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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都是成本价,反正我们科室的同事都在买。” 狄思科一边感叹他们轻工进出口公司的工会给力,一边把钱包里的所有钞票都给了他,“你买年货的时候,帮我也带点。买五十块钱的!” “五十块能买好多东西,你真要买五十块的?” “对,你看着买吧,我也要送老丈人!” 闻言,葛磊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就包在哥们身上了,一准儿给你办得妥妥的! 狄思科寻思五十块应该买不到太多东西,他可能还得去商场里转转。 然而,第二天下班没多久,他还在办公室里加班呢,就接到了门卫的电话。 葛磊抱着两个大箱子,来给他送货了! “按照你的要求,买了五十块的,赶紧看看这些成不成,不满意的我还能拿回去换!” 狄思科惊异道:“这么多东西,真的只花五十块?你不会是自己搭钱了吧?” 这两个箱子里,除了茶叶、腊肠和酱货,居然还有四大罐的进口蜂蜜! “这蜂蜜是昨晚刚到的货,据说是从苏联那边进口的,老毛子把这玩意当白糖用。” 狄思科点点头。 蜂蜜包装上有俄语说明。 茶叶和腊肠的包装上也有中英双语说明。 这批货之前应该是用来出口的。 弄这么两箱进口和外销的土特产,送礼档次真的一下子就上去了。 他抱着两大箱土特产返回办公室,马上就迎来了同事们的围观。 “小狄,你这东西在哪买的?能帮我也买一份不?”汪妍妍第一个开口请求。 “我朋友从他们单位工会帮忙带的。” “小狄,你再帮忙问问,还能多买几份吗?”方堃也举手报名,“能买的话,帮我也带一份!” 别看他们在大衙门工作,其实也就是表面光,住的是十人间的单身宿舍,工资得算计着花。 眼瞅着快要过年了,大家都得给亲戚朋友送年礼。 送得薄了,人家会说他在那么大的单位工作,出手居然还这么抠搜。 送得重了,他自己又舍不得。 狄思科买的这些有双语包装的礼品,倒是既实惠又有面子! 最终统计下来,英语组几乎全员都想买小狄的这份年货。 群众的呼声太高了,他第二天又给葛磊打了电话,问他还能不能多买点土特产。 “能买啊,我们这次换的货多,都在仓库里压着呢。”葛磊报价说,“一份十五块钱,包含我帮你买的所有商品,每样一个,你问问他们行不行?要是想买,你统计一下数额,我下班就给你们送货。” 十五块能到手那么多东西,还包括一罐子蜂蜜,大家都觉得挺值的。 每人要买好几份,当即就下了三十份订单。 下午开着小货车来送货的是葛磊的大哥,车停在距离小狄单位五百米的胡同里。 大家下班后,像特务接头似的,纷纷前往那个胡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直接将年货带回家。 有其他科室的同事听到风声后,也想跟着一起买年货。 不过,狄思科都以货已售罄拒绝了。 他又不是二道贩子,帮同一办公室的同事买点年货就算了,其他科室的他可不想管。 再说,三十份土特产礼包,葛磊少说能赚五十块。 若是真把单位福利搞成批发,那他离挨批就不远了! * 狄思科再次捧着土特产回家的时候,发现他家四合院仿佛变成了戏园子。 十来个老师和学生,站在他家院子里咿咿呀呀地排练着。 三哥四哥像是伺候茶水的小二,在院子里来回穿梭着,给客人们添茶倒水。 狄思科拉过要去厨房烧水的三哥问:“这院子是什么情况?怎么全跑咱家来了?” “咱妈热情邀请的呗!现在戏校放假了,他们没地方排练。这些老师里,也就咱妈住得宽敞些,索性就把大家都招家里来了。” 狄思科问:“咱妈呢?院子里好像没有她。” “在屋里跟戏校的副校长和小于说话呢!” “哪个小于?” “你说哪个小于?”三哥撇嘴,“你那个于经理呗!” 狄思科无视他的嫉妒嘴脸,放下东西就飞奔去了客厅。 他家郭美凤可真牛啊! 他请了无数次都请不动的人,郭美凤居然轻易搞定了? 突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见到于童,这体验可太美妙啦! “王校长和于总来了?欢迎欢迎!” 狄思科跟副校长寒暄了一阵,便凑到于童身边问:“你来家里怎么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啊?”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你家这边没有电话,我有急事想联系郭阿姨还得转好几道弯。干脆就带着金金来这边办公了!” “这个决定真是太英明了!”狄思科拉着她的手说,“走,带你去我房间参观参观。” 于童婉拒:“我还有正事没办完呢!” “那我等你。”狄思科乖巧坐在一边旁听。 郭美凤:“……” 真是没眼看。 王校长呵呵笑道:“其实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于总给出的几个方案都不错,咱们的演出人员比较少,不选择太大的戏院和剧院是合理的。不过,前门天乐园戏楼的位置虽好,但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正经举办曲艺演出了,早就变成了饭馆和歌舞厅。咱们若想重新整治,还得下不少力气。” “我想选天乐园,主要就是看中它有八仙桌,有后厨,戏迷来了以后,可以像旧时唱堂会那样,一边吃席一边听戏。咱们在酒水方面也能赚一笔钱。”于童顿了顿说,“不过,您的顾虑也在理,近两年那边确实没举办过专业演出。那就看看老舍茶馆吧。” 王校长提醒:“要是选了老舍茶馆,于总恐怕赚不到什么钱哦!那里是今年新开的,地点好装修气派,场地费可比天乐园贵多了!” “赚钱在其次,”于童笑着说,“这个生意是郭老师介绍给我的,咱们主要看演出效果和观众反馈。老师们时隔二十年正式重返舞台,哪怕是赔本,我也得帮大家把头一炮打响!” * 进入小年以后,本地的日报和晚报上又同时刊登了一则广告—— 与此同时,市内多家报纸上都出现了为市民春节出行出谋划策的文章。 比如,《今年春节的十个好去处》,《过年“排班表”——游公园,逛庙会,看大戏。北京春节文化活动丰富多彩》,《为来京游客准备的一份过年“节目单”》…… 所有文章无一例外地全都提到了老舍茶馆,并详细介绍了即将在大年初一至初五,于老舍茶馆开台的十位戏校老师,以及老戏迷可以凭任一演员的老票根、老照片或老报纸入场的有趣规则。 老舍茶馆刚开业不久,并且举办了纪念老舍先生九十周年诞辰的演出,最近的话题度正高,再加上老票友可以在新年免费听戏的活动。这五场回馈演出,还是能引来一部分戏迷关注的。 不过,看了报纸以后,狄思科心里仍有顾虑。 老舍茶馆的场地费肯定不便宜,票价才收一块钱,老票友甚至还可以免费。 那么,只靠卖票的话,必然会赔本儿啊! 而且连于童也未必能赚到什么钱。 “我肯定是能赚到钱的,”于童笑道,“我把方菲演唱会上四个食品摊位的收益,跟茶馆经理讲了。这次五场演出的上座率只要能达到80%,他就给咱们减免一半的场地费。但是戏迷票友的餐饮收益都算他们的。” “那还不错,要是观众不够数,把咱家七大姑八大姨拉去凑数也行。” 于童好笑地点头:“十位老师的亲友确实挺多的,我怀疑到时候茶馆里的座位可能会不够用。” “哎,这就是赔本赚吆喝,唱一场能卖出一百块的门票吗?” 于童懒洋洋地靠在他肩上说:“一百块应该是能的,戏曲式微,戏曲经纪人不好做呀!” “我还没听说有哪个穴头是靠戏曲发家的。”狄思科安慰道,“你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于童慢悠悠道:“要说最著名的戏曲经纪人,那就是梅先生的经纪人齐先生了。我这两天读了几本介绍齐先生的书,有个挺有意思的点,咱们也许可以借鉴一下。” “嗯,”狄思科做洗耳恭听状,“于总请讲。” “梅先生去美国做文化交流的时候,齐先生专门为他准备了许多有我国特色的礼品,比如绣品、国画、扇子、笔墨之类的,上面还印有梅先生的头像和梅兰花样。听说礼物送出以后,在国外的反响非常不错。” 狄思科反应极快地问:“你想在茶馆里卖这些礼品?” “对,四大民间艺术在年节期间还是很受欢迎的,剪纸王、泥人张、毛猴孙、面人汤,京剧演出也可以找他们合作一下。后两个不好找了,前两个我最近正在找关系联系。要是能让他们弄一些与京剧角色相关的剪纸和泥人,放在茶馆里售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狄思科颔首:“嗯,这玩意儿放在天桥底下不值钱,但是搁在茶馆戏楼里,身价就能翻几番了。” “只卖这些还不够,我得再想办法拉几个赞助。另外,我其实还想弄些有国粹元素的扇子、绣品什么的,带着一起卖。但是现在距离过年只有一个礼拜,好多工厂都不接单了。”于童遗憾道,“这个想法先暂时搁置吧,以后再尝试。” “别搁置呀!”狄思科起身,拍着胸脯保证,“这个事我包了,正式开台那天,肯定让你见到扇子和绣品!” 除了食品和服装,只要是跟老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东西,轻工进出口公司全都卖。 他给葛磊那小子提供了好几个月的小额免息贷款,是时候跟他收点利息了! 第62章 被债主求上门的葛磊, 深刻地意识到老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这话说的就是他当下的处境呀! 正在看的《神雕侠侣》突然就没滋味了,他将小说往床上一扔, 摸着大锛儿头说:“这都快过年了, 我上哪儿给你找扇子和绣品去呀?” “我不管, ”狄思科脱了裤子,往他床上一躺, 说, “反正我已经跟于童夸下海口了,你要是不帮我办成,我就住你这儿了!” 对于他这种耍赖,葛磊很想回敬一句,那你就住这儿吧。 但是, 拿人手短嘛,他还欠着人家五十块钱呢,憋了半天也没能硬气起来。 “我在纸张文体部,让我给你找找手纸、卡纸还行, 扇子绣品是真没有呀!” 狄思科探出脑袋问:“那你能弄到笔墨不?笔墨应该可以算在文体里面吧?” “出口的笔墨太贵了, 你们放在茶馆里未必卖得出去。要不我帮你联系一个钢笔厂?他们可以在钢笔上刻字,而且出口清单里就有刻竹子和说唱脸谱的钢笔, 估计他们厂里有现货。” 狄思科并不挑剔,点头说:“行,这个钢笔不错。” 葛磊刚想舒一口气,心说总算糊弄过去了,又听他继续道:“那你再给我想办法找找绣品和扇子。” “唉……” 葛磊背着手在狭小的四人宿舍里来回踱步, 扭头问对床的室友:“郑哥,你能联系到绣品和扇子的货源吗?” 郑哥摇头, “这两样货在南方比较多,咱们这边少有工厂生产绣品和团扇,你们直接跟南方工厂订货可能还更快一点。” 他们也想从南方订货,但时间不允许呀! 郑哥在狄思科身上打量几眼,提醒:“你可以去问问工会的温大姐!” “哎,我怎么把温大姐给忘了,温大姐可是百事通。”葛磊在大脑门儿上拍了拍,对狄思科说,“我帮你约一下温大姐,你明天中午来我们单位一趟。” “我又不认识人家,你帮我打听一下就行了。” 葛磊嘿嘿一乐:“你不认识她,但她认识你呀。我们温大姐是你的铁杆儿歌迷,在我们公司前几天的新年晚会上,连唱了你的两首歌,一首《爱你爱你真爱你》,还有一首《远航》。你自己跟她说,比我说话管用!” 狄思科:“……” 他虽然已经出了三张专辑带,可是认真算起来,属于他自己的歌只有跟老黄合唱的《爱你》和《美丽的姑娘看看我吧》。 而第一张专辑的销量,只是后两张的零头。 他很难不怀疑葛磊在诓他。 然而,当他次日中午来到轻工公司的工会办公室时,却遇上了三个开水壶…… 三位女同志对着他“啊啊啊”了好半晌。 三十多岁的温大姐握着他的手说:“原来小葛没吹牛,他还真跟大明星是发小儿啊?” 即便在马路上被歌迷认出来过,大家也都比较克制,狄思科还从没遇到过这种“啊啊啊”的场面。 他本能地客气回道:“我跟葛磊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学,十几年的朋友了。” 温大姐遗憾道:“早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上次单位搞联谊会的时候,应该让小葛把你也叫上的!” 狄思科礼貌假笑。 旁边有个年轻女同志捧着照相机问:“狄同志,我们能跟您合个影吗?” “可以啊。” 然后,除了这三位女同志,又呼啦啦围上来好几个男女。 单人合影,双人合影,集体合影,拍掉了半个胶卷。 狄思科属实低估自己的人气了! 日报和晚报的那两个排行榜在本地的关注度非常高。 之前,他的名字几乎在流行音乐排行榜上霸榜一个月。 直到方菲正式在北京开唱,他才退位让贤。 后来于童不再花钱买广告位,排行榜停更一个礼拜,导致报社收到了两大箱读者来信,询问他们为什么不再更新排行榜。 也许是民意不可违吧,报社竟然真的将排行榜从广告板移出,缩小版面后,变成了本报的固定栏目。 年底时,狄思科的全英文歌专辑正式发行,在各大书店里的销量极高,有的书店甚至弄了一个架子专门摆放他的录音带。 所以,这两个月,他的名字又跑到流行音乐排行榜上去了,尽管不是前三名,却也总能见到他的身影。 而且经贸部是轻工进出口公司的上级主管单位,上面有什么风吹草动,下面都一清二楚。 这几个月部委里推行办公电算化,狄思科获得金手指大赛第一名,抱着奖品跟领导握手合影的照片,被系统内部的几家宣传单位转载了好几次。 他本就有歌星光环,在单位里的业务能力又那么强,像温大姐这样有些见识和阅历的歌迷,立马就变成了铁杆儿。 三十多岁还买男歌星的写真集,被她老公笑话了半个月。 不过,今天见到了大明星本人,温大姐觉得他跟自己想象中的形象简直一模一样。 沉稳英俊,清澈干净,有种介于青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特殊魅力。 温大姐感慨自己有眼光,看人家狄同志这唇红齿白的小模样,不愧是能拍牙膏广告的人呀,牙齿状态真的很好! “温大姐,你们别围着小狄问东问西了,”葛磊出面解救了被同事围观的狄思科,“我之前跟您打听的事,您有没有谱儿啊?” 温大姐似乎跟葛磊很亲近,在他的大脑门儿上点了点,哼道:“这都到年跟前了,哪个工厂都不可能接急单,人家都是有生产任务的!” 狄思科解释说:“温大姐,我们不是大批走货的,如果人家工厂里有现货,我们少量的拿一些现货也行。” “那也够呛。”温大姐说,“你要的团扇和绣品,那是南方特产,咱们这边的工厂基本不生产,出口订单都是直接从南方出关的。” 狄思科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问:“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温大姐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大明星专程来找她办事,若是不帮忙想个妥当法子,她连自己心里这关都过不去! “温姐,要不领他去样品仓库看看?”捧着照相机的姑娘是包装样宣科的,提醒道,“反正他要的量也不大,咱仓库里积压的那些样品应该够用。” 温大姐向他征求意见:“我们仓库里有一些送检用的样品,大概是一两年前的出口款式,每种最多一打,只有简易防尘包装,没有出口包装,这种样品行吗?” 狄思科惊喜道:“行啊,那可太行了!” “那让小杨带你去样品仓库看看。选好以后让领导给你批个条,你就不用往工厂跑了。” 能够得上出口标准的产品,哪怕只是样品,质量也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 小杨同志帮他挑了几样有民族特色的小件绣品,“这种是机器生产的,没有纯手工刺绣那么精致,但是花色多,颜色鲜亮,这两款手绢和披肩在仓库里放了快三年了,颜色还跟新的一样。” 狄思科好奇地问:“这些样品也是新商品,你们就一直在仓库里放着啊?” “不然呢?每种只有几样,发给职工也不合适。你多了他少了,还不够处理纠纷的。偶尔单位组织活动,会从这里拿一部分当奖品,但是我们经营的商品有上千种,根本消耗不掉。” 葛磊接话说:“那就卖给有需要的人呗。” 小杨呵呵两声,不搭他的腔。 想买的人挺多,但是没点关系的人,根本买不到样品仓库里的东西。 要不是看在大明星的面子上,温大姐也未必乐意插手样品仓库的事。 狄思科把质量过得去的绣品和扇子都挑了出来。 还发现了好多印有国粹元素的挂件,竹片书签,泥塑,餐具和军绿书包。 不过,绿书包配京剧脸谱实在没什么美感,狄思科犹豫再三后,还是放弃了。 “小杨同志,这些样品怎么计算价格啊?” 他已经合计好了,如果价格太贵,就跟人家商量一下,是否有可能让轻工公司给他们的演出进行赞助。 像方菲演唱会似的,拉单位横幅再给他们一百张赠票。 然而,小杨同志却给他一个出人意料的价格:“小件手工艺品都是每件八毛钱。” 狄思科惊了,“绣品和书签价格一样?” “对。”小杨笑着说,“绣品不只八毛,书签不值八毛,两相抵消嘛。你搭配着买,我们搭配着卖。” 狄思科暗道,幸好他挑的绣品和扇子够多。 否则这一单得亏本儿呀。 不过,按照每种八毛钱计算,他挑了几大箱的东西,合计起来才两百多块钱。 这钱他出得起,赞助就算了吧。 狄思科乐观地想,省了一百张赠票,就相当于这几箱东西只花了他一百多块钱。 太值啦! * 狄思科被方菲演唱会一万起步的赞助费养大了胃口,看不上两百块的赞助费了。 而于童还在为寻找赞助商发愁。 给戏曲演出拉赞助的难度是演唱会的十倍不止。 之前有过合作的那几个赞助商,听说她在筹备戏曲演出,全都婉拒了她的赞助邀请。 权衡再三后,她主动给食品公司的管歧珍打了电话,约对方去美容院做按摩。 “你不找我,我也该给你打电话了。”管歧珍埋怨道,“临近过年,我最近压力太大了,必须得找机会出来纾解一下。” 于童惊讶地笑:“工作上那点事,还能难得住管总呀!” “工作上有分歧大家可以商量,但是家事上有争议,是商量不出结果的,剪不断理还乱!”管歧珍闭眼躺在按摩椅上,叹气道,“今年我公婆都被老张接来北京过年了,现在就住在我家里呢。” “你家能住得下吗?”于童记得她家住的是张海岩分到的两居室。 “孩子跟我们挤一挤勉强能住得下。但是,我婆婆把我小姑子和小叔子两家,连大人带孩子,一共七八口人全带来了。都在我家客厅打地铺呢!” 于童:“……” “要不你单独回娘家住几天?孩子就别带了,省的婆家人以为你闹脾气。” “他们刚来我就搬去单位宿舍了,”管歧珍语气平淡道,“家里住不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不过,朵朵天天给我打电话,一会儿告状说姐姐抢她零食,一会儿说奶奶把她的玩具给了弟弟,一会儿又说她小姑偷穿我的衣服。我虽然躲了出来,但耳根子也不得清净。” 于童笑道:“家里还留了一个小耳报神。” “可不是嘛,这孩子鬼得很。”管歧珍提醒道,“听说小狄的家庭条件跟我家老张差不多,他俩当年就是因为勤工俭学认识的。虽然我挺喜欢这小伙子,但还是得忠言逆耳提醒你一句,我就是前车之鉴,你下嫁之前一定要做好,跟他一大家子穷亲戚打交道的心理准备。” 于童挥手说:“我俩之间,提结婚还早着呢。” 狄二狗还有好几个月才能领证。 再说,狄家跟张海岩家的情况不一样。 老狄家毕竟是城市户口,前些年经济拮据主要是因为孩子多花销大,又没几个能正经领工资的人。 如今只有一个小六还在读书,前面五个儿子都能赚钱,生活条件自然就改善了。 最主要的是,二狗子继承了他小姨的房子,这就能解决很多问题。 这次郭美凤要登台演出,狄二狗把他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全都请来了城里一起过年。 就安排在前院跟郭美凤住在一起,后面只住着他跟小六。 于童昨天去看过了,家里住进来这么多人,对二狗子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他那个八十岁的姥姥,天天带着两个儿媳妇包饺子,于童从狄家离开的时候还能拎一保温壶的饺子走。 与管歧珍的婆家相比,她觉得二狗家的环境算是很不错了。 但人家管总正闹心呢,她没必要讨人嫌解释太多,便转入正题提起了给戏曲演出赞助的话题。 “报纸上那个戏曲演出是你在筹备的啊?”管歧珍笑着道,“我就说嘛,哪个京剧团舍得花这么多钱,又是打广告,又是在老舍茶馆商演!他们那点票房收入,应该弄不起这个呀!原来是于总的手笔。” “怎么样,管总打算赞助多少?” 于童并不问她是否有兴趣赞助,直接问人家要赞助多少钱。 “戏曲演出就算了吧,曝光度太低了。” “那您还真说错了。”于童笑着说,“我们光是赠票就送出去一千多张呢,曝光度是不成问题的。” “一千来人的曝光度,算什么曝光!方菲演唱会那种几万人的场子还差不多。” “五万人的场子,我收了您五万的赞助费,这次戏曲演出大概有三千张门票,我收您三千的赞助费怎么样?” “不怎么样!”管歧珍摆手说,“三千块扔进去连个响儿都听不着!” 于童并不气馁,换了一个方向问:“入冬以后,你们的汽水销量不如前几个月吧?” “嗯,你打算让我派人去茶馆里卖汽水?” “不是,反正你们的汽水压在仓库里占地方,又不能减产,要不就赞助给我们好了。”于童给出另一个方案,“您赞助给我们三千瓶汽水,我们自己卖。” 管歧珍轻笑:“人家去茶馆都是喝茶的,谁喝汽水呀?” “我跟您要三千赞助,您不是不同意嘛,那我只好要三千瓶汽水自己找销路了。”于童语气带笑,“我把你们供销科长的活儿都干了。” 她在老舍茶馆里实地考察了几次,冬季暖气给得挺足,观众坐满以后,空气可能会比较闷热。 汽水在茶馆里未必没销路。 “你要是愿意来当我的供销科长,那我立马就把现在的科长开了。” 管歧珍任由按摩师放松着自己的肩颈,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汽水成本低利润高,三千瓶汽水的成本其实还不到一千块。 用一千块跟于童结个善缘也不错。 她们公司在上次的演唱会上是吃到了红利的。 “赞助戏曲演出三千瓶汽水可以,但我这可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啊,”管歧珍强调道,“你下次再承办那种大型演出的时候,必须给我留一个最好的位置!” 于童心里清楚,对方所说的最好的位置,不是座位,而是赞助位。 “您现在是我最大的金主了,有好位置当然得第一个通知您啊。但咱也得有言在先,赞助费是随行就市的,下次再有演出,五万块未必能买下最好的位置了。” “我懂!”管歧珍爽快道,“赶在过年前,你让人去工厂提货,顺便把我们厂的宣传画报,产品海报也带去,既然是赞助,那该宣传的还是要替我们多宣传的。” “行啊,我明早就去让人提货。”于童起身问,“那赠票您还要不要啦?” 管歧珍想说不要了,但琢磨半晌后改口说:“给我两百张吧,厂里可能有人爱看戏曲表演。” 她公婆肯定是爱看的,到时候让老张带二老去看戏,她在家也能松快松快。 * 回馈演出正式开台是在大年初一下午两点半。 老舍茶馆的门檐下挂了一排直径超过一米的大红灯笼,既气派又喜庆。 有了赞助费的于总,花小钱办大事,从乡下请了舞龙舞狮队、花鼓队、一位剪纸大娘、一位吹糖人的老师傅,以及泥人张的小师傅。 为了给茶馆增加人气,从下午一点就开始在门口表演。 并且允许观众们提前一小时入场,以便大家有时间选购带有国粹元素的工艺品和民俗产品。 大年初一下午是第一场演出,观众们大半都是来给老师们捧场的亲朋好友。 别人就不说了,只说郭美凤。 为了给她造势,狄思科和二哥各买了一百张门票。 狄思科把能送到的人基本都送到了,包括于家人,同事朋友,以及经贸大学里的几位热爱戏曲的老师。 所以,他走进茶馆时,一眼望过去,基本全是熟人。 二哥跑过来说:“看这情况,一会儿得加座了吧?” “要是人来的太多,咱自家人先撤下来,给真正的票友让位置。” “早就撤了,咱姥带着舅舅舅妈他们在后台呢。” “那我去后台看看。” 狄思科拎了几瓶汽水去后台,却发现装扮到一半的郭美凤一直在看表。 他笑着问:“妈,您紧张啊?要不给您喝瓶汽水缓缓?” “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这种演出有什么可紧张的!”郭美凤又瞄了一眼挂钟说,“这都快两点了,钱老师怎么还没来呀!我们是第三个出场我还想跟他排练一下呢!” “你们约了几点啊?” “要求十二点就到的。”郭美凤嘀咕道,“为了这次演出,大家连年三十都没过好。昨晚早早就睡了,钱老师不会是喝多睡过头了吧?” 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 狄思科问:“您知道他家地址吗?要不我开车去他家看看?” “不用去了,”于童和王副校长神情严肃地从外面走进来,“我们刚接到他家属的电话,钱老师昨晚住院了。” 大家都围上来问:“老钱的情况怎么样,因为什么住院的?” “据说是昨晚在年夜饭上喝了一杯啤酒,而且马上又要重返舞台,钱老师心情太激动了,”王副校长蹙眉说,“情绪一激动就倒下了,送到医院,大夫说是心梗。” 众人:“……” 狄思科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他这算不算是乌鸦嘴啊? 他今天偷偷在兜里揣着降压药和保心丸,就怕郭美凤重新面对观众,会一激动厥过去。 没想到,郭美凤没事,钱老师先倒下了。 “等咱们演出结束后再去探望钱老师,首要问题是,郭老师这边怎么办?”王副校长提问,“有谁能跟郭老师一起唱这出《穆柯寨》吗?” 其余老师面面相觑。 郭美凤和钱老师要唱的《穆柯寨》选段,是穆桂英和杨宗保的对手戏。 他俩一个刀马旦,一个武生。 不但有文戏,还有武戏,那是需要有真功夫,拿着真刀真枪上台比划的。 两人为了这出戏,已经排练半个多月了,早已形成默契。 其他人是不好跟郭美凤对戏的。 而且十位老师里只有两位武生,另一位刘老师的年纪比钱老师还大。 谁也不敢让他连唱两场,万一他步了钱老师的后尘,大家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狄思科一马当先,替老妈分忧:“妈,我也会唱杨宗保的戏词,要不我跟您一起演出怎么样?” “你那水平太业余,平时随便唱唱还行,今天台下有好多专业老师,你一开口不就露怯了嘛!” 他们今天代表的可是戏校的教师团队,得亮出自己的真本事来。 “那您说怎么办?您自己一个人上台更不成了。”二哥劝道,“就让老五跟您一起吧!” 郭美凤坚决不同意,“不行,这也太儿戏了,实在不行我就换一段独唱。” “郭阿姨,在您演出的时候添加一段跟观众的互动可以吗?”于童想了想说,“就说您为了回馈广大票友的喜爱,想选一位老票友,跟你共同演绎这段《穆柯寨》。到时候让观众踊跃举手报名,要是没人举手,正好让小狄上台陪您表演!” 王副校长第一个拍手:“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定了吧?” 郭美凤也没有别的选择,再说要是真的能跟票友合唱一段,其实也挺有趣的。 “那行,就这么定了。” 前面的几位老师接连上台表演,狄思科偷偷溜去观众席,等待一会儿举手报名,跟老妈一起合唱。 这次演出的报幕员是杜金金,第二个节目结束后,她就走上台,介绍了郭美凤想与一位票友合唱的决定。 “哪位票友愿意上台与我们的穆桂英合唱这段《穆柯寨》选段吗?四两银老师准备了一份精美国粹礼包送给与她合唱的票友,包含了茶馆门口柜台中的所有商品。”杜金金再次问,“有哪位朋友愿意主动上台,挑战杨宗保吗?” 听说有国粹大礼包可以拿,台下竟然还真的举起了好几只手臂。 狄思科见状便暂时没有举手,他在观众席间寻找着。 发现前排举手的人里,不但有于童的爷爷,还有他家四合院的原房主卢大爷。 狄思科的目光继续在席间睃巡,徐大爷今天也来了。 但这位大爷怎么还不举手呢? 这么好的英雄救美机会,您不赶紧抓住,还等什么呢? 第63章 狄思科之所以想让徐大爷上台配合, 是因为郭美凤今天唱的这出戏,有一定的象征意义。 那穆桂英和杨宗保是什么关系呢? 人家是夫妻呀! 《穆柯寨》时期的穆桂英尚不是赫赫有名的杨门女将,而是穆柯寨寨主之女。 杨宗保与她在穆柯寨不打不相识, 这才有了缘定今生的机会。 大年初一, 在这么多的观众面前, 合唱这个选段多有意义呀! 若是换了于童在台上邀人合唱《穆柯寨》,狄思科必是抢破头也要抢到这唯一的演出席位的! 这不就相当于原地结婚嘛! 真不知徐大爷是怎么想的! 徐大爷其实没想那么多, 他并不知道郭美凤的搭档缺席了。 还以为这是主持人为了炒热气氛, 为郭老师和戏迷准备的互动环节。 坐在他隔壁的于爷爷探头问:“小徐怎么不举手?你不是一直跟郭老师学戏吗?上台去检验一下学习成果嘛。” 徐大爷谦虚道:“杨宗保是武生,我属于文不成武不就的半吊子,只能在公园里跟票友们唱一唱,难登大雅之堂!” 他旁观过郭美凤跟钱老师的排练。 杨宗保不但有大量武戏,还有将近五分钟的念白。 他若是上台, 唱不到一半就得卡壳。 于爷爷劝道:“大家看的主要是郭老师,杨宗保就是衬托的。唱不好也没关系,别怕丢人。” 白主任在多管闲事的老头子腿上拍了一下,“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厚脸皮!别给小徐出馊主意了!” “你这老太太真是不识好人心!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要上台唱武生, 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啊?还不是为了给你赢个国粹礼包!”于爷爷嘟哝, “刚才在门口看了老半天,一样儿也没舍得买。” 白主任递了几颗花生给他, 安抚道:“那您快去演武生吧!我还等着国粹礼包呢!” 得了鼓励的于爷爷,再次举起了手。 台下举手的一共有三人。 台上的郭美凤就面临着三个选择。 于爷爷被她率先刷掉了。 别看她是个女流之辈,但手下很有力气,于童的爷爷都七八十了,万一被她一枪捅倒在地, 她赔不起呀! 第二个被刷掉的是踊跃举手的老卢头儿。 老卢前些日子来家里给她送年礼,发现戏校老师在那边排练, 便每天开车过来看热闹。 不过,老卢没什么文艺细胞,戏腔跑调跑得厉害。 不知他哪来的自信,这种水平竟然也敢举手! 郭美凤怕被老卢带得跑调,不敢请他搭戏。 第三位举手的观众她不认识,从年龄上来看,很有可能是以前的票友。 于是,郭美凤便冲那位观众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那就请第三排的这位男同志上台与我合唱吧。” 这位观众坐在卢大爷身后,卢大爷看到手势以后,没注意到郭老师说的是第三排的观众,以为人家邀请的是自己。 当即就大方起身,准备上台配合演出。 发现站起来的人是他,现场有三个人心里咯噔了。 一是郭美凤,她没邀请这位跑调大王,他怎么自己站起来了? 二是卢大爷的大女儿,怕她爹上台出丑。 三是徐大爷,他每次去四合院看郭美凤排戏,都能遇见这个老卢。 老卢是四合院的原房主,自己带着点心水果登门,再喝上狄家的一壶茶,能在郭老师那边消磨大半天。 等到各位老师排练结束,散场回家,他才开着车离开。 徐大爷曾委婉地提过,不该让老卢天天上门。 但郭美凤不好意思开口撵人。 附近几家的街坊也有搬着马扎来她家看排练的,男的女的都有,老卢多数时间在跟老街坊聊天看戏。她要是只把老卢撵走,那针对性也太强了,人家老卢又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徐大爷见他竟然想大摇大摆地上台,出言阻止道:“老卢同志,郭老师邀请的是第三排的同志,您是第二排的!” 卢大爷回身跟女儿确认:“不是我吗?” “爸,人家邀请的是第三排的同志,”卢婉淇将他拉回来,“您会唱嘛?那么积极做什么!” “怎么不会呢,他们排练的时候我天天看,台词都背会了!” 主持人杜金金出面解围:“我们每场演出都会随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与老师们合唱,今天没被选中不要紧,以后还有机会,礼品每天不同,层层加码。有兴趣的观众可以多来观看演出,多多举手参与。今天就先请第三排的这位票友上台合唱吧!” 第三排的同志在卢大爷肩上拍了拍说:“爷们儿对不住,我先上台了!” “哈哈,您先请吧,”卢大爷拱拱手,“我争取明天登台!” 被选中的这位观众是在报纸上看到广告以后,拿着二十几年前的老票根来茶馆换门票的。 郭美凤年轻时在行业里不算出名,但在他们剧团却是数一数二的旦角。 所以,即使几十年过去了,剧团的一部分老戏迷对四两银这个名字仍有印象。 这位票友带来的票根上,正是郭美凤在最风光时唱过的《三请樊梨花》。 郭美凤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票根,情绪突然就绷不住了。 这小小一张旧门票,就像她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青年时期,褪色泛黄,一去不复返。 男票友与郭美凤握了握手说:“您好像没怎么变样,装扮上以后还跟年轻时一样,就是穆桂英本人。” 被老票友这样一夸,郭美凤的伤感情绪退去不少,她这些年虽然退居二线了,但刀马旦看中身段功架,她日日练习基本功,没有一天中断过。 尤其是台步,戏谚有云,上台先看一步走,台步走好了,美感便油然而生。 所以,即使她今天搭档的是业余人士,但她穿着大靠,顶盔掼甲,足快如风地疾步走到舞台中央时,这个正式亮相还是赢得了满堂彩。 只看一个亮相,就已经有了古代巾帼英雄刚劲洒脱,战之必胜的英雄气概! “咱妈还是有真功夫的,”三哥凑到狄思科身边感慨,“我都未必能把枪花耍到她这个程度。看来这戏校老师还真是她凭本事应聘上的。” 狄思科一边给老妈鼓掌,一边说:“那当然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晨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天也没断过。咱妈晨练回来,你还没起床呢。” 郭美凤扮演的是穆桂英的少女时期,要是身形臃肿,面部皮肤褶皱,就会让观众出戏。 好在她这些年勤加锻炼,身段保持得不错,面部上妆以后也勉强过得去。 “咱妈兴许还有机会上台演出,这皮肤也得保养保养,”狄思科嘀咕道,“回头咱也给她买点进口护肤品抹抹。” 三哥怪声怪气道:“她唱这一场能赚回买进口护肤品的钱吗?” “你可别小瞧了票友捧人的实力,”狄思科半倚在柱子上说,“第一个登台的许老师,收到的观众送花将近五十块呢。” 三哥站直身子向前眺望,“卖花的那几个怎么还不过来?咱也买点花送上去,万一没人送花,郭老师也太尴尬了!” 三哥一面掏钱包,一面感慨老五找的这个对象会赚钱。 于童安排了七八个穿旗袍的小姑娘在茶馆里兜售花束。 绢花一块钱一朵,五块钱一束。 鲜花十块一捧。 观众买了花以后可以像旧时看堂会似的,在演员演出结束后,将花扔到舞台上。 以示对演员的喜爱。 如今是新社会了,正规戏院里少有让观众往戏台上打赏的。 于童觉得扔钱抛物都不太体面,就准备了价值不等的花束。 怕大家不明白规则,还预备了两个托儿在前面打样。 然而,捧戏子这种事似乎不用引导,大家看到卖花姑娘,自动自觉就掏了钱。 每位老师的演出结束后,主持人都会对演员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 问问演员对角色的理解呀,对新戏的看法呀,对戏曲行业的展望呀,反正就是要尽量将采访时间拖上三五分钟。 而这三五分钟,就是留给票友们买花的时间。 郭美凤唱完后,狄家五兄弟各买一束鲜花送给老妈。 与此同时,于童和奶奶,二哥带来的钟晓莎,卢大爷的女儿,得到赠票的甄主任,以及刚刚与四两银合唱过的票友,也都选择了10元一束的鲜花。 十来捧鲜花往舞台上一送,就衬托得绢花有些不够看了。 绢花也是票友用真金白银买的,普通票友送绢花很正常,但徐大爷送绢花就不太好看了。 这让狄家兄弟心里多少都有些想法。 花束由工作人员们代为收集,郭美凤深鞠躬谢过票友们的捧场后,就转去了后台。 三哥拿着一束绢花在老妈面前晃了晃说:“妈,您看您那个老徐,送了束绢花给您,还不如我呢!” 郭美凤心情很好地哼着小调,扯过那束花说:“绢花怎么啦?绢花不是钱啊?谁像你们几个似的败家!我早就跟老徐交代了,要想送花就送一束绢花,绢花最实惠!” 花束收益是观众给演员的打赏,于童分文不取,全都归演员个人所有。 绢花可以反复利用,所以,观众花五元买绢花,演员就实打实获得五元。 而鲜花是于童从外面进的货,春节期间花卉的成本价很高,演员收到十块钱的鲜花后,可以把鲜花带回家,但是现金收益只能得到五块钱。 郭美凤捧着一束鲜花稀罕地摆弄,说出口的话却是:“五块钱买一束花,不当吃不当喝,花那份钱干嘛?” “那您是收到鲜花高兴,还是收到绢花高兴?”不等她回答,三哥就自答,“当然是收到鲜花高兴啊,他连让您高兴都不舍得,得敲打敲打他了!” 郭美凤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虎着脸说:“我看你最欠敲打,老娘的事你少管!都像你们这样大手大脚,日子还过不过了!” 而后面不改色地冲突然出现在化妆镜里的老徐招了招手,“你在台下看我这一身服装怎么样?粉色会不会压不住场子?要不我明天换那套红的吧,还是红色大气。” “特别好,服装道具都好,今天演出全程都很完美。”徐副局长像是压根儿没听见狄老三的话,与郭美凤热聊开了。 背后说小话被正主撞见,三哥脸上并没什么羞愧情绪。 跟徐大爷点点头,就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听到就听到呗,正好让他找找自身的不足。 送花过来的杜金金:“……” 她都替这三人尴尬了。 * 春节期间的连续五场演出,让郭美凤得到了将近两百块的花束收益,以及十几捧鲜花。 老狄家如今已经成了花的海洋,每个人房间里都摆着一束。 二哥甚至还出馊主意,如果花太多,他可以拿到医院附近卖掉,被极度迷信的郭老师狠锤一顿才老实。 其他老师也得到了差不多的收益。 王副校长是他们这些人中名气最大,人脉最广的,花束收益得到了四百多块。 最后一场演出结束时,舞台上几乎被绢花堆满了。 好多老戏迷都在感慨,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盛景了。 花束收益是日结的,老师们过年期间虽然辛苦点,但每天都有进账,一个个都精气神十足。 而在所有演出结束后,于童又将他们每人投入的三百块退了回去。 这就让老师们更加欣喜了! 只有郭美凤忧心忡忡地问:“童童,你把钱退回去,不会赔本吧?” 她现在也被老五影响的,管人家叫童童了。 “不会。这次演出实打实卖了一千张门票。我从食品公司拉来了汽水赞助,这些天差不多卖了一千瓶,茶馆里饮料卖得贵,我按八毛钱一瓶卖的,大概也有八百块的收入。茶馆那边只收了一半的场地费,这些钱基本就能抵消五天的费用了。” 剩下的那两千瓶汽水,以及卖国粹工艺品的收入,就是她这次赚的。 郭美凤担心道:“那剩下的那些汽水你打算怎么办?这大冬天的,谁喝汽水啊?” 她以己度人,觉得这玩意根本就卖不出去。 “没关系,我已经联系好朋友了,她那边是个川菜馆子,甭管春夏秋冬,都是汽水消耗大户。” 于童以低于出厂价三分钱的价格,将剩余的两千瓶汽水,转手给了管歧珍那位开着川菜馆的大姑姐。 张大姐虽是关系户,但从食品厂拿货顶多能有个送货服务,价格上是没有优惠的。 接到于童的电话后,她想都没想就把这批货吃了下来。 一下子能便宜六十块呢! 狄思科觉得他家于童为这次演出投入的最多,前前后后操持了快两个月,最终只赚这点钱实在是有点亏。 于童却很满足地说:“所有收益加在一起,有一千多块,老师们最多也才赚四百块的花束收益。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这样比较的话,你说的也对。”狄思科将她的账本合起来,跟她挤进一张沙发上说,“要不你今晚别回去了,我明天上午做糖醋排骨给你吃。” 他觉得郭美凤举办演出的最大收获,不是那几百块的演出收益,而是让于童养成了自由进出他家的习惯。 为了跟老师们商量事情,她几乎两三天就要往这边跑一趟。 于童在他耳垂上捏了捏,“你还会做糖醋排骨呢?” “刚跟我大嫂学的,是上海那边的做法,我觉得还挺好吃的。我明天做给你尝尝,你今晚别回去了。” 于童按住他不老实的手,笑着问:“我不回去,住哪儿啊?” “住我……”狄思科的手指在她腰间细腻的皮肤上摩挲半晌,心不在焉地说,“住我隔壁?” 于童嗤笑出声:“就你这小胆儿还好意思留人呢!” “我要是胆子大,咱俩孩子都能叫爹了。”狄思科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一下,“留下吧?” 于童摇头。 再啄一下,“留下吧?” 于童还是摇头。 又狠狠亲一下,“这回可以留下了吧?” “不行,”于童使出浑身的力气,才把压在身上的二狗子推开,“我爷爷给我设了门禁,上次八点钟还没回去,这老爷子就拿着手电筒在楼下等我了。” 狄思科嘟哝:“那你给咱爷打个电话报备一声嘛。” “你去打吧。”于童温柔笑道,“只要他同意,我今晚就留下。” 狄思科怂哒哒地说:“我不敢,我还想给咱爷留个大好青年,正人君子的印象呢。” 于童起身调整好自己的肩带,语气玩味地念了一遍“正人君子”,掐了把他的脸蛋说:“送我回家吧,正人君子。继续努力呀,正人君子!” 狄思科:“……” * 正人君子狄思科其实已经很努力了。 年初那会儿团委组织团干培训班,不但要提高政治素养,还要提高团干的业务能力。他去培训了一个礼拜,并且在培训期间完成了一篇《外贸体制改革问题的探讨》。 春节过后,这篇文章就被团委选送到内刊上发表了。 当然,除他以外,还有另外几位同事的文章也被团委选送了。 但这是狄思科第一次在系统内部发表文章,拿到样刊以后,对着那本散发着油墨香的文章欣赏了好半晌。 袁媛在他的办公桌上敲了敲,“别看了。” 狄思科将内刊推给她,笑着说:“借你学习学习!” “……”袁媛嫌弃地将杂志推开,虽然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却仍是用极低的声音说,“最近可能会有个出国的名额。” “长期驻外还是短期出差啊?”狄思科问。 “好像是短期出差。” “你从哪儿听说的?” 以狄思科对袁大姐社交圈子的了解,她似乎打听不到这种消息啊。 袁媛犹豫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我听庞老师和方堃聊天时说的。” “……”狄思科无语,“偷听的啊?” “也不算偷听,他俩在办公室说话不避着人,那就是不怕我听吧?” 狄思科:“……” 这俩人可能是把袁大姐忘了。 袁大姐在办公室里闷不吭声,埋头干活,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不过,也有可能是人家的谈话内容并不在乎被袁大姐听到。 “你想去出差吗?”狄思科问。 袁媛想去,但仍是摇头:“我刚接了一个笔译的工作,应该轮不到我。” 她跟汪妍妍一样,大多数时间还在做着笔译工作,最近刚接到了翻译某位外国首脑自传的任务。 领导不可能让她随访。 狄思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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