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属于戏校的返聘教师,平日里不用在学校坐班,有课的时候再去上课。 “去了,”郭美凤停下动作,灌了一口水说,“我们戏校要出个节目,参加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的文艺演出,这次要去人民大会堂表演呢!” “哇,您也要上台呀?”狄思科赶紧问。 “我都这把年纪了,嗓音和身段都不如年轻人,当然不能让我上台演出了,我是指导老师之一,要帮学生们排戏!” 狄思科翘起一个大拇指说:“那您也很厉害了,能进人民大会堂呢!” “那是!”郭美凤对此也很得意,“回头我多拍点照片,让你见识见识!” 狄思科捧场地应承,又感慨道:“你们这一个两个都去纪念反法西斯了,狄嘀嘀和狄嘀嗒也跟着他们姥爷,准备那个纪念反法西斯胜利的画展呢。” “呵呵,这就是最近的主旋律,各大单位都组织活动了。” 狄思科心想,主旋律吗? 那他们单位是不是也得组织这方面的活动啊? 事实上,腾飞已经筹备了相关活动。 次日上午,工会主席栾海霞就来跟他要钱了。 今年既是腾飞成立四十周年,又是抗日战争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五十周年。 工会已经按照领导要求,开始筹备庆祝晚会了。 所以,总经理得给人家批钱。 这是正事,狄思科随口问了两句准备情况,就在上面签了字。 汪大海听到消息以后,也跑来了他的办公室。 “狄总,咱们的TF406型VCD机很快就能上市了,这款产品的价格会比老款便宜很多。现在仓库里还积压了不少TF402呢,一旦新机型上市,那批旧款机器肯定要滞销。我建议,咱们可以借着这次周年庆的机会,搞一次促销活动!” 狄思科同意搞促销,但是能不能把事情往大了闹一闹? 汪大海一愣,“怎么闹?” “现在报纸上不是成天介绍民族工业保卫战嘛,各大国产家电品牌都加入这场保卫战了,我看咱们腾飞也可以加入一下嘛!” 汪大海:“……” 腾飞跟人家那个是两码事。 叫嚣着参加民族工业保卫战的企业,都是生产电冰箱、电视、洗衣机这类大家电的。 现在国内的家电市场已经被外国洋品牌占据了,商场里的家用电器,一半是日本品牌的天下,一半是欧美品牌的天下。 国产品牌根本没有立锥之地。 好多曾经煊赫一时的国产名牌都滞销了,仓库里存着大量的积压产品。 新建仓库的速度,赶不上产品积压的速度。 为了突出重围,那些家电企业才提出了保护民族工业的口号。 但腾飞跟人家还不太一样,VCD本来就是国人发明的,国产VCD才是市场主流,外国品牌的市场占有率并没高到需要腾飞喊口号的地步! 狄思科挥手说:“没关系,反正咱也是家电,支援一下大家嘛!” 这么高的新闻热度,腾飞还是要蹭一下的。 于是,没过几天,所有销售腾飞VCD的柜台前,都集体立起了一块巨型广告牌。 “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50周年,热烈庆祝腾飞成立40周年!腾飞VCD限时降价540元!” 隔壁洋品牌柜台的售货员:“……” 好久没见过如此又红又专的产品了。 第186章 自从工作编制转入了中央台, 彭湖那头浓密的黑发就一直在匀速变白。 他以前是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的导演兼摄影师。 不过,随着电视行业的发展,电影纪录片渐渐被电视纪录片取代, 新影厂被划入了中央台, 他们这些制片厂的职工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了电视台的职工。 《绝处逢生》这档栏目, 是他加入新单位以后,接到的第一项拍摄任务。 为了来一场开门红, 摄制组的所有成员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然而, 有些事情就是天不遂人愿。 台里最初给他规定的拍摄时间是两个月,成片会作为改革开放15年的献礼片,在电视上播出。 可是他们选择拍摄的三家企业,都是濒临破产的国有企业,如果能在两个月内转危为安, 人家也不至于濒临破产了。 所以,彭湖就跟主管领导商量,纪录片与电视剧不同,纪录片的内容都是真实的, 拍摄进度如何取决于拍摄对象, 希望台里能考虑实际情况,放宽拍摄期限。 几番拉锯后, 台里将拍摄时间改成了最多十个月。 尽量赶在今年的国庆节前播出。 此时距离正式开机已经过去了九个月,他们选中的三家国营大厂走向了三个完全不同的方向。 东北的大型机械厂彻底破产,用卖地皮和设备的收入,买断了全厂职工的工龄,大批工人从此下岗。 西北的造纸厂虽没破产, 但承包给了个人,企业性质已经彻底发生了改变。 腾飞厂可谓是硕果仅存, 既没破产,也没被外资和私人并购,企业性质还是很纯粹的国营企业。 彭湖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腾飞厂身上。 要是腾飞厂也在他们拍摄期间出现什么问题,那他们这次拍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绝处逢生,绝处逢生,见不到生机的纪录片还有什么看点? “彭导,腾飞跟汤姆森公司的谈判,咱们还跟不跟啊?”摄影师小张刚从食堂出来,见到彭湖就叼着油条招了招手,“腾飞加入了最近闹得挺热的民族工业保卫战,不如跟一下这条线吧?” “与汤姆森的谈判还得继续拍,等他们谈得差不多了,咱们在腾飞这边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 “哎,总觉得咱搜集的这些素材还差点意思,”小张不无遗憾道,“腾飞上次如果能成功并购万燕,咱这片子的看点就多了。” 他不愿意去拍跟老外的谈判,谈判过程涉及商业机密,人家不让电视台的人进去拍摄。 他们只能远远地拍几个谈判画面,后期再以画外音的方式,介绍谈判经过。 彭湖心里也暗觉可惜。 他跟拍腾飞大半年,亲眼见证腾飞从摇摇欲坠的破产企业,变成央视标王,内心难免会偏向腾飞。 腾飞如果能完成一项并购,这部纪录片也会更加精彩。 “彭导,我那天隐约听到马董和狄总谈什么并购,你说腾飞会不会重启对万燕的并购啊?咱们要不要去问问?如果重启并购,咱就再跟台里申请延长一下拍摄时间。” “问什么问!台里不可能让咱们继续拖延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彭湖笑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在人家单位呆上瘾了?” 小张嘿嘿傻笑不说话。 摄制组要在三家企业搜集素材,最初的半年,彭导经常去东北和西北的两家企业。 腾飞这边就只有小张一个人负责。 每天跟腾飞的职工一起上下班,早中晚饭都在食堂解决,领导还给他安排了一个休息室。 他在这里的日子,比在自家单位还滋润呢。 彭湖点了点他,摆手说:“行了,你回去拿设备吧,一会儿咱们找个商场,拍点家电大战的素材。” 小张纠正:“人家那叫民族工业保卫战!” “都是一个意思,”彭湖催促道,“赶紧去准备吧!” 今天是周三,原以为工作日的上午,商场里应该没什么人,可是当两人抵达商场二楼时,还是被里面的场景震了一下。 二楼是专门销售家用电器和移动通讯设备的。 国产货和洋货泾渭分明。 国产货的一侧,很多柜台前都挂着特价促销的海报。 彭湖往几张海报上扫了一眼,国产电视机的价格比对面洋品牌的电视机便宜三成左右。 柜台前选购电视机的消费者还挺多的。 看来这所谓的民族工业保卫战,其实是一场价格战了。 小张扛着摄像机拍了几个画面,关掉机器后,不由嘀咕道:“这价格确实比洋货便宜不少,等腾飞这边的工作结束后,我也买一台电视机放到宿舍里。” 腾飞给他安排的休息室里有一台电视机,在腾飞待得越久,他越不想回单位那间小宿舍。 彭湖没搭理小年轻的嘟哝,两人继续往里面走,转过弯就被前方的一张巨大海报逗得笑了出来。 他捅了捅小张说:“那个柜台有腾飞的产品,你把海报和横幅拍下来吧。” 小张环视了一圈占据大半层楼的洋品牌电器,再看看腾飞海报上的“抗日战争”和“反法西斯战争”,麻利地给海报来了张特写。 “腾飞不怕得罪人啊?” “都已经大张旗鼓地开战了,还怕个锤子!”彭湖语气里带着兴奋,“走,咱去那柜台前看看,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腾飞VCD降价540元,当然都是来选购VCD的。” 然而,有部分人是选购商品的,但更多的人是围在那里看热闹的。 被众人围在最中间的是一个寸头年轻人,正拿着购买腾飞传呼机的凭证,要求商场售货员对假货进行赔偿。 售货员的眼睛一翻,抱臂说:“我们这是国营商场,从来不卖假货!你想讹人,也看清楚地方!” “国营商场怎么了?国营商场也卖假冒的!”年轻人毫不退让,将自己新买的那台传呼机放在柜台上,“这台汉显传呼机跟我上个月买的明显不一样,你自己看看这做工!” 围观人群都抻着脖子观察那台假冒传呼机,只看外观的话,跟腾飞传呼机没有任何区别。 外形和商标一模一样,不仔细看真的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那年轻人拿下自己腰间的传呼机,让旁边一个大娘上手摸,“大娘,您感受下两台机器的手感,是不是不一样?” 大娘依言摸了摸,两台机器的外壳好像还真的不太一样。 新买的这台,做工有点粗糙,外壳合缝的地方有点小毛刺。 即便如此,售货员的态度仍然十分强硬,表示柜台里的商品都是商场统一进货的,不可能卖假货。 年轻人则据理力争,要求售货员按照《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的规定,对假货进行赔偿。 听他开口闭口都是保护法,售货员在他脸上仔细辨认了几眼,就给同事使个眼色,请对方帮忙看着柜台,她去找商场经理出面处理问题。 售货员跑上三楼,刚走到半路就碰上了闻讯赶来的经理,赶忙将柜台前的情况描述了一遍,“经理,我怀疑那小子是专门来打假的!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可能在报纸或者电视上见过他。” 经理嗯了一声,就快步走向了二楼柜台。 柜台前围观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经理挤进去对索赔的年轻人说:“这位同志,有什么问题咱们去办公室谈吧,别影响大家选购商品。” “还是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吧,也省得有更多的人像我一样买到假货。” 经理应对这种情况比售货员有经验的多,他笑着说:“同志,您不能空口白牙就给我们扣个假冒的帽子吧?说我们销售假货,您必须先去相关部门检验真伪,并且出示书面证明。” 年轻人平静道:“这种电子产品,只看外表确实容易唬人,不过拆开外壳看看内里的电路和芯片,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您要是需要书面证明,那我就去走个程序。” 闻言,经理的视线在对方脸上打量了几个来回。 现在市面上的假冒伪劣产品确实不少,即便是国营商场里也是假货横行的。 自打去年出台了《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很多消费者都觉得有了倚仗,认为货不对版就跑来商场索赔。 尤其是今年初,职业打假人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很多消费者从中得到了启发,来商场索赔闹事的人越来越多。 不过,商场方面也不是全无办法的,大多数消费者嫌麻烦,不知应该去哪个部门维权,一旦让他们提供检验真伪的书面证明,他们自己就先退缩了。 像对面这个年轻人如此硬刚的,还真不多见。 面对不同的人,处理方式也是不同的。 经理很快就换上无奈的笑容说:“我们这么大的商场,出现假货可就砸了口碑了,同志,您要是对产品不满意,我们可以为您办理退货退款……” “退货退款是肯定的,但假货赔偿也不能少!”寸头年轻人依旧坚持。 只要确认这台传呼机是假货,按照去年刚出台的法律规定,他可以得到商品标价一倍的赔偿。 商品是真是假,其实商场经理和售货员都很清楚,他们当然不敢让对方去检验真伪。 可是,若是真的当着大家的面,将标价的2199元赔偿给对方,相当于间接承认了他们卖假货。 那不是不打自招嘛。 于是,商场经理故作无奈地说:“商品是真是假,还是由权威机构来认定吧。您既然说它是假冒的,那就拿出书面证明来。” 年轻人似乎也不打算继续纠缠,点头说:“那我就等到有了鉴定结果再来。” “您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吧,”经理将人拉住说,“我们商场也想关注一下检验的具体进度。” 年轻人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将自己的呼机号码留给对方就离开了。 在商场经理看来,打假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索赔赚钱,所以,当天晚上便有人跟那位年轻人取得了联系。 退货退款,并且多给了他两千块钱。 将事情在商场之外完满解决了。 然而,这位名叫余江的年轻人,并不是普通的打假人。 拿到商场的赔偿后没几天,《青年报》上就出现了一篇记者对他的采访。 他介绍了最近在北京十几家商场的打假经历,顺带着提到了这次在商场外完成的索赔。 鼓励普通消费者们都能善用《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对于余江这样的打假人,社会上对其褒贬不一。 有人觉得他知假打假不仗义,也有人觉得他是正义的一方。 对于这样的打假行为,各大厂商都是乐见其成的。 打假人索赔的对象是商场,与生产商没关系。 有了打假人打假,反而还维护了生产商的权益。 狄思科对这种行为当然也是支持的。 可是,余江这次针对假冒传呼机的打假行为,却给腾飞惹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 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打假腾飞的传呼机比较有成效,因为腾飞传呼机,他已经收到了商家的三笔赔偿。 这样一句话,被有心人单独拿出来渲染夸大。 没过多久,就在坊间有了一条流言,“腾飞在市面上的假货太多,以防不小心买到假货,大家还是别买腾飞了。” 情报科将这则流言加粗标红报上来的时候,腾飞管理层全都惊呆了! 若是给消费者留下假货泛滥的印象,谁还敢冒险买腾飞的产品? 那他们腾飞不就彻底完蛋了吗? 短时间内,大规模的传播流言,不可能是群众自发的,一定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这种缺德主意是哪个竞争对手想出来的啊? 搞不好还真能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腾飞怎么就假货多了?”万锦被气得大拍桌子,“传呼机的假货比假酒多吗?比假鞋多吗?凭什么说咱假货多?” 翁佩云嗔怪道:“人家是跟其他品牌的传呼机比较,谁让你跟假酒假鞋比了!” “回收的二手传呼机大多是洋品牌的,制假售假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洋品牌那么大的市场!腾飞的假货多,但他们的也不少啊!” 假货出现不是一天两天,万锦早就被假货闹得焦头烂额。 “我看这商标侵权比专利侵权还让人难受,那些人堂而皇之地使用咱们腾飞的商标制假,产品质量根本就不过关。这几个月厂里接到了好几台返厂维修的传呼机,外壳拆开以后,一看就是私人组装的,制作手法粗糙得很,太影响腾飞的形象了!” 马援朝接话说:“指望别人良心发现,显然是不现实的。咱们把产品的防伪工作做好,少给其他人钻空子的机会比什么都强。” 报纸上那篇针对余江打假的采访,他已经看过了。 余江购买传呼机的那家商场,是他们的经销商之一。 连经过他们授权的国营商场都敢掺假销售,那其他地方只能更猖獗。 狄思科认同地颔首,“咱们这一年发展得太快,将主要精力放在了扩大生产规模和扩张市场上,对防伪和售后反而缺少关注。借着这次机会,咱们正好把防伪工作提上日程,也算知耻而后勇了。” “我记得之前不是提过搞KK防伪标识和电话防伪么,甭管花多少钱,先把防伪搞起来。”马援朝咬牙道,“否则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点口碑,全得让冒牌货祸害了!” 防伪标识要搞,但眼下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应对坊间流言。 腾飞产品假货多的传言已经初见成效了,不但直接影响了传呼机的销量,连VCD影碟机的销量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狄思科没给流言继续发酵的时间。 三天后就召开了一场新闻发布会。 解铃还须系铃人,腾飞对外宣布,决定聘请余江及其团队为腾飞的专业打假代理人! 他们将以北京为起点,在全国范围内展开一场打击假冒伪劣的战役! 余江是今年的打假名人,已经因为打假索赔,数次登上报纸版面和电视节目。 他虽然不经常露出正脸,但余江这个名字,在今年的新闻界还是如雷贯耳的。 所以,得知腾飞公司与余江达成了合作,所有被邀请来的新闻记者,都被这个消息惊掉了下巴。 这种情况也能合作吗? 还是头一回听说厂家跟打假人一起玩呢!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啊? 作为当事一方,余江也很意外,他确实通过打假赚了一些钱,但他从没想过把打假当成正经工作来做。 不过,既然收了腾飞的钱,他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就像狄总说的,如果这单工作被他做出效果,打响了名气,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企业委托他打假呢! 于是,他在发布会上,狠狠表了一番决心。 举着腾飞发给他的聘书说:“大家都知道,相比于快消品,电子通讯行业由于准入门槛高,假货并没有那么猖獗,而电子通讯行业中,腾飞的假冒产品也并不是最多的。帮助腾飞打假,会有一定的难度。” “但我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在过去的一年中,各位都看到了我打假的决心。在腾飞公司的身上,我同样看到了打假的强烈决心。在这里我先表个态,一定使出全力帮助腾飞打假,纠正行业的不正之风,为维护广大消费者的合法权益作出最大的贡献!” 当天出席的媒体,都是腾飞宣传部门请来的,第二天就齐齐报道了腾飞与余江的这次跨界合作。 一些媒体还额外介绍了选购腾飞产品时,要如何辨别真伪,如何拨打防伪电话。 很多报纸都刊登了余江举着聘书,与狄思科握手的照片。 不过,余江这次要整大活儿了,害怕被人报复,出席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帽子口罩墨镜,全副武装。 那些想要记清他长相的人,只能失望叹息了。 对于狄思科来说,只开一场新闻发布会还不够。 发布会结束后,他又接受了《质量万里行》栏目的专访。 详细介绍了聘请专业打假人的初衷。 记者问:“狄总,委托余江帮腾飞打假,您不怕有人说腾飞哗众取宠吗?” 狄思科笑道:“说我们哗众取宠的人,应该是制假售假的那一伙人吧?腾飞与广大消费者的利益和立场是一致的,通俗点说,我们与消费者是一伙儿的。腾飞下死力气针对假冒伪劣产品,对我们的顾客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也是一名消费者,对市面上的假货深恶痛绝,买到假货时谁都不会有好心情。如果打假就叫哗众取宠,那我希望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可以主动站出来,跟我们一起哗众取宠!” 记者继续问:“腾飞这次的新闻发布会召开得非常突然,是什么原因让腾飞下定决心打假呢?” “腾飞在口碑和质量上都算得上是名牌了,名牌从来不缺假货,假货也只会仿冒名牌。你看看哪个名牌没有假货?尤其是这两年,根据工商质监部门的抽查,商场中每三件产品里,就有一件不合格产品。为了保证企业和消费者的权益,整治假冒产品已经刻不容缓了。” “事实上,每一个企业都在明里暗里地整治假货,我们腾飞在今年已经打了两起商标侵权官司,今年上半年,腾飞支付了70万的打假费用。据我所知,行业内的其他企业也在这方面下了大力气,具体是哪个品牌我就不点名了,只能说很多外企在这方面的花费也不少,假货横行,大家都是这方面的受害者。” 记者同志:“……” 她听出来了,腾飞的这位狄总话里话外,一直在强调,腾飞的假货不是最多的。 狄思科叹息一声说:“根据《商标法》的规定,侵占商标的赔偿额为侵权人获得的利润,或被侵权人受到的实际损失,但是,很多造假者的发货手续、账目都是不完整的,他们获得的具体利润根本无法真实统计,所以被侵权的企业想要通过法律手段,获得合理赔偿很难。我们支付了70万的打假费用,实际获得的侵权赔偿只有15万。” 记者了然地点头说:“走法律途径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你们就聘请打假人了?” “哈哈,不能说走法律途径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说走法律程序的效率比较低吧。”狄思科笑着介绍,“企业注册商标专用权,咱们国家实行的是司法保护和行政保护相结合的‘双轨制’,可是,除了法院和工商部门以外,能参与打假的还有技术监督部门、公安检查机关等等。由于各部门的工作流程不同,很多时候,一起假冒侵权案要拖很久才能结案。” “双轨制有双轨制的好处,但腾飞现在打击假冒产品的决心太迫切了,需要多种手段并举。除了走法律途径,与各方联合一起打假,也是行之有效的方法。我们希望以最快的速度,为消费者提供最好的消费体验。” * 《质量万里行》的采访结束以后,狄思科又接受了另外两家媒体的采访。 由于他最近经常出现在报纸上,连郭美凤都关注起了打假的新闻。 “你们腾飞算是办了一件实事!现在这假货太猖獗了,”郭美凤扔下报纸说,“之前我在胡同口那药店里买的感冒药,好像就是假的,吃了药以后一点效果也没有,一个感冒拖了半个月才好。” “您要是害怕买到假的,就去医院开药吧。医院的药总不至于是假的吧?”狄思科看了眼手表说,“这都九点多了,您今天怎么还不睡啊?” 连带着狄嘀嘀和狄嘀嗒也陪着奶奶看《包青天》的重播。 狄嘀嘀趴在沙发扶手上,打着哈欠说:“我们在等小奶奶的电话。” “我小姨说过今天要来电话吗?”狄思科问。 “嗯,今天是20号,每个月10号、20号、30号要打电话。” 双方有六个小时的时差,打国际长途的时候经常对不上时间。 所以,这姐妹俩就约定每月打三次电话,每次都是北京时间晚上9点。 狄思科坐到沙发上跟他们一起等,顺便劝道:“你俩都没什么事情,一个月打一次就行了,每次多聊一会儿。像您现在这样,每次只打一分钟,全家人相互问候一圈就差不多该挂断了,多不过瘾啊!” “国际长途太贵了,我不是想省点钱吗!” “您去康乐宫骑摩托车,一块钱一个币,玩游戏的钱您就舍得花,吃吃喝喝下馆子的钱,您也舍得花,轮到打电话怎么就不舍得了!” 郭美凤反驳道:“那不是消费观念没转换过来嘛!以前我跟你爸去电报大楼打电话,都是盯着手表数秒的!每次快到一分钟的时候,就赶紧把电话挂断!国际长途电话费比那会儿的话费还贵呢!” “您这老太太可真行!等了十天才能相互听个动静,你们就不能多聊一会儿!我小姨肯定也想多聊会儿呢!” “哎呀,行了行了,今天我跟你小姨多说几分钟!聊一百块钱的!” 母子俩坐在沙发上呛呛,时钟指针指向九点时,桌上的电话准时响起。 听到了铃声,狄嘀嘀连忙当起了家庭警察维持秩序,“你们别吵啦”,然后快速接起电话,用带有四个加号的甜度说:“喂,是小奶奶吗?我是狄嘀嘀!” 另一边的港岛机场内,王铮安也将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装好,登上了前往法国巴黎的航班…… 第187章 按掉叫起的闹钟后, 郭美云趴在枕头上,决定翘掉今早的晨跑。 以前读书那会儿,教授们常说要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学校格外重视学生的体育锻炼。 郭美云不是一个热爱体育运动的人, 每天都想逃避班级晨跑, 为了不再早起锻炼,她甚至还考虑过申请提前毕业。 没想到, 当年被她如此痛恨的晨跑, 反而成了她这辈子坚持时间最久的一件事。 虽然不能为祖国工作了,但她想尽量延长自己的事业生命,对待晨练比当年的师长们还认真。 可她今天不想出门跑步了。 眯眼趴在柔软的大床上,后背被阳光晒得暖烘烘,郭美云在心里琢磨着王政安的那通电话。 电话是在一个礼拜前打来的。 当时她刚离开实验室, 听到对方声音的时候,还恍惚了一阵。 王政安年轻时就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除了举家离开北京这件事,他们在一起的那几年, 几乎没做过什么让她感觉尴尬或不适的事情。 这次也一样, 对方并没打算跟她在电话里不尴不尬地叙旧,只说他下周会来法国出差, 询问她是否愿意与他见上一面。 郭美云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实验结果,而且王政安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遥远的记忆了,她只犹豫了两秒,就答应了见面。 还很认真地告诉对方, 她平时比较忙,最好能将时间定在周末。 王政安沉默了一会儿, 似乎是在翻看日历,没过多久就约定了这周末见面的时间。 地点是由她决定的,一家她经常光顾的咖啡馆。 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这个礼拜,郭美云刻意不去细想那通电话,一直全身心沉浸在工作中。 可是时间转瞬即逝,今天就是他们相约见面的日子,她不得不分出心思好好想一想今天的会面了。 与家人重逢后,郭美云就有了可能会与王政安碰面的心理准备。 只不过,她跟王政安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似乎只有故人之类的词,能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了面也只余唏嘘罢了。 往好的方面想,王政安知道了她的下落,能提前打电话联系,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总比突然从天而降,打她一个措手不及好一些。 想到这里,郭美云叹了口气,起床洗漱穿衣。 她要保持健康的体魄,还是出门晨练吧。 两人约定在下午茶时间见面,郭美云按照以往的生活节奏,早上去附近的公园跑步,吃过自己做的简单早餐以后,安排下周的工作计划。 十点钟准备出门。 今天是周末,不用见同事和客户,所以她只浅浅画了一个淡妆,随便套了一件条纹针织衫配休闲裤就背着包出门了。 骑着自行车去凤凰书店消磨了一个多钟头,选了两本国内的新书后,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一顿午餐。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才骑车前往哈莉特的咖啡馆。 这家咖啡馆是她来巴黎后的第一个房东开的,坐落在两条小街交会的街角,可以从三面汲取阳光。 咖啡馆的店面不大,装潢非常法式,红色的店门上点缀着缤纷花卉,内里有方格地砖和木质桌椅,客人在晚上光顾的话,还能点亮哈莉特很宝贝的黄铜吊灯。 郭美云推开店门时,王铮安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 对方并没有迟到,甚至还提早了一刻钟,是他想提前看看环境,早到了一小时。 他的目光一直望着窗外的街景,美云骑着那辆绿色自行车出现在路口时,他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 他紧紧盯着对方避开穿梭的车流和人群,缓缓靠近他所在的方向。 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画面渐渐重合,仿佛下一秒,她还会远远地对自己喊:“王政安,你动作快一点,吕教授又拖堂了,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然后,等他们一起赶去食堂时,没有牛也没有任何荤腥,每人最多能吃两个大馒头和一碗炒白菜。 学校食堂的饭菜总是让他难以下咽,美云见状就会神秘兮兮地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罐,擓出两勺牛肉酱,两勺炒白菜,放在掰开的馒头里,献宝似的说:“这就是教授说的Hamburger,快吃吧!” 那罐肉酱是她自己做的,一罐给了大姐,另一罐被带来了学校。 当时的牛都要用来耕地,普通人很难买到牛肉吃。 可想而知,一罐牛肉酱何其珍贵。 那罐肉酱被他们吃了两天就吃光了,美云一边嫌弃他嘴馋,一边往他的馒头里夹肉酱的画面,他记了一辈子。 没刻意回忆过,只是一直没能忘掉。 王铮安这些年的性格越来越克制理性,极少有事情能让他情绪失控,即使当年发现狄思科是他跟美云的儿子,他也只是失眠了几个晚上。 可是,这一刻,他却感觉眼眶莫名酸胀,有什么东西即将夺眶而出。 三十年后的美云,当然不会再喊他去食堂了,她推开咖啡馆的门,与老板娘熟稔地打着招呼,发现了他所在的位置后,随口点了杯咖啡,就快步走了过来。 “我没迟到吧?” “没有,我来的比较早。”王铮安在此刻并不想说“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之类的客套开场白,他帮对方拉开了对面的椅子,指了指她手上的袋子问,“去书店了吗?” 郭美云愣了一下,颔首说:“去了趟凤凰书店。” “听说凤凰书店是一家中文书店?”王铮安自然地问,“你常去那边?” “每个月会去一两次,看看有什么新书。” “看来他们图书的更新速度还挺快的,《白鹿原》在国内也刚上市没多久。” “这两年双方的文化交流多了,图书也更新的比较快,我刚来巴黎的时候,书店里基本都是《主席语录》之类的书。”郭美云笑了笑说,“我当时太想看看中文书了,还买过一本《主席语录》。” 王铮安目光专注地望向对面,用视线描摹对方的轮廓。 时光在他们身上都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三十年的时间,他老了,美云也变了。 几句话的工夫,他就看出了美云与从前的不同。 气质更沉静了,笑容也更浅了。 以前的她是热情亲密的,而面前的她是客气疏离的。 王铮安的手指在膝头摩挲了两下,顺着她的话说:“我之前一直在英国刊登寻人启事找你,可惜始终没什么有用线索,没想到你那么早就来了法国。” “嗯,来了有十几年了。”郭美云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说,“有些事我已经从大姐那里听说了,谢谢你当时愿意答应帮她寻人。” “不用说谢,这是我欠你的。” 郭美云摇摇头说:“你不欠我什么。在北京分开那年,就默认咱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带来的后果,跟你没什么关系。” 王铮安坚持道:“是我欠你的,我没想到你当时有了孩子。” “将孩子生下来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我当时有机会把孩子打掉,”郭美云苦笑道,“但那时的我太年轻了,以为有了这个孩子,就有借口去港岛找你了,不顾父母的阻挠,执意将孩子生了下来。” 王铮安嘴唇反复翕动了几次,才艰难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若是他当年作出更冷静的选择,坚持不肯联姻,两人的结局会完全不同。 重新回忆年轻时愚蠢的自己,郭美云释然地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有点好奇对方是如何拿到自己联系方式的,便直接问出了口。 王铮安沉默片刻才答:“我从大姐那里问到了你的电话号码。” “我大姐告诉你的?”郭美云不太相信。 大姐虽然没明确反对她跟王政安接触,但肯定也不支持就对了。 “之前大姐不想让我跟你联系,嫌我是已婚人士。后来我回港岛离了婚,”王铮安说,“我用离婚的消息,跟大姐换来了你的电话号码。” 郭美云:“……” 那还真有可能,大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听说人家真的离婚了,即使心里不乐意,也不好意思再次拒绝。 不过,郭美云觉得,如果王铮安是为了来见她,才跟妻子离婚的,那完全没必要。 大家都到这个年纪了,再来折腾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王铮安知道接下来的问话,可能会让他在未来的日子无比痛苦,但他还是自虐似的问:“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刚去港岛的时候不太好,”郭美云沉默几秒,低头说,“我刚生完孩子,身体不太好,到港岛时又发现你已经结婚,而且妻子也怀孕了,我当时缓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振作起来。” 尽管现在说什么都像是辩解,但王铮安还是介绍了他家当时的处境,并且解释说:“何文漪跟我结婚前就怀孕了,那个孩子并不是我的。” 郭美云很理解似的点点头,心里却在想,那又怎么样呢? 事实就是,你违背三年之约,跟别人结婚了。 “我当时就想到,你不是轻易毁约的人,可能有自己的不得已和苦衷吧。你从内地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港岛,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头开始,能有个倚仗也好。”郭美云好笑地说,“不过,我可能真的跟港岛气场不和吧,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又丢了饭碗,差点被人抢去当三房。” 她怕家人担心,所以在父母和兄姐面前,介绍的都是好的经历。 可是,到了王政安这里,她就没必要把苦往肚子里咽了。 反正是他自己要问的,郭美云索性就一五一十地详细讲述了她这些年的经历。 讲到特别痛苦或动情之处,还数次红了眼眶,眼泪顺着下巴滴到手背上。 王铮安一边给她递纸巾,一边掩饰性地抹眼睛。 话音彻底落下时,窗外的夕阳余晖,已经染红了半边天。 郭美云借口去洗手间补妆,王铮安则借着这个空档,站在咖啡馆外面猛吸了两支烟。 在洗手间打理好自己,重新坐回圈椅后,郭美云望着门外的背影沉默良久。 她在北京时,偶尔会被王政安带回王家做客,自然也见过王政安的父亲。 虽说对方是个大资本家,但是只看外表的话,并不像商人,反而像个儒雅的学者。 而眼前的王政安变化很大,身上已经有了富商的气质。当年的大学生,已经继承他家族的衣钵,变成真正的大资本家了。 王铮安散尽身上的烟味,再次进来时,眼睛里还有红血丝,他迟疑着说:“美云,你这些年吃了太多苦,咱们……” 郭美云猜到他会说什么,但她现在并不想听那些。 几十年已经过去了,实在没必要继续追忆过去。 她现在只想向前看。 “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那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即使到了今天,我依然不后悔当年的选择,也从没后悔过生下胖胖。” “那……” 郭美云再次打断:“要说后悔,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将胖胖一个人留在了内地。哪怕当时我带着他一起走,或是我留在内地,以小姨的身份看着他长大,那孩子的日子都会好过很多。” “王政安,你给别人养儿子的时候,我的胖胖为了能吃上一口饱饭,一天要打三份工,”郭美云再次落下泪来,“他小小年纪就什么活都干过,很多人都觉得歌星是个光鲜靓丽的职业,可是他一个大学生,要不是被逼到没办法了,怎么会跑去歌厅舞厅给人家唱歌?” “我当年要是不去找你,要是留在北京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我的父母和胖胖,会过上很优渥的生活。”郭美云抹着眼泪哽咽道,“想到胖胖吃过的那些苦,我就恨死你了!也恨我自己!” 王铮安蹲在她身侧,很想搂上她的肩膀安慰,可他这个举动放在现在,无疑是唐突的。 他只好一边递纸巾,一边忏悔:“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的,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你和胖胖的。” 郭美云向旁边让了让,摇头说:“我吃的苦,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到别人身上。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不用你补偿。你要是愿意,就对胖胖好一点吧,这孩子过得太苦了。” * 在郭美云口中过得很苦的胖胖,这会儿正带着一家老小在院子里吃烧烤。 于童今天下班有点晚,只吃了两口晚饭,就说想吃烧烤了。 这还不容易吗,狄思科当即就给胡同口的小烧烤摊打了电话,想让老板给烤一把羊肉串。 然而,老板今天休息没出摊儿。 狄思科的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自然不能跟媳妇说,你忍忍吧,忍到明天再吃。 于是,小狄总撸胳膊挽袖子,带着狄嘀嘀和狄嘀嗒就在院子里忙开了。 “哆哆,你到旁边玩去!”狄嘀嘀别的忙没帮上,光顾着撵狗了,“炉子可烫了,小心我爸把你烤了!” 胖大胖二和哆哆,三只狗子一个也不听她的话,全都围在烤炉边等着吃肉。 郭美凤把一个火腿肠递给她,让孙女把狗引到旁边空地上去,望着炉子嘀咕:“我怎么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呢?” “什么事?”狄思科将烤好的一把羊肉串分给老妈和媳妇。 “我要是能想得起来,还会忘吗?”郭美凤瞪他一眼说,“就是前两天跟你小姨打电话,我好像要跟她说什么事来着,结果被你们一打岔,我就忘了说了!” 说着说着,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好像忘了跟美云提王铮安的事了! 不过,那王铮安工作也挺忙的,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有时间跟美云见面吧? “谁让您每次打电话都跟打仗似的,不管对面说没说完,着急忙慌就挂电话。”狄思科笑嘻嘻地提议,“要不您下次写个演讲稿吧,打电话的时候,就照着稿子念,把您要说的事情都念完以后,就赶紧切断电话,应该能省不少钱。” 于童在二狗子的屁股上轻踢了一下,“你少挤兑咱妈啊,你打电话怎么不写发言稿呢!” “哈哈哈,我不差钱呗!” “咱妈也不差钱,”于童跟婆婆说,“妈,咱家电话开通国际长途功能了,您要是想我小姨了,就主动给她打电话,电话费咱交得起!” “啧啧啧,于总就是财大气粗!”狄思科支使自己的酒搭子狄嘀嘀,“闺女,别喝了,快去帮你奶奶按电话号码,你奶奶现在有钱了,要给小奶奶打一百块钱的电话!” 闻言,狄嘀嘀放下装汽水的酒杯,作势就要飞奔去屋里按电话。 郭美凤赶忙将热心的孙女拦下来,“我又没什么急事,总打电话做什么?你少支使孩子干活啊!” 一家人将晚饭吃成了宵夜,四哥回来后,又跟狄思科喝了一顿。 给小姨的电话终究没能打出去。 可是,翌日上午,狄思科来到单位时,却意外接到了小姨打来的电话。 他惊讶地问:“小姨,你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否则怎么单独给他打电话呢! 每个月的三通国际长途,可是全家一起接听的,他每次都能跟小姨聊几句。 “你别担心,没什么事,”郭美云笑着说,“我前两天跟王政安见过一面,他知道了我这些年的经历后,想要补偿我。” “啊?” 王铮安能耐了啊,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人了。 那前几年都在干啥来着? “我想着,反正他已经离婚了,也跟前妻分割过财产了,他想补偿就补偿吧。” 狄思科:“……” 艾玛,这信息量还挺大的。 王铮安居然离婚了? “不过,我常年生活在国外,他的手又伸不到法国来,想补偿也是有心无力。所以,我就说了,让他在国内想想办法。” “……”狄思科问,“那您有什么打算啊?” “我没什么打算,看他想怎么办吧。他回国以后很可能会去找你,要是想给你什么,你就帮我收着吧。” “他大概要给什么啊?不会又是房产吧?”狄思科犯愁道,“他之前把王家祖宅给您了,暂时在我媳妇名下收着呢,总让我媳妇拿着也不合适,等您回来以后看看怎么处理吧。” “哦,那个房子啊,先让童童保管吧,以后再说。”郭美云怕他继续追问,通知到了就打算挂电话,“好了,电话费太贵,我先挂了。” 不等狄思科再问什么,她就掐断了通话。 狄思科望着嘟嘟响的听筒:“……” 这副着急忙慌挂电话的样子,跟郭美凤简直如出一辙。 不愧是亲姐俩! 他这边刚放下电话没多久,马援朝就端着他的大茶缸,晃悠进了狄思科的办公室。 狄思科起身帮他往茶缸里续了点水,笑着问:“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哎,我来问问跟汤姆森公司的谈判情况。” 这个汤姆森对腾飞来说,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腾飞现在更多的是想往高精尖方向发展,解除依赖进口解码板和芯片的困境。 汤姆森要投资建厂生产家庭影院设备,暂时满足不了腾飞的需求,需要的地皮面积还不小。 如果汤姆森继续出资在1.5亿以上,腾飞出地皮与对方合作还是划算的。 可是腾飞不同意以“腾飞牌”和“银声牌”商标入股的提议,对方直接将投资金额降到了1亿人民币。 这种情况下,腾飞在投入自己的地皮,就很不划算了。 马援朝已经不太想跟他们谈了。 可是市领导盯得紧,下了死命令,让三家企业无论是哪一家,务必要将汤姆森留在北京。 腾飞是与对方谈判时间最长,次数最多的,现在想脱身已经有点难了。 狄思科轻笑道:“他们将投资金额对折,更能说明他们之前的目的不单纯,最开始出资1.9亿,就是奔着咱们的商标来的!领导那边已经了解了情况,哪怕谈不成,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嗐,你啊,还是太年轻。”马援朝摇摇头,低声说,“领导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没完成任务,你找再多理由也没用!该吃挂落还是要吃瓜落的!” “那您说怎么办?” “我要是有好办法,就不用犯愁了。”马援朝晃悠着茶缸子说,“现在这地皮越来越值钱,咱腾飞的占地面积不算小,但也不能这么糟践啊!他们才出1亿,我可不想让他们把厂房建在咱们的厂区里!” “那好办啊,让他们把厂房建到别处去!”狄思科张口就是一个馊主意。 “怎么建到别处啊?” “您知道北京宝莱吧?就是跟东轻集团和宝莱集团合资的那家公司。” “知道啊。” “当初谈合资的时候,双方都想要控股权,过程也挺艰难的,然后咱们徐区长想了一个办法,就是引入第三方。由经开区以地皮入股,把两家合资变成了三家合资。” 马援朝琢磨片刻问:“你的意思是,咱们也拉第三方入伙?” “对啊,经开区有地皮。” “我看够呛,现在经开区的地皮也不富裕了。” 狄思科嘿嘿笑:“挤一挤总会有嘛,实在不行就让市领导去跟经开区谈一谈。咱腾飞还想在厂区里建一个研发中心呢,地皮不够用,这也是实际困难。如果经开区不同意,那就不赖咱们了!” 马援朝:“……” 这不是又把皮球踢回给市里了嘛! 不过,这办法真不错,不用他们出地皮,还能安置一部分劳动力。 有了主意就去试试吧,马援朝端着大茶缸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下说:“我想约人合公司的老蔡出来坐坐,你这周末方便吗?” “行啊,我把时间空出来。” “那我回头再告诉你具体时间。”马援朝留下话就溜溜达达地走了。 狄思科想着周末要跟人合公司的蔡总见面,得再搜集一些人合的相关资料。 当天下班后,正想去清华见见张教授,结果走到大门就见到了停在单位对面的黑色轿车。 那车牌他认识,王铮安每次来北京,用的似乎都是这辆车。 见到他走近,王铮安也从车上下来了。 “王生,您找我有事?怎么不去家里呢?” 狄思科心说,刚接到小姨的电话没多久,这位就主动上门给小姨送补偿了。 他已经做好了再帮小姨收几套房产的准备。 王铮安在他脸上打量几眼,见他最近气色不错,才笑着说:“你上次好像跟我提过腾飞进口芯片受限的问题?” 狄思科怔愣一瞬,点点头。 “我想,”王铮安顿了顿,又改口说,“我有个朋友,想在港岛开一家芯片公司,可能需要找个合作方,你们腾飞有没有兴趣?要不咱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第188章 在幼儿园门口看到狄思科时, 狄嘀嘀和狄嘀嗒立马欢呼了一声。 狄嘀嘀还扭身跟她的好朋友玲玲显摆,“今天我爸爸来接我们啦!” 爸爸来接人,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放学的路上买点零食吃。 “嘁, 我爸爸天天来接我!”玲玲刚不以为意地嘟哝一句, 就被吹破的泡泡糖糊住了鼻头。 狄嘀嘀伸手帮她将泡泡糖揭下来, 羡慕地说:“玲玲,你真厉害!” “你多练一练就会啦, 吹泡泡糖可容易了!” 两个小姑娘交流了一会儿吹泡泡心得, 直到狄嘀嗒等得不耐烦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背着书包奔向各自的爸爸。 双胞胎见到爸爸本就欣喜,待到看见爸爸身边的王铮安时,喜悦立时翻倍。 “爷爷, 你什么时候来的?要跟我们一起回家吗?” “我刚来,今天先不回家了,带你们去吃点好吃的怎么样?” 狄嘀嗒狠狠点头,顺势点菜说:“那我要吃卤煮火烧!” 狄嘀嘀跟着点菜, “我要吃牛百叶, 还要蘸麻酱!” 王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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