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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豪赌掉一套房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太匪夷所思了。 郭美凤安静了好长时间,喘了半天气才说:“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你们二叔?先把房票要回来再说。” 几个儿女都诧异地望向她。 狄二叔是郭美凤记仇本上的头号人物! 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让儿子们给这个废物小叔子帮忙。 “看什么看!”郭美凤瞪眼睛,“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房子输掉啊?他们无家可归不要紧,你们爷爷奶奶怎么办?等那老两口跑上门来,要求你们这几个亲孙子养老,你们应不应?” 第77章 将老狄家的几个儿女扒拉一遍, 有能力管狄二叔这件事的,也就老二和老五了。 但狄思科与老妈的想法截然相反。 他这院子挺大的,爷爷奶奶要是愿意来住, 那就把人接来好了。 反正他宁可给老两口养老, 也不想管那个把家底都赌光的二叔。 “妈, 我二叔潇洒惯了,咱们要是这次帮他把房子弄回来, 他自觉有了底气, 难保不会被人引诱第二次。”狄思科轻嘲,“到时候他有了经验,又来找咱们帮他要房子,那可就是狗皮膏药,想扯也扯不掉了。” 郭美凤望向几个儿子, 犹豫道:“那真不管他了?” 二哥语带讥诮:“那些人好不容易钓了条大鱼,怎么可能轻易放手?房子就是真金白银,我可没那个面子,让人家把到手的房子还回来。想要房子, 最管用的办法就是替他还赌债。但是, 一万多块呢,我们凭什么帮他还这个钱?” “妈, 您可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二叔的事还瞒着家里呢,又没来找咱们求助。上赶子不是买卖,咱犯不着主动凑上去帮忙。”三哥只心疼自己借出去的五十块钱,“我二叔那样的, 不让他吃个教训,他肯定不长记性。” 郭美凤神色莫名道:“你二叔一辈子好运道, 想让他吃亏长记性,比母猪上树还难。” 然而,谁也没想到,二叔父子很快就吃了一个天大的教训。 时间进入十一月的时候,修改了数十次的改制方案,终于在公司高层间顺利通过。徐总与吴副总在私下达成默契后,正式着手推行企业改制。 地方分公司与总公司脱钩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徐总去广东的试点分公司亲自坐镇了半个月。 狄思科这个秘书也就跟着领导出差了半个月。 再次返回时,北京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狄思科在客厅里生了煤炉子,陪着老妈和媳妇喝茶烤花生。 电视里播着陈道明主演的《末代皇帝》,他刚就着电视剧,把于童吃剩的半个烤白薯解决了,家里新安装的那部电话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郭美凤最近对接电话格外热衷,第一个跑去拿起了话筒。 不知对面人说了什么,她越听脸色越凝重,放下电话便招呼在家的三个儿子:“咱们赶紧去一趟医院,小政快不行了!” 狄思科的心思还在小皇帝身上,下意识问:“怎么不行了?” “他被人捅了两刀,正在急诊抢救呢,你小姑打电话来说,情况恐怕不太好,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三兄弟起身就往外跑。 他们虽然看不上二叔父子赌博,但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弟,在生死面前其他事都不重要了。 一家人赶到医院时,手术室门口挤满了人。 除了二叔,以及暂时被瞒着的狄家老两口,其他人都到了。 二婶与女儿抱在一起抽噎,明显已经哭了很长时间。 狄思科拉住在走廊里来回踱步的小姑,问:“我二叔人呢?政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让他在场吧?” 小姑指了指手术室的大门:“也在里面呢。” “二叔也受伤了?” 小姑点点头,“被横着送进来的,当时身上沾了不少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小政的。” “他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弄成这样了?”三哥挤过来问。 小姑往抽抽噎噎的二婶那里瞟了一眼,神色复杂道:“你们二叔前段时间不是跟咱们借了不少钱嘛,其实他那是为了还赌债的……” 几兄弟早就知道二叔赌博的事,只等着她的下文。 “你们二婶听说他赌博赌输了,竟然把明年就要回迁的房子抵押了出去。一气之下就去派出所报了案,举报那间娱乐。城聚众赌博。” 狄思科语气笃定地问:“所以,这爷俩被报复了?” “八成是的。”小姑父凑过来,低声说,“人家那娱乐。城明面上做的是正经生意,怎么可能公开设赌!民警去的时候没抓到现行,只把相关责任人带回去问话了。这么问当然问不出什么,人家昨天刚被放出来,今天你二叔和小政就被人给堵了。” 小姑叹气说:“要不是小政挡在你二叔前面,以他那个年纪,被捅上两刀,估计当场就得交代了。” 闻言,狄家兄弟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即使再看不上这父子俩,也不想他们丧命啊。 大家一起守在手术室门口,两个小时以后,大门终于打开了,二叔父子被一前一后推了出来。 二叔膝盖粉碎性骨折,被打了石膏。能否像以前那样正常行走,要看后续的恢复情况。 大堂哥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刚经历了大出血,又摘了脾脏,很容易造成伤口感染,需要用心将养很长时间。 听到这个结果后,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只要能把小命保住就好,身体可以慢慢调养。 二婶神色漠然地瞅了一眼二叔,便带着女儿去照顾身体虚弱的儿子了。 小姑和郭美凤也不乐意搭理他,一个回家做饭,一个找医生询问注意事项。 最终只好由跟兄弟们猜拳猜输的四哥去病房看着二叔。 而狄思科和三哥还得跑一趟派出所。 发生这么大一起伤人事件,总得给家属一个说法吧? 然而,对方既然敢来收拾这对父子,就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当时动刀子伤人的两个小年轻早就逃逸了,甚至有可能已经逃出了北京。 家属报警以后,就只能回家等待破案进展了。 * 狄思科单位还有工作要忙,往医院跑了两天,确定二人都不再有生命危险后,他就减少了探病的次数。 这几天,于童突然被一个南方老板缠上了。 对方开价五十万,想要接手她的卡拉OK厅。 于童买下今夜歌舞厅的时候,只花了三十多万,五十万的报价不算低。 可是,现在正是卡拉OK的红利期,年底基本上就能收回成本。 随后到来的新年和春节更是歌舞厅和卡拉OK的旺季。 她不可能为了五十万就把买卖转让出去。 然而,那位南方老板却非常执着,几乎每晚都要去卡拉OK厅捧场,顺便劝她改变主意。 狄思科觉得那男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很有可能是瞧上漂亮款姐了! 所以,他这两天充当起媳妇的专职司机,下了班就去接人一起回家。 好叫那些心思不纯的男人知道,于经理可是有家室的人! 他周六下班有点晚,赶到于童公司的时候,正好撞见那位南方老板从里面出来。 “于经理,我是真心想接手你那间卡拉OK厅,但是六十万就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南方老板与门外的狄思科点点头,“还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报价吧。” 杜金金将客人送出门,重新返回办公室时,激动得满面通红。 “童姐,六十万诶!你还犹豫什么呀!”她恨不得使劲摇晃于童肩膀,“三个月的时间,转手就能赚二十多万!这不比当初办演唱会差呀!” 她们为了准备那三场演唱会,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而这间卡拉OK厅,基本不用童姐操心,全是魏陈洲打理的。 险些被晃断脖子的于童,挥挥手说:“你先下班回家吧,我再想想!” 杜金金背起挎包,临出门时跟狄思科说,“你也劝劝童姐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狄思科暗道,领三位数工资的人,就别操心人家六位数的生意了。 于经理比咱俩有谱儿。 他将排队买来的草莓小蛋糕摆到于童跟前,“先垫垫吧,我在西餐厅的外卖窗口排了半个小时呢!” 于童吃一口草莓蛋糕,心情瞬间就明媚了,笑眯眯地问:“你觉得将卡拉OK厅,以六十万的价格转手,怎么样?” 狄思科问:“转手以后,你还有其他投资项目吗?” “暂时没有。” “那就不用着急了,多经营一天就能多赚一天钱,现在的客流量不是不错么?” “客流量确实不错,可是这种娱乐场所没有长盛不衰的,”于童喂给他一口蛋糕,“半年时间就差不多了,而且很快就会有人跟风模仿,客人的选择多了以后,咱们的生意必然没有现在火爆。” “与其被别人模仿,让外人抢占咱们的市场,还不如自己下手。反正你对开卡拉OK厅的流程已经很熟悉了,手头又有大量现金,在其他地段再开两家卡拉OK,也可以吧?” 于童蹙眉沉思着,没给出回应。 她其实也考虑过再开两家店的可能。 但是市里那些现成的歌舞厅和演歌台,基本没有转让的。 而新店装修,除了购买设备,还需要投入不少装修费用。 这么一大笔装修费,她可不舍得白白送给业主,所以她还想走今夜歌舞厅的路子,将产权也一并买下来。 “我手头只有不到六十万,买好地段的铺面有些勉强,再加上装修和设备的费用,账户里的钱可能不太够用。” “要是真想另外开店,就赶紧请人帮你寻找合适的店面,”狄思科比她乐观许多,“你可以先从日本那边订购卡拉OK设备,铺面找到就可以立马装备上。当然,找不到也没关系,转手卖设备亏不了。” 于童觉得二狗子说的有道理,找店面也是看缘分的,就像当初的今夜歌舞厅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缘分就到了呢! “今晚还回奶奶家吗?”于童吃掉最后一口蛋糕问。 “回啊,我下班之前往家里打过电话,奶奶给咱们做了红烧猪蹄,还等着你回去吃呢。” 狄思科已经陪于童回娘家住了一个礼拜了。 于家老两口对他们的到来,表现出了极高的热情,他每天下班回家都能享受到六菜一汤的贵宾级待遇。 狄思科能感觉出来,结婚之前,于爷爷对他不是很满意。 但是,老爷子似乎被他回娘家的决定取悦到了,竟然主动拿出珍藏的好酒。 每晚都要与他小酌两杯。 于童擦擦嘴上的奶油,带点嫌弃地说:“谁这么晚还吃猪蹄啊?” 她打小儿就练舞蹈,对体重的管理比较严格。 奶奶从没让她在晚上吃过这么油腻的东西。 很显然,这猪蹄就是专门给二狗子做的。 狄思科特别给白主任捧场,回家以后,一口气吃了四个猪蹄,又蘸着红烧汁,吃了两个大馒头。 于童怕他撑着,晚上十点多了,还想带他出门遛遛。 “外面怪冷的,不用出门遛了。”狄思科将媳妇拉进被窝,“咱俩在家运动运动也是一样的。” “爷爷奶奶还在对面呢。” “没关系,你这张床挺不错,晃起来没声音,我今早还在床头垫了两块海绵,就等着晚上试试效果呢。” 于童按住自己的睡衣下摆,跟他提条件,“那你今天不许穿着这身线衣线裤睡觉!” 他俩没打算在娘家多呆,所以没带换洗衣物过来。 但是二狗子在她家享受了贵宾待遇,住下来就不想走了。 奶奶也舍不得他们回去,便把爷爷没穿过的线衣线裤给了他一套,让他将脏的换下来。 二狗子身高腿长,穿上她爷爷的衣服,像大人穿了小孩的衣服,透着点滑稽。 她担心自己会在床上笑场。 狄思科神色古怪地嘟哝:“我也不想穿着线衣线裤睡觉,这都是被你逼出来的……” 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了。 睡觉睡到半夜时,突然被媳妇像撸猫似的,握住了把手。 而于童本人睡得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干了啥。 在自己家的时候,他被骚扰以后,可以直接骚扰回去。 可是如今来了媳妇娘家,他得好好表现,尽量克制。 所以,以防被半夜偷袭,他这几天都是穿着衣裳睡的。 既然媳妇已经表示抗议了,狄思科便依言将那套碍事的衣裳脱掉。 钻进被窝与媳妇共同进步了小半宿。 …… 翌日早上,他神清气爽地宣布:“这床真不错,我以后都不穿衣服睡觉了!” 于童没弄明白,穿不穿衣服,跟她的床有什么关系。 胡乱嗯嗯两声,将他的狗头推开,重又睡了过去。 * 狄思科在媳妇娘家乐不思蜀。 白天上班,晚上享受白主任的六菜一汤,于爷爷的珍藏好酒,以及媳妇的温香软玉。 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不过,今天临近下班时,他在单位接到了郭美凤的电话。 二婶来家里还钱了。 一千四百五十块,被她一分不少地还了回来。 郭美凤让他下班以后回家一趟。 二婶这么快就主动跑来还钱,还挺出人意料的。 但是狄思科心里也清楚,二婶能下定决心将钱还回来,必然是另有所求的。 回家见到对方后,他便率先关心地问:“我二叔和政哥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前两天刚出院,都在家躺着呢。你二叔的腿,以后能不能正常走路还不好说。不过,小政算是被那混蛋给毁了。大夫说,脾被摘了以后,影响免疫系统,会对身体健康造成很大影响。他又失血过多,现在脸色还是刷白的。” 二婶将手心在膝盖上蹭了蹭,踟蹰很久,才不好意思地望向几个侄子:“你们已经知道你们二叔被人带去赌博窝点,输了一大笔钱的事了吧?” “听说了。” “他把那套拆迁的房子抵给了人家,我真是恨不能抽死他!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他跟小政也都算得到了惩罚,我再跟他计较那些也是于事无补。”二婶紧张地问,“老五,你这边有没有办法,帮我们把那套房子要回来?” 郭美凤心软,见她脸色蜡黄,格外憔悴,不由帮腔道:“你们二婶现在一个人守着两个病人,还得照顾两个老人。她也挺不容易的,房子是天大的事。你们几个要是有办法就赶紧说出来,咱们一起合计合计。” “花钱赎房子的办法咱们就不提了,”狄思科沉吟片刻道,“其他办法有是有,就得看您能否下定决心了。” 二婶眼前一亮,掷地有声地说:“只要能把房子要回来,我什么都豁得出去!” 狄思科跟她确认,问:“我二叔输了钱,赌资不够,就将房票押给了人家,对吧?” “对。” “房票不是房子,我之前找人打听了,回迁房办理正式登记的时候,需要房主本人在场。即使有人私下将房票交易给了别人,也需要双方协商好后,由房主本人亲自到场进行更名。” 狄思科尽量放慢语速,留时间给二婶消化,而后继续道,“也就是说,只要户主不露面,那伙人的手里,即使握着房票也没用。” 二婶犹豫道:“那些人那么厉害,还敢开设赌局,会不会绕过咱们,直接去办房产手续啊?” “不会,被骗走房票的不只咱们这一家,”狄思科介绍道,“我特意跟区房管局的同志确认过,这次办理新房回迁工作,要求户主必须亲自到场,否则不予办理手续。” 这次的拆迁工作,是由岑深他们区房管局主持的。 二叔的事情发生后,狄思科特意给这位连襟打了电话,介绍了目前出现的多起骗局。 岑深也是领导秘书,很快就将事情反映了上去。 房管局管不了别的,但是在小细节上做一些约束还是可以的。 二哥提醒道:“到时候要是不去跟涉赌的那些人办理房产手续,二叔他们恐怕会像上次似的被人家报复,您可得考虑清楚了。” 二婶确实很能豁得出去,昂着脑袋说:“我不怕,要报复就让他们报复好了!” 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祸头子,要是真的因此被人家打死,她反而清净了。 “那您就带着材料去补办一份房票吧,之前被二叔抵押出去的那张房票,您就甭管了。”狄思科低声道,“您去了以后,不用提及其他,只说咱家的房票被不小心遗失了。请工作人员帮忙补办一张新的。” “赌博是违法的,所以,因着赌债而签订的抵押合同无效。只要您能稳得住,下定决心不低头,那他们手里保留的房票就一点用也没有,房票不等于房子。” 顶多就是再把二叔父子揍一顿,更严重点,可能会危及生命安全。 二哥在一旁敲边鼓,“距离房子回迁还有好几个月呢,要是那个娱乐。城的赌博窝点能在这期间被严打掉,您也就不用担心被报复了。不过,您得尽快去补办房票,从赌场里收缴上来的东西是要充公的。” 二婶心里激动得怦怦跳,慌忙点头答应。 她已经跟家里那个祸头子打听清楚了,知道赌博窝点的具体位置。 过一阵子,等到风声过去以后,她还要想办法去派出所报案! * 因着二叔父子受伤,现在二叔家已经全权由二婶当家了。 狄思科给二婶出了主意,就将事情翻了篇儿。 年底之前,除了在北京和海外的分公司,总公司与大部分京外分公司划清了关系。 公司正式更名为东轻进出口集团,徐叔阳担任总经理,兼任党委书记。 改制前,公司资金雄厚,去年一年的出口额将近两百亿美元。然而,改制后,公司要自负盈亏了,净资产只有不到两千万元。 这个落差不是一般的大。 徐叔阳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反复强调人才和效益。 号召所有同志团结起来,无论哪个部门的,任何职位的干部,只要能为公司创收,增加自营出口,拓展业务范围,都能得到相应的奖金和物质奖励。 人事部门和工会反应极其迅速地将奖励规则下发到各部门。 别人怎么想,狄思科不知道,但看了那奖励内容以后,他还挺动心的。 公司内部的人事大调整还没正式开始,徐总打算徐徐图之,有心人完全可以借着帮公司拓展业务的机会,向领导展示自己的能力。 这次改制对公司来说是挑战,但对于很多干部来说,又充满了机遇。 为了给公司找机会,要政策,徐叔阳和几位副总频频往部里跑动。 元旦之前,狄思科又陪着徐总去了一趟经贸部。 领导进去见他的领导了,狄思科被解放,可以在外面自由活动。 他去办公厅和欧洲司跟以前玩得来的几个同事聊了会儿,又在午休前跑去翻译室,约袁大姐和另几位在家的高翻,一起去食堂吃饭。 “狄大秘,你现在在你们公司可以横着走了吧?”周萍调侃道,“听说你们公司重组,你现在是一把手的大秘了!” 她在省商业厅呆了好几年,又被借调来经贸部一年多,竟然跟狄思科这个小年轻同级。 “嘿嘿,我有那个心没那个胆啊!”狄思科笑道,“领导都没横着走呢,我哪敢嘚瑟!”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袁媛,问:“袁大姐,你最近咋样啊,咱庞组长给没给你机会上会啊?” “还行,”袁媛揶揄道,“你跟汪妍妍离开,人手不够,他不想用也得用我了!” “咱们组里这几个月都没进新人啊?” “据说要从下面借调两名男翻译,”周萍摇摇头说,“谁知道呢!” 能被调上来的男翻译肯定都是拖家带口的,人家在家门口就能混得如鱼得水,未必愿意来北京发展。 毕竟部里的工作压力是出了名的大。 狄思科一口吞下半个狮子头,笑着问:“你们最近都上什么大阵仗了?有啥高级会谈吗?说出来让我羡慕羡慕!” 袁媛摇摇头说:“特别大的没有,过几天的迎春招待会规模会比较大一些,再就没什么大阵仗了。” “这个招待会是招待谁的?规模很大吗?” “招待外商投资企业的,规模挺大,应该有几百人了吧?”周萍指了指自己,又点点袁媛,“全组人都要去会场做翻译,你说这规模大不大?” 闻言,狄思科连忙放下勺子问:“这个招待会只有外商出席吗?咱们国内的企业能不能参加啊?” “那就不清楚了,”袁媛想了想说,“应该不能吧,毕竟是专门招待外商的酒会。” 狄思科又跟她们打听了关于这个外商招待会的一些细节,下午与徐叔阳汇合时,就将这个消息上报了。 “据说是改革开放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外商招待会,几乎将正在内地经商的,所有有实力的外商都邀请了过来,地点就在友谊宾馆的宴会厅。” 徐叔阳跟狄思科想到一块儿去了,立马问:“国内的企业代表可以参加吗?” “不能。”不等对方露出失望表情,狄思科又补充,“但是,这个招待会是由经贸部,外国专家局和全国工商联合会共同举办的。您要是有意向出席,可以跟工商联那边协调一下,毕竟咱还是个会员呢。” 徐叔阳思考片刻问:“知道这次招待会都有哪些企业出席吗?” 要是与公司业务匹配的企业不多,他也就没必要费劲争取出席机会了。 “只听说有几百人出席。”狄思科摇摇头说,“迎春会没正式开始前,名单应该是不会对外公布的。” 徐叔阳也是从交际司出来的,自然明白这一点,但他还是说:“先想办法弄一份大致的参会企业名单再说吧。” 狄思科沉吟片刻后,迟疑道:“那我去试试?” 他记得交际司的外宾接待处里,有俩同事是他的歌迷来着,每次在单位碰面都挺热情的。 实在不行,他就只能去刷个脸,使个美人计了。 第78章 狄思科从原单位离开不久, 回去刷个脸还是好使的。 负责草拟邀请名单的陈春兰,不但是他的歌迷,还跟他是难姐难弟。 想当初, 两人共同对接过数次外宾行程单和餐单的笔译工作。 每次都要修改十来遍才能定稿, 加班是家常便饭。 所以, 他们俩也算是一起苦过来的。 陈春兰听了他的请求后,义正言辞道:“我们这份名单是保密的, 迎春招待会没正式开始前, 不会对外公开名单!” “我不公开,就抄一份自己看看。” 他连照相机都带来了,就等着咔嚓咔嚓呢。 陈春兰拉开抽屉,将拟好的名单拿出来,用手指点了点, “那也不行,这份名单还不是最终的出席名单,每天都有变动。” 狄思科拿起那份名单翻了翻,“这么多企业啊?” 只看名称的话, 根本无法确定某些企业的经营范围。 陈春兰提起水壶, 往水杯里续了水,并没阻止他翻看的动作。 让他抄走一份肯定是不行的, 单位内部有保密条例,哪怕她乐意帮忙,也不能当着同事的面犯错误。 但是在她这里随手翻翻还是可以的。 狄思科翻了两页便放了回去,坐到她旁边,笑嘻嘻道:“陈姐, 既然还没定稿,那我就不抄了。这里的企业太多, 有些名字我连听都没听过,你知道他们都是干嘛的吗?” “我就是负责这个的,当然知道了。” 狄思科自来熟地从她笔筒旁边的三颗水果糖里,挑了一颗绿色的放进嘴里,口齿含混地说:“那你帮我挑几个跟轻工业品有关的企业呗,好让我拿回去交差。” “那范围可就大了,”陈春兰笑道,“你倒是会使唤人,连回去整理摘抄的时间都省了。” 狄思科玩笑道:“谁让你是我歌迷呢!幸亏是你负责这个工作,换了其他人我还真不好开口。” “你要是再不出新录音带,我就要变成别人的歌迷了。”陈春兰拿出稿纸,在上面列出几个企业名称,“我最近买了好多港台歌星的录音带呢。” 狄思科将名单折起来揣进兜里,临走时送了几张卡拉OK厅的招待票给她。 “那边港台歌星的新歌还挺多的,你可别整天加班了,偶尔也出去放松一下嘛。” * 徐叔阳拿到企业名单后,觉得这个迎春招待会很有些看头。 当天就找关系,从工商联那边争取了一个出席名额。 这种招待会座次固定,另带一名业务经理随行是不可能的。 所以,徐叔阳参加工作快三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要亲自去宴会上当业务员拉生意了! 为了让领导旗开得胜,狄思科帮他搜集整理了不少企业资料,不但要了解企业规模和业务范围,还要掌握企业代表的大致背景。 他这边准备得挺充分,可是,距离招待会还有三天时,他们却突然接到通知,日本胶片公司访华团的团长从副总裁变成了总裁。 人家重视这次合作,将代表团的规格升级了,所以他们这边迎接的队伍也得升格。 徐叔阳要在当天下午亲自与对方总裁会谈。 在同一时间召开的迎春招待会自然就无法参加了。 徐叔阳摆摆手说:“去不了就算了,咱们先可着有合作意向的来。” “领导,”狄思科尴尬一笑,“交际司大型活动处那边,刚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迎春招待会上唱歌……” 徐叔阳:“……” “我以为您去参加招待会是板上钉钉的事,寻思您一个人进去可能不方便,所以就跟大型活动处的同志争取了一下演出机会,趁机陪您一起进会场。他们之前没给我确切消息,今早才打电话来让我去彩排的……” 这种招待会当然不可能只是吃饭喝酒,也会准备一些文艺演出活跃气氛。 狄思科这两年积极参加单位组织的活动,已经是系统内有名的文艺尖子了。 他主动要求去招待会上免费唱歌,筹备组没有拒绝的道理,跟领导报备以后,就把他加进了演员名单里,让他作为中方企业代表上台献唱。 徐叔阳闻言笑道:“你这想法可真够天马行空的。我还在可惜老吴和马副总都没时间出席,浪费了一个好机会。不过,既然你争取到了名额,那就去好好唱。要是能拉几个业务回来就更好了,到时候让财务给你发奖金。” 狄思科满口答应着,将提前为徐总准备的资料背得滚瓜烂熟,独自前往了迎春招待会。 这次招待会招待的对象都是外商,但宴会形式却非常中式,会场被布置得像他的婚宴似的。 十来人围坐着一个大圆桌,在友谊宾馆的大宴会厅里,足足摆了二三十桌。 狄思科按时间进入会场时,翻译室的翻译们早已经就位了。 袁媛和周萍见他进来,惊讶地迎上来问:“你怎么也来啦?” 他晃了晃胸前的工作牌,笑容满面道:“我是代表中方企业来演出的,欢迎国际友人来内地投资!” “::::::” 狄思科掏出他那张小纸条,展示给她俩,“来宾座次定下来了吗?这几个企业代表坐在哪里?” “桌子上都有铭牌,你自己找找吧。” 来宾们还没入场,狄思科挂着工作证在会场内转悠,也没人来管他。 看了一圈后,他又去找了安排座次的同志,请对方将他的座位安排在八号桌。 每桌会有一位中方代表作陪,演员们演出结束后,也可以选择离开或加入宴席。 狄思科看好了八号桌,那张桌上有一家美国运动品牌的代表,还有一个英国酒店管理集团的代表。 这两家都是他今天的目标客户。 今天被请来表演的,都是国内比较出名的艺术家,人家跟外商语言不通,自然不会留下找罪受。 所以,狄思科是目前唯一给自己指定了座位的演员。 按照惯例,招待会开始后,先要由主办方的领导上台发言,介绍内地的投资环境经济政策,以及改革开放以来,外商来华投资兴办企业的情况。 几位领导轮番发言欢迎各位来宾后,又安排了合资企业的外方经理代表上台发言,讲讲在华投资感受。 等这些人巴拉巴拉讲了快一个钟头,宴席终于正式开宴。 安排好的歌舞表演也可以开锣了。 狄思科是在第五个出场的,前四个节目都比较有民族特色,轮到他这里就比较西式了。 他今天的目标客户是英美的企业,所以他唱了两首英文歌。 一首是今年在美国非常流行的《Listen to your heart》,他前几个月去美国出差的时候,酒店的电视节目里都在循环播放这首歌。 另一首是英国乐队的《Every Breath You Take》。 两首歌在国外就是纯纯的流行歌曲,他唱歌的时候,有几个性格开朗的外企代表还能打着拍子跟他合唱几句。 宾客们相当捧场。 狄思科心想,一首美国的,一首英国的,他也算雨露均沾了。 然而,今天的座次也不知是谁安排的,他唱完歌来到八号桌的时候,那美国的运动品牌,和英国的酒店管理集团代表,都跟他隔了好几个人。 圆桌这么大,他根本够不到人家。 谈生意就更不可能了。 “狄先生,你的歌唱得真好听!我都听得着火了!” 狄思科还在琢磨英美代表的时候,坐在他隔壁的一个棕发帅哥跟他搭话了。 对方一看就是外国友人,而且还专门学过汉语。 就是用词有点古怪。 狄思科在心里帮他将“着火”划掉,改成“着迷”。 听起来仍是古里古怪的。 他够不到那两位英美代表,现在又没到可以四处走动的社交时间,无事可做的狄思科就跟这位汤普森先生聊了起来。 先聊了英美流行音乐,而后又转到今天宴席的菜色上。 既有中式菜肴,又有国际大菜。 汤普森先生对中餐的口味赞不绝口。 “我们是欧洲最大的航空配餐企业,前年刚在上海成立了合资航空食品公司,今年会在北京开设分公司。要是能把这种中式菜肴放进我们的菜单里就太棒了。” 狄思科笑着说:“我们中餐的菜肴讲究火候和口感,航空配餐我也听说过,制成以后需要反复加热。再好吃的菜也变得平庸了。” 家里有个空姐,狄思科对民航的事情还是有所了解的。 他真是服了这些老外! 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全球最大,欧洲最大,亚洲最大,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我们是全国最大的轻工业品进出口公司。”他递上自己的名片,又指了指宴席上的餐巾纸说,“今天这场招待会所用的餐具和餐巾纸都是我们公司的产品。” 吹呗,谁怕谁啊! 狄思科回忆了一下上海那边的情况,继续道:“据我所知,上海那边使用的航空餐盒都是由我们上海分公司提供的。您的企业如果为民航供餐的话,用的应该也是我们的餐盒。” 汤普森没想到两家竟然还真的有业务往来。 惊讶地“哇呜”了一声,重新与狄思科握了手。 “看来贵公司的规模真是相当可观的。” 狄思科面不改色地颔首,没说他们已经跟地方分公司脱钩了。 “汤普森先生,你们公司提供的航空配餐不包括餐巾纸和餐具吧?” “我们只专注配餐服务。” 狄思科一脸不赞同地摇头,“我有个妹妹在航空公司工作,听说北京这边的配餐公司不但提供餐饮,还有餐具餐巾纸和小零食。” 小六是个节俭娃,飞机上乘客没用过的一次性餐具和小零食都被她收集了起来。 他家客厅里还有大半兜子航空配餐的“美味花生”。 汤普森笑着耸耸肩:“我们暂时还没有生产餐具和餐巾纸的工厂,只专注配餐服务。” 他听出来了,这位狄先生想跟他谈生意。 “北京民航配餐的餐具和餐巾纸也不是自己工厂生产的,都是由我们公司提供的。”狄思科再次正式介绍,“我们是全国最大的纸浆进出口公司,同时能够生产各种规格的高档用纸和航空餐巾纸。” 这汤普森的公司是欧洲最大的航空配餐企业,餐巾纸和餐具的日消耗量必然是非常大的。 东轻集团要是能争取当上他们的供应商,那么每年的餐具出口额将会相当可观。 狄思科笑着问:“您汉语说得很好,应该已经学了很长时间了吧?” “我只学了三年!”汤普森骄傲于自己的语言天赋。 “汉语里有句俗语,叫入乡随俗,您应该学过了吧?” 汤普森颔首。 “如今北京本地的航空配餐公司,已经为乘客提供餐巾纸和餐具了。贵公司既然有意在北京设立分公司,恐怕也该在这方面下些功夫,毕竟市场经济是存在竞争的嘛。” 汤普森无奈摊手,将他那蹩脚的汉语换成了英语,“没想到来出席宴会也要谈生意。” “招待会就是给大家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嘛。”狄思科一脸轻松道,“您其实并不是我今天的目标,但咱们很有缘分,跟您聊天很愉快。” “哦,那你今天的目标是哪位?可以告诉我嘛?” 狄思科用眼神示意他看向斜对面的二人。 “距离太远了,我跟他们搭不上话。” 汤普森被他的诚实逗笑,“我认识他旁边的先生,可以帮你跟对方调个座位。” “哈哈,我得跟您谈出结果以后,再去他们那边。”狄思科真诚道,“贵公司若是只想专注配餐服务,那就算了。但是,一旦您打算提供餐具和餐巾纸,我们公司绝对是您的第一选择。” “我记得我的汉语老师说,你们都是很谦虚的,很少会说大话。狄先生,您可真让人意外。” 狄思科严肃脸,“我可不是说大话,我们公司的产品都是经过出口检验的。价格低廉,质量一流,而且我们拥有所有轻工产品的出口配额,您如果有向欧洲出口的需求,我们可以提供一条龙服务,无需您另外寻求贸易公司操作。” 汤普森夸赞道:“狄先生,你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狄思科:“……” 分不清对方是在夸他,还是在嘲讽他。 他要是用这种半吊子汉语出去谈生意,还真挺容易得罪人的。 大家初次见面,不可能当天就达成合作。 能跟对方说上话,有个谈合作的意向,就算成功了。 与汤普森聊的差不多后,他又如法炮制,找到了名单上的几个目标人物。 次日上班时,他将有合作意向的几个企业和产品清单,通报给了徐总。 其中包括向航空配餐公司提供的餐巾纸和餐具,为美国的运动公司出口的运动鞋,以及往非洲出口的自行车。 “成绩很喜人嘛,”徐叔阳看着那份清单,高兴地说,“你尽快给相关的业务经理送去,让他们趁热打铁,赶紧上门争取。” 狄思科是总经理秘书,能帮忙弄来商情信息就可以了。 具体谈判需要由专门的业务经理去负责。 狄思科亲自跑了一趟出口部,将他整理好的详细商情信息交给几个业务经理。 只希望这几位能给点力,成功把业务谈下来,他的奖金也就到手了。 * 狄思科关注了两天谈判进展,心心念念他的奖金提成。 不过,他很快就没心思惦记那些了。 于童那间卡拉OK厅又遇到了麻烦! 之前出价六十万的那个杜姓南方老板,一直锲而不舍地想接手这家歌厅。 于童原以为,她明确拒绝后,这件事就可以告一段落。 然而,她这家店算得上日进斗金,树大招风,早就被人盯上了。 之前有同行找小混混砸店,她出高价请了特殊人才靳胜,在歌舞厅门口当门神。 靳胜确实帮她挡下了许多麻烦。 但是,他能挡得住那些混子,却管不了衙内。 杜老板一个外地人,敢三番四次地上门纠缠于童这个地头蛇,就是因为人家有后台。 于童打听清楚那衙内的底细后,眉头就没舒展过。 “他想要卡拉OK厅,不会自己开一家啊?”狄思科弄不懂对方的脑回路,“六十万,在旁边开一家一模一样的,也绰绰有余了。干嘛非得盯着你不放?” “有些人不想在前期投入太多精力。”于童眯着眼睛说,“这六十万肯定是姓杜的出全款,衙内出张嘴,吃现成的。” “那咱们怎么办?” 最近工商税务频频上门检查,人家没做什么过分的事,但什么店也架不住三天两头被查。 对生意影响不小。 连魏陈洲都劝她,实在不行就卖了吧,六十万也不算少了,总比被人白抢去好。 现在还只是让工商税务上门,谁知道以后能换成什么? 这卡拉OK厅里人头杂,万一被人放点违禁品,再报个警,让他们停业整顿半年一年都有可能。 到时候就是鸡飞蛋打。 于童快被这种无耻行径气炸了。 权衡再三后,决定先找关系,跟那个衙内聊聊。 她本本分分做生意,不能因为对方的家长身份高就欺负她吧! 她这边请人帮忙联系衙内,狄思科那边却找上了他们校友会的会长张海岩。 张海岩是从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穷小子,即使如今出息了,面对那些衙内时,多半也是束手无策。 可是,狄思科到他家来,不是找他的,而是找他媳妇的。 管歧珍是高干家庭出身,自己当着食品公司经理,姐姐经营着两家美容院。 于童经常去的那家美容院,就是管家二姐开的。 据说,人家那两家店一路顺风顺水从没出过岔子。 “小于的店出事了,她怎么不自己来找我说,”管歧珍埋怨道,“还得用你在中间传话啊?” “您跟于童关系好,变成谈得来的好朋友,我还挺高兴的。但是,来找茬的那位挺有来头的,我怕您不方便插手,又不好意思拒绝于童。所以先背着她来跟您打听打听。”狄思科笑道,“您要是能帮忙,那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不方便,那就当我没来过,我也不跟于童提这茬。” 管歧珍刚给女儿辅导完作业,惹了一肚子气,这会儿说起话来就不怎么客气。 “我们之间的事,你们这些臭男人少掺和!让小于亲自来跟我说,能不能帮忙,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你要是在中间传错了话,容易影响我的判断!” 狄思科听这话音感觉有戏。 衙内的身份他已经告知对方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肯让于童上门跟她谈,那八成是有门儿的。 他在张家吃了一顿晚饭,然后就颠颠儿地回家找于童求表扬了。 于童是如何与对方谈的,他不得而知。 但是,隔了没几天,卡拉OK听那边就消停了。 各种临检再没找上门来。 “媳妇,你给管歧珍干股了?”狄思科问。 “没有。” “那你给她亲戚干股了?” “也没有。” “管大姐无私帮忙啊?”狄思科嘟哝,“那她人还怪好的呢,你这个朋友交得不错。” 于童不接茬,只神神秘秘地说:“仙女的事,你少打听。” 闻言,狄思科饿虎扑食似的扑上沙发,用双臂箍着她说:“那我不打听了,我要跟仙女睡觉!” “不行,这沙发上太凉了,”于童受不了冬天里的皮质沙发。 “没事,我在下面垫着。”狄思科抱着她翻个身,“今天让你在上面。” “那也不行,”于童扭了扭,“每次不小心碰到皮面,都冰得我一激灵。” 狄思科抱着她起身,叹口气说:“仙女姐姐可真娇气啊!” * 春节前夕,老狄家喜事连连。 于童那间卡拉OK厅的麻烦被解决了。 二哥家的小宝宝过百日,两口子在馆子里大摆宴席,请了所有亲戚朋友。 狄二婶给孩子打了一对银脚环当礼物,并跟大家宣布,她家的房票已经补办完成了。 狄思科拉着她低声提醒:“二婶,您补办了房票的事,别到处说,小心被那伙儿人提前知道了,找您麻烦!” “他们不敢找我麻烦了!”二婶扬眉吐气道,“我去派出所举报他们聚众赌博,把赌博地点描述得清清楚楚。正好赶上过年前的严打,那伙儿人都被抓进去了!” “您确定他们都进去了?” “当然了,那个娱乐。城已经被查封了!”二婶忍不住拍掌,“门上贴着封条呢,总算有人把这伙人收拾了!” 说着说着,二婶就红了眼眶。 她这几个月可太不容易了,整天提心吊胆,怕人家上门来找麻烦。 她只尝试着写了一封匿名举报信,没想到人家公安同志竟然还真的出手整治他们了! 狄思科安慰道:“这回您可以安心过个年了!” “可不是嘛!去年的债,不用背到新年,过两天我得跟你妈一起去雍和宫还个愿!” 狄思科寻思,连二婶都知道,旧年的债不能背到新年。 他的奖金到底什么时候能发呀? 他给业务部门提供了三条商情信息,哪怕只有一条被采纳了,也得给他一百块的奖金呀! 可是,这都多长时间了,奖金咋还不发给他?他还等着奖金过年呢! 于童听了他的嘟囔,无语道:“一百块的奖金,也值当你惦记这么长时间!” “那是我应得的,凭啥不惦记!” 于童抽出一百块塞进他的衬衫领口,潇洒道:“姐给你一百块!” 狄思科麻利将钱收好,随口猜测:“童童,你这两天心情不错啊,发财啦?” “嗯哼。” 狄思科讶然:“真发财啦?又有人找你办演唱会了?” 杜金金最近好像在联系这事呢。 “不是。”于童眯眼笑,“我找到新店的铺面了。” “在哪儿啊?” 于童报了一个地址,解释说:“原来是一家娱乐。城。” “这娱乐。城是不是已经被查封了?” “嗯。” “那是之前被二婶举报的娱乐。城吧?”狄思科去派出所报过警,对那个地址还有印象,“那个店面可是够大的,比今夜歌舞厅大一倍呢!你有这么多钱盘下这间娱乐。城?” “没有啊,我找人合伙了,一人出资一半。”不待他询问,于童便主动说,“合伙人就是管歧珍的二姐。” 狄思科:“……” 他默默消化了一会儿,满脸怀疑地问:“那赌博窝点,不会是你俩举报的吧?” “抵制赌博,人人有责!”于童一脸正气地喊完口号,又靠进他怀里说,“回头咱买点年货,在过年前去看看二叔二婶吧。” 第79章 狄思科当晚就被于童领去参观了新店。 这里无论是地段还是面积, 都要优于今夜歌舞厅。 不但餐厅、舞厅、歌厅一应俱全,还有一个酒吧和台球厅。 于童与她的合伙人管歧珺,在娱乐。城被查封前, 就自费进去消费了两次。 两位女士都觉得这地方不错, 门脸气派, 装修豪华,客流量喜人。 可惜老板作妖, 弄出个赌博窝点, 歌厅舞厅里也是乌烟瘴气,有不少衣着暴露的特殊行业从业人员在其中流连。 年前正逢市里进行新一轮严打,两位根正苗红的正经生意人私下一合计,不能让这种不正之风在首都蔓延,必须严加整治! 所以, 原老板和他的一众手下很快就去看守所里过年了。 狄思科在三层楼间参观了一番,纳闷地问:“这里还有地下室或者暗门吗?他们把赌博窝点设在哪了?” 于童带他去了三楼的台球厅,在大厅对面,还有四个贵宾包房, 每个包房里都有吧台、沙发、电视, 以及一张台球案子。 她指着那张台球案子说:“老板把台球桌改成了赌桌,要是有公安上门检查, 他们把筹码收起来,台球摆出来,就又变成正经生意了。” 狄思科:“……” 有这脑子干点什么正事不成啊? 这家娱乐。城是去年才装修的,两位新老板不打算在装修上破费,只准备将大门上的牌匾从“娱乐。城”改成“俱乐部”, 卡拉OK设备安装到位后,停业整顿期一过, 就立马开门做生意。 “那这几个贵宾包房,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还当贵宾包房用呗,”于童半倚着台球案子,“大家对唱卡拉OK还挺有瘾头的,今夜歌舞厅那边,好多客人反映排队唱歌不过瘾。所以,到时候就在每个包房里安装一套卡拉OK设备,除了门票钱,每个包房最低消费六百块,卡拉OK随便唱。” “……”狄思科疑惑问,“你们的门票不是要卖二十吗?再弄出六百的最低消费,这玩意儿真有人买账吗?” “有吧,这里的档次本来就要比今夜歌舞厅高一些。”于童语气里带着犹疑,“不过,我原本打算设个最低消费两百就得了,但管二姐说,两百块是对老板们的亵渎,贵宾包房的门槛一定要高,至少设在六百块。” 狄思科:“……” 有钱人的世界他看不懂。 他不怕被亵渎,乐意要这两百块! 但是,早就应该发给他的商情线索奖励,却迟迟没有到账! 他是总经理秘书,全集团几乎所有的文件都会从他这里过手。 出口到非洲的自行车,美国运动品公司的代加工运动鞋,都已经签订了贸易合同。 根据之前公布的奖励规定,合同正式签订以后,第一个为业务部门提供商情信息的人,可以得到一百块的现金奖励。 他三条信息中了两条,应该到手两百块。 可是,领导和业务部门黑不提白不提,就当没这回事啦? 两百块在他媳妇那里不算啥,在他这里已经是一个月的工资了。 他等得花儿都谢了,正琢磨着是否要找人问问时,最新一个月发工资的时候,工资条上就出现了奖金200元这一项。 但是信封里的实发金额,仍是每月的固定工资,一分不多。 徐叔阳对此的解释是,“我打算在过两天的表彰会上发给你。” “……”狄思科赧然,“领导,为了发两百块奖金,还要单独表彰啊?” “不只是给你,还有另一个同志。” 徐叔阳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改制以后,公司的业务量增长缓慢,业务部门缺乏活力和竞争意识。 其他部门的情况也差不多,墨守成规,抱残守缺。 新的奖励标准已经发下去两个多月了,但是只有四位同志向业务部门提供过商情信息。 被采纳的两人中,还有一个是他的秘书! 总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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