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状一个证书,不当吃不当喝,谁还在乎啊? 尹甘露也拍了一下桌子,高声说:“你喊什么喊,占公家便宜你还有理了?谁跟你说当劳模没用?厂里最近正在研究对先进和劳模的奖励办法,你连个车间先进都不是,操心的还挺多的!” 有年轻工人好奇地问:“尹厂长,厂里对劳模和先进有啥奖励办法啊?您给我们说几个,也能激励激励大家嘛。” 奖励先进的想法,只是之前在食堂吃饭时,由狄思科随口提了一嘴。 具体办法还没个章程,尹甘露当然不会随意透露。 “等到方案定下来以后,自然会全厂通知的。” 狄思科接过话头说:“既然大家都很好奇奖励办法,尹厂长,要不咱们先预告几项,也让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尹甘露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如今已经是市场经济了嘛,厂里奖励劳模和先进当然也要与时俱进。比如,获得国家级、市级或区级劳模的同志,不但可以得到上级嘉奖,厂里也会奖励一份,主要就是体现在工资上。获奖当年,按照奖项大小,可以发13-16个月的工资。” 哇。 这就相当于发奖金了吧? “再比如,获得先进的同志,可以优先取得进修机会。如果以后单位分房了,有过荣誉的同志也将拥有优先分房资格和选房权。” 陈家老太太异想天开地问:“厂长,我家老陈当年可没享受过这些,那些奖金我们就不要了,换金水继续在厂里上班的机会行不行?” 众人:“……” 您想的可太美了! 几个厂长尚未答复,钱运旺便推门进来说:“领导,公安同志已经到了!” “哈?” 大家都被突然走进会议室的两名大盖帽吓了一跳。 这怎么还惊动公安了呢? 陈家老太太一手搂着小孙子,一手拿着老伴的遗像说:“我家陈金水没犯罪,大不了就把钱还给厂里嘛,我孙子还这么小呢!可不能让金水坐牢!” 老工人们也有些于心不忍,原以为顶多就是将人开除,哪成想还要被送进监狱呢! 即使痛恨他占集体的便宜,但是看在老陈的面子上,大家也为陈金水说了几句好话。 狄思科一脸歉意地对众人说:“我刚上任没多久,对一些同志的家庭情况还不了解,不知道陈金水同志是市劳模陈师傅的儿子。哎,他报销的金额实在巨大,两年加起来有一万五千块了。这么大的金额足以判刑,我怕厂里的调查会出现纰漏,就让人请了公安同志来。” 众人一想,一万多块可不是小数目了,狄厂长不知陈家底细,报公安也在情理之中。 “陈师傅是为厂里作出过突出贡献的,厂里不能让功臣寒了心。”狄思科扭头跟另三位厂长商量,“父辈的荣光,不是儿女挥霍的资本,也不是免死金牌。不过,念在陈金水是初犯,要不咱们从轻处罚吧?” 三位副厂长:“……” 公安是你喊来的,又说父辈不是免死金牌,结果你给大家来一句从轻处罚了? 陈家人满脸希冀地望向狄思科。 迫不及待地想从对方口中听到“算了”这两个字。 然而,狄思科状似为难地沉思了许久,却说:“这样吧,今年的三份报销单,尽管金额巨大,总共有七千多块,但是还没有报销,厂里就暂时不追究了。” 老工人们赞同地颔首。 对啊,即使有罪,人家钱还没拿到手呢,顶多是犯罪未遂。 狄思科继续道:“去年之前的费用,咱们也不追溯了,只看看去年一年的八千多块钱吧。只要公安同志确定他的报销金额完全没问题,陈金水就还可以回厂里上班。万一被判定他侵占了集体财产,那么……” 陈家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口型。 生怕他说出让陈金水坐牢的话来。 狄思科没说会怎么样,好像拿不定主意似的,看向另三位厂长。 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庄有德,决定当一回好人,放下茶杯说:“要是真的犯了罪,看在老陈师傅的面子上,咱们就只将他辞退吧,不追究他的法律责任了。” 尹甘露补充说:“需要将骗取的医药费还回来,才能不追究法律责任。” * 陈金水最终还是被公安带走了。 即使陈家老太太抱着陈师傅的遗像哭哭啼啼,也没能将儿子留住。 大家都知道,陈金水这一走,就不再是厂里的职工了。 他那八千多块的医药费不可能全无水分,只要被公安查出蛛丝马迹,他就是被辞退的下场。 最近几天,日化厂的职工在私下里,几乎人人自危。 大家的医药费多少都有点问题,许多人习惯成自然,经常去医务室帮亲戚拿药。 他们与陈金水的区别,只在金额的多少。 特别是那些跟陈金水一样提交了大额报销单的人,这几天可谓是坐立难安。 陈金水有个当劳模的爹,让他免于刑罚,但是他们可没有劳模爹啊! 万一也被狄厂长交到公安手里,他们这辈子就完蛋了! 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有两个人实在受不住这份心理折磨,主动找去狄厂长办公室,将报销单要了回来。 狄思科挺好说话的,让他们将单子拿回去检查,自觉没问题以后,还可以重新提交。 医药费不是小事,身体不舒服要尽快治疗,不能因噎废食。 两人讪讪地答应着。 他们的单子都是帮亲戚朋友报销的。 厂子整天半死不活的,说不定哪天就倒闭了。 他们想趁着厂里有钱,多给自己要点福利。 本厂职工可以全额报销,亲戚用他们的名字写病历开发。票,钱到账以后,两人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 谁知这新来的小厂长这么死心眼,单子压了一个多月都不给批。 他们心里本就有鬼,再有陈金水的例子在前,最近简直度日如年。 两人哪还敢回来报销,生怕引起领导的注意,拿着单子就跑了。 狄思科与另三位厂长商量后,让宣传科将陈金水事件的整个经过都写了下来。 然后,每天午休时间在广播站广播,一连广播了三天。 确保每个人都了解经过后,广播员和各科室科长、车间主任,又开始在各自部门科普宣传什么叫“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其中都包括哪些人。 像是岳父岳母,七大姑八大姨都不算职工供养的直系亲属。 因对定义理解有误,而提交报销单的职工,可以在通知下发两天内,去厂办将报销单取回。 认为自己的报销程序完全没问题的,则需要耐心等待,只要审核无误,马上就会签字批款。 厂长连借口都给大家找好了——对直系亲属的定义理解有误。 那还等什么啊?赶紧将报销单取回来,按照要求自查自纠吧! 两天的时间,四位厂长那里八成的报销单都被取走了。 狄思科不是故意将战线拉得这么长,他也想速战速决来着。 但是他最近正委托雷霹雳,帮厂里寻找进口日化品的客商。 雷霹雳给他找了几家外商,都是之前没合作过的企业。 这年头的土耳其大骗子太多了,他得调查一下背景再说。 其他厂长也是各有各的工作,谁会整天盯着报销这点事啊? 所以三拖两拖,就拖了将近半个月才把报销单发给大家。 在此期间,一直提心吊胆的工人们给小狄厂长贴上了“年纪虽轻,但老谋深算”的标签。 陈金水被公安带走的事,明面上是几个厂长共同作出的决定,可是要不是狄厂长先将公安喊来,陈金水还真未必会被辞退。 所以,当狄思科再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能跟他嘻嘻哈哈的工人们,竟然对他恭敬了许多。 以前有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工人,会跟他分享车间里的小秘密,人家现在也不跟他讲了。 狄思科一头雾水地问秘书:“最近厂里出什么事了么?大家怎么战战兢兢的?” 钱运旺瞅瞅还在状况外的领导,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出什么事? 当然是担心自己被公安抓走或是被辞退啊! 听了秘书的隐晦解释,狄思科心说,这可不行啊! 长此以往容易脱离群众呀! 他可是一贯与群众打成一片的! 因此,当工会的同志号召各车间和科室的职工,积极报名参加全市职工运动会的时候,狄思科第一个报了名,参加篮球比赛和羽毛球比赛。 每天下班都留下来,与新组建的厂篮球队一起训练。 并且要求食堂给各项目的运动员,在准备比赛期间,增加一顿宵夜。 费用从厂长备用金里出。 他每天下班后与大家一起训练,又给运动员们争取了额外福利。 终于又成功融入群众,跟大家打成一片了。 “狄厂长,因为医药费的事,大家之前都有点怕你了,你咋那么厉害呢!”完成当晚的训练后,葛三顺搭着狄思科的肩膀说。 他向来没什么心眼,因为说话直,得罪了不少同事,常年得不到升迁。 “我被上级调过来,是搞生产的,让大家按月领足工资,才是我的任务。你以为我想管医药费的事啊?”狄思科天天跟他们训练已经了解了大家的性格,笑着说,“谁让陈金水的事正好被我撞见呢。” “哈哈,那也是陈金水倒霉了。” “可不是!”狄思科笑道,“正好让大家对医疗报销引起重视,按照规章制度行事以后,可以为厂里省下不少资金。” 葛三顺摇头说:“敢让其他人冒用自己名字看医生的人,还是少数的。大多数人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一般不会去医院看病。像我这样的,去医务室开点药就差不多了。咱们医务室的药品还挺全的。” “嗯,”狄思科颔首说,“药品确实挺全的,还有十全大补酒和虎骨酒呢!” “哈哈,我也想买虎骨酒尝尝来着,不过,我骨头没问题,那玩意太贵了,被我喝了浪费!”葛三顺感慨道,“咱医务室的药品真是越来越贵了,以前花一块钱就能治好感冒的感冒灵,医务员根本不给开!现在要想治个感冒,得买那种七八块钱的感冒药,我感觉效果跟感冒灵没啥区别,就是包装好看了一点!” 其他人扯扯他的袖子说:“行了老葛,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狄思科笑笑没吱声。 然而,过了不到十天,大家正在讨论这个月是否能够全额发工资时,却突然听说,因为收取医药公司的回扣,厂医务室的负责人被狄厂长拿下了…… 第116章 厂医务室吃回扣的问题, 并不是狄思科发现的,而是搪瓷厂的徐厂长。 国营厂的日子都不好过,多数厂长都要寻找开源节流的办法。 搪瓷制品整体走下坡路, 徐厂长暂时找不出开源的办法, 就只能节流了。 有了日化厂的前车之鉴, 他特意关注了医疗报销的问题。 这一关注不要紧,直接把吃医药公司回扣的医务室揪了出来。 “你们是不知道现在的医药单位有多厉害!” 在税务培训班上课的时候, 徐厂长跟大家感慨。 其他厂长笑道:“人家医药公司也是要吃饭的嘛, 药品卖得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啊!”徐厂长直接爆粗口,“碳酸氢钠片改名叫小苏打片,维生素B2改名叫核黄素,然后包装变得精美点,就成新产品了。原来几毛钱的东西, 他们敢卖三四块。” 管歧珍也被医药费支出闹得苦不堪言。 “我们公司早就想管管医务室,但是阻力太大。在职工看来,人家医务室干得挺好,药品齐全, 连刺五加和高丽参都有。职工隔三差五就去开一次药, 比去药店还方便。” “人家不管药品价格贵贱,领导要是把医务室整顿了, 职工第一个不乐意。还得骂这些当领导的,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瞎管。” 徐厂长讥诮道:“现在医务室的医务员比领导的人缘好,人家拿那些好药贵药搞外交,把职工们哄得可高兴了。有的工人家里养的鸡鸭病了, 都能从厂医务室开药,享受免费医疗。” 众人:“……” 这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狄思科指了指自己桌面上的保温杯问:“我这个保温杯就是昨天刚从医务室开出来的, 你们能从我这保温杯里看出门道不?” 有人拿起来仔细端量,与普通的保温杯差不多,大概三四百毫升。 外壳是蓝色塑料的,印着山水画,内里是那种镀银的玻璃保温瓶胆。 但是杯盖上却印着某某中药厂的字样。 “现在药厂还出保温杯呢?” 狄思科哭笑不得道:“出什么保温杯啊,这是他们的药品包装!” 他听了葛三顺的小报告以后,就想去医务室探查一下具体情况。 医务员瞧见是厂长来开感冒药,特地给他开了一种最高级的中药冲剂。 这个保温杯就是中药冲剂的外包装,每个保温杯里放着五包冲剂,售价八块五。 人家怕五包药不够用,给他开了两份。 他带着两个保温杯回家,原本想送给媳妇一个。 但于童嫌杯子里有药味不肯用,最终转送给郭美凤了。 厂长们高呼大开眼界,“这是买椟还珠啊!大部分药钱都贴到保温杯上了吧?” “这种保温杯包装就是药企针对国营大厂的精准狙击,”徐厂长也拿起保温杯看了看,“职工们开一份药还能得一个保温杯,那肯定高兴呀,这就是变相发福利嘛。我要是职工我也乐意去医务室开药!” 钢厂厂长是个老大哥,行事比这些中青年厂长稳当许多,他出言提醒诸人:“厂子效益不好的时候,医疗上的问题可以暂时缓一缓。职工本就有怨言,工资奖金跟不上,再不让人家在医药上占点便宜,那可真就要怨声载道了。” 管歧珍坦言:“咱不是不让职工占便宜,要是以前那种几毛钱的药品,一次开个两三天的量,我也不心疼。可是现在的药品动不动就是五六块、七八块的,一开就是好几盒,这哪个企业能受得了啊?” “职工可以开药,但不能是这么贵的药!”徐厂长向众人透露,“那些医药代表为了卖贵药,会给医务室负责采购的人发’代销奖‘,实际上就是回扣。每开出一瓶药,医务室就能得到8%-10%的代销奖。” 为了多赚代销奖,医务人员必然要多给职工开药。 有个别职工自家都能开起小药房了。 到头来,吃亏的只有企业。 企业经理厂长们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企业被蛀空。 参加税务培训班的领导里,有很多能耐人,跟上级领导的关系,不是狄思科这种年轻人能比的。 在培训班的谈话过去没两天,市里就下发了通知,全市各国营单位要控制好医药费支出,严查以次充好,严禁任何组织和个人收取医药回扣。 有了上级要求这个借口在,各厂即使是走过场也要查一查嘛。 这一查当然会查出问题来。 好几家国营工厂的医务室负责人都被拿下了,当然,除了那些与厂领导沾亲带故的。 日化厂的医务室负责人是去年企业重组以后,被曾厂长提拔上来的。 狄思科不确定对方与曾厂长的关系,所以处理这个人的时候就有点瞻前顾后。 思量再三后,他提着礼品去探望了还在养病的曾厂长。 不但向对方介绍了厂里最近的工作情况,还将医务室吃回扣的问题拿出来,向对方寻求解决办法。 曾厂长养病三个多月了,尽管集团一直将厂长的位置替他保留着,但他也想在养病期间发出自己的声音。 由此证明,他虽然在养病,可是在厂里说话还是算数的。 “李正学是我提拔上来的没错,不过,既然他犯了错误,别管是谁提拔的,都要按照程序严肃处理!”曾厂长正色道,“医疗报销里的门道很多,去年搞改革的时候,即使有工人不满,我也硬着头皮改了。改革的成果来之不易,咱们可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狄思科听他介绍了半天改革经验,拉回正题问:“那李正学那边……”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是有人不服,就说是我说的!我不怕得罪人!” 李正学跟他没什么亲属关系,去年三个厂重组的时候,原来的负责人退休了,李正学正是当打之年,又往他这里跑得勤。他就把对方提了上来。 有了曾厂长发话,狄思科就没什么顾忌了,与三位副厂长商议后,很快就将李正学撤了下来。 篮球队训练的时候,葛三顺小心地问:“狄厂长,医务室的李正学真是被你拿下的啊?” 狄思科矢口否认:“这是厂领导的集体决定。” “可是大家都说是你撸的!” “那是大家弄错了,处理李正学实际上是曾厂长的功劳!” 曾厂长想彰显存在感,狄思科不介意替他扬名。 他还想继续跟群众打成一片呢! 葛三顺对狄厂长的话深信不疑。 狄厂长来了厂里以后,正经做了几件实事儿,平时说话也很真诚, 所以,他开始积极帮狄厂长正名。 再有人说李正学是被狄厂长拿下的时候,他都要站出来纠正说,那是人家曾厂长的决定。 医疗改革只进行了一半,还有很多规章制度没有完善。 按照狄思科的想法,最好能对全厂职工的家庭背景做一个调查,确认每人有几个需要供养的直系亲属。 并且要求医务室每次最多只能开三天的药量,以免很多人把医务室当成药品批发部。 再选出几家大医院作为日化厂在市里的定点医院,职工们小病在医务室看,大病去定点医院看。首都的医疗资源已经很优越了,有些病根本没必要去外地看。除非是出差,否则不再报销外地医院的医疗费用。 狄思科最近忙着让产品出口,不想在医疗的问题上花费太多精力,所以,与几位厂长开会商量后,将医疗改革的后续问题交给了尹甘露负责。 女领导在厂里的人缘好,又有亲和力,由她出面主持工作,阻力兴许会小一些。 * 以北方日化厂目前的产品质量来看,出口目标国,基本可以锁定在亚非拉地区。 雷霹雳帮忙找的三家外商中,一家是古巴的,一家是突尼斯的,都要求日化厂先发货后付款,只付15%的定金。 狄思科担心遇到骗子,不敢跟人家交易。 剩下的一家是苏联企业。 狄思科在集团工作时,从没跟苏联企业打过交道。 头二十年,中苏关系恶化,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苏联的轻重工比例严重失调,轻工投资还不到工业总投资的五分之一。 东轻集团有一个苏联东欧部,专门处理政府间的协定贸易,以及专项易货贸易。 关系恶化的那段时间,跟苏联有关的订单,都由这个专门部门负责。 前年,中苏关系恢复正常化以后,公司允许综合贸易部接触苏联客商,可是或许是封闭太久了,狄思科在综合三部呆了两年多,愣是一个苏联客商也没碰到过。 “苏联的轻工业品少,咱们的产品出口过去以后还是很受欢迎的!”雷霹雳笑道,“徐总都打算在莫斯科设立代表处了。” “苏联的订单那么多啊?” “嗯,不算少。我这次给对方的报价,比你的报价多加了5%,对方对报价没有异议,但是要求用卢布结算。” 狄思科迟疑着说:“最近卢布的汇率不太稳定吧?万一结算货款时,卢布贬值了,咱们到哪说理去?用美元或者港币不行吗?” 雷霹雳摇摇头,“美元和卢布的比价基本是1:0.9,但是客户说他们要是在国内换汇的话,要花不少手续费,所以宁可在产品价格上让步,也要用卢布结算。” 她觉得狄思科属实多虑了,苏联货币向来坚/挺,将近三十年汇率一直很稳定,有金卢布的美誉。 之前集团与苏联的贸易,多数也是用卢布结算的。 可是,国内换汇要交高额手续费这事,让狄思科心里有点犯嘀咕。 前两年,苏联搞了一个什么汇率体制改革,实行双重汇率制。 汇率要是没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改革啊? “没有美元的话,搞个易货贸易也行,看看对方能拿出什么来跟咱们交换!” 雷霹雳也听说了他的事迹,调侃道:“你对以物易物还上瘾啦?” “搞外贸是为了赚钱,万一因为汇率问题,让厂里亏了,我没法跟大家交代呀!” 狄思科一直在琢磨,要是这一单真的成了,能跟苏联换点啥回来。 下班回家还想跟家人讨论一下呢,可是刚进门就被媳妇和老妈一人瞪了一眼。 他蒙头蒙脑地问:“怎么啦,我忙了一天下班回家,不说举家列队欢迎吧,也不至于瞪我吧?” 郭美凤没好气地说:“你是啥大功臣啊?居然好意思让我们列队欢迎你!” “妈,不带这么不讲理的啊,我没犯什么错误吧?” 狄思科将蹲在地上撸猫的儿子捞起来问:“狄嘀嗒,是不是你惹奶奶和妈妈生气了?” 狄嘀嗒与两个姐姐玩的好好的,却被他突然打断,就有点不高兴了。 他皱着小眉头,在亲爹怀里扑腾,还将刚从奶奶那里听来的话学以致用,“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狄思科:“……” 原本还气呼呼的婆媳俩,倒是被狄嘀嗒逗得笑了出来。 狄思科将不孝子放了,坐到沙发上问:“妈,您怎么晴一阵雨一阵的?在片场拍戏不顺利啊?” 工作不顺,也不能迁怒到他身上啊! “哼,跟拍戏没关系!”郭美凤警告道,“你以后可不许跟那个乔治来往了啊!” “哪个乔治啊?” 郭美凤一拍沙发扶手:“还能是哪个?就是那个大陆仔!偷渡客!陈世美乔治!” “人家在宝莱当厂长,当得好好的,怎么就成陈世美了?” 于童冷飕飕地说:“乔治已经不是原来的乔治了,他在单位乱搞男女关系,被乔太太发现了!” 狄思科:“……” 乔治的工作能力没得挑,但是要是跟男女扯上关系的话,他还真不能替对方打包票。 他属于年轻领导,人也长得不错,最关键的是,他作为一厂之长,工资几乎是管理层里最高的。 年轻多金,还有港岛户口,他在宝莱的受欢迎程度,不亚于狄思科这个大明星了。 “乔太太为了让他专心工作,当了好几年的全职太太,帮他照顾孩子和父母。这两年又跟着他来内地生活,”于童嘲讽道,“老婆在身边,他居然还敢找第三者,我看就是有钱飘了!” “那乔太太打算怎么办啊?” “她想带着孩子跟乔治离婚,又怕她离婚以后,乔治跟那个第三者结婚,便宜了他们!”于童皱眉说,“她跟乔治结婚的时候,乔治穷得叮当响。如今他有钱了,本该由她享福,却要便宜别的女人,她其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郭美凤气道:“别说她咽不下这口气,换做是我的话,我也咽不下呀!这得多窝囊啊!只是想想就能被怄死!” 说完还瞪了一眼老五。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被瞪的狄思科连忙讨好地献策:“她如果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是舍不得乔治的话,可以痛快离婚。那两人不可能结婚的!” “你怎么知道?”婆媳二人齐声问。 “当第三者那个女的也是北京宝莱的吧?” “嗯。” “北京宝莱虽说是合资,但是管理制度完全就是依照外企来的。老外的企业跟咱们国企不一样,国企里夫妻、父子在同一个单位上班是很常见的。但外企不行,人家不让两口子在同一个单位上班,他俩要是想结婚,必须有一个人从宝莱离开。” 闻言,婆媳俩心里这口气稍稍减了些。 “那我明天跟乔太太说一声,让她想离婚就赶紧离婚吧。” “乔太太要是真的跟乔治离婚,八成会带着孩子回港岛,那你可就要另外找翻译了。” 于童撇嘴说:“她在港岛没什么亲戚,还回去干嘛啊?乔太太的工作能力不错,当全职太太有些可惜了。我打算劝她留在北京,来我公司做全职工作,我这边正好缺一个能固定跟港岛联系的业务经理。” 狄思科赶紧拍马屁说:“恭喜于总又将得到一员得力干将!你劝乔太太留下时,可以提一提孩子上学的问题。港岛的大学录取率很低的,她家孩子是港岛户口,以后在内地考大学很有优势!” “我现在听到乔治的名字就来气,你以后可不许跟他来往了!别被他带坏了!”郭美凤再次提醒。 狄思科连连点头,“您放心,亏妻者百财不入,我肯定不能让这样的人把我带衰了呀!” 瞧见郭美凤还在斜眼瞅自己,他又忙补充说:“亏孝者百事不顺,我一定既爱护老婆又孝顺老娘!” 三哥有点瞧不上他这副左右逢源的嘴脸,将嘟嘟塞进他怀里说:“来吧,大孝子,今天你负责给咱嘟嘟刷牙!” 狄思科立马苦了脸。 二哥离开北京后,嘟嘟一直在北海公园这边住着,前段时间被姥姥接去住了几天,前天被送回来时,二嫂说嘟嘟的牙齿都长齐了,得每天给她刷牙。 狄家人觉得给孩子刷牙不是啥难事,一个个答应得可利索了。 然而,他们每次给嘟嘟刷牙的时候,都跟杀猪似的。 嘟嘟浑身挣扎,叫得还贼惨。 郭美凤刷过一次以后就不舍得下手了,每次都让全家力气最大,而且在农村杀过猪的三哥负责按着嘟嘟。 狄思科怕给双胞胎留下心理阴影,以后不爱刷牙。 所以嘟嘟刷牙的时候,他就把俩孩子抱得远远的,不让他们凑热闹。 “嘟嘟,你为啥不爱刷牙啊?讲卫生的小朋友都爱刷牙!”狄思科抱着侄女商量。 嘟嘟皱出包子脸说:“辣!” 狄思科心说,大人用的牙膏确实挺辣的,小孩子口腔嫩,可能会受不了。 “那咱换个不辣的牙膏行不?” 得到嘟嘟的首肯后,狄思科开车去了一趟自选商场,让售货员帮忙推荐一款不辣的牙膏。 “我家孩子两岁半,嫌家里的牙膏太辣了。” “那您应该选购儿童牙膏呀!儿童牙膏是水果味的,不添加薄荷,而且无氟,防龋齿,是专门为儿童设计的。” 售货员为他介绍了一款“小白兔儿童牙膏”。 狄思科看了一下厂家,是杭州那边的一个日化厂。 瞧瞧人家这效益,都把牙膏卖到北京来了。 “还有其他牌子的儿童牙膏吗?” “我们店里只有这一种。” 狄思科买了两支小白兔牙膏,赶在关门前,又去了另三个商店探寻情况。 三家商店里都有小白兔牙膏,据售货员说卖得还挺好。 其中一家店里有另一个牌子的儿童牙膏,不过包装设计上不如小白兔,而且也是南方工厂生产的。 狄思科将这种牙膏也买了两支。 当晚就让嘟嘟用小白兔儿童牙膏刷了牙,虽然还是满脸不情愿,但不会叫得像杀猪了。 * 次日上班,狄思科就带着那两支牙膏去了尹甘露的办公室。 “尹厂长,咱们厂有条件生产儿童牙膏吗?” “有啊,十年前咱们就生产过一款儿童牙膏,但是当时对儿童保护牙齿这方面宣传不够,家长不怎么重视儿童的刷牙问题。儿童牙膏销量惨淡,厂里就停产了,转而全力生产成人牙膏。” 狄思科将牙膏推给她说:“我侄女用成人牙膏跟杀猪似的,昨天就去商店给她买了两款儿童牙膏。我逛了四家商店,只找到这两款儿童牙膏,比成人牙膏的牌子和种类都少。而且现在给孩子选购儿童牙膏的家长还挺多的。你觉得咱们能不能试着生产儿童牙膏?” 尹甘露仔细观察两款牙膏的包装和配料表。 发现小白兔包装上,还写着“浙江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鉴定”的字样。 这种有专业医院背书的牙膏,真的很轻易就会取得家长的信任。 不过,北京也有不少好医院,又不是让医院帮忙研发,他们要是生产儿童牙膏的话,也可以找医院鉴定一下自己的产品嘛。 两人将郭万全、技术科长、牙膏车间主任,召集到一起,讨论转产儿童牙膏的可能性。 穆英杰听了他们的想法后,双眼晶亮地说:“技术上没什么问题,十年前的配方稍加调整就能重新生产。但现在酒香也怕巷子深,如果宣传不到位,重新上马的儿童牙膏可能会与十年前是同一个命运。” 精美的包装,铺天盖地的宣传,都是需要钱的。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 “资金的问题咱们先不考虑,只说咱们的产品在质量上能不能打得过其他品牌的产品吧!” “外国品牌的儿童牙膏还没进入国内市场,跟国内其他牌子的儿童牙膏比,咱们不差什么。”穆英杰指了指桌子上的两支牙膏说,“咱们生产儿童牙膏的时间比他们还早呢!” 上马新项目需要多方论证,不是领导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厂里派出了一只市场调研小组,考察儿童牙膏的市场前景。 狄思科这边也不能闲着,他得想办法搞钱。 新项目投产的话,需要钱的地方可就多了,最起码广告宣传得跟上吧。 他在厂里琢磨了好几天,最终将主意打到了那套闲置的生产化妆品的设备上。 这套设备就是当初由曾厂长牵头,从日本订购的。 据说,曾厂长觉得女性的钱好赚,就有了生产化妆品的想法。 不过,买人家的配方就得买配套的生产设备。 厂里咬咬牙掏钱买了。 没想到人家的瓶瓶罐罐也是配套的,找遍了国内的日化制罐厂,都没有合适的。 要想顺利投产,还需要花钱买人家生产瓶子的设备。 厂里再没有引进第二套设备的钱了,就只能将这套全新的设备闲置着。 狄思科寻思,这设备好歹是新的,放的时间越长,折旧率越高,不如干脆转手卖了吧。 于是,几位厂领导,以及职工代表,经过几轮商议后,决定将这套设备低价卖掉。 换来的现金投入到其他项目的生产上。 能接手这种设备的企业不多,狄思科在报纸上打了几天广告。 他没接到任何买家的咨询电话,反而接到了工业局的电话。 让厂里派人去开会。 狄思科已经摸索到了规律,去市里开会,十次有八次都没什么好事,所以他这次不打算单独行动,把郭万全也喊上了。 两人一起做个伴。 等他们到了指定的会议室,与其他企业的厂长经理一聊天便发现,这次开会果然没什么好事。 最近社会上对国有资产流失的讨论度很高。 这次开会也是说这件事的。 因着日子过得艰难,市里有些企业已经开始卖机器卖地了。 很不幸的,北方日化厂也在会议上被领导点名了。 起因就是他们最近在报纸上高调打广告,低价转卖一套全新的化妆品生产设备。 狄思科和郭万全都颇觉晦气。 他们厂里卖设备,跟其他厂卖设备可不是一个性质的! 领导批评的时候,没有他们辩解的余地,等到终于可以自由发言时,狄思科第一个举起了手。 “张局长,我们厂一时半会儿使用不上那套设备,所以才趁着它全新的时候,适当降价卖给有需要的企业。再拖上一两年,新机器就变成旧机器了。而且,我们有新项目要上马,确实需要一笔资金。” “你们有资金打广告卖机器,没资金搞新项目?这广告费可不便宜。” 狄思科无语道:“能购买化妆品设备的厂家太少了,我们联系不到客户,当然要打广告了。领导,说实话,我们也不是非要换现金,市里要是能牵头搞个闲置设备调剂会之类的,帮忙跟外省市的工厂互通有无一下就好了。我们愿意用这套化妆品设备,换一条牙膏或者洗发水生产线回来。” 第117章 会议结束后, 狄思科和郭万全被单独留堂了。 “我记得你们厂的那套设备是去年才买的,怎么这么快就要卖掉?”张局长问。 当初日化厂进口设备需要外汇,市里还帮了不少忙, 所以他对那套设备的印象很深。 听说日化厂要将设备低价卖了, 就觉得事情不寻常。 而且很难不让人往贱卖国有资产上联想。 狄思科和郭万全相互交换个眼色, 谁也没在第一时间回答。 这不是让他们把家丑外扬嘛。 机器进口回来,却找不到合适的瓶子, 这理由说出来有点丢人。 不过, 领导一直等着呢,狄思科只好硬着头皮将情况讲明了。 郭万全紧接着就得寸进尺地提要求:“市里要是能给我们拨一笔款子买制瓶设备,或是能帮我们跟银行贷款,那我们就不卖了。” 张局长:“……” 市里在想办法帮几个重工业工厂转产,资金要用在刀刃上。 日化厂今年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给他们拨款是绝不可能的。 狄思科试探着问:“局长,咱们市里也有几家化妆品厂,有可能接收我们的设备吗?” “本市的化妆品厂你们就先不要想了,这两年国产化妆品被进口和合资产品冲击得不景气。”张局长皱着眉说, “去年我就提醒过你们, 不要盲目上马新项目,购买新机器。几十万投进去, 连点水花都看不见……” 领导说得有道理,狄思科二人只能默默挨训。 女同志的钱确实好赚,但当下并不适合上马化妆品项目。 化工行业的新项目从投产到达产的过程中,需要半年左右的试生产。 而新产品上市还需要在药品监管部门备案,进行安全性和有效性测试, 时间也在四个月以上。 他们目前没有条件将大把时间和资金投入进去。 两人被领导念叨了一顿,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工业局。 本以为卖设备无望了, 可是,一个月以后,当他们准备对儿童牙膏进行试生产时,却突然接到通知,市里要召开“工业闲置设备调剂会”。 引进后无正当理由闲置,或三年内达产率低于25%的设备,都应该进行调剂。 本市有两千套闲置设备可供调剂,也可以与天津和广东的企业相互调剂。 狄思科和郭万全连续往调剂会上跑了三天,没能在北京寻找到能调剂的设备,倒是由工业局同志牵线,联系上了广东的一家日化公司。 他们目前正在使用的化妆品生产线,就是北方日化厂打算卖掉的这种。 对方最近在调整产品结构,决定将在南方竞争格外激烈的牙膏业务砍掉,深耕化妆品行业。 所以,有一套从德国进口的“牙膏塑铝复合管生产线”被闲置了下来。 两个企业可以将设备进行交换,但是需要北方日化厂负担双方的运输费用。 郭万全神色激动道:“塑铝复合管是国际上的先进技术,咱们国产牙膏大多还在生产铝皮牙膏,但国外的牙膏已经开始使用塑铝复合管包装了!要是真的能换来这套设备,咱们可以马上用来生产儿童牙膏!” 这种软管色彩鲜艳,挤牙膏方便,比铝管抗皱,不容易破裂。 如果给儿童牙膏用上软管包装的话,能很好地预防小朋友被铝制硬皮划伤手指。 购买国际先进技术是迟早的事,要是能通过调剂,在国内换回一条这样的生产线,可以为厂里省下一大笔外汇。 见狄思科沉默着不吱声,郭万全以为他在计较那笔运输费,忍不住劝道:“他们这种生产线不愁卖,即使不跟咱们换,也可以卖给当地的其他牙膏厂。但咱们这套设备却很难找到买家,毕竟还得购买制瓶设备。让咱们负责运费也还算合理。” 狄思科考虑的不是运费问题,他问:“生产塑铝复合管片材的厂家多吗?” 毕竟是新技术,万一机器换回来以后,发现没有原材料供应商,那他们就又成大笑话了。 郭万全对这方面的消息信手拈来:“一些药膏和化妆品已经开始使用软管了,咱们市内就有两家片材厂。这种片材比铝制管便宜,从长远来看,有利于咱们节约成本。” 两人当天就去市内的两家片材厂实地考察了,又询问了北京周边其他工厂能否供货。 经厂里决议后,郭万全很快就带着技术员前往广东,查看那条生产线的实际情况。 * 闲置的生产设备有了着落,可是新产品的广告费还没有眉目呢。 “你不是为了筹集资金才要卖设备么?”于童颇感神奇地说,“结果你折腾了将近两个月,竟然一分钱也没弄回来?” “……”狄思科摸摸鼻子,“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是改进产品包装了嘛,我们现在可是与国际接轨了!再说,资金不是问题,等我们把那批木材卖了。钱肯定哗哗地来!” “你不是打算囤积居奇,等到市场高价的时候再卖么?” 日化厂与苏联企业开展了一次易货贸易。 日化厂出口了价值15万人民币的日化产品,换取苏方同等价值的木材。 国内木材市场的情况是,小径木材严重挤压,价格大幅下降,但大径木材相当紧俏,供不应求。 苏联的林地面积占全球的20%,木材储量相当丰富。 所以,狄思科让对方以30cm以上的松木,25cm以上的桦木进行交换。 这两种规格的木材都是目前国内市场比较稀缺的资源。 他已经联系了两家家具厂和木材公司,这批货大概能卖17-21万,但木材市场价格波动大,到底能卖17万,还是21万,得看当时的木材行情。 狄思科这段时间整天询问木材价格,比炒股票的股民还紧张。 “等到儿童牙膏正式上市的时候,甭管这批木材能卖多少钱,都得尽快卖掉了。” 他收起棉签,在狄嘀嗒的小肚子上摸了摸,“行了,弟弟刷完牙了,换姐姐来。” 狄嘀嗒躺在爸爸的大腿上不挪窝,依旧大张着嘴,意思是让他继续给自己擦擦。 狄思科手动把他的嘴捏起来,将人抱到旁边说:“我已经给你擦两遍了,特干净!” 因着要生产儿童牙膏,针对儿童口腔的常见问题,厂里出面咨询了儿童医院口腔科的专家。 听说两岁以前的宝宝可以用棉签擦拭牙齿,狄思科就给家里的两个娃安排上了。 早上由于童负责,晚上这顿由他负责。 就像有人喜欢采耳一样,狄嘀嗒特别喜欢大人给他刷牙,每次都乖乖张着嘴,给狄思科省了不少事。 但是姐姐狄嘀嘀就不同了,刷牙时间经常偷溜,一旦发现弟弟躺到了爸爸的大腿上,她就自作聪明地躲起来了。 狄思科将闺女从厕所里提溜出来,怀疑她是不是被嘟嘟灌输了什么错误思想。 “你怎么又偷跑?”狄思科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你看谁家孩子不刷牙?嘟嘟姐姐和你弟弟都乖乖刷牙,每次轮到你就搞事情!” 狄嘀嘀噘着嘴,骄傲地说:“我香,不用刷牙!” 狄思科:“……” 他闺女这股自信劲儿真是没谁了。 但是这种膨胀也不能全怪在孩子身上,关键是家里这些大人太能忽悠了。 主要以姥爷于宝塔,以及奶奶郭美凤为代表。 于童小的时候,于宝塔正值事业上升期,没怎么管过闺女。 如今有了孙女,他又处于半退休不管事的状态,对狄嘀嘀就可稀罕了。 每次见面都要抱着亲香好半晌,动不动就说,“我孙女可香了”,“谨言全世界最好看”。 郭美凤在家亲孩子的时候,也常说,“哎呀,我宝儿可太香了!奶奶香一个!” 这就导致,在狄嘀嘀幼小的心灵里,一直错误的以为,她是有香味儿的。 自信心特别爆棚。 狄思科不想听她那套“我很香,所以不用刷牙”的歪理,将人抱起来就打算武力解决。 “你以为我跟你这个无业游民一样呢!”狄思科不管闺女听不听得懂,径自将人撂倒说,“我的时间是非常宝贵的,还得看书准备考试呢!” 狄嘀嘀执拗地扑腾,“我可香了!” 狄思科指了指媳妇的卷发,跟她商量,“你不是喜欢妈妈的头发吗,你要是乖乖刷牙,明天爸爸就带你去烫一个!” 狄嘀嗒一直留杨梅头,全部由狄思科这个二把刀技师亲自操刀。 从没在理发店花过钱。 当然,狄嘀嘀留长头发,也没在理发店消费过,不过北京的夏天太热了,狄思科打算将她的头发剪短一点。 小女娃的发型还是需要专业人士操刀的。 不过,狄嘀嘀这会儿只想逃避刷牙,已经顾不上头发了。 狄思科问于童:“她早上刷牙也这么费劲啊?” 于童欣赏着父女俩的拉锯战,笑道:“我趁她睡迷糊的时候,帮她简单擦擦就行了。” “整天求着她刷牙也太耽误工夫了!” 狄思科决定给狄嘀嘀小朋友下一剂猛药,带着她出门寻找反面教材。 老狄家的几个儿女牙齿都不错。 郭美凤年轻时经常登台,所以比较注重保护牙齿,毕竟演员唱戏时,要是呲出一口大黄牙,还挺让观众出戏的。 她自己注重口腔卫生,对几个孩子的个人卫生也要求得比较严格,早早就培养孩子用牙膏刷牙。 所以,老狄家找不到这方面的反面教材。 狄思科一手抱着闺女,一手提着两瓶酒,走了半条胡同,敲开了李家的大门。 来开门的正是他要寻找的李家老大。 李大哥发现是他们父女俩,便热情地将人往院子里请,还问他们这么晚找过来有什么事。 “大哥,我家这丫头不肯刷牙,我带她来看看!” 李大哥秒懂,很大方地将自己的牙齿呲出来,让瞪着大眼睛的小姑娘观察。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附近谁家的孩子要是不爱刷牙,他就会被大人当成反面教材吓唬孩子。 大人都知道,他这口半黑半黄的四环素牙,是长期服用四环素类药物导致的着色,跟是否爱刷牙关系不大。 但小孩子不知道呀,看过他的牙齿以后,通常都能在一段时间内起到震慑作用。 狄嘀嘀盯着他的牙齿看了两眼,就被吓得将脸埋进了爸爸怀里。 狄思科感激地冲李大哥笑笑,将两瓶酒留下,约定改天一起喝酒,就抱着闺女出门了。 “你看爸爸的牙齿啥样?”狄思科露出自己洁白整齐的牙齿,“你要是还不刷牙,就会像李伯伯那样,牙齿不好看,也不香了!” 狄嘀嘀似乎还在回忆刚刚见到的那口四环素牙,将脑袋埋在他肩头不说话。 不过,回家以后,不用狄思科催促,就主动趴到他腿上躺好,张开嘴乖乖刷牙了。 清理完以后,还不忘叮嘱:“爸爸,明天去烫头!” “……”狄思科在她脑门儿上弹了一下,吐槽道,“你记性还怪好的!这么点的小屁孩,知道什么是烫头啊!” 出去转悠了一大圈回来,居然还能记住烫头的事呢! “我知道!”狄嘀嘀用短短的手指头缠住一小撮黄毛,“就这样!” * 闺女记性太好,狄思科不打算给孩子留下食言的印象。 次日正是周末,他就将狄嘀嘀和嘟嘟一起带去了理发店。 只配留杨梅头的臭小子狄嘀嗒,被老父亲无情地留在了家里。 一下子能独占两只小狗、两只小猫和一只鸟,这可把狄嘀嗒高兴坏了。 姐姐被单独带出门,他都没发现。 狄思科带两个小姑娘去的是王府井那边的四联理发馆。 四联是有几十年历史的国营老字号,在很多老北京心里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 尽管狄思科从没进去理过发,也听说过他们在北京理发界的响亮名声。 女活儿四大名旦。 男活儿四大名派。 而且刚改革开放,就从日本进口了美容美发设备。 算得上是这几年京城流行发型的风向标。 于童的头发基本都是在这里做的。 自家闺女第一次进理发馆,狄思科当然得安排个最好的呀! 理发馆里,工作人员都统一穿着白大褂,瞧见他和二舅妈一人抱着一个小姑娘进来,立马就认出了人。 “您是唱歌的那位狄同志吗?” 狄思科笑着承认,又问:“我想给这俩孩子理个发,咱们店里能给小朋友剪头吧?” 迎宾的工作人员忙说:“可以可以,我们有两位师傅是专门给小朋友剪头的!” 狄嘀嘀慌忙吐出奶嘴说:“我烫头!” “……”工作人员笑呵呵道,“这么小的孩子可不兴烫头!容易伤头发!” 狄思科给对方使个眼色,“没事,先给她俩剪剪头发,剪完以后咱们就烫个时下最流行的发型!” “那行,先给两位小客人安排我们女宾部最有经验的理发技师!保准剪得漂漂亮亮。” 理发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师傅,应付小朋友很有经验,一边娴熟地剪头发,一边夸奖小宝宝。 狄嘀嘀虽然还不到两岁,但很能听懂好赖话,被夸奖以后,就感觉自己全世界最美。 理发师梳着她有点黄的头发,又仔细瞅了一眼她的五官,好奇地问狄思科:“您家小姑娘是混血儿吗?” 亲爹还没来得及否认,经常听到这个问题的狄嘀嘀,就晃着脚丫子自己辟谣了,“我是疆疆人!” 狄思科:“……” 真不能让老丈人帮忙带孩子了。 连孩子都跟着他一起胡说八道。 虽然小丫头还有点吐字不清,但理发师多少能猜出个大概,轻声细语地哄道:“你是新疆人啊?难怪长得这么好看呢!” “那一会儿让阿姨给你烫个新疆小辫儿吧!”她转头跟家长解释,“后面还排着好几个要理发的孩子,我只负责剪头,您要是想给孩子做造型得换其他师傅。” 狄思科对此倒是无所谓,剪头才是今天的主要目的,造型什么的,弄个差不多的就成,谁做都一样。 理发师早就认出他是歌星了,因此又特意补充一句说:“这位师傅刚去港岛交流学习技术,昨天才回来,她手轻又有耐心,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让她帮孩子编小辫儿保管没问题!” 今天是周末,来理发的人特别多。能空出手来给两个小姑娘编小辫儿的,只有还没正式复工的苏晓。 苏晓正在帮忙为一位阿姨烫头,被人喊过来时,瞧见狄思科就愣了一瞬。 她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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