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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10岁那年,父母双亡,我跟妹妹相依为命。 在孤儿院饱受折磨时,是陆城夫妇收养了我们。 他们对我和妹妹极其疼爱,甚至在我20岁时,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陆凌薇跟我订婚,成就一段佳话。 陆凌薇也不负众望,恨不得将天上的星星月亮摘给我,对我掏心掏肺。 在陆家的这十年人生里,我跟妹妹锦衣玉食,从没有受过一点苦。 结婚前夜,陆凌薇拿出珍藏的好酒打算做结婚酒。 我却用这壶酒,毒杀了陆家所有人,包括我的亲妹妹。 …… 1 餐桌上,所有人都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我淡定的坐着,任由陆凌薇带来的警察将我团团围住。 陆凌薇目眦尽裂,冲上来狠狠甩了我十几个耳光,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被打翻在地,忍受她的拳打脚踢,始终不发一言。 甚至面对警察的连番审问,我也不置一词。 我被关了整整三个月,任由审讯的警察、律师、检察官轮番上阵劝我,恐吓我,我也不为所动。 案情卡在我这迟迟没有动静,陆凌薇忍无可忍,向局长拿到了探监的机会。 “A城医院研究出一种最新型的药剂,可以通过脑电波还原当事人的记忆画面,但整个过程会极其痛苦,记忆一旦抽取完,脑电波就会离体,你就会脑死亡。” “铭安,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全家,连你亲妹妹都不放过!” 我看着许久不见的陆凌薇,她眼里对我的爱意已经消散的无影无踪,只剩彻骨铭心的恨意。 我心脏不受控制的疼,却仍是面无表情。 “你走吧,我不会说的。” 陆凌薇气急败坏的猛拍桌子,手里的电话被她砸向玻璃,发出巨响。 “陆铭安,这是你自己找死!” 守在我这边的警察也全都十分厌恶的看着我,“真没见过你这么恶毒的人。” 陆凌薇取得了局长的同意,找了十几个警察,亲自押送我去医院。 这是重刑犯才有的待遇。 我戴着头套从警察局大门走出去,却被四面八方涌来的记者,热心人士围的水泄不通。 有群情激奋者自称是被陆城夫妇资助过的人,见到我恨不得扒了我的皮。 猛地扑过来扯掉了我的头罩,我被太阳刺的眯了下眼睛,紧接着十几枚鸡蛋就朝我砸了过来。 “你这个杀人犯!今天我就让大家好好看看你的真面目!” 我扭着头,无数的闪光灯对着我咔咔的拍。 恨不得将我脸上的每根绒毛都拍清楚。 “这位先生,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杀害收养你的陆家夫妇,包括你的亲妹妹?” “难道是你贪恋陆家的钱财,想据为己有才出此下策?” “还是说,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跟情人一起谋财害命?” ...... 尖锐的问题充斥我的耳膜,可我就像听不见一样,漠视人群。 群众被我的态度刺激到,更有甚者把手边的手机、包包、雨伞,只要是能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朝我砸过来。 我被砸中头,鲜血瞬间涌出来,我痛苦的弓起身体。 局长怕事情闹大,指使剩下的警察把那些记者跟群众都堵在了人墙外面。 随后清了清嗓子,“诸位放心,这起震撼人心的杀人案,鄙人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被重新套上头套,拉去了医院。 我被束缚带绑在医疗椅上,医生准备给我注射药剂,就在针头即将没入皮肤时,陆凌薇突然握住了医生的手腕。 她眼睛里都是红血丝,眼睑发青,发丝凌乱,直直的注视着我,“铭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是老实交代,就不用......” 她话还没说完,我已经闭上了眼睛。 陆凌薇瞳骤缩,最后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对医生点了点头。 冰凉的药剂注射进我的身体里,不过瞬间的功夫,我浑身的经络就开始泛起剧烈的疼痛。 我疼的冷汗直流,拼命挣动束缚带。 陆凌薇像是看不见我的痛苦般,直到身后的显示屏开始出现画面,才颤抖着声音问我,“你为什么要杀我爸妈,包括你的亲妹妹?” 我脑中的记忆被现场直播,为的就是平息民愤。 我闭上眼睛,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 2 十岁那年,爸妈因为车祸去世,只留下我跟年幼的妹妹相依为命。 没有了父母,我跟妹妹就成了拖油瓶,平常跟我们家还有来往的亲戚,全都跟躲瘟疫似的躲着我们,就连我父母留下来的遗产,也都被他们分割走。 为了养活妹妹,我只能去捡垃圾,但仍然食不果腹,我跟妹妹饿的面黄肌瘦,妹妹还因为营养不良生了重病,后来我怕妹妹死了,背着她跪倒在孤儿院门口,想求院长收留。 可到了孤儿院,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不仅吃不饱饭,还要被更大的孩子欺负,我为了保护妹妹,身上被打的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那天我正跟一个大孩子为了妹妹的一块饼干打架,他仗着身高体重的优势把我按在地上打,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打死时,是陆城夫妇制止来他们。 陆母温热的手按在我的头上,轻声问我,“你愿不愿意跟阿姨回家?” 那是我在父母死后灰暗的人生里,唯一的一丝光亮。 “可是我还有一个妹妹......” 我怕他们嫌弃,抱着瘦小的妹妹缩在墙根处,心里想着他们要是不要妹妹,我就不跟他们走,可他们不仅没有嫌弃妹妹,反而心疼的抹了抹眼泪。 就这样,我跟妹妹都被收养去了陆家。 在陆家的那段人生里,陆母会贴心的帮我给妹妹处理伤口,准备我们爱吃的饭,合身的衣物,还会在晚上睡觉时,用温柔的声音给我们念童话故事。 就连小小的陆凌薇也对我极好,不仅帮我赶走欺负我的人,还帮我在众人面前撑腰,说谁要是跟我过不去,就是跟她过不去。 就这样,我和妹妹正式成了陆家的一员,从前食不果腹的日子就好像出现在梦里。 看完这一段记忆,网上直接炸开了锅。 “这男人真是贱,陆家夫妇跟小陆总对他这么好,他居然恩将仇报到这种地步!” “这种人就应该判死刑!” 陆凌薇再也忍受不住,大踏步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滚烫的眼泪砸在我脸上。 “陆铭安,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陆家究竟有哪点对不住你,你要这么恩将仇报!” 我被她的眼泪刺伤,嘴唇蠕动半晌,还没说出一个字,一个白皙纤长的手,忽然挽住陆凌薇的胳膊,“凌薇姐姐,你还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 “就算他承认了罪行,放完记忆后也是必死无疑,你放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说话的人,是这间医院的医生,林越,也是陆凌薇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用新型脑电波提取记忆的这件事,就是他告诉陆凌薇的。 两人的动作极其亲密,陆凌薇也没有推开他,而是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 “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林越举了举手里的药剂,“当然是来给他注射第二支药。” 尖锐的针头再次没入我的皮肤,我疼的冷汗淋漓,随即第二段记忆被提取出来。 我20岁那年,陆父陆母正式向众人宣布我跟陆凌薇订婚的消息。 当夜,坐在客厅里,陆母拿着一沓沓资料让我签字,我看了眼,合同上写着的全都是基金跟股份,受益人都是我的名字。 我不敢要,陆母却慈爱的看着我,“这些都是妈给你准备的彩礼,嫁妆的事,就让凌薇准备吧。” 说着,对陆凌薇耳提面命,让她日后一定要好好对我,不能有二心,否则就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陆凌薇笑着连连发誓,“我一定全心全意对铭安好。” 后来,陆凌薇找了美国知名设计师设计我的西装,上面别了一个精致的胸针,流光溢彩。 我沉浸在即将迎娶陆凌薇的喜悦里,可没过两天,陆父突发脑梗,晕倒在床。 陆母受不住惊吓,不省人事,妹妹还在学校里回不来,陆凌薇也因为公司税务的问题,被困在税务局里接受调查。 大厦将倾,跟陆家有生意往来的人全都避而不见。 我拿着陆父陆母给我的基金和股份,连夜找了一个律师,问他,基金跟股份的钱,能不能套出来。 3 记忆画面播放到这戛然而止。 林越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一样,冲过来一耳光扇在了我的脸上。 “你个白眼狼,伯父伯母还有凌薇姐姐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在他们这么危急的时刻,想把钱全部套出来。” “你拿着这么多钱到底想干什么!不会真像那些记者说的,有情人吧。” 林越的话故意把我的名声往朝三暮四上引,直播间里的弹幕也全开始大骂我是个白眼狼,还说我这种人,放在古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各种污言秽语让人不忍直视。 陆凌薇看着像是更憔悴了一样,“难道,你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害我全家的性命,也要拿走所有的钱?” “当时,我被困在税务局,拜托工作人员让你过来帮我证明清白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你的人,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害怕躲了起来,我也没有怪你。” “却没想到,你居然在我们陆家最困难的时候,拿着所有的钱跑了。” “要不是林越从国外回来,给我爸做了手术,我也拼命找证据证明了我的清白,你是不是就已经跟着那个贱女人远走高飞了!” 闻言,林越连忙扶住满脸痛苦的陆凌薇,“凌薇姐姐,为你做的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原来,你一直觉得所有的功劳都是林越的。 我苦涩一笑,任由脑电波继续抽离体外。 记忆画面一转。 我拿着所有的钱,找到了医院里最权威的脑科医生,拼命请求他一定要救陆父的性命。 可我显然低估了这人世间的恶。 这个脑科主任陈涛,就是一个神经病,他有断袖之癖,他把我反手锁在办公室里,脱下了外套色眯眯地盯着我。 “想让我救他也行,你必须得陪我一晚。” 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可是医生,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医生?这里可是私人贵族医院,有钱才是爷!” 听他提到钱,我连忙掏出银行卡递给他,“我有钱,我有钱的。” 陈涛捏着薄薄的银行卡,嗤笑的看着我,“你们陆家就要倒了,就这么点钱够干什么?” 说着,他拿钢笔在我身上轻戳,“这次,拿钱可不够,有人给了更高的价钱,让我买你的人。” 我捕捉到关键词,“谁!” 陈涛对我的话充耳未闻,他趁我不备,突然举起针头刺进我的颈侧,尖锐的刺痛过后,我头晕目眩,四肢无力,拼命的反抗在他眼里就像绝望挣扎的幼猫。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我,打开了办公室的暗门,将我拖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站着十几个男人,各个摩拳擦掌,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吓的浑身颤抖,拼命摇头。 “我就要结婚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会给你们很多的钱......” 我的挣扎被当成情趣,陈涛一把撕开我的衣服,露骨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要结婚了又怎么样?你不觉得这样更带感吗?” 我仿佛被拉进地狱里,耳边全是恶魔的声音。 我被折磨的不成人样,鼻青脸肿,小腿骨折扭曲,后面不停地涌出鲜血。 陈涛见要闹出人命了,才命令那些人停手。 随后拿出相机拍下我最不堪的一面。 我扯动早已鲜血淋漓的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扯住陈涛的袖子,“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求你救救我爸......” “铭安......” 陆凌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满是恨意的目光里突然多了一丝茫然。 “这些事,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我闭着眼睛流泪,这种恶心的事,我怎么说的出口呢? 而且陈涛告诉过我,“天外有天,就算陆家再有实力又怎么样?别人只要动动手指,不还是让陆家万劫不复?” “我告诉你,想替陆家报仇,还是省省力气吧。” 我怕因为我的事,再让陆家陷入危险的境地,只能选择避而不谈,独自把伤养好,才敢回陆家。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这一幕也有些动容。 可下一秒就出现带节奏的人。 “就算是为了救陆家夫妇才成这样,但他杀了陆家所有人也是事实!” “这两件事根本不能抵消。” 陆凌薇面上十分挣扎,“铭安,你就把真相说了,这样就不用经历脑死亡的痛苦了。” 闻言,林越的眼里瞬间闪过一抹恶毒。 “凌薇姐姐,他可是杀了你全家的仇人!你怎么能心软呢?” 说罢,林越直接将最后一针药剂扎进我的皮肤里。 最后一针药剂的药量是之前的三倍,我痛苦的发出哀嚎。 脑电波显示器发出刺耳的滋啦声,显示出的画面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4 画面里,我在医院里养好伤后,重新回了陆家,每天恨不得洗十次澡,将皮肤搓的通红。 陆母发现了我的异样,询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躺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我以为陆母会嫌弃我,可她只是心疼的抱着我,说都是她的错,让我遭受了这么多痛苦。 陆母为了维护我的自尊,要求陆凌薇将婚期提前。 陆凌薇虽说因为之前的事对我心生不满,但她到底还是爱我的,只能同意。 手工制作的重工西装被空运回来,试西装时,妹妹哭的稀里哗啦,陆父陆母也感动的不知所措。 陆凌薇看着我眼里闪过一抹惊艳,她牵起我的手亲了一口,“铭安,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我感动的点头。 婚礼前夜,陆凌薇去酒窖里拿了瓶珍藏多年的好酒,“这瓶酒是我妈在怀我的时候拍卖回来的酒,一直在酒窖里放着,让我结婚的时候当结婚酒,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了。” 此时陆父陆母还有妹妹都坐在餐桌前笑意盈盈的看着我跟陆凌薇。 我脸颊微红,“忘记拿醒酒器了,你去酒窖找找吧。” 把陆凌薇支走之后,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醒酒器,拔出筛子,把下了农药的酒分别倒给了陆父陆母跟妹妹,亲眼看着他们喝下。 不过眨眼的功夫,陆父陆母跟妹妹就开始七窍流血,痛苦的倒在地上。 不仅如此,我还亲手割开了保姆的喉管,拿棍子全力敲打司机的后脑勺把他活活打死。 做完这些,我神色平静的丢掉了手里的棍子,坐在了本该是家主才能坐的位置上,慢条斯理的擦拭手背上沾染的血迹。 陆凌薇找了半个小时也没找到醒酒器,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横七竖八的尸体。 她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这些都是谁干的!” 可现场只有我一人存活,答案不言而喻。 陆凌薇几乎被眼前的景象折磨疯了,她举着刀神情疯魔的要杀了我,却被闯进来的警察按在了地上。 我被带回警察局,轮番的审问都没有撬开我的嘴。 我神情冷静的,就好像我杀的不是与我朝夕相处的亲人,而是几只鸡。 “这个陆铭安就是一个怪物,杀了人居然还能这么冷静。” “怕不是出心理疾病了,陆夫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就要杀了所有人。” “谁知道他下一个会杀的是谁,咱们都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不会也被他杀了吧。” “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就应该立即枪毙!” 直播间里已经炸开了锅,纷纷叫嚷着让我去死。 可突然,一个法医推开门走了进来,拿着手里的检查报告眉头紧锁。 “局长,检查报告出来了,有很大的疑点。” “什么疑点?” 陆凌薇先局长一步把报告拿在手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所以然。 只能又把目光放在我身上。 “陆铭安,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疼的面色惨白,却仍然眷恋的看着陆凌薇。 好似在道别,很快,记忆画面又出现了新的转折。 5 画面里,那还是跟陆凌薇准备结婚前不久,年仅15岁的妹妹抱着膝盖躲在墙角绝望恸哭。 还死死咬着袖子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我推门进去给她送牛奶时,就看到了这个画面。 我看着妹妹的眼泪心疼不已,只能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一下一下的安抚她,等到她的情绪稳定了,我才把那杯牛奶递到她面前。 可妹妹在看到牛奶时,像是突然应激了一样,猛地打翻了牛奶杯子。 抱着自己的头拼命往后缩,嘴里叫着不要不要。 我拉住她的手,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却从她嘴里听到了让我十分惊骇的话。 陆父带着妹妹出席商业活动,居然把她送到了老总的床上。 我不敢相信,平常对我和妹妹这么好的陆父居然会是这种人。 我压抑着满腔的怒火想去找陆父质问,却无意间听到他在书房里跟陆母的对话。 原来,他们不止领养了我跟妹妹,还以慈善捐款的目的,在郊外建了一所希望小学,里面圈养的,全是一群少男少女。 而我跟妹妹能被他领回家养着,只是因为当初爸妈作为供应商给希望小学运送物资,无意间发现了里面的龌龊事,他们惊慌失措,开车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刹车线被动了手脚,死无全尸。 他们日夜被噩梦折磨,请大师算过,只有把我跟妹妹养在身边,爸妈的冤魂才不会再找上门。 我大惊失色,无意间撞翻了花瓶,被陆父发现了我的存在。 他把我拉进书房,诉说自己的罪孽。 说他们这么多年,被这件事折磨的日夜难安,只能拼命对我和妹妹好,才能稍微安心。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把我妹妹送到别人床上!” “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陆家产业上资金周转不足,只有王总愿意注资,但他看上了小阳,说只要小阳陪他一晚上,就给陆氏注资,我也是走投无路。” 陆母也跪着求我,“我已经让凌薇嫁给你了,也不嫌弃你,你就看在我们这些年对你这么好的份上,饶过我们这一次吧。” 我站在那,痛苦的无以复加,却没想到,我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救回来的人,却是杀害我亲生父母的罪魁祸首。 两道思绪纠结的我头痛欲裂,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书房。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三天不吃不喝。 陆母每天都来敲我的房门,劝我放下过去。 就连身为受害者的妹妹也被他们洗脑,过来当我的说客。 好像所有人都放下了,只有我自己没放下。 我看着妹妹幼小的脸庞,恨意在心里滋生。 除了我妹妹,不知道还有多少幼小的孩子正在遭受迫害。 这种虚伪狠毒的人,是怎么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的。 加上被轮后,我心里越发扭曲,所以就有了后来我毒杀陆家所有人的那一幕。 陆凌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画面。 “不可能,我爸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人。” 局长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也觉得十分的不解。 打进我身体里的药剂,是经过临床实验的,抽取出来的记忆画面,绝对不可能造假。 直播间里的风向又变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变成陆家夫妇罪有应得了?” “就算陆家夫妇罪有应得,就不能报警吗?为什么让他们以这么痛苦的死法死去。” “就算他是受害者,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妹妹呢?”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陆凌薇的爸妈真是作恶多端的人,怎么可能会忏悔自己的罪过呢,不觉得前后割裂吗?” 看到这话,林越眼里顿时闪过慌乱,不知道他拿出手机干了什么。 一个人突然冲进来举着匕首直直朝陆凌薇刺了过去。 “你们陆家一家都该死!凭什么你还能活在这个世上!” 林越吓的躲到了一边,我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拼尽全力大声嘶吼让陆凌薇躲开。 陆凌薇侧身躲过,那个匕首却因为惯力捅进了我的肩膀。 我猛地喷出一口血,那个歹徒被警察拷在地上,陆凌薇眼眶通红的牵着我的手,“铭安,你别死......铭安......” 我咽下喉咙里涌上的腥甜,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陆凌薇说,“不要......相信我的记忆......” 6 这家医院既然能研究出这个药剂,肯定有办法篡改我的记忆。 可是我的头真的好疼啊,意识好像被抽离,连身体也止不住的抽搐。 陆凌薇死死握着我的手,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我身上,“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对不对?” 可无论她怎么问,我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林越按住陆凌薇的肩膀,“凌薇姐姐,他分明就是想在临死前博取你的愧疚,让你永远也忘不了他,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说着,林越凑近我,用气音在我耳边一字一句的警告我,“你不要以为发现了针剂的问题,就能给自己翻案,真是笑话,脑电波抽取完成后,你就会直接脑死亡。” “整个陆家,还有你妹妹死亡的真相,都会随着你的死一块掩埋,再也不会有人知道,陆铭安,就算你从小被养在陆家又怎么样?不还是斗不过我?” “你就算到了地底下,也得背着杀人犯的名头,安息吧。” 说完,林越直起身子,一脸挑衅的看着我。 可我隐忍蛰伏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我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 在林越凑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顺走他口袋里的第四根针剂。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直接扎进了皮肤里。 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我控制不住的抽搐,口吐白沫,接着就是大口大口的喷出鲜血。 没有人能抗到第四针,但第四针,能还原之前所有的真相。 陆凌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你疯了吗!陆铭安,你真的会死的!” 我一边吐血,一边扯动嘴角,想安抚陆凌薇。 可陆凌薇却哭的更凶,她把我的手抵在唇边求我别死。 可仍然阻挡不了我的脑电波被抽取。 最后的记忆画面被公开。 陆凌薇去找醒酒器的那天。 我原本正高高兴兴的跟陆父陆母还有妹妹庆祝时,林越突然不请自来。 拿出一块怀表,催眠了陆家的所有人。 一瞬间,所有人就好像僵直的木偶一样,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红酒。 林越本来还想催眠我,但我拿刀叉死死的插进手心里,剧烈的疼痛让我保持清醒,林越见我没有被催眠,惊讶了一瞬,“你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我警惕的注视着她,林越突然走过来,故意抓我的伤口,我疼的抽搐,不备间,被他拿针头扎进了我的颈间,我的四肢顿时变得无力。 同样的感觉,让我不免想到三个月前发生的事,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 “陈涛是你指使的!” 林越哈哈大笑,“你个蠢货,终于想到这一层了,没想到你都被十几个男人轮了,陆家这两个老不死的,还能同意你娶凌薇姐姐,凭什么!” 我无力的摔倒在地上,看着神情癫狂的林越,心里忽然涌起不好的预感。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他们,要是凌薇姐姐看到你杀了她全家,还丧心病狂的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你觉得她还会娶你吗?” 林越脸上尽是恶毒的神情,“陆铭安,我要亲眼看着你陷入万劫不复,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 我拼命挣扎,哭喊,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毒死陆父陆母,还有我的亲妹妹,紧接着他又杀掉了看到真相的保姆,以及要逃命的司机。 杀完后,还把他们拖到屋里,清理了现场,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又将水果刀跟木棍上的指纹擦干净,放到了我的手里。 做完这些,他把我拖到陆父坐的位置上坐下,拍了拍我的脸,“现在,你是杀人凶手了,凌薇姐姐马上就要回来了,迎接你的地狱吧。” 7 林越飞快离开陆家,做了不在场的完美证明。 事后,他利用自己救了陆父这个身份,陪在陆凌薇身边,又听说我始终不肯开口承认罪行,就劝说陆凌薇用脑电波针剂还原当时的真相,其实就是想光明正大的杀了我。 他冲动的想杀了我,却正好中了我的下怀。 前三针脑电波针剂可以篡改记忆,林越见我坚持到了第三根,慌乱之下,给陆父陆母安了一个伪善商人的形象,来坐实我杀人的事实。 可他太过着急,安排的记忆全是破绽,还演戏演全套,安排人过来杀陆凌薇。 林越以为大功告成,可他做梦都没有想过,我居然能坚持到第四针。 我没有证据,加上警方所有的证据都指控我,我就算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办法给自己脱罪,还会让陆父陆母我妹妹,保姆和司机枉死。 幸好,总算真相大白了。 我在陆凌薇怀里,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林越见情况不对想跑。 被围在门口的警察直接抓捕归案。 “凌薇姐姐,我可是你爸的救命恩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凭什么这个白眼狼可以捷足先登迎娶你,凭什么!” 林越头发凌乱,已经全然没了刚才精致的模样。 观看直播的人已经完全疯了。 “我靠,惊天大反转!” “果然,学历高的人干起坏事来更恶毒,居然能想出这个恶毒的手段害人,目的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真可怕。” “你们不觉得陆铭安真的很可怜吗?受了这么多苦,只是想给养父母和妹妹讨一个公道。” 事情到这,已经完全没了直播的必要。 局长脸色沉重的让人掐断了直播,对着我深深鞠了一躬。 “你放心,我们警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 陆凌薇全程像是傻了一样,没有看林越一眼,只是抓着我的手,呢喃着让我不要死。 局长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人把林越、陈涛以及犯案的十几个人都给带了回去。 临走前,局长递给陆凌薇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个医生是脑电波针剂的发明者,可能会有用。” 闻言,陆凌薇才终于有了反应,一把将纸条夺了过来。 抱着早就昏迷的我喜极而泣。 “铭安,你听到了吗,我还能救你。” 这半年里,陆凌薇带着我不停的奔波,用各种名贵的药材吊着我的命,更是请了一整个医疗团队,全天二十四小时的照看我的情况。 一边疯狂寻找这个医生的下落。 这半年里,我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刻,就算有,也是昏昏沉沉的。 陆凌薇衣不解带的守在我床边,“铭安,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都怪我,要是我肯相信你就好了,就不会被林越忽悠,对你使用脑电波针剂,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求你了,只要你能醒过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铭安......” 眼泪一滴滴砸在我脸上,就像砸在我心上。 8 我虽然醒不过来,但是残存的意识还能听到陆凌薇讲话。 其实我不怪她,任谁看到父母死在自己面前,都会失去判断。 我好想擦擦她的眼泪,可我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已经到了无法进食的地步,只能靠营养液吊着续命。 以前欢声笑语的陆家消失不见,现在整栋别墅里,只有消毒水的味道和陆凌薇每到夜里压抑的哭声。 又过了一个月,我突然鬼使神差的睁开眼睛。 精神也出奇的好。 陆凌薇跌跌撞撞过来的时候,我正半靠在床头,翻看全家福。 我的手指轻轻的摩擦过每个人的脸,最后落在妹妹脸上。 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妹妹她,今天是不是要中考了。” 陆凌薇拼命压抑眼里的湿意,“是啊,今天是他们中考的日子。” 说着,陆凌薇怕我伤心,抽走了我手里的全家福,问我身体怎么样? 我摇摇头,想说自己精神很好,可眼皮却越来越倦怠,我用尽全力摸上陆凌薇的脸,“我好累啊,我可能要去陪爸妈和妹妹了......” 陆凌薇拼命摇头,“不,铭安......你别离开我......好不好......”说到最后,几近哽咽。 我想抬手擦掉她的眼泪,可是好累啊,我举不起来,只能作罢。 “凌薇......别伤心了,别为我难过......我要去找我妹妹了,她还那么小,一个人肯定很害怕......” 我的手从陆凌薇的手心里滑落,轻飘飘的砸在床上。 陆凌薇蓦地睁大眼睛,周围的声音好像都听不到了一般。 ...... “小陆总,人找到了!” 可是已经没有用了。 陆凌薇合上我的眼睛,对着急匆匆过来的小老头低头道歉。 小老头捋着胡子凑到我面前,甚至连脉搏都没搭,就摇了摇头,“让他安息吧。” 人被送走后,陆凌薇在我的床前枯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才找人帮我主持了葬礼。 全程冷静的仿佛机器人一般。 后来,她抱着我牌位请了最好的律师,陈诉林越跟陈涛的罪刑,将他们送上了死刑台。 剩下那些从犯,也全都以强奸罪判了二十年有期徒刑。 林越在判决下来后痛哭流涕,拼命求陆凌薇看在过去的情谊上饶了他一命。 陆凌薇像是完全听不到一样,只眷恋的亲了亲我的牌位。 后来,陆凌薇用雷霆手段搞垮了林越家的公司,花了一大笔钱,让牢里的那些人好好关照林越跟陈涛。 听说执行死刑的时候,两人的四肢不全,头发全都被拔掉,十根手指也都是光秃秃的,脸上身上纵横的全是刀疤。 最后在两声枪响后,结束了一生。 陆凌薇亲眼看着两人死去。 又是一个明媚的午后。 陆凌薇捐掉了自己名下的所有财产,在我死去的床上服毒自尽。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恍惚间看到了我、陆父陆母牵着妹妹的手,朝她招手。 “凌薇,回家了。” 完。 重生后我与前妻分道扬镳,她却慌了 ----------------- 故事会平台:流光故事馆 ----------------- 重来一世,我放弃了对许淑婉的追求。 没有一日三餐地给她送饭。 没有将自己的工资和粮票如数上缴。 更没有承诺一定将他的儿子视如己出,一辈子养活他们母子。 1978年,改革开放。 她安于现状,选择留在化工厂继续干她的老本行。 而我则趁着经济发展新浪潮南下经商。 前世她虽嫁给了我,却始终在我和白月光之间举棋不定。 甚至我倾注一切心血养大的继子还亲切地称呼白月光为“后爹”。 所以这一世,我只愿能和她就此交错,再无瓜葛。 可后来,我作为慈善代表受邀回乡。 合影前,她领着孩子泪眼婆娑望向我: “启杰......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 “陈技术员,这肉你到底还要不要?” 卖肉老板手里的砍刀在案板上敲得咚咚响。 我猛地一激灵,瞬间呆愣在原地—— 眼前的景象从医院的白墙变成了油腻腻的肉摊,鼻子里闻到的不是消毒水味,而是生肉的腥气。 我低头看着手里攥着的肉票,上面的日期赫然写着“1977年5月16日”。 我......重生了? “要,当然要!” 我迅速回过神来,指着案板上那两个肥嘟嘟的猪蹄子: “就这两个,全要了。” 老板一边剁肉一边咧嘴笑: “又给许技术员家的小虎炖猪蹄啊?陈技术员你可真是掏心掏肺,对那娘俩真好!” 他说的是谁,我当然知道。 许淑婉,那个上辈子在我的苦追下终于同意和我结婚。 可直到我死前,她却仍惦记着其他人的女人。 上辈子的过往一帧一帧重现,我没忍住打断老板的玩笑话: “没,你误会了。我和许淑婉同志没有任何关系,这肉是买给我自己吃的。” 剁肉的刀停在半空,周围几个排队买肉的女工也齐刷刷看向我。 老板顿了下,突然间哈哈大笑: “哎哟,陈技术员还害羞了!全厂谁不知道你追许技术员追了三年,天天给人送饭送菜的,连她儿子上学都是你接送......”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赶紧拿着东西回家吧,一会儿小虎他们该放学了。” 我没再解释,只是默默接过用油纸包好的猪蹄,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老张和几个女工的窃窃私语: “肯定是俩人吵架了,但你等着看吧,没两天小陈就得屁颠屁颠去找许淑婉和好。” “唉,陈技术员脾气真好,要是我男人这么伺候我,我做梦都得乐醒。” “也不知道许淑婉怎么想的,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同意跟人家好,而且还跟她那个姓林的不清不楚,真不害臊!” 我拎着猪蹄往宿舍走,心里翻江倒海。 前世的我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把许淑婉和她儿子小虎当祖宗供着。 我一个月四十二块五的工资,四十块都花在他们母子身上。 结果呢? 我自嘲一声摇了摇头,回去的路上又顺带换了些大米。 结果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见小虎跟往常一样背着书包蹲在门口。 那孩子看见我手里的油纸包,眼睛一亮,冲过来就要抢。 “你怎么才回来啊?卖肉的说你今天买了猪蹄儿要给我炖,快做吧,我都馋死了!” 八岁的孩子说话没大没小,手已经伸向了猪蹄。 我侧身避开,冷冷地说: “要吃回家让你妈给你做去。” 小虎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 这时许淑婉从拐角处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饭盒。 她今天穿了件蓝布工装,头发松松地挽着,确实有几分姿色。 “启杰,你怎么......” 她话没说完,看见我手里的猪蹄,脸上又露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点得意的笑: “小虎说闻见肉香非要来找你,没想到你还真买了,这孩子......” “许淑婉同志。以后你家的饭我都不管了,你们自己解决吧。” 听了我的话,许淑婉的表情僵在脸上,却仍想保持体面,温温柔柔朝我笑了一下: “突然间的,这是怎么了?干嘛这么生分?” “是不是你天天给我们做饭,花销有些跟不上了?” “这你放心,粮票肉票我都补给你,这样好吧?” “补给我?” 我冷笑一声,又一巴掌打掉小虎伸向猪蹄的手: “我没记错的话,你家的粮票肉票也都是我给的吧?你拿我的东西补给我?” 许淑婉脸色一变,似乎没想到我竟突然间跟她分得这么明白。 她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 “你什么意思?我不就受了你点东西,开始跟我算账了是吧?” 说完,她又好像想起些什么,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你是因为昨天我给建设擦汗,生气吃醋了吧?陈启杰,你心眼怎么这么小!” 建设。林建设。 听到这个名字我就想笑。 前世我就是被这个白月光折磨了半辈子。 许淑婉嫁给了我,心里却永远装着林建设。 就连我们结婚那天,她还因为林建设送的一支钢笔哭红了眼。 索性这辈子我也别再棒打鸳鸯,让他俩好好过去吧。 我提着东西转身就往楼上走: “随你怎么想,总之从今天起,咱们桥归桥,路归路。” “你......陈启杰!你有种别来求我!” 搁在前世,我早一股脑儿跑下去道歉,然后变着法儿地哄她开心。 但这回,任她喊破了天,我连头都没回。 回到宿舍,我把猪蹄炖上,香味很快飘满了整个楼道。 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就像我翻腾的思绪。 前世临死前,我一个人躺在医院里,许淑婉带着已经长大的小虎去接林建设出狱。 护士说,他们三个在病房外有说有笑,小虎还亲热地喊林建设“林爸”。 可怜我穷尽一生真心对待的两个人全都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既然如此,我还热脸贴那个冷屁股干什么? “陈叔!陈叔!” 我正收着汤,小虎的声音又从楼下传来,还带着哭腔: “我馋!给我吃一口吧,求求你了!” 我走到窗前,看见那孩子站在楼下,脸上挂着泪。 许淑婉站在不远处,假装没往这边看,但我知道她在等着我像往常一样心软。 我推开窗大声嚷到: “回家去吧!以后别来了。” 小虎“哇”地一声哭出来,许淑婉终于忍不住冲过来,指着我的窗户大骂: “陈启杰!你连孩子都欺负!你不是人!” 邻居们纷纷探头张望,议论纷纷。 不知道明天厂里又会传出什么话来编排我。 但这一次,我不在乎了。 没多久,小虎的哭声终于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宿舍区大门方向传来: “哟,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我们小虎在哭。” 我站在窗口,看见林建设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双手插兜晃悠过来。 他头发抹得油光发亮,脚上的皮鞋却沾满了泥点。 我想起这身行头还是去年他生日时,许淑婉用我给她的布票和鞋票置办的。 “建设!” 许淑婉一看到他,声音立刻软了八度,眼圈说红就红:“你来得正好......” 林建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小虎抱起来转了个圈: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跟林叔叔说,谁欺负你了?” “是,是陈叔不给我肉吃......” 小虎可算是找到了靠山,抽抽搭搭地告状。 再加上许淑婉添油加醋的解释,林建设立刻拍着胸脯保证: “嗨,我当是什么大事!不就是猪蹄吗?走,林叔带你们去买!要多少有多少!” 母子俩的眼睛马上亮了,就差对着我的窗户用鼻孔出气了。 我在楼上冷笑一声,拎着垃圾袋下了楼。 刚走到垃圾堆旁,就听见林建设尴尬的声音: “呃......淑婉,你身上带钱了吗?我今天出门急,忘带钱包了......” 许淑婉支支吾吾:“啊?我,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 “那粮票呢?” “上个月都用来给小虎做新衣裳了......” 我把垃圾“咣当”一声扔进铁皮桶,三个人齐刷刷回头。 林建设的手正尴尬地从空空如也的口袋里抽出来。 我目不斜视,本想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走我自己的路。 不想林建设非要插一句嘴,铁了心想在许淑婉面前装阔: “你故意下来一趟就是想笑话我的是不是?我告诉你,我就是今天忘带钱了。” “等改天,我肯定带着淑婉和小虎到国营饭店去。不就是猪蹄子吗,谁在乎你那两块肉,跟我们吃不起似的。” 林建设的表情洋洋得意,可我却不知道他有什么骄傲的资本。 我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口袋,忍不住笑出声: “林建设,你裤兜比脸还干净,拿什么请?拿你爸的退休金吗?” “我记着,你爸是二车间快退休的林师傅吧?听说他为了给你凑彩礼钱,连烟都戒了?” “我也奉劝你,你一个无业游民,花钱就别那么大手大脚了,多给你家老人添负担。” 林建设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陈启杰!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我......谁说我无业游民!” “哦?有工作?是去赌场当台柱子,还是在歌舞厅帮忙送酒?一个月都倒搭不少钱吧?” 上辈子,我因为顾着许淑婉,就算再不喜欢林建设也没说过这么刻薄的话。 这还是我第一次把心里话一股脑全倒出来,该说不说,还挺畅快。 就是许淑婉听完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挡在林建设面前。 她眼睛红红的,仿佛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 “陈启杰!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建设好歹是我朋友,你怎么能这么伤他的面子?” “面子?”我收起笑容,“许淑婉,我给过你们太多面子了。现在,请你们带着你们的面子,离开我的视线。” 林建设虽然没正经工作,但仗着自己混社会那套能耐也有两三个小弟唯他马首是瞻。 又加上在家也是个被爸妈惯着长大的,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拉着许淑婉和小虎气呼呼地走了。 临走前还丢下一句:“陈启杰!你给我等着!” 我摇摇头,转身回宿舍。 锅里的猪蹄应该炖得差不多了,没了几人捣乱,我终于可以安心享用属于自己的晚餐了。 透过窗户,我看见林建设在厂区门口跟许淑婉比划着什么。 许淑婉不停地点头,小虎则眼巴巴地望着国营饭店的方向。 我知道,过不了多久,许淑婉就会来找我“借”钱,就像前世无数次那样。 但这一次,我的回答只会有一个: “不借。” 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过多久,许淑婉就又厚着脸皮找上我。 我还以为她能很有骨气地多挺一段时间呢,没想不过一周就歇菜了。 门外面,许淑婉眼眶微红,像是刚哭过。 见我看她,她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语气冷淡:“有事?” 銉哵餷鬐圪恎啨熊哥幹凼糊龚抇眍杪 她咬了咬唇终于开口,语气柔柔弱弱的,还带着点委屈,哪还有半分那天跟我叫板的狠劲儿。 “启杰,我知道你还在生气......那天的事,确实是建设不对,我替他向你道歉。 我没接话,只是看着她。 她见我不为所动,又往前一步,声音更软了几分: “其实......我是想来找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 “就是......我表弟要结婚了,家里彩礼钱不够,想先跟你借点儿。” 她抬眼偷瞄我的表情,又补充道:“你放心!等厂里发工资了,我一定还你!” 我冷笑一声。 上辈子她也是这样,每次帮林建设借钱,用的都是“表弟结婚”“家里急用”这种借口。 借了之后,仗着我喜欢她,就再也没提过还钱的事儿。 而我呢?傻乎乎地信她,最后连自己的积蓄都搭进去,她却拿着我的钱去接济林建设。 我看她可真是把我当冤大头了。 于是我利落拒绝:“没钱。” 她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不由得声音带了点哭腔: “启杰......你也知道我平时是个多骄傲的人。我都主动拉下脸来跟你借钱了,不就是在给你台阶下吗?” “你怎么还要这样对我,难道我们之间非要闹成这样吗?” “台阶?” 我听着这番言论差点笑出声: “许淑婉,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会像以前那样,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你来跟我借钱,还好意思说是在给我台阶?!” 她脸色变了变,有些慌乱: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 我凑前两步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不、借。” 许淑婉闻言瞳孔一缩,脸色瞬间煞白。 也是,她虽然是个有工资的,但情况也没比林建设好到哪去。 因为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所以钱拿的是最少的那等,家里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孩子要负担。 除此之外,还要时不时补贴林建设一点。 这几年要不是我用我自己的钱供着她一家,她早得喝西北风去了。 现在这么大一个供销社要跑了,她可不得慌神儿。 许淑婉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 突然隔壁的张师傅正好路过。 见我们俩站在门口,许淑婉脸上还挂满了泪,以为我俩又起争执,立刻走过来劝道: “哎哟,前两天吵架还没好呢?” “启杰啊,你一个大男人,还喜欢人家淑婉那么长时间,就让着点她嘛。她一个女娃娃,还带着孩子,不容易......” 许淑婉立刻低下头,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我看了张师傅一眼,又看向许淑婉,终于决定当面把所有话说清楚。 我语气平静,话虽向着张师傅,眼神却一直看向许淑婉: “张师傅,您误会了。我和许淑婉同志,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许淑婉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张师傅也愣住了:“啊?这......启杰,你不是一直......” “是,我以前是喜欢她。但现在,不喜欢了。” 许淑婉的脸色彻底变了。 我的语气和眼神都是前所未有过得认真。 她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赌气,不是在闹脾气。 而是真的......不要她了。 她的嘴唇颤抖着,眼眶里的泪终于滚了下来: “陈启杰......你......” 我没再理会她,直接关上了门。 门外,她站了很久,最后终于踉踉跄跄地离开。 我松了口气。 这辈子,终于赶在一切悲剧发生之前和她斩断了联系。 我也终于可以为我自己而活一次了。 自从那天我把话挑明后,厂里的风言风语就变了风向。 以前大伙儿都说我死心眼,非吊在许淑婉这棵树上。 现在倒是一个个夸我终于“开窍”了,连食堂打饭的刘师傅都往我碗里多舀了一勺红烧肉: “启杰啊,早该这样了!那许淑婉有啥好的?带个拖油瓶不说,还朝三暮四,跟林建设拉扯个没完,也就你傻乎乎地往上贴。” 我笑了笑,没接话,端着饭盒转身就走。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许淑婉站在不远处,手里攥着饭票,脸色很差。 显然,她听见了。 我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抿着唇突然快步追上来,声音压得极低: “陈启杰,你非得这样吗?” 我脚步一顿,侧头看她: “我哪样了?” “你......你现在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我嗤笑一声:“许淑婉,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已经没关系了,我看不看你,重要吗?” 她听完又是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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