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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这在长途火车上相当常见了。 “今晚就有活猪要装车,你去跟大家说一声,把自己的行李看好,最好能用塑料布缠一下,咱们晚上要跟着活猪一起上车,别把大家的行李弄得臭烘烘的。” 狄思科:“……”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徐处长,咱们要跟活猪呆在同一个车厢里啊?” “嗯,这是押运三趟快车考察团。”徐处长在“押运”两字上加了重音,“你不跟运输商品待在一起,算什么押运?” 狄思科:“……” 这个安排,应该不只是他没想到吧? 他记得庞庆祖提过,铁路部门会为他们这个考察团在货车中间加一节客运车厢。 到时候大家都坐在客车车厢里,跟随货运车厢前往深圳就可以了。 没想到庞庆祖这种老江湖也能搞到错误情报。 他赶紧把这个消息通知了下去,不过大家都是青年干部,觉悟高能吃苦,纷纷平静接受了,表面上无人抱怨。 从武汉到深圳的快车得跑两天,他们还得准备在车上的吃食。 不过,狄思科觉得他们在车上应该是没空吃东西的。 所以,上车之前,他像没吃过饭似的,在武汉街头干了四碗热干面。 “同志,你是那个唱歌的狄思科吧?”候车的时候,狄思科被调度室的工作人员认出来了。 “对啊,我就是那个唱歌的狄思科。”狄思科笑眯眯地跟人家问好。 “哈哈,没想到今天跑一趟车还能遇到明星呢!”男人憨憨地在头发上挠了挠。 “我可不算明星,”狄思科扯了下自己T恤上的印字,又指指他胸前的工作牌,“咱俩是同事。” 考察团成员穿的都是统一的白T恤,白裤子,胸前印着“经贸部青年押运三趟快车考察团”的字样。 而这位大哥的工作牌上也写了,“经贸部供应港澳三趟快车铁路押运证,郭四奎”。 “我女儿有一张你的录音带,每天跟着你学唱外国歌曲呢,”郭四奎乐呵呵道,“可喜欢你了。” “大哥,您女儿多大啊?” “十五了,刚中考完,暑假在家疯玩呢!”提起女儿,郭四奎语带宠溺。 狄思科从背包里翻出一张他跟老黄的合唱专辑带,递给对方说:“这是我录的第一张录音带,不知道武汉这边有没有卖的。我把这张录音带送给您女儿吧,祝她中考有个好成绩。” 他早就发现了,自己的录音带算是硬通货。 在外面送人家一盘录音带,有时候比递烟递酒还管用。 所以他这次出门,没带太多行李,却背了半书包的录音带。 遇上能认出他,又聊得来的,就送人家一盘。 郭四奎摆手说:“这录音带挺贵的,咱可不能要。” “没关系,我自己的录音带不花钱。”狄思科拿出钢笔在上面签了名,问清楚他女儿的名字后,又写了鼓励她好好学习的话,“难得碰上一个喜欢我的观众,咱们也算有缘。” 郭四奎不再拒绝,端着饭盒坐在他们旁边,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听说他们要押送活物货车,便一抹嘴说:“那你一会儿上我的车厢吧,我那节车厢是押运活鱼的,比他们那些活猪车厢条件好一点。” “不是所有车厢都运猪吗?” 因着都是活猪,又没什么可挑的,徐处长让大家三人一组自己找车厢上车。 至于跟哪些猪呆在一个车厢,领导们并不在乎,只要别掉队就成。 “不是,有两节车厢是运活鱼的,还有运大鹅的车厢。”郭四奎解释说,“活鱼车厢的气味没那么冲,但活儿多,你要是乐意,可以来我的活鱼车厢。” 狄思科得了消息,就去找关系比较亲近的徐处长和龙君花了,询问这二位要不要跟他一组。 “押运活鱼的是我四哥,”狄思科在郭四奎肩上拍了拍,“咱可以跟他一起上车,就是活儿有点多。” 徐处长见他俩举止亲密,以为人家真是亲戚,出门在外有熟人关照好啊! “活儿多怕什么!”徐处长欣然应允,“我老家就是农村的,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 龙君花自然也没有二话,能在相对好的环境里呆着,谁愿意没事找罪受啊? 狄思科觉得他跟庞庆祖是一个部门的同事,有这种好事还是得跟庞庆祖提醒一声的。 于是,他也找到了庞老师。 不过,他是这么说的,“庞老师,我找了两节押送活鱼的车厢,环境比活猪车厢好很多,听说没有猪粪的臭味。我帮您预留一个位置吧?您也能呆得轻松一些。” 闻言,庞庆祖果然不出狄思科所料,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押运员常年跟活猪待在一起都毫无怨言,咱们只是呆两天而已,忍一忍就过去了。”庞庆祖挥手说,“小狄,你就不用管我了,年轻人干工作还是得踏实一些……” 狄思科站在那里听他巴拉巴拉讲了一通大道理,而后态度十分谦逊地说:“好的,庞老师,那我就不给你留位置了。徐处长那边还有事让我跑腿,我先走了。” “嗯,你去忙吧。” 狄思科颠颠地跑了。 时间一到,就跟徐处长和龙君花一起上了活鱼运输车。 港岛那边喜欢吃生猛海鲜,所有水产都要求保证鲜活。 人家不收死鱼,所以为了能顺利赚到外汇,押送活鱼的押运员们真是想进了办法,降低活鱼在运输中的死亡率。 车厢里全是养鱼的池子,整个车厢里,除了鱼,就是喂鱼的饵料。 几乎没有给人呆的地方。 郭四奎通常用两块木板在车厢角落搭一张简易床,困了就在上面临时歇一歇。 狄思科三人上车以后,只能将裹着塑料布的行李,放到地板上当椅子,勉强能够席地而坐。 “这个车厢里的气味比活猪的好点,但我可没说谎话,这里的活比活猪那边多了不只一倍。”郭四奎换上防水胶鞋,在水池子里来回走动,“活猪只要喂够了水,多冲凉,基本上不会轻易死亡。但我这活鱼可不行,一个不注意,就能死一大片。到时候咱们可就亏惨了!” 三人都觉得养鱼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氧气充足,活鱼们想死也死不了。 然而,问题的关键就是,如何保证氧气充足。 车上没有制氧设备。 若想让水池里有氧,他们要一直穿着水鞋在池子里来回走动,用土办法制氧。 哪怕正是夏天,一直穿着水鞋泡在水里,也能感觉逐渐有寒气从脚底生出来。 狄思科问:“四哥,咱们没有其他办法制氧啊?” “有倒是有,就是有点废腿。”郭四奎拿出一个用自行车改良的,类似水车的工具,给三人做了演示。 他在池子外面踩脚踏板,轮胎在池子里转动,能带起不少水花。 累是累了点,总比在池子里站一宿强呀! 男同志们将这个水车让给了龙君花,让她坐在外面踩脚踏板。 大家一边在池子里来回走动,给活鱼加氧,一边问起了郭四奎的押运员生活。 毕竟是考察实践活动,他们并不是只闷头干活就行的,回单位以后还要写调研报告。 大家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跟一线押运员打听一些押运细节。 在这种环境下几乎无法睡觉休息,几人聊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在一处小站临时停靠,补给水源和冰块的时候,庞庆祖顶着一身猪粑粑味,寻摸了过来。 “庞老师,您休息得怎么样啊?”狄思科关心地说,“幸亏您没来我们活鱼车厢押送,我们三个一直站在水池里,工作了一整晚,这车厢里没有能休息的地方。” 庞庆祖眼下一片青黑,显然也是没休息好的。 他倒是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只不过一扭头就能跟老母猪脸贴脸。 感觉自己的衣服和行李袋,都能迎风臭十里。 刚才他下车的时候,补给站的工作人员都绕着他走。 “你们这押送活鱼都要干嘛啊?”庞庆祖打探。 “就在池子里制氧,”狄思科善解人意道,“干这个工作容易得肾炎,这都成押运员们的职业病了!” 庞庆祖肾不太好,闻言立马打消了跟他调换岗位的念头,又背着手臭着脸离开了。 狄思科还真不是诓他,这池子里不但要换水,还得加冰块。 白天他都不敢在池子里多呆,他还没结婚呢,可不能弄出职业病来。 * 列车抵达深圳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货车当天就要在这里进行编组,经过“一关四检”后,所有货物将在凌晨被送往港岛。 此时,车站的几十条铁轨上,停满了从全国各地押送过来的生鲜列车。 其中有一半都是通过三趟快车专列运送来的,据说至少有五百节车厢。 按照考察团的行程安排,所有成员都要在这里继续坚守,全程参观通关检查过程,还得帮活猪活鱼换水,补充饲料,以防这些活物在最后关头死亡。 不过,狄思科、龙君花和徐处长都有其他任务在身上。 徐处长要跟港澳官方代表会面,而狄思科和龙君花要去参加电视台举办的那场庆祝晚会的彩排。 所以,三个人暂时离队,在市委招待所开了两个标间,将浑身的鱼腥味洗去,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了。 庆祝晚会的地点被安排在体育馆。 狄思科上一次来深圳还是四年前,当时这个体育馆还没有落成。 他按照主办方给的地址,乘公共汽车摸了过去。 龙君花是团委派来与电视台对接的,然而,不用她介绍,晚会的副导演便握住狄思科的手说:“小狄同志,好久不见了,感谢你对我们活动的大力支持啊!” 这次晚会的副导演就是当初青歌赛的副导演,跟狄思科见过几面。 狄思科忙说:“我还得多谢咱们电视台的关照呢,我是单位新人,这么高规格的活动原本没有我的份,要不是有郑导召唤,我也没机会出来领略深圳速度。” 双方寒暄了一阵,狄思科便被带去了一个很大的演员休息室。 所有演员的换装化妆都在这里进行。 不过,休息室里泾渭分明。 内地演员凑做一堆坐在左侧,港澳演员聚在一起坐在右侧。 左侧的化妆镜已经被占满了,狄思科便自动去了右侧那边。 这年头对境外音乐作品的输入还有严格限制,所以来内地演出的港台演员并不多。 这次演出不知会邀请几人,但此时的右侧化妆镜前只坐了三个演员。 狄思科走过去时,正听一个年轻男人跟坐着的女演员抱怨:“你的演出早就排到年底了,Linda突然把你弄来大陆,就是不安好心,想在这个关键时刻把你在公司边缘化。” “她早就说过现在大陆开放了,想帮我开辟内地市场。”女演员低声说,“你在这里多注意,不要乱讲话。这是中央台的晚会,在内地很有影响力,我们要想来内地发展,少不了与他们打交道。” 发现狄思科和龙君花走了过来,女演员停止了交谈,客气地冲他们点点头。 年轻男人知道大多数内地演员都不讲粤语,便无所顾忌地回道:“只要有钞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公司不是说可以拿出六十万到八十万帮你举办演唱会?有了这笔钱,会有人主动上门为咱们服务。” 听到六十万的字眼,狄思科本能地望向镜子里的女演员。 这位女士的妆面并不完整,只抹了粉,让整张脸看起来惨白惨白的,暂时没有描眉画眼。 他曾在歌舞团音响室的录像带中,看过她的影像。 穿着带大垫肩的演出服,刘海吹得高高的,紫眼皮红嘴唇。 与眼前这清秀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刚刚打照面的时候,他没能及时认出对方。 这位女演员此时在内地并不出名,但狄思科对其印象相当深刻。 在《粉红大亨》那本书里,傅四海曾帮江珊给一位港岛明星牵线,当对方的演出经纪人。 这位明星为了在内地成功举办演唱会,开出了六十万的天价。 为了这六十万,江珊甚至被傅四海成功怂恿,在白月光的演出舞台上做了手脚。 让他就此一命呜呼了。 狄思科瞄向镜子里的女人,不禁出神地想,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可是六十万啊! 难怪江珊会禁不住诱惑。 真是天价了! 六十万呢,要不他还是给于童打个电话吧? 第52章 认出那位女演员以后, 狄思科并未冒然跟对方搭话。 他此时穿着考察团的统一服装,上面还印有单位名称,人家能轻松探查他的底细。 既然有意为于童牵线, 那他就最好不要以官方身份跟对方接触。 万一双方在之后的合作中有了纠纷, 他这层部委青年干部的身份, 很容易被人拿来做文章。 所以,彩排结束后, 他端着主办方提供的盒饭, 蹭去了晚会的副导演那里。 “郑导,咱们这次晚会的看点可太多了,居然请了好几位港澳大明星!请他们来内地演出不容易吧?” 郑导感慨:“我们提前两个月就发出邀请了,原本以为会有更多人应邀,结果就来了这么几个人。” “他们来内地要办的手续挺麻烦吧?” “确实, ”郑导颔首说,“需要咱们这边文化或商业部门的邀请。” “刚才在我后面彩排的那位方菲小姐,在咱们这边似乎不是很出名,我在市面上好像没见过她的录音带。” “我对她也不太熟悉, 估计在港岛当地应该是有些名气的。”郑导摇头说, “她最近在深圳有商业活动,是被当地商业局推荐过来的。” “哇, ”狄思科惊讶地问,“深圳的企业已经走在全国前面了,居然能请动港台明星参加商业演出!您知道是哪家企业吗?” “好像是服饰公司,最近广告打得挺多,体育馆对面的广告牌上就印着他们的广告。”郑导神色复杂道, “咱们那边的企业能花钱请几个热播剧演员就算大手笔了,人家这边却已经开始邀请港台明星了!而且邀请的还不止一个, 除了方菲这个歌手,还有两个电影明星。” 狄思科将事情打听清楚,就不再逗留,吃完一份盒饭便离开了体育馆。 走出体育馆大门时,果然看到对面有个巨幅广告牌,宣传的是一个名叫“新英伦”的服装品牌。 这个广告很大胆地使用了几个外国模特,让那衣裳看起来相当洋气。 他没在外面乱逛,在路边给金兆辉打了电话,便回到市委招待所耐心等候了。 金兆辉是在下班以后直接跑来的。 见到狄思科便握上他的手,语气夸张道:“部委领导下基层视察工作啦!欢迎欢迎啊!” “嗯,”狄思科配合着说,“主要是不放心年轻同志独自下基层,特意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金兆辉哈哈笑着跟他拥抱了一下,“一个多月没见了,我还挺想你的!你一个礼拜前就说要来出差,怎么今天才联系我?” “我们为了押运三趟快车上的活物,转了好几趟车,今天上午才到深圳。”狄思科扯着自己的衣裳呼扇几下,“你闻闻,我是押运活鱼的,这身上还有腥味呢!” 金兆辉退后两步说:“我这衣裳儿是新买的,你别给我染上鱼腥味儿。” 听他说话带儿化音,狄思科不由发笑。 金兆辉是地道的广东人,但是跟他和葛磊当了四年室友后,就学了一口烫嘴的京片子。 具体表现是,在所有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加儿化音。 “你这半生不熟的口音,领导能受得了么?” “我们经理是从北京调来的,可喜欢跟我说话了!”金兆辉得意道,“我这个口音在我们公司,相当于掌握了一门外语!” 他上个月被分配回老家,在省商业厅下属的进出口公司工作。 目前在总经办打杂,虽然只能做些抄抄写写的活儿,但总经办的人属于天子近臣,在领导跟前露脸的机会比较多。 狄思科与他嘻嘻哈哈地聊了好半晌近况,想起还有正事没说,便连忙打住话头问:“你知道那个新英伦服饰吗?” “知道啊,最近广告做得很猛,电视广播里全是他家的广告。”金兆辉笑着说,“他们最近要在国贸大厦搞时装表演,据说请了好几位港台明星助阵,我妹妹也打算去看明星呢!” 狄思科更直白地问:“那个新英伦服饰是什么情况?你这边能跟他们搭上话不?” “领导还要考察服装企业啊?” 狄思科就将今天遇到的事跟他说了,“那个女明星要来内地开演唱会,我想找机会跟她联系一下,这个新英伦服饰可能是个突破口。 ” 金兆辉拧眉想了想说:“我们单位跟那边没联系,不过,这事儿可以问问我姐夫,他在我们当地人头熟。” 他分配回来也才一个月时间,跟许多关系都淡了,不如他姐夫人脉广。 “那行,请咱姐夫帮我打听一下,回头我请姐夫吃饭。” “不用请姐夫吃饭了,”金兆辉拉着他说,“走,我们这边开了卡拉OK歌厅,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我们今晚得开总结会,暂时出不去。一切行动听指挥,等我们考察活动结束,再跟你去见识吧。” 两人一路聊着走到招待所门口,然而看清他的座驾后,狄思科却有点傻眼。 “辉仔,你一回老家就发达啦?连皇冠都开上了!” “我爸给买的。”金兆辉无奈道,“我伺候这车跟伺候祖宗似的,怕被领导看见,都不敢停在单位楼下,每次取车都要走两条街,同事还以为我是步行上班。” 与那些从外地来深圳捞金的商人不同,他家就是土生土长的宝安县人。 这两年他爸用征地补偿款建了厂,赚了不少钱。 连带着他四个姐夫都跟着一起发达了。 他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又念了大学,这次毕业分配回来,他爸在村里连摆三天流水席,还送了一辆皇冠给他。 这让过了四年朴素生活的大学生非常不适应,总感觉自己被资本主义的金钱腐蚀了。 狄思科羡慕地围着那皇冠车欣赏半天,一脸欣慰地给对方戴高帽:“看来咱爸跟咱姐夫的实力非同凡响,把我的事委托给咱姐夫,我就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 老同学来了自己的地盘,又郑重其事地拖他办事,辉仔对此还是相当上心的。 当晚回家先给三姐夫打电话求援,再单独打给三姐,请她帮忙吹吹枕头风。 “姐,我同学难得跟我开一次口,你可别让我在老同学跟前丢了面子。” “你同学面子好大,他现在做什么工?” “在部委当翻译,”金兆辉知道姐姐听不懂这些,便说个她能听懂的,“就是我们班那个得了青歌赛银奖的同学,现在也算是大明星了!” “是他呀!”三姐热情道,“既然是同学,那你把人请到家里来坐坐呀!” “等我姐夫把事情办成再说吧。” 辉仔在学校时不显山不露水,但在自家却是香饽饽。 三姐将弟弟的请托当成要事来办,第二天傍晚,狄思科就收到了确切消息。 新英伦服饰是一家港资公司,老板是个公子哥,跟港岛文艺界的联系相当密切。 这次为了打开内地市场,公子哥一口气从相熟的娱乐公司请来数十位明星站台。 方菲就是其中之一。 她不算最红的歌手,但发展一直比较稳定,经纪人觉得她的风格也许能迎合内地市场的口味,最近一直在帮她联系内地的演出机会。 内地的娱乐市场还是一片尚未开发的**,公司想让她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出资六十至八十万,以平均每场二十万的开销,为她举办三到四场演唱会。 狄思科拿到了准确情报,便放心地给于童拨去一个长途电话。 询问她是否有意争取这份至少六十万的业务。 “你怎么出个差,也能跟港台明星搭上关系?这事靠谱吗?”听到六十万的报价,于童的小心脏扑通得特别欢快。 “我特意找当地朋友帮忙打听的,百分百靠谱。”狄思科暗戳戳地邀功,“我等消息的这两天一直坐立难安,想给你打电话,又怕消息有误让你空欢喜一场,昨晚没休息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嗯,等你回来以后,我犒劳犒劳你。” 狄思科顾不上询问她打算怎么犒劳自己,急忙问:“你不来一趟深圳,跟人家面谈啊?这可是六十万!” “急什么,我得先打听一下这个歌星的情况。”于童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沉稳,“他们不是来内地做慈善的,砸下六十万,至少得赚回去一百万才能甘心。” 一场演唱会的预算是二十万,假设每张演出门票二十元,每场演出要卖出一万张门票才能回本。 凭对方那敢第一个吃螃蟹的野心,收益不翻倍,他们是不会甘心的。 那么保守估计,每场演出的门票至少要卖出一万五到两万张,才会让对方满意。 但这位方菲小姐目前在内地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 连她这个业内人士都不怎么了解她,普通老百姓就更无从得知了。 于童如果接下了这份工作,安排演唱会事宜不是最关键的内容,真正主要的工作其实是帮她在内地打响知名度。 否则这一两万张的门票根本就没人买账。 她赚不到佣金事小,砸了口碑可是大事。 若是港台明星来内地举办的第一场演唱会被她办砸了,以后谁还会找她合作啊? 于童在电话里将事情利弊解释给狄思科,笑着说:“我先找她以前的录音带和影像资料研究一下,如果真的有被捧红的实力,明天就买票过去找你。” “他们公司既然敢给她砸六十万,一定是看好她的潜力。”狄思科催促道,“你就赶紧买火车票过来吧。” 他恨不得立马给于童买张机票,让她尽快把这六十万揣进口袋,只可惜深圳的机场还没建成。 “别人的评估我不放心,我得自己确认一遍才成。”于童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笑意,“你乖一点,别再操心我的事了,多把心思放在考察工作上,有时间还可以给家里买点土特产。” 狄思科还想再跟她聊一会儿,不过长途电话费贵得像在他身上割肉,只好意犹未尽地放下了电话。 * 虽然有演出任务,但狄思科在多数时间还要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 考察团的活动被安排得很满,除了要考察鲜活货物的通关过程,还得参观调度室,慰问海关的工作人员。 当地政府也给他们安排了市内参观活动。 这几乎是所有来到特区考察的同志必经的项目。 经贸部跟当地的业务往来密切,青年考察团里有许多业务部门的骨干,当地干部“跑部进京”的时候,难保不会跟这些人打交道,所以这次参观活动被安排得非常正式。 市府办特意派了本地干部,全程陪同介绍。 甚至还想安排青年干部,带着大家去商场购物。 徐处长当然不能开了这个口子,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便大手一挥给忙碌了十多天的年轻人们放了一天假。 大家都等着帮亲戚朋友代购呢,得了消息后,立马就三三两两地冲出了招待所。 狄思科也想出去购物,但他这次跟徐处长住在一个房间。 虽然不是一个部门的,但人家也是领导,跟他们翻译室大boss是一个级别的。 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乱跑,先问问领导有啥打算。 要是需要广东话翻译,他们可以一起上街买买买。 徐处长经常出差,一年里能来深圳好几趟,其实没什么可买的,他想在家补眠。 但他每次出差都要给爱人和儿子带点土特产,这次要是空手回去,恐怕会落埋怨。 “徐处长,您打算买什么啊?”狄思科说,“我还是第一次帮人带特产呢,要不我跟着您买吧?” 徐处长带他去了市里最大的商场,然后直奔最大的金饰柜台。 “您跟陈老师的感情可真好。”狄思科如此感叹。 出门还不忘给媳妇买金银首饰呢。 徐处长虽不承认自己是妻管严,但在同事们心里,他跟妻管严也差不多了。 平时去交谊舞培训班上课,大家都没有固定舞伴,碰到哪个算哪个。 只有徐处长每次来跳舞都要带着他爱人一起。 但他一直嘴硬,并不承认只敢跟媳妇跳舞,每次都找借口说,陈老师所在的小学离单位近,这是赶巧了。 今天的徐处长依然嘴硬,一边背着手在柜台前寻找目标,一边跟狄思科解释。 “海湾危机加剧,会对石油和黄金价格产生影响。伦敦石油市场和纽约市场,油价都已经涨了,你看着吧,黄金也马上就会涨价。现在的金价每盎司才四百初头,咱们买了就是赚了,这东西可以保值!” 狄思科心说,您买条金链子也没多少克,赚还能赚多少啊? 不过,他还是相信徐处长眼光的,既然人家说能涨,那他也跟风买点吧。 深圳这边金饰的制作工艺比较精巧,据说是从港岛那边过来的。 他挑了一条带小兔子吊坠的项链,大方承认:“给我对象买的,她属兔,今年过本命年。” 然后又去款式比较保守的柜台,给郭美凤买了一对金耳环。 这就把他带来的钱花去大半了。 兴许是以为狄思科也是个耙耳朵,结伴买了金饰以后,徐处长对狄思科的态度又亲近了不少。 他俩大包小裹地从商场里出来,经过一处体育场馆的时候,发现赛场门口挤了好多记者。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重要赛事啊?”狄思科问。 “好像是,你看那么多人往大门里挤。”徐处长拉过一个年轻人问,“同志,这里面比什么的啊?” “你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门票免费,随便进!” 免费这两个字的威力巨大,既然是免费的,那就进去看看吧。 俩人随着人流进入会场,赛场的横幅上写着——“第四届全国健美比赛”。 观众席上坐了黑压压的一大片观众,眼里都冒着猎奇的绿光。 比赛早就已经开始了,舞台上是正在展示动作的一对男女。 男的穿着三角裤衩,女的穿着三点式泳衣。 甭管衣裳怎么样,人家那身材真的特别健美。 无论男女,身上都是黝黑油亮的腱子肉。 不过,三点式泳衣放在当下实在是太过前卫了。 徐处长和狄思科都算是有见识的,但也没在公开场合见过女同志穿这种泳衣啊! 徐处长望向门口那两个贩卖泳衣和泳裤的柜台,嘀咕道:“人家深圳真是敢闯敢干,敢为人先啊!要不咱们看会儿?” “那就看会儿吧,这是正经的健美比赛,”狄思科笑着说,“我去年还参加过健美操比赛得了第一名呢。但是我那会儿穿着健美裤,包裹的比他们严实。” 他将几个购物袋放在徐处长身边,自己溜达去卖服装的柜台,准备欣赏一下最新的比赛服饰。 * 于童和杜金金是在接到电话四天后抵达深圳的。 在出站口看到狄思科时,于童指指他旁边的豪车,挎上他的臂弯说:“二狗,你来深圳出差一趟就不是原来的狗子啦?从哪儿弄的皇冠啊?” “跟朋友借的,”狄思科将她手里的行李接过来,又跟杜金金打招呼,“金姐,幸好有你陪着她,否则我还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坐火车。” “嘿嘿,领导走哪我跟哪,”杜金金把行李往后备箱里一扔,拍拍手说,“咱童姐是常年走南闯北的人,没我也照样行!” 狄思科递了两罐冰镇的健力宝给她们,而后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江珊最近去单位上班了吗?” “没有,她外出联系业务了。”于童转眸,“你怎么突然提起她?” 她们常年在外拉业务,基本都不用在单位坐班,行动相对比较自由。 三五天不上班也没人管。 时间太长的,跟领导报备一声就成了。 “我怀疑她可能也盯上这个六十万的业务了。”狄思科打着方向盘,分神说,“方菲是应新英伦服饰的邀请,来内地帮忙做宣传的。但新英伦其实是一家高档面料的进口公司,在内地没有服装厂。他们公司销售的时装都是由深圳本地的服装厂代加工的,其中有一家工厂就叫四海服装厂。” 于童扬眉问:“傅四海跟港资合作了?” “八成是的。” “他来深圳有半年吗?”于童感慨道,“这发展速度还挺快的。” 年初那会儿傅四海的走私车被扣,不但让他经济上受到了损失,还牵连出一个交通局的走私窝案。 傅爷爷暴跳如雷,傅四海也觉得没面子。 所以刚过完年,他就跑来特区发展了,想要避避风头。 “这里可是三天一层楼的深圳,”狄思科笑道,“傅四海有钱有人脉,跟港商合作也不稀奇吧?只不过,他恐怕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把这个承办演唱会的机会介绍给江珊。” 他还没在深圳见过傅四海和江珊,但是从时间线上来推算,傅四海应该已经跟方菲接触过了。 甚至很有可能已经介绍给了江珊。 不知这回他会跟江珊提什么条件…… 于童却不以为意道:“江珊有能力,但这么大规模的演出,她未必吃得下。没点金刚钻,她连外籍歌星的演出许可都未必办得下来,除非傅四海替她出面。” 但是,看看他俩那不尴不尬的关系! 说是夫妻吧,还没领证。 说他们是朋友吧,还一起生了儿子。 傅四海能帮江珊牵个线就差不多了。 他可不是二狗子这种能为女朋友鞍前马后,面面俱到的男人。 面面俱到的二狗子将皇冠轿车开到了蛇口港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门口。 “于小姐,杜小姐,请下车吧!” 赶在门童来拉车门之前,于童语速飞快地说:“二狗子,你说实话,是不是有了什么不正当收入?怎么连这种五星级酒店也敢进了?” 这酒店是新建的,依山傍水,比北京的五星级酒店还豪华。 狄思科捂着胸口说:“选择这个酒店我也很痛心,但是没办法,新英伦请来的那几个大明星都住在这里,包括方菲。咱们既然要跟人家谈合作,总要亮亮肌肉的,层次太低的话,人家连咱们的名片都不会收。” “反正你尽快将事情落实吧,我请中间人帮忙约了明天中午碰面。你早点谈妥,我也能早点给你们换个招待所住,少花点钱。” 戴着白手套的门童上前拉开车门。 于童索性下车,拉着东张西望的杜金金,走进酒店的大门。 狄思科的话也不无道理。 盯上这场演唱会的绝不可能只有他们一家,除了江珊,兴许还会有别人。 他们准备得充分一些,赢面也能更大。 狄思科接过她们的证件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进入电梯时,三人迎面碰到了一对同样打算上楼的年轻男女。 仅凭对方的装扮就能轻易断定,这二人是归国华侨,或是来内地投资的外商。 狄思科与对方客气地点点头,便站在了于童旁边。 可是,电梯里总共有三位女士,而且各有各的美,那年轻男人不欣赏女同志,却一直死盯着狄思科看。 狄思科心想,这哥们儿该不会是他的歌迷吧? 那也不带这么直勾勾看人的啊!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试图躲开对方的盯视。 然而,他退了半步,对方竟然也向后挪动了半步,虽然没有继续紧盯不放了,却仍是时不时地瞄上他一眼。 被瞄得心里发毛,狄思科很想问问这哥们儿是啥意思,你瞅啥瞅! 不过,电梯的动作比他更快,不等他出言询问,他们的楼层就到了。 狄思科趁机窜出电梯,摆脱了身后胶着的视线。 “二哥,你看什么呢?”艾莉碰了身畔的年轻男人一下,“你刚才太失礼了!” 年轻男人靠上电梯墙壁,迟疑许久才问:“你不觉得刚才那个人很眼熟?” “没印象。” “他跟爸爸办公桌上那张照片里的人几乎一模一样。” “你觉得他像爸爸的表妹?” 爸爸办公桌上,除了他们的全家福,只有一张年轻时跟表妹的合照。 艾莉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位先生的五官确实跟他们表姑有几分相似,换上长发可能会更像。 年轻男人在心里轻嗤,笑妹妹天真。 哪个男人会把跟表妹的合照放在办公桌上?哪有什么表妹,都是胡编的罢了。 “他们刚才去了哪个房间,你看清了吗?” 艾莉摇头。 她只顾着看二哥了,刚刚二哥的举动实在太失礼了,她尴尬得都不好意思跟那几人对视。 “都住在一个酒店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能碰面了……” 狄思科并不想跟这种盯梢狂碰面。 进了房间,他就跟于童二人叮嘱:“你们两位女同志住在这里,要注意安全,有钱人里也有变态。出门的时候,不要单独行动,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小狄,你这么早就要回去啦?”杜金金跳上厚实的席梦思床冲他挥手。 “我们考察团下午还有安排,我得尽快赶回去!” 趁着杜金金背过身研究床头灯的工夫,狄思科快速低头在于童唇上吻了一下。 然后,将一个大袋子递给她说:“我这几天在市里转了转,买了点特产,有吃的有用的,先放在你们这边吧,你跟金姐需要什么,就在这里面找。” “嗯,我送你出去。”于童将那个袋子交给杜金金,让她自己找东西吃,然后牵着狄思科出门。 身后的门刚刚合上,她就攀上对方的脖颈,加深了之前的那个吻。 狄思科搂着她亲了半晌,只想感慨屋里的杜金金实在是金光闪闪。 听到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他拉开些距离,低声笑着问:“好几天没见,想我了吧?” “我忙得很,哪有工夫想你!”于童又踮起脚尖啄吻一下,“主要是怕你太想我!” “对对,是我太想你了。”狄思科将她的头发理顺,看一眼手表说,“我得赶紧回了,五点钟要开总结会,明天再来使劲亲你啊!” 于童挥挥手,先他一步推门进了屋。 房间里,杜金金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摆满了一张桌。 天气太热,水果之类的要赶紧消灭掉。 她伸手在袋子里翻腾,除了吃的,还有几件短袖T恤和连衣裙。 再往下是一件粉白条纹的衣裳。 她摸着那丝滑的手感,忍不住想将衣裳展开看看。 于是,两片轻薄布料就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二人面前。 杜金金拎着细带晃了晃,又拿起来在自己胸前比量了一下。 她双眼放光地望向于童,意味深长地问:“童姐,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比鸡泥儿吧?” 第53章 于童觉得狄思科的礼物选得还不错。 送礼嘛, 只要能让对方在收到礼物时感到惊喜和意外,那基本就成功了一半。 时下的内地女性几乎没有穿比基尼的机会,于童虽然好奇比基尼的试穿效果, 却不会浪费钞票给自己买那玩意儿。 不过如果男朋友肯送的话, 她还是会欣然接受的。 前提是, 没有被杜金金发现。 因着这套被意外曝光的比鸡泥儿,杜金金再接下来的一整晚, 都笑得像只偷了鸡的小狐狸。 瞟向她的眼神里带着十分的暧昧, 于童可以很轻易地读懂其中含义—— 你们竟然是这样的童姐和小狄! 狄思科次日一早来酒店报到的时候,也受到了这种目光的洗礼。 “金姐,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狄思科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杜金金将半握的拳头递到他面前,实时采访,“小狄, 那套泳衣是你买的啊?” 她没有直接说比基尼这三个字,已经有所收敛了。 狄思科微怔,快速瞄一眼吃早饭的于童,然后坦然承认:“是啊。” “你一个男同志, 居然好意思给童姐买那种东西?”杜金金被他的厚脸皮惊住了。 “那跟健美裤一样, 属于运动服。”狄思科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前两天偶然观看了一场健美比赛, 所有参赛选手都穿这个!这套泳衣就是我在场馆的运动服柜台买的。” 杜金金根本不信,但她能常年霸占于童的小秘位置,还是有几分眼力见儿的。 小情侣分开多日,肯定有话要聊。 “小狄,你今天没工作啊?” “今天放一天假, 明天参加庆祝晚会,后天我们考察团就要坐火车回北京了。” “哦, 那你跟童姐聊吧,我去见识一下五星级酒店。” 杜金金冲于童挤挤眼睛,便识趣地背上自己的小挎包出门了。 “难怪你走到哪都愿意带着金姐呢,有眼色!”狄思科坐到于童身边,弯着眼睛问,“我给你买的礼物不错吧?跟健美运动员穿一样的!” 于童哂笑:“哪个健美运动员会穿粉白条纹的比基尼参加比赛?” “给女朋友买的,当然不能跟运动员的一模一样!她们穿黑色和藏青色的,我觉得你穿浅色好看就买浅色的。”狄思科兴致勃勃地问,“你试穿过没有?尺码合适不?要是太大了,还可以拿回去换。” “还行。” 于童昨晚洗澡的时候,在浴室里臭美了一下。 这是她第一次穿比基尼,没想到效果还挺好。 她心情美了,便格外大方地在二狗的下颌上啵了一口,“奖励你的,以后继续努力。” “哪有奖励到下巴上的?”狄思科不满。 “你要是不嫌弃虾饺味儿,也可以重新奖励。”于童很好说话地在他唇上亲亲。 狄思科满意了,又突然感慨:“咱俩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嗯?”于童回望过去。 狄思科暗道,他俩一个敢买,一个敢穿,这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啊! 不是天生一对是什么? 于童不远千里跑来深圳是有重要任务的。 他虽然敢买,却不敢提其他要求,顶多暗自脑补一下试穿效果,就收起了多余的心思,为她介绍起那位女明星的基本情况。 “我之前听她跟晚会导演讲过话,她应该是会说国语的,到时候你们用普通话交流就成。”狄思科想了想说,“不过,她身边跟着一个男的,好像不会说国语。你要是需要粤语翻译,我就请金兆辉过来帮帮忙,你们在毕业舞会上见过的。” “不用了,你临时教我说几句礼貌用语就行。” 于童没问他为什么不跟自己一起去谈业务。 他俩之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二狗正式入职以后,不适合插手这些业务。 而且让他陪着去,除了能凑个人头,帮忙壮壮声势,其实没什么太大作用。 女性之间更好交流,她甚至想把方菲身边那个男助理也支开。 不过,她的想法显然是不现实的。 方菲的男助理其实大有用处。 比如,帮方菲拦下一些不必要的应酬,回答一些她不方便回答的问题。 于童按照约定的时间,前往酒店西餐厅时,便被这位男助理给了一个下马威。 “菲菲的工作安排非常紧凑,于小姐,你只有二十分钟的交谈时间。”男助理傲慢道,“最近已经有好几拨人找我们谈合作了,每人都是二十分钟,非常公平。” 于童将他的傲慢看做虚张声势。 但是,对方能坚持用蹩脚的国语与她交流,说明人家还是有些合作诚意的。 她上前与方菲握了手,甫一落座便笑道:“若是与菲菲谈得投机,二十分钟必然不够,若是话不投机,只说三两句话,我就可以主动告辞了。” 方菲最近见了好几位内地的演出经纪人。 当然,演出经纪人是他们那边的叫法,内地这边好像是叫穴头? 之前那几位的态度都很谦恭有礼,想要合作的意愿非常强烈,至少不会刚一见面就假设两人会话不投机。 她不由认真打量起这个妆容格外精致的年轻女人。 吊带绸缎连衣裙,搭配珍珠耳环和项链,卷发被利落的盘起,露出纤薄肩背和修长脖颈。 方菲在演艺圈经营多年,从没见哪个经纪人打扮得比明星还漂亮。 面前这位,更像港岛那边进演艺圈玩票的少爷小姐。 未必有能力,但是肯定有门路。 而于童接下来的话,似乎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菲菲小姐应该清楚吧?来内地演出需要相关部门出具演出许可。” 方菲点点头,所以他们才需要寻找一位帮忙代办所有手续的演出经纪人。 于童姿态放松地说:“我猜之前来找您合作的那几位经纪人,都建议您将首场演唱会的举办地点放在深圳这边。” 方菲再次颔首,“放在深圳不好吗?这里是整个内地最开放的前沿。” 她和公司都倾向于在深圳打响第一炮,这边的文化氛围与港岛近似,他们融入进来几乎不用费什么工夫。 于童听她果然能讲一口流利国语,心里便多生出几分底气。 “特区可能是最容易获得演出许可的地方,所以他们必然会劝你将演唱会放在这边。” “深圳的娱乐业确实比其他城市发展得快,歌舞厅、演歌台、茶座的数量和质量不是其他城市能比的。但是,这里适合刚起步的歌手打拼,对您这样的港台明星并不适合。” 那个男助理觉得她是危言耸听,忍不住搭腔:“我们那边好多明星都是最先来广州深圳演出的。” “你们只接商演的话,在深圳当然是合适的。但是你们不是要开演唱会吗?”于童正色说,“开演唱会的目的,应该不只是想赚钱吧?菲菲不但要打响知名度,还要寻求在内地的长期发展。” “广东这边几乎每年都要举办歌唱比赛,我也关注过几届,那些取得名次的歌手唱得不比港台明星差。但是他们基本只能在省内自娱自乐,出省以后很少有观众能喊出他们的名字。” 方菲听得认真,握着咖啡杯的手指渐渐收紧。 这也是她的顾虑,她花那么多钱来内地办演唱会,如果激不起半点水花,打不响知名度,这钱就算白花了。 “特区这边经济发展得确实快,但内地真正的文化中心在北京。北京有全国最权威的媒体,电视台广播报纸的收视率、收听率和发行量都是全国最高的。而且北京的观众也有为文艺演出买单的经济实力,只要你取得了首都市场的认可,基本就能拿下半个内地的市场。” 男助理觉得这位于小姐太能鼓动人心,他瞄了一眼方菲的神色,用蹩脚的国语嘟哝:“哪有你说的这样夸张!” “菲菲会应邀参加中央台为三趟快车举办的庆祝晚会,必然是了解中央台的收视实力的。”于童笑着说,“其他电视台都是地方台,只有中央台是可以转播到全国各个角落的,而中央台的大本营就在北京。” “若是咱们有机会合作,演唱会结束以后,我可以免费帮你们联系几个电视台的演出机会,进一步扩大知名度和影响力。” 方菲抿了一口咖啡,在心里权衡片刻问:“我听说内地的演出审批手续非常繁琐,于小姐有信心帮我拿到北京的演出许可吗?” 于童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几下,沉吟许久才说:“我的话可能有些冒昧,甚至冒犯到您。但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我得先跟您确认一个关键问题。” “于小姐不必客气,能回答的,我一定尽量回答。” 至于不方便回答的,那就没办法了。 于童将一张写有歌名的字条推给她。 “如果请您演唱这张歌单上的曲目,您能接受吗?” 方菲接过歌单,好奇地瞟了一眼。 只见上面用简体字写着四个歌名,《我的祖国》、《龙的传人》、《我的中国心》、《我们拥有一个名字——中国》。 方菲:“……” 她可是唱甜歌的。 别的歌她没听过,但第二首她是知道的。 跟她的风格明显不符啊。 于童解释道:“不是必须让您唱,只是提前跟您确认,如果有需要的话,您是否愿意演唱类似曲目。毕竟港岛回归已经是定论了……” 她必须确认双方的政治立场是否一致,这是申请演出许可的一个重要条件。 如果稀里糊涂地进行了合作,万一以后被爆出双方在这方面存在严重分歧,那她这个经办人就很难跟各方交代了。 方菲也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明白了于童这样问的用意。 于是,她自如地转换频道,用一口带有海蛎子味的方言说:“我祖籍是山东的,快十岁才被带去港岛,对家乡的感情很深。我想咱们的立场应该是一致的!” 于童没怎么听过这种方言。 男助理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她用这种口音说话。 两人的表情都有点呆。 于童脸上空白了一瞬,弄明白她话里的内容后,便愉悦笑道:“这样很好,最起码咱们是有合作基础的。” “我可以不要唱《龙的传人》嘛?”方菲换上语调清软的普通话说,“我唱那首歌真的好难听。” “想唱什么歌曲,由歌手本人决定,只要大面上没问题,我们不会过多干涉。” 男助理还在尽职尽责地当计时器,时间一到就对方菲说:“菲菲,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你看是不是得准备下一个行程了?” 方菲望向对面的于童,“于小姐,如果我们公司决定在北京开演唱会,您有什么具体安排吗?” “当然,”于童点头说,“首要问题就是得尽快想办法提高您在内地的知名度。没有知名度,演出门票卖不出去,您跟贵公司投入的越多,就亏损的越多。咱们合作以后,我们会为您安排一系列的宣传工作……” * 酒店的西餐厅外,狄思科百无聊赖地翻着当地报纸。 不知于童跟人家谈得怎么样了,狄思科心想,大几百的五星级酒店住宿费已经花出去了,总得让他听个响吧? 报纸被他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实在无事可做,便开始观察酒店里来往的服务员和宾客。 然而,这一观察不要紧,看清相携而来的几人后,狄思科在心里暗骂自己乌鸦嘴。 昨天才说过,没见到傅四海和江珊。 今天就要跟人家打照面了。 瞧他们行进的方向,目标应该也是酒店西餐厅。 于童正在里面谈业务呢,可不能把人放进去搅合了他们的好事。 “江队长!”狄思科举起手臂,笑容满面地跟江珊挥手,“你怎么在这里呀?” 江珊与他其实并不熟悉,在歌舞团时也只是泛泛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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