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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惊梦》,回头我弄两张电影票当回礼,给徐伯伯送去,那位阿姨一准儿喜欢。老年人谈恋爱,也得搞点浪漫呀!” 第12章 于童帮老年人追寻着浪漫,而一家合资酒店的音乐茶座,也在努力营造着浪漫氛围。 舞台边的音响中传出悠扬的《sealed with a kiss》,橘色灯光从天花板上散射下来,一个个小卡座在幽静中被分隔出更细致的幽静。 西北角的卡座里,陈青玉满脸惊奇地望向小舞台上的青年,口中喃喃着:“他居然真在这里唱歌啊!” “早就跟你说了,新来的歌手就是牙膏广告里的那个演员!” 陈红玉是《都市月刊》的编辑,偶尔会来音乐茶座放松一下。 听妹妹说乐洁牙膏广告的那个男主角是她师兄后,今晚就把她一块儿带来了。 “可是谁能想到他会来唱歌呀!”陈青玉无语道,“完全不搭界!” “怎么不搭了,他唱得不错啊,外文歌唱得尤其好。” 陈青玉听姐姐夸了校友,有点高兴,与有荣焉道:“他当然唱得好了!去年北京市十一所外语院系联合举办英文演讲比赛,我这个师兄可是得了金奖的!” “这么厉害?”陈红玉惊讶地望向台上的俊朗青年,“那他在你们学校算得上校草了吧?” 陈青玉嘿嘿乐,“他在学校的时候,可没舞台上这么光鲜。我刚入学那阵子,他还经常套着围裙在食堂给我们打饭呢。” 这个师兄在学校的评价两极分化,有人欣赏他出众的语言天赋,自然也有人看不惯他不务正业,钻进钱眼里的样子。 “哦,看来是家里条件不好。” “可能吧,反正他缺钱几乎是全校都知道的。”陈青玉摊手,“去年英语比赛结束后,马上就有小语种的比赛。我们学校的法语班四年才招收一届,而且人数很少,系主任想上个双保险,正好这个师兄的二外是法语,就让他也去参赛。结果他以准备比赛耽误打工为由,拒绝了。” “啊?真的拒绝了?” “真的!当时有人拿着这个把柄在学校里大肆宣扬,说他态度散漫,没有集体荣誉感,要不是校领导反感大字报那一套,他差点就被贴大字报了!”陈青玉笑道,“不过,后来系主任找关系,把他勤工俭学的地点从食堂换成了图书馆,方便他抽空准备比赛。然后他就抽空去了一趟,拿回来一个第二名,系主任当时可美了!” 其实陈红玉早就感觉妹妹这个师兄挺有想法的,至少比之前那几个驻唱歌手有想法。 他刚来的时候,主要唱一些街头巷尾耳熟能详的流行歌,唱了两天后,发现茶座客人反响平平,很快便转变风格,唱起了少有人尝试的英文歌和粤语歌。 这种风格跟合资酒店音乐茶座的气质高度吻合,最近茶座的上座率明显提高了。 她自己也很喜欢这个调性,这半个月几乎每晚都要过来消磨一小时再回家。 陈红玉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大团结,说:“我来了这么多次,还没点过歌呢,咱们今天支持一下你师兄的演唱事业。” 台上的狄思科并不知这首歌是校友点的。 唱完了客人的点歌,就准备收拾东西走人了,他今晚还得赶下一个场子。 不过,刚走下舞台,一个服务员就上前拦住了他,示意他看向坐在不远处的中年男人。 “那位老板想跟你聊聊。”服务员凑近提醒,“听说他是港岛那边一个唱片公司的大老板,之前在这里唱歌的女歌手,就是被他看中后,跑去港岛发展了。” 狄思科往那边扫了一眼。 白西装、花衬衫、大背头、公文包,正是时下一些生意人的标配。 服务员肯帮忙递话,必是收过小费的。他并不打算为难人家,了解了对方的基本情况便笑着走了过去。 港商的脸上挂着有些距离的社交微笑,让秘书帮忙点了一杯咖啡后,便用烫嘴的普通话大加赞赏了狄思科的歌喉。 狄思科心里熨帖,看来这段时间的突击培训还是卓有成效的,人家港岛唱片公司的老板都看好他啦! “姆们系Hongkong最大的唱片公西,你们内地追捧的好多王牌歌手,都系我们公西的!” 他自豪又矜持地为狄思科介绍着唱片公司的规模,什么一哥一姐啦,三王一后啦,全是他们公司的。 “像你长得这么靓仔,歌喉又动听的,来了我们公西,必定要由金牌制作人量身打造专辑带的啦~~~~” 兴许是最近的声乐课上多了,狄思科默默在心里数着那个“啦”字,一、二、三、四,竟然足足拖了四拍! 这烫嘴的普通话,人家说着费劲,他听得也难受,便提议道:“你可以用粤语同我讲话,我听得明。” 宿舍里有两个广东室友,狄思科听他俩用广东话交流了三年,已经能囫囵学个大概了。 秘书模样的年轻人忙说:“我们老板之前长期定居在英国,平时只说英语。粤语和国语都不怎么说的。” “哦哦,”狄思科从善如流道,“英语我也会一点,那就可着张先生方便吧。” “……” 他这个善解人意的提议,并没能博得对方的欢心,刚才用烫嘴国语也能说得兴起的人,这会儿反而不愿张口了。 之后的交流全部由秘书代劳。 尽管狄思科并不想离开北京,但他对人家描绘的港府风采还是很向往的。 听对方透露了几个港星八卦后,狄思科转入正题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港岛录唱片呀?” “这个嘛,先不着急,你回家跟家人朋友道个别。然后尽快去一趟特区,那边会有我们的同事帮你办通行证。” “那我需要准备什么呀?” “资料由我们准备,你带够钞票就好。加急办理通行证一百块,另外再交五百块现金,兑换成港币后到港岛给你!” 狄思科的屁股像是被黏在了沙发上,跟他们东拉西扯了半个多钟头,听到对方说明晚就要飞回港岛,让他尽快准备时,立马露出焦急神色:“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要不你们等我半小时,我打个电话让朋友送一趟吧?” 得到对方会在这里等他的保证后,狄思科出门左转,跑去了距离茶座仅有一百米的派出所。 “民警同志,我要报案!” 他将那两人的形貌和事情经过详细描述一遍,特笃定地说:“这俩人肯定是骗子,据我所知,已经有一位女同志上当受骗,被他们骗去特区了。” 年轻的民警同志问:“你怎么确定他俩是骗子的?这两年来内地做生意的港商可不少。” “哪个港商会说‘姆们’啊?而且连一句粤语都不会讲!”狄思科斩钉截铁道,“那港商至少在咱北京生活四十年了!” * 于童很快便从茶座经理那边得知了狄二狗抓到两个诈骗犯的消息。 那两个骗子到底是何许人,她并不关心,但是他们所扮演的身份,简直让她如临大敌! 就在上个礼拜,她队里的一个女歌手带着一支乐队,从歌舞团集体辞职,去了演出费能翻倍的特区。 为了处理这件事带来的后续影响,她已经忙活了一个礼拜。 要是队里再有其他人被挖走,那她八成就得灰溜溜地回到歌队,练习女声小合唱了。 不过,那两个诈骗犯的诈骗手法,也给她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目前歌舞团演员们的收入来源还比较单一,主要就是靠走穴演出。 她要是能联系到影音公司或是音响出版社,为队里的演员出版录音带,那么看到了发展前景的演员们,绝不会轻易被人挖走! 但是磁带制作出来是要销售的,没名气的歌手,影音公司恐怕不会轻易冒险。 所以,若想为旗下演员发行录音带,首先要做的就是为他们扩大知名度,积攒人气。 于是,在新一周的例会上,于童跟演员们宣布:“我从电视台那边得到一个消息,为了号召市民加强体育锻炼,增强人民体质,市体委和电视台要联合举办健美操大赛。咱们队里不忙的同志,最好都去参加一下!” 她没说的是,电视台要开一档名叫《健美十分钟》的日播栏目。 领操员将从这批参赛选手中产生。 如果他们这里有人能被节目选中,有了曝光度以后,完全可以录制一盘健美操音乐专辑带。 这年头,连练气功的伴奏带都能脱销,更何况是这种适合全民|运动的健美操呢。 只要第一张专辑问世,发行第二张第三张也就水到渠成了。 爆炸头老黄傻呆呆地问:“我们是歌唱演员,为什么要去干舞蹈演员的工作?” “重在参与嘛。”于童提议,“咱们三队向来民主,来吧,不想参加的同志请举手。” 众人:“……” 为什么不让想参加的举手! 群众中总有勇于挑战权威的狠人,老黄举手问:“于队,既然健美操是增强人民体质的,又是全队集体活动,那你也得参加吧?” 于童本就是跳舞的,陪他们跳个健美操也没什么,很轻易便答应了,并顺口带出口头禅:“谁不去谁是孙子!” 众人:“……” 那我们还怎么拒绝嘛。 即便如此,老黄还是坚持举手,他不想参加。 除他以外,仅有的三个男同志里,狄思科和秦勉都没有异议,算是默认参加了。 老黄本就瞧不上秦勉,这会儿更是露出“你这人真是毫无底线”的表情。 秦勉苦笑,他有什么办法! 因着出国的事,他算是彻底把于童得罪了,原来每晚都要连轴轧场演出,现在却只能闲得在家抠脚。 他能从一个小县城剧团,一步步发展到首都的歌舞团,靠的就是理智冷静。 出国进修是他当时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那段时间傅四海像个疯狗似的,追着他找茬。他选择出国,一方面是想去镀镀金,另一方面就是不想跟他硬碰硬,远离是非之地。 可惜国外消费水平太高,他攒的那点家底未必够用,还得在出国前努力攒些钱。 这次正是跟于童和解的好机会。 老黄又转向狄思科,问:“小狄,你也要参加?” 狄思科颔首,并带头唱起了高调:“响应国家号召,支持于队工作!” 耶利亚音乐茶座的驻唱机会,是于童跑了好几趟才为他争取下来的。 他不能过河拆桥呀! 爆炸头不屑地感慨:“你怎么那么天真啊!健美操是好跳的吗?参加正式比赛,必须穿紧身健美裤!台下还有一堆照相机摄影机对着你,到时候你不想出名都难了!” 狄思科:“……” 怎么不早说! 他迟疑着冲于童笑笑,顶着她的死亡视线,硬着头皮说:“那什么,叫您一声奶奶,我就不参加了吧?” 第13章 老黄的一番高论,成功劝退了狄思科和秦勉。 三个贞洁烈夫抵死不从,于童只好选择徐徐图之,先为女演员们请了一位健美操教练。 安排好这一切,她就去了服务公司的经理办公室。 经理魏东方一见到她,便警觉地说:“小于队长,咱们有言在先啊,有事情可以提,但是不要提钱!” 于童心说,除了能从你这抠点钱,你也没别的用呀。 “经理,我还真不是来跟您要钱的!”于童径自拉个椅子坐下说,“我想给我们三队的演员出几盘专辑带,您给我牵牵线吧。” “几盘?整个歌舞团能出录音带的也没几个!”魏东方摇头,“这个事你就不要想了,出录音带未必有走穴演出赚钱,你多联系一些演出就什么都有了!” 于童无奈道:“关键是,最近走了好几拨儿人,再不想想办法,人都跑光了!” “你有什么好办法,说出来咱们探讨一下。”魏东方也在为人员流失的问题犯愁。 于童便再次提出给演员录专辑带,让人家看到发展钱景。 “我有几个能让演员快速出名的方案,不过,”她做个点钱的手势,“就是缺点活动经费。” “说来说去,还是来跟我要钱的!”魏东方锁着眉头,思考半晌才说,“给你批点钱在三队搞个试点也行,不过你们三队的人还是太少了。这样吧,最近尹峰进步挺大的,先把他转去你们那边,算是给你增加些人手。” 这是明摆着来占便宜的啊! “……”于童连声拒绝,“他不是一直挂靠在二队吗,我可不想跟江珊抢人!” 尹峰是魏东方的女婿,算是公司里比较特殊的存在。 他有一支自己的乐队,而且乐队成员都是他家亲戚,出去演出时走到哪带到哪。 看中哪个资源就敢上手去抢,江珊没少替他善后。 “小江最近新得了辆菲亚特,整天开着小汽车到处跑,也没见她拉回什么新业务,我看她心思未必还在工作上。” 说起那辆菲亚特,于童也是见过的,挺漂亮的红色小轿车。 傅四海这段时间不见踪影,傅家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于童一直怀疑,这辆菲亚特是傅四海给她的封口费。 毕竟只要江珊不承认,关于孩子的传言就是子虚乌有。 “经理,我要是从江珊手里挖人,那可就把人得罪了!”于童坚决不肯接手尹峰那个烫手山芋。 魏东方知道自家女婿不招承包队长们待见,写了张字条递给她说:“给你批一千块的经费,尹峰那里你看着安排。要是方便,就先把他放到曼哈顿歌舞厅或者耶利亚音乐茶座锻炼锻炼。” 于童:“……” 挺会选的。 这两个场子的环境适合男歌手,演出费也给得大方。 正被老黄和狄二狗占着。 时下的演出市场比较青睐女演员,同一个场子里,不可能让两个男的一前一后登台。 要是尹峰也进来掺上一脚,届时势必会出现二选一的局面。 不过,老黄和狄二狗也不是省油的灯,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拿上一千块经费,于童心想,但愿那两个贞洁烈夫能顶住压力争点气。 * 于童的推测没错,尹峰的加入,确实给老黄和狄思科带来了很大压力。 倒不是说他唱得有多好,主要是这人演出的时候一定要自带乐队! 有免费乐队可用,甲方当然乐得省下请乐队的开支。 这可就苦了跟他在同一个场子演出的老黄和狄思科。 客人点的歌,经常被乐队以没有谱子为由回绝掉,三首歌能唱成两首就不错了。 于童听闻以后,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让他们少接客人点歌,能不接最好不要接。 不过,让狄思科没想到的是,点歌机会少了以后,他的点歌费竟然奇迹般的,被竞争点唱权的客人,从十块哄抬到了十五块! 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然而,不等他一探究竟,系主任的一通电话,就让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学校。 “你现在是一心玩物丧志,连学业都不想要了是吧?” 滴滴答答的掉落音不断从游戏机里传出,直到game over的音效响起,甄主任才抬头看向他。 狄思科瞅瞅她手里的游戏机,无语道:“主任,我也想玩物丧志,但是没有这个经济实力呀!” 他接到电话就跑来了,知道主任刚回国,还特意拎了几个大久保桃。 结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进来就被罚站不说,还全程欣赏了她玩俄罗斯方块时的狰狞表情。 甄主任肃着脸说:“我出国之前,交代你填的申请表,你填了吗?” “填了啊。” 明知道选拔的事容易出纰漏,他怎么可能不上心! 甄主任扭头招来自己的研究生,“牛萦,你跟他说,学生处的老师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 “其他人的都交了,就差你一个!” 牛萦也不知该说这个师弟幸运还是倒霉。 他们甄主任精通英法日俄四国外语,上个月陪着市政府组织的友好代表团去苏联出访了,前天才回国。 一回来就过问了系里选送优秀毕业生的情况,没想到这一问竟然还真问出了问题。 甄主任被他气得不轻。 “你平时散漫也就算了,这次评选优秀毕业生是能影响毕业分配的!去部委实习,是多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系里把这么宝贵的名额给了你,你却毫不珍惜!真不知道你一天天在想什么,我看你的魂儿都快被歌舞厅勾走了!” 狄思科来不及去想她是怎么知道自己在歌舞厅上班的,立即解释说:“主任,我真的把报名表交了!班长转交给我的第二天,就送去学生处了!” “那人家怎么说没收到你的申请表?你交给谁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狄思科努力回忆说:“是个戴眼镜的男老师,我看着他把申请表装进档案袋的。” 甄主任见他语气神态认真,倒是信了几分,当即便带着人去了一楼的学生处。 这会儿还在放暑假,学生处的办公室里只留了两个值班老师。 其中一个就是当时受理了申请表的男老师,狄思科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上前说明了情况,可是,那男老师却矢口否认见过他。 “所有表格都放在同一个档案袋里,我们要统一存放统一归档的。”男老师认出了甄主任,便客气地说,“可能是这个学生自己记错了,甄主任,他的申请表确实不在这里,我们没必要在这种事上说谎!” 这位男老师是学校的老职工了,甄主任也是认识的,对方风评还不错,确实不至于说谎。 可是,他没说谎,那说谎的就是狄思科了。 “你再好好想想,申请表到底放哪了?” 这小子整天忙忙叨叨的,一忙起来,把事情忘了也说不定。 狄思科语气肯定地答:“交给这位老师了!” 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迟疑犹豫。 双方各执一词,甄教授也弄不清这笔糊涂账。 “找不到就算了,现在追究责任也无济于事。刘老师,您再给他拿张空白表格,让他赶紧填了!” “这份申请表是从部里戴帽下来的,早就发给各系了,一张多余的也没有。” 闻言,甄主任的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我还从没听说,哪个单位下发表格文件是可丁可卯的,连个备用的都没有!” “真的没有多余的。甄主任,我这话可能不中听,但是学生毕竟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马虎大意的后果负责。要是今天为他破了例,那以后再有学生遇到这种情况,是不是也要破例?我们学生处不能总为学生的错误擦屁股吧?” 狄思科:“……” 怎么就成他马虎大意了?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遍那天提交材料的全过程,然后转头询问另一位值班老师:“老师,我能看一下信息登记簿吗?” 女老师指了指绑在办公桌一角的登记簿,让他自己翻。 狄思科快速将页面往前翻,找到相应的日期后,一行一行地搜索过去。 果然在靠下的位置,找到了他那天的登记信息。姓名、院系、内容都写的清清楚楚。 学生从学生处领取了文件材料以后,需要在这本登记簿上做个登记。 他那天来送材料的时候,不了解情况,见人家都在上面登记,便也排队填写了。 所以,这一页的其他人都是取件的,只有他一个是送件的。 他将内容展示给那位刘老师,“老师,您还是帮我找找交上来的申请表吧,实在找不到的话,让我重新填一份也成。” “这个……”刘老师推推眼镜,一脸抱歉地说,“空表格真的没有了!” 甄主任等在旁边,心里也渐渐有了计较。 学校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有些事她不是没听说过。 只不过,今天竟然被她遇上了。 她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还从没让学生在自己跟前吃过亏。 问清楚学生处的传真号,就拿起了桌上的办公电话拨了出去。 众人也不知她拨通了哪里,只听她在电话里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没过多久,便有一份空白的优秀毕业生申请表被传真了过来! “你就在这填!”甄主任将申请表拍在学生跟前,“填完了直接交给他们归档!” 狄思科被这霸气一拍感动得稀里哗啦,重新提交了申请表后,对甄主任再三道谢。 要不是有这位大拿在,即便没有人举报他亲属走私,他也跟这次选拔无缘了。 甄主任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又拿起游戏机堆起了俄罗斯方块,毫不在意道:“不用谢我,你能多花点心思放在学业上,我就知足了。对了,你假期都干什么呢?读哪些书了?” 狄思科最近忙着搞钱,还真没看什么书,只好老实地答:“没怎么看书,但是学会了七八首英文歌和两首法语歌,有几首还填了中文词。” “填词了?”甄主任有了些兴趣,“带来了吗?” “没有,就填着玩的。” “有填好的下次带来让我看看。”甄主任指了椅子让他坐,叹口气说,“我知道你日子过得不容易,但是有句话叫‘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那歌舞厅里都是些不务正业的颓**年,你总浸淫在那种环境里,能学到什么好?” “主任,我只在歌舞厅当了一天服务员就辞职了。现在在耶利亚音乐茶座唱歌,每天晚上半小时。那是合资酒店附带的茶座,收费高,客人素质也比较高,环境其实挺好的……” 甄主任听他把音乐茶座描述得天花乱坠,怀疑地问:“真有你说的这么好?” “真的!您还没去过音乐茶座吧?”狄思科心思一转,趁机邀请道,“要不我请您去坐坐吧?茶座的西点和饮料还挺不错的,我请客!” 甄主任还是第一次遇到敢请她出去消遣的学生,半天没给出回应。 狄思科很感激她今天对自己的回护,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妙,便继续撺掇:“反正现在是暑假,您就去看看嘛,到时候您尽情点歌,我免费给您唱!” 甄主任放下游戏机,想了想说:“不用你请,点歌费我还是出得起的。” 第14章 耶利亚音乐茶座位于西城的一条繁华商业街上。 周末的傍晚,天边尚有余晖时,茶座门口便已立起了“满客”的牌子。 为了迎接甄主任的大驾,狄思科特意请服务员帮忙留了一个内圈位置,不但亲自看了酒单菜单,还提前两天将演唱曲目交给了尹峰的乐队,以防他们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过,当他在门口接到一身盛装的甄主任时,只觉自己准备得还是太简薄了。 甄主任穿着及膝的黄白印花套裙,搭配珍珠项链和胸针,头顶的黄白拼接帽子,竟然还是带渔网面纱的! “我这一身打扮,不给你丢脸吧?”甄主任矜持地问。 狄思科立马用译制片翻译腔,吹出一波真诚的彩虹屁:“优雅!精致!凭您这身打扮,去参加女王的宴会都绰绰有余!” 陪在老师身边的牛萦玩笑道:“上个月甄教授去天桥剧场看帕瓦罗蒂的《波希米亚人》,穿的也是这一身!咱们甄教授给了你帕瓦罗蒂同等待遇,你要好好表现呀!” “一定一定!” 被引着进入茶座时,牛萦低声透露:“昨天甄教授向学生处的负责人告状了,不过,我猜那刘老师顶多会被批评几句。毕业分配就像第二次投胎,为了投个好胎,肯定会有人搞小动作,你自己多注意吧。” 狄思科颔首,实习名额有限,并不是所有优秀毕业生都能被选中。被选中的人也未必能留在部委工作,这期间还要经历好几轮筛选,竞争是在所难免的。 “毕业前你会经常跟学生处打交道,”牛萦劝道,“最好别跟他们撕破脸。” 狄思科点点头,谢过师姐提醒。 将她们带去预留的位置后,笑眯眯道:“主任,您今天可得帮我撑撑场子,要是一会儿没人点歌,您多点两首!咱自己人不收费!” 甄主任观察着茶座的环境,问:“你几点开始演出?” “再有一刻钟就该开场了。” 甄主任一听,时间还挺紧的,挥手就让他回去准备了。 狄思科今天的状态比较放松,他已经提前给尹峰的乐队成员送了几包好烟,以求他们今晚好好表现。 或许是那几包烟真的起了些作用,今晚的乐队竟然意外的好说话。 狄思科上台演唱了每日固定的三首歌,乐队既没刻意升调也没降调,老老实实地配合他唱完了全场。 一路顺利地来到了点唱环节。 音乐茶座的点歌方式与歌舞厅不同,歌舞厅的客人可以随时举手点歌,音乐茶座的客人则更喜欢将歌名和备注写在便签纸上。 譬如,“祝谁谁谁生日快乐”,“祝某某某一路顺风”。 服务员今天送来的托盘上,有三张便签条。 其中一首歌狄思科不会唱,被率先刷掉了。 另两张纸条上,分别写着《往事只能回味》和《南屏晚钟》。 狄思科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上面似乎都不是甄主任的字迹。 他心想,甄主任还挺客气的,请她免费点歌都不点。 然而,甄主任并不是跟他客气,真实情况是,她并不知道在这里点歌还要写字条! 见他唱完三首歌以后,只站在舞台边跟服务员说话,而且好半晌没有返回舞台,甄主任便跟牛萦征求意见:“瞧他在那干站着,好像还挺尴尬的,要不咱们点一首吧?” 牛萦是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从没进过这种娱乐场所,自然是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狄思科说他最近新学了几首英文歌,甄主任举起手,对服务员客气道:“同志,我想点一首《Every breath you take》可以吗?” 服务员当然说可以呀,正准备将纸笔奉上,邻桌的女士却接茬了,“我出二十块,麻烦给我点一首《南屏晚钟》!” 服务员对这种加价点歌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小狄有自己的演唱风格,又是个年轻帅哥,茶座里好多熟客都是奔着他来的。 但他最近减少了点歌量,每周只有两三次点唱机会,这才出现了竞价点歌的局面。 而甄主任想的是,既然答应了学生帮忙撑场子,那就不能食言呀! 她摸了摸自己装钱包的手提袋,再度举手说:“那我出三十块!” 牛萦:“……” 花三十块,只为听她师弟唱首歌? 把他叫去办公室,让他唱个够不行吗? 紧接着,令她更加难以理解的情况出现了。 距离舞台比较远的另一个卡座里,竟然又有人报价了,干脆利落地说:“五十元,《往事只能回味》。” 听口音不像本地人。 “七十块,《南屏晚钟》!”邻桌的姐姐第二次出价。 甄主任:“……” 她年轻时在欧洲游学,这几年又时常出国访问,也是见过大世面的。 但是,竞价点歌这种新鲜事,她还真没体验过! 她连玩俄罗斯方块都有极高的胜负心,此刻就更不会怂了。 “一百块,《Every breath you take》!” 牛萦瞪大眼睛:“!!!” 好紧张,快窒息了! 场子里当即便有人鼓起了掌。 精彩精彩! 来茶座的客人都是为了消遣放松的,目睹三位女士竞价点歌的过程,可比听歌有意思多了! 一个点歌权而已,价格竟然能被炒到一百块! 真是闻所未闻! 此时便有客人被勾起了好奇心,开始留意三位女士的情况了。 甄主任不到五十岁,打扮得像要出席商务晚宴,点的又是英文歌,让人以为她是住在合资酒店的归国华侨。 外地口音的那位,目测二十出头,刘海被吹得挺高,一看就是时髦女郎。 最后一位本地口音的,衣着最普通,瞧着像个坐办公室的女干部。但人家敢叫价呀,没点实力的,谁敢张口就报七十块? 原本环境清幽的茶座,因为这场点歌权之争,瞬间被点燃了。 而台上的狄思科对于这个走向却傻了眼。 要不是知道底细,他都要怀疑甄主任是谁找来的托儿了。 而且那位像是女干部的客人,瞧着也有些面熟,要么是音乐茶座的常客,要么是以前在哪里见过的。 最近他的点歌费确实涨了一些,但是最多也不过二十块,今天要是没这两人在其中竞价,绝不会叫出一百块这种高价。 就在他考虑是否要将竞价叫停时,台下的三位女同志已经把价格喊到一百五十块了。 牛萦被她们的叫价惹得心惊胆战,急忙拉住还想参与的甄主任,提醒道:“老师,您别冲动!您要是点了歌,师弟肯定不会收您的钱,还不如把这个机会留给她们!别影响师弟赚钱呀!” 甄主任沉浸在激烈的竞价中,难得地体验了一把拍卖举牌的快乐,听了学生的提醒,只好意犹未尽地做出“你们请便”的手势,将机会让给了另外两人。 她退出以后,叫价并未停止,狄思科今晚的点歌权,最终被那位外地口音的年轻姑娘获得,两百块,点唱一首《往事只能回味》! 这个价格不但让观众沸腾了,茶座经理听了通报以后,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别说他们茶座了,就是放在全国,这种事情也是少见的啊! 相比于激动的吃瓜群众,狄思科此时反而冷静下来了。 歌可以唱,但点歌费不能这么收! 这次收了两百的点歌费,让以后的客人怎么点歌? 给多了,客人心疼。给少了,是他身价暴跌。 狄思科思忖着,要不今天就免费唱一首吧,只当感谢对方捧场了。 他转过身,打算跟乐队说一下调号,却赫然发现,本该坐在后面的鼓手和键盘手不见了踪影! “晖哥他们呢?”狄思科心里顿感不妙。 吉他手是个小年轻,心虚地说:“晖哥肚子疼,去厕所了。” 说完就低头看向别处,避免与狄思科对视。 双方是竞争关系,如果今天真的让他赚到这两百块,那么在二选一的情况下,最终离开的必定是尹峰。 狄思科也清楚双方存在利益冲突,此时说再多都没用,还不如抓紧时间想想解决办法。 三位客人一路激烈竞价到两百块,观众的热情都被激了起来,他若是拒绝演唱,无疑是极其扫兴的。 他背对着台下快速思考,让观众以为正在跟乐队商量曲目。 再度回身面向观众时,狄思科握上麦克风面带微笑道:“首先多谢三位女士的厚爱,不过,还是得跟大家澄清一下,这三位可不是我找来的托儿啊!本人也十分惶恐!” 客人们配合地笑着鼓掌。 “我之前收到的点歌条上,也写了《往事只能回味》这首歌。”狄思科拿出便签条晃了晃,客人写在上面的内容默认可以公开展示,于是他念道,“这位客人说她跟相处四年的对象分开了,对方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人生伴侣,她想点一首《往事只能回味》告别过去。” 观众们再次拍手,有人要花两百块点歌,赶紧唱吧! 狄思科摇摇头,冲那位出价两百块的女士提议:“既然错不在您,您又想重新开始,我觉得那些往事就不必回味了吧?点歌费今儿就不收了,耽搁大家一分钟时间,我想唱几句《铡美案》的选段,送给这位女士!祝她能早日让过去过去,让开始开始。” 众人:“……” 够狠的。 这是要把人当陈世美斩了啊…… 狄思科又问台下观众:“有哪位愿意上台帮我敲板鼓,给个节奏吗?” 没人举手。 “好的,那位穿黄白印花套裙的女士愿意来,那就请您移步上台来吧!” 穿黄白印花套裙的甄主任:“……” 她没举手啊! 牛萦憋笑说:“您不是曲艺社的指导老师么,快上去帮帮他吧!乐队缺人,师弟都急出汗了!” 甄主任嘀咕着,“早知道要登台,就穿旗袍来了!” 还是不情不愿地上了台。 架子鼓和吉他,代替板鼓和京胡。 随着咿咿呀呀、叮叮咣咣的伴奏响起,狄思科立马就起范儿了。 “驸马爷近前看端详,上写着秦香莲三十二岁,状告当朝驸马郎,欺君王瞒皇上,悔婚男儿招东床……”[1] 虽然穿着现代服饰,也没做任何扮相,但他眼睛那么一立,手势那么一起,还真有点儿包公的架势。 客人中也不乏上了些年纪的票友,当即便叫了一声“好”。 台下的牛萦:“……” 师弟在校外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那位大手笔点歌的姑娘,很认真地听完了这段《铡美案》,而后重又招来服务员,将一张字条和一个牛皮信封放进了托盘。 狄思科收到东西后,先将字条展开。 上面只有寥寥六个字——“谢谢,一点心意。” 而信封里的,竟然是整整三十张大团结! 狄思科很没出息地“嚯”了一声,他真的遇到大款啦! “主任,您看!”他将信封里的钱展示给甄主任,“刨除公司抽成以后,咱俩一人一半!” 甄主任优雅地吐出一句“玩儿去”,又拉着他问:“你们那个乐队怎么回事?竟然关键时刻掉链子,这怎么能行!” “嗐,那乐队主唱是个关系户,您甭担心,过两天我就让他们玩儿去。” 第15章 狄思科尚未来得及料理尹峰的乐队,三百块的天价点歌费,却让他在歌舞团里出名了。 要知道,即便是歌舞团的台柱子,唱一首歌也拿不到三百块呀! 有人觉得谣言当不得真,便特意跑到声乐班门口堵人,询问事情真伪。 狄思科对外的说法一律为,点歌费两百,小费一百。 那天他打开信封的时候,服务员就在身边,收了三百块的事瞒不住人。 但他却不能认下“点歌费三百”这个说法,毕竟点歌费要给公司抽成,而小费则全归个人。 尽管如此,每天来围观他的人仍然很多。 因着点歌的客人是女同志,狄思科又是年轻帅哥,有人就开始往桃色花边上联想。 可是人家女客人听完歌就走了,没交谈也没留联系方式,要非说他们有什么,又实在牵强。 这个小狄,也就是长得帅一点,个子高一点,能唱几首外国歌而已,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嘛。 “要是让你们看出了门道,岂不是人人都能赚三百块!”于童将看热闹的人怼出去,转而对狄思科说,“你马上就会变得小有名气,甭管别人怎么说,你自己首先要稳得住,相信自己就是有让人心甘情愿掏出三百块的实力!” 狄思科心想,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三百块就是一锤子买卖,过两天应该就没人提了。 他没把于童的话放在心上,每天照常去音乐茶座打卡唱歌,除了感觉客人更多了,点歌更积极了,再没什么不同。 这天又是周末,他打算回家看看还瘸着腿的三哥。 老话儿说得好,吃什么补什么,狄思科经过家门口的服务大联社时,进去买了四个酱猪蹄和一个酱肘子。 在这里上班的都是胡同里的老街坊,见到狄思科便调侃着招呼:“咱们大知识分籽儿回来啦!” 狄思科笑嘻嘻道着“不敢当不敢当”,然后张大爷李大妈王大姐的亲热招呼了一圈。 瞧见卖豆腐脑的快嘴婶时,也能面不改色地喊一声婶子,好似之前连敲带打地吓唬人家,要告人家诽谤的龃龉并不存在。 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乎已经与狄家人老死不相往来的快嘴婶,反倒不知该摆什么脸色了。 相比于一根肠子通到底,爱憎分明的老狄家其他人,这个狄小五真是朵大奇葩! 快嘴婶没话找话地问:“今儿怎么买这么多肉菜?家里有客呀?” 门对门做了几十年邻居,老狄家是什么情况,她最清楚不过。 别看他家儿子多,一致对外的时候挺威风,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为了给这五个儿子攒彩礼钱,郭美凤能精打细算到头发丝儿。 每到夏天,老狄家的饭桌上别的没有,两毛钱一筐的大籽儿老黄瓜管够! “我三哥小腿骨裂了,给他买点猪蹄,吃哪补哪!” 若是搁在以前,狄思科才不舍得在外面花这份钱。 但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看完那本书以后,他最大的感悟就是,该吃吃该喝喝,舒服一秒是一秒。 “小五,你那个牙膏广告大家都看到了!拍得真好呀!你是怎么被电视台相中的?给他们拍广告有钱拿吗?” 即便是暑假,狄思科多数时间也是住校的,街坊们难得碰上他,便拉着他打听拍广告的事。 狄思科笑道:“钱给的不多,但是日化厂厂长送了我两箱牙膏,折合下来也不算少了。” 既然拍了广告,就有被熟人认出的准备,狄思科倒也不怎么意外。 “小五,除了拍广告,你还拍了别的没有?今天报纸上的那个人也是你吧?” “应该不是,我只拍过一支牙膏广告。” 狄思科在服务大联社里逗留好半晌,满足了街坊们的好奇心,才拎着买来的东西一路回了家。 然而,他刚走进院子,就被老妈一把拉进了屋,大热天的竟然把门窗都关上了。 谨慎程度不亚于克格勃。 郭美凤将一份报纸拿给他看,指着上面的一张照片问:“儿子,这人是你不?” 报纸上的照片是黑白的,而且还是远景镜头,人像有点小。 但狄思科仍是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 确实是他! 拍摄地点是音乐茶座。 看演出服的款式,应该是在甄主任去听歌的那天拍的,后来他嫌长袖服装太热,再没穿过那套演出服。 三哥啃着他带回来的酱猪蹄,疑惑问:“我们都觉得照片里的人是你,但是名字对不上呀!报纸上说这人叫狄道格!” 狄思科:“……” 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名字由来。 “这有什么!”郭美凤不愧是亲妈,立马就帮儿子找到了理由,“肯定是艺名!我演出那会儿,观众只知道我是‘四两银’,基本没人叫我郭美凤!” 四哥见他们一直说不到正题,焦急地问:“老五,你真的唱一首歌就要三百块啊?” 狄思科一愣,“报纸上连这个都写了?” 他赶紧展开报纸,仔细看了一遍新闻内容。 这篇新闻的标题为《从“供给制”到“商品化”,文化市场的一潭死水变活了》。 刊登在日报的第二版,几乎占了一整个版面。 主要讲的是改开以后,八亿人看八台戏的历史被彻底改写,打破了文化服务被国家包办的格局,各地涌现出许多新型文化市场。 作者在这里举了两个比较典型的“文化商品化”的例子,一个是广州出现了一家产值上百万的影音公司,另一个就是北京的一间音乐茶座里,观众竞价点歌,一首歌被争出了三百块的天价。 “狄道格”和“耶利亚音乐茶座”都被反复提及多次。 而且这篇报道中唯一的一张配图就是他的那张。 见他放下了报纸,狄思慧又将另两份也递过去。 “五哥,这是今天的晚报和这礼拜的青年报,上面也有你呢!” 狄思科心中诧异,但还是将报纸接了过来。 晚报的内容与日报的大同小异。 而青年报上那篇针对性极强的专题报道,则引起了他的注意。 文章题目叫《新人歌手横空出世,歌星会唱也应会说》。 这篇文章的切入点比较刁钻,作者先是批评了某位著名歌星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说话毫无逻辑,常常词不达意,让观众大跌眼镜。 提议歌星们应该重视语言表现力,在舞台上,既要展现动人歌喉,也应言之有物,体现自身的艺术修养。 然后这位作者便举例还原了耶利亚音乐茶座中,三位客人为了一个点歌权激烈竞价的全过程,并为读者呈现了新人歌手狄道格,在面对天价点歌费时的处理办法。 称赞其言辞真诚,重视与观众的情感互动,此番应对便已价值三百。 相比于那个被嘲讽的著名歌星,作者对狄道格这个新人的态度,可谓是宽容又欣赏。 但狄思科的心情却颇为微妙。 这个作者在文中对狄道格的背景做了详细介绍,不但知道他跟大明星一起拍过牙膏广告,还说他“师从著名作曲家、声乐教育家白宜萱”。 在此之前,连狄思科自己都不知道,给他上声乐课的白老师竟然这么有来头! 几天之内突然冒出这么多跟他有关的新闻,还对他这段时间的活动知之甚详,这要不是有人特意安排的就见鬼了! “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赚了三百块的点歌费?” 狄思科回过神时,一家人都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既期待又忐忑。 他挑个猪蹄塞给侄子彬彬,点头说:“抽成以后,也就一百多。小六的学费先别急,我这段时间再多接点活。而且我之前不是拿回来两箱牙膏嘛,回头我出去支个摊儿,两箱牙膏也能卖几十块。” 郭美凤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然后神采奕奕地说:“你现在可是一首歌能卖三百块的!摆摊儿的事,让你二哥四哥去,就不用你操心了!” 狄思科笑着答应了。 其实,申请表被学生处弄丢那事,让他这些天的神经都有些紧绷。这会儿瞧见他的四个哥哥,无论是瘸腿儿的,还是腿脚利索的,都老实在家呆着呢,他心里多少能放松一些。 尽管老五上报纸用的是艺名,却也足够郭美凤欢喜了,下午便置办了一桌好菜,让一家人为他庆贺庆贺。 在家里吃饱喝足后,狄思科重新披挂上阵,又赶去茶座上班了。 只不过,今天刚走到茶座门口,他就发现在“满座”牌子的旁边,摆着六个大花篮。 位置相当醒目。 狄思科以为附近又有什么门市部开业了,没怎么在意就擦身而过。 可是,过了没两秒,他又停下脚步退了回来。 只见其中一只花篮的条幅纸上写着—— 他又去看旁边的花篮,写的是。 另外四个花篮上的内容也是这类祝福语,唯一的相同点是,都没有落款。 此时正是上客高峰期,许多熟客见到花篮旁的狄思科都跟他打招呼。 有人甚至笑着调侃:“小狄,恭喜啦!国际友人都给你送花篮啦!” 狄思科面上表现淡定,好似这些只是寻常小场面,内心里却恨不得赶紧掩面而逃! 如果于童此刻在现场,他一定要摇晃着对方的肩膀说:“别整活儿啦!这份突如其来的宠爱,我承受不来啊!” 第16章 为狄思科送上六个大花篮的人,并不是于童。 而是于童的大嫂蓝岚。 自那天以后,每逢狄思科有演出的日子,她都要送两个花篮过去,如此便坚持了一个礼拜。 这天晚上从茶座出来后,蓝岚没有直接回家,骑上车就去了文化局家属楼。 没想到,敲开门后,竟在门内看到了她家于晏。 “你怎么来啦?”蓝岚惊喜地问。 “我怕你乐不思蜀,把孩子忘在奶奶家!”于晏口中挖苦着媳妇,又回头瞪了眼亲妹妹。 于童笑吟吟道:“我嫂子整天不是上班就是带孩子,多辛苦啊!本来就该让她偶尔出去放松一下!” “这是偶尔吗?都快一个月了吧?下了班连家都不回,就去那个音乐茶座和歌舞厅看男歌星!”于晏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诶诶,你可不能当着爷爷奶奶的面胡说啊!”蓝岚纠正道,“我那是受童童的委托,去工作的!而且女歌星我也要看的!” 说着就放下背包,将几张发。票拿出来,交给了于童。 “你给我的钱虽是活动经费,但毕竟是歌舞团的公款,钱用在了哪里还是要记清楚的,以防单位有查账需要。这是买花篮的几张票子,”蓝岚一一解释,“这几张是点歌的票子,本来人家音乐茶座不给开点歌发。票的,我找了他们经理才开出来。” 于童不在意其他票子,只拿起那几张点歌的发。票瞧了瞧,最高金额也不过三十块。 不由诧异问:“小狄最近的点歌费涨了不少,嫂子,你怎么只花了这点钱?” 蓝岚得意:“我去的次数多了,早就摸清了门道。遇到那些衣着朴素的女同志,或是中年以上的男同志,就不能追着加价,他们消费比较理性。但是,碰上手面儿宽的年轻姑娘,或是在姑娘跟前找面子的男同志,就可以适当喊价了。” 蓝岚最近的日子过得着实潇洒,自从答应给小姑子帮忙后,她每天下班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去音乐茶座和歌舞厅报到。 孩子由他太爷太奶接送,在外面的吃喝玩乐全由小姑子报销,日子简直不要太逍遥! 不过,她是做财务工作的,有钱也得算计着花,童童给的四百块钱,她花了一个月仍有剩余。 白主任正在看介绍小狄的那篇报道,听孙媳妇说起点歌费,便摘下老花镜问:“这报道真实吗?真有人肯花三百块点歌?” “真的!我在茶座见过那姑娘几次,手面儿特别大,之前还给一个女歌手花过一百块呢。” 所以她那晚才敢不停抬价。 没错,蓝岚当时就在现场,而且是三个竞价点歌的女客人之一。 提起那天的事,她仍然心有余悸。 于童早就交代她,要是碰上了客人喊价,就跟着一起喊,最好能喊出一个天价,哪怕需要自己掏钱,也不要怂。 只有喊出天价了,后期宣传才会有爆点。 蓝岚答应得挺好,打算用三百块来实现这个目标,但是那天刚喊到一百八,她就怂了。 没办法,革命家庭出身,舍不得呀! 白主任自诩是个思想还算开放的老太太,但是对于孙女和孙媳妇的这番操作,还是有些费解。 “就算你们给他弄出了三百块的身价,但这毕竟是哄抬上去的,假的呀!这可是穿绸子吃粗糠,表面光!” 于童笑道:“哄抬出来的也是真的!这钱不是我花的,是人家客人掏的真金白银,这就说明有人认可他这个身价。我之前联系的记者已经将新闻刊登出来了,等到曝光度越来越高后,会有更多人觉得他值这个价。” 尽管白主任仍是觉得他们瞎胡闹,但也不会对孙女的工作指手画脚,只说:“不能让他只顾赚钱,声乐课还得继续上!” 于童诶了一声,满口答应着。 于晏见她们商量得差不多了,便没好气地问:“于老板,我媳妇的工作什么时候能结束?差不多就行了吧?从没听说,哪家小姑子整天撺掇嫂子去看男歌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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