和牵线人面子,对三人介绍了不少出版发行录音带的注意事项。 于童在她的引荐下,见到了北京分公司的艺术总监。 听过“黄道吉日”录制的两首小样后,中唱给出了三千块首发三十万张的报价。 于童本着不提条件就是吃亏的原则,又跟对方签署了一份关于海外发行的附加合同。 最终把老黄和狄思科的处女作,交给了这家老牌国企,目前全国规模最大的音像出版机构。 * 中唱的录音室,装备了世界最先进的大型SSL调音台,以及数码录音机。 以平均每月三十张的速度,帮演员们录制着录音带。 近半个月内,录音室已经被预定满了,狄思科和老黄运气不错,有个外地歌手临时有事取消了录制,他俩便顶了人家的时间,将录制合唱专辑的日子安排在五天后。 自从签订了合同,他俩总是处于一种飘飘然的兴奋状态。 除了凑在一起练习合唱,还经常跑去中唱公司,旁观别的歌手的录音过程。 不过,对录音室的好奇渐渐被满足后,狄思科在与中唱员工聊天时,意外得到了一个更让他兴奋的消息。 这天,跟老黄在中唱门口分手后,狄思科拼命踩着自行车,一路飞奔回了太平里胡同。 进了院子,将自行车往墙上一靠,就开始到处喊人。 “二哥,四哥!” 郭美凤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问:“你嚎什么呢?有事进来说。” “我二哥他们呢?”狄思科脱掉衬衫,凑到水龙头下洗了把脸。 “早上去学校给小六送课本了,顺便给她送了点零嘴。”郭美凤趴在窗台上跟他闲聊,“回来就去屋里睡觉了。” “小六不是要保持体重么,别总给她送吃的。”狄思科嘟哝道,“我上次给她送了一块奶油蛋糕,被她们老师看到了,把我好一通批评,好像我要残害祖国花朵似的。” 郭美凤笑眯眯地听着,小闺女进了空乘班算是解决了她的一块心病。 见他洗洗涮涮,忙活得差不多了,就捧出一个刚镇好的西瓜给他吃。 “这都十月份了,得是今年的最后一批瓜了吧?”狄思科啃着西瓜,又扯着嗓子喊他二哥四哥。 兄弟俩被他召唤,都趿拉着拖鞋从屋里出来,每人挑了一块西瓜问:“你喊什么?有事赶紧说。” “二哥,四哥,你俩就一直在家呆着啊?” 矮子面前不说矬,狄思科这就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哥前阵子倒腾眼镜被抓进去,郭美凤就再也不让他弄那些眼镜了。 即使卖的不是走私货,那也是劣质货,容易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他现在就彻底成了无业游民,整天在家抠脚。 四哥呢,多年的高考复读选手,今年高考又毫不意外地名落孙山。 狄思科已经记不清这是他第四次还是第五次落榜了。 闻言,四哥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狄思家,瞬间就不乐意了。 “怎么的?我跟二哥在家里呆着,给你这大学生丢脸啦?” 狄思科从不惯着四哥,顶着问:“丢不丢脸,你心里没数啊?你要是不觉得丢脸,你炸什么毛?” 四哥再次落榜,正是心里最脆弱的时候。 继续复读吧,他已经没有那个激情和信心了,就此放弃呢,又有些迷茫和不知所措。 偶尔在外面碰见许久不见的老街坊,人家都以为他早就考上大学了呢! 结果他向往大学好几年,归来仍是高中生。 这种心情,谁懂? 他也不是真想就这样在家里蹲下去。 但是,他这些年一直读书复习,生活的重心始终围绕那些被他搓出毛边儿的课本。 突然让他去上班,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他前两天还寻思,自己糖葫芦做得好看,实在不行就推着自行车,去街上卖糖葫芦算了。 家人一直回避他落榜的问题,这会儿被老五问到了当面,他其实还挺难堪的。 “落榜就落榜嘛,落榜的人多了去了!我高三那年自觉发挥得不怎么样,都已经做好去当卡车司机的准备了!”狄思科丢掉一块西瓜皮,“考试也是要看运气的,你在考试这方面的运气不怎么样,我看你别考了,干脆找个营生吧。” 郭美凤赶紧趁机说:“老五说的对,这考题一年比一年难,咱家又没钱给你报补习班。只靠你自己摸索什么时候是个头?” 最开始落榜那两次,郭美凤还能毫无芥蒂地嘲讽老四两句,让他别浪费时间,赶紧找个班上。 如今落榜次数多了,她反而不敢多嘴了。 每年高考结束后,河里都能捞上来几个学生。 她可真怕老四钻了牛角尖去投河! 二哥抹抹嘴问:“你突然火急火燎地跑回来找我俩,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有个事我还没跟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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